13 狄克到达伦敦

他们很慢很慢地接近了伦敦，伦敦也不知不觉地接近了他们。首先是市集，再来就是烟雾弥漫的市郊，有垃圾场、牲口场、屠宰场、制革厂、食用油厂、买卖旧货场、炼制厂，都市里一些个最污秽的工作都在这里，一般比较体面的居民对这里避之唯恐不及。

伦敦，他们终于到了，却是黑暗又寒冷。在伦敦大桥边狄克跳下马车，跟威尔握一握手，向“菜头脸”的经纪人点一点头。“菜头脸”勉强地挥挥手，抛给他一个便士。

狄克一下马车就知道街上铺黄金的话不是真的。这是不可能的——四周围有那么多满脸饥色的人群。也许他应该离开这条大河，才能找到那一个他在家乡听说的伦敦城吧。他在伦敦的街道上走了三天，既没走出这条河，也没找到半毛钱。他发现这里的人比他家乡的人更穷。他花光了那一便士之后便开始沿街乞讨，结果只得到一顿拳打脚踢。他真的快要饿死了。

有天晚上，他在一户人家门口昏倒了，他是被烤肉的香味吸引来的。他敲门，那个厨娘拿扫帚赶他。他呻吟着昏了过去。她发狂似地用扫帚柄打他，可是他根本站不起来。就在她把他软趴趴的身子往排水沟里推的时候，那位商人，也就是屋子的主人回来了，他把孩子带进屋里。

狄克倒在商人家门口的时候，他身上的衣服已经破烂得不成样子，也不必费力去洗它了。商人派厨娘去向惊讶不已的邻居借来全套的衣物，在一个小时之前，那个邻居还 看见她拿着扫帚拼命在打那个孩子。

说到这里，大猫忽然停住了。一只老鼠在谷子后面爬。大小姐没瞧见，大猫可是看见了。他全身绷紧，尾巴甩啊甩的。大小姐一看他的尾巴，就猜到怎么回事了。

“等等，惠灵顿！”她大喊。

当那只老鼠钻到一块板子底下时，大猫矮下身子，一副棒球投手站在投手板上的模样。

“你，老鼠，出来吧！”大小姐说。“你也一样，大佬！你们全部都出来。我们来一次谈判。现在在我的保护下，你们暂时都很安全。”

老鼠群从洞里和谷仓其他藏匿的地方爬了出来，大猫横眉竖目地瞪着他们。他们全部聚集在马厩旁边，吱吱呀呀动来动去地挤成一团，所有的眼睛都盯牢了惠灵顿。

大小姐拍着翅膀，登上一大捆干草。鸡们全聚拢在大猫的后面，嘀嘀咕咕地注意着那群老鼠。

“安静！”大小姐下命令了，她转向老鼠群。“你们都知道惠灵顿的能耐。现在他就是法律。要是情况再不改变，迟早他会把你们统统处理掉。或者我们不妨来想一个和平共存的方法。我们不希望你们抢在我们前面吃谷子。我们不希望你们再肆无忌惮地追捕我们的小鸡、偷吃鸡蛋。”

“这就是我们的要求。你们有什么交换的条件呢？”

大佬说话了：“不受大猫的侵犯。”

他身后的老鼠们大声地鼓噪着．“还 有要跟你们分享谷子！”他又补上一句，“尤其是冬天，我们没办法跑出去的时候。”

大小姐看着鸡群：“这些条件可以接受吗？”

没有谁说话。

“好。”大小姐说。

她转向大猫：“惠灵顿，你是法律，但是这里由我负责管理。我认为如果老鼠肯守信用，我们也能。我们把伯尼发放的粮食分一份给他们，你也别再追捕他们了。老鼠会玩很多把戏，少了他们的热闹演出，这儿实在也挺无聊的，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老鼠堆里起了一阵小小的欢呼，矮脚母鸡们和勇哥发出惊讶的哼声。

“谁知道啊，”大小姐继续，“说不定哪一天老鼠也能为你做些什么，就像寓言里说的那样。”

大猫气呼呼地抬起头：“寓言是怎么说的？”

“是一个讲大道理的故事。”她说，“有一天，一只有近视眼的老鼠撞到一只在睡觉的狮子，绊倒在狮子的鼻子上。老鼠的毛惹得狮子的鼻子好痒，他打了一个喷嚏。狮子啪的一脚掌压到老鼠身上。‘拜托拜托，’老鼠喘着说，‘对不起。这次请你放了我，将来我一定有机会为你效劳。’‘真

是大言不惭！，狮子轻蔑地说。不过他觉得这个主意很有意思，于是抬起了脚掌。老鼠一拐一拐地走了。

“一年后，狮子落入了猎人设的网子。这网子十分坚固，安装得十分技巧。狮子对着陷阱的支架又扑又抓，它还 是扣得紧紧的。他大吼着求救，他的朋友都赶来了，有些试着从底下挖，有些试着把网子拉散，却没有一个帮得上忙。这时老鼠来了，他知道该怎么做。他用他锐利的大门牙咬断了绳索，把狮子解救出来。‘谢谢你。’狮子说，他抖抖身子，整整仪容。‘有恩报恩，互相啦！’老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