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给玛丽的信物

“故事！”“故事！”大伙嚷着。惠灵顿跳上他说故事的老位子。

狄克乘着帆船“独角兽号”离开伦敦，跟他一起出发的还 有威尔·普莱司、那只猫、一整船的货和二十个船员。帆船上标着路易爵士的标志——一道横跨帆顶的绿色条纹。在升降索的顶上飞扬着白底红十字的英格兰国旗。

狄克带着几位船长给路易爵士的航海图和那本马可·波罗的游记，这是路易爵士从不离手的一本书，是他每天必读的。当狄克说一定要带着它才肯出航的时候，路易爵士瞪着他看了好久，才慢慢地点了点头，在封面内页写下“给狄克·惠灵顿，作为他的‘瓦德美根’(vade mecum)”。意思是将这书当做他随身携带的生活指南。

起初几个星期，狄克失魂落魄，他的脸凹陷了，走起路来像个梦游的人。好在这次航行很顺畅，他也不再晕船。阳光和船上的杂务使他渐渐地开朗了。再不久他又能够听见那只猫的声音了。她在说：“事事如意。”

他们先驶往西西里的巴勒莫，希腊人、腓尼基人和罗马人在这里做生意已经有三千年了。巴勒莫很繁华，是世界主要的大港口之一，每天都有从非洲和东方来的船只。狄克希望能在这里得到有关大黄和紫丁香以及其他一些新奇玩意儿的消息，也希望能买到在英国没见过的货色。他的意大利文和阿拉伯话已经足够表达他想要表达的意思。他更会用无国界的语言——比画、手势、表情、姿态和来自世界各地的水手、码头工人打交道。那些写在书上和标在航海图上的事情，水手们老早就知道了。

接近巴勒莫的时候，水手们眺望着那一个四方形的金色标志，衬着港口远方的群山和墨绿的橘子林缓缓升起。他们的船朝着它笔直前进——蒙雷阿莱的黄金广场，那里有一座古老的教堂，是由一位英国人建造的。

船靠岸不久，威尔就染上了寒热病。他全身冒 汗 发抖，脸色泛黄。这病发作一阵之后会停上几个星期，再重新开始。他看上去就像个骷髅。沼泽热，这是当时的说法，现在我们都知道这是“疟疾”。狄克确定这个病会要他的命，威尔自己也这么认为。不用说狄克也知道，威尔当然希望死的时候家人能够在他身边。狄克请船长用“独角兽号”载威尔回去，他给了船长一块蓝色的丝质寿布，以备威尔万一需要海葬时用。

狄克对威尔说就要送他回家了。两个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你是我第一个真正的朋友。”狄克说。他不再掩饰他的泪水。

威尔含着泪微笑着：“你是我的好朋友，孩子，几乎像亲人了，就如同我当时跟‘菜头脸’说的。他还 真给了我们一个机会呢!”

趁着船长赶着采买回程必需的物资，狄克找到了买卖紫丁香的商人，又买了其他一些费兹华伦会喜欢的珍奇植物。其中之一是迷迭香，这在西西里很普遍，用来做烤肉的香料，在英国却不生长。活的大黄没有人有，小量干燥的大黄根可以买到，但是买不到种子。

那是一月下旬，每年这个时候西西里海岸的白色野水仙盛开，花朵大小就像雪花片，整个房间都是水仙的甜香味。狄克花了好几天的时间为费兹华伦收集花苞。为了防范天气变化和咸成的水汽，他把花苞、紫丁香根和其余的稀有植物都仔细包扎好，交给威尔保管。

他用“独角兽号”载运来的羊毛料和盐交换了等值的香料、甜酒、橄榄油、埃及的棉花、最适合雕刻和熏香的檀香木、罗望子、孔雀毛、番红花、象牙和玉的雕刻品，还 有一小袋珍珠。

货物里最值钱的，就是一桶桶经过密封的香料。在那个时代，盐是防腐剂，香料是非常受欢迎的另类防腐剂。单独使用或者掺杂混合都行。香料值钱的原因是，它们能防止细菌、霉菌、寄生虫，还 能掩盖腐臭味。加了丁香、豆蔻、肉桂、肉豆蔻和生姜提味的食物更加好吃。

开船前两天，那只猫对狄克说：“带一样信物去送给玛丽，附上这句话：如果你不了解我，那什么人你都不会了解了。”

“送她一样信物？”狄克吃惊地大叫，“如果你不了解我……这是什么意思？什么样的信物？路易爵士会怎么说啊？她现在可能都已经出嫁了……”他说不下去了。

“去找雕贝壳的人，”猫说，“他们在这里很出名的。把她的长相尽量详细地说给他们听：她的肤色、她的头形、她特别的鼻子、她脸颊的曲线。叫他们把她的脸刻在贝壳上，不要签名，她会知道是谁送的。”

“为什么呢？”

“快去吧。”猫说完就跑不见了。

船长室里，安全地挤在那一大堆给费兹华伦的包裹中间的，是一个用羊皮纸密密封着的小盒子。费兹华伦拆开它的时候，他读着：“恳请您，朋友，将此物件送去给玛丽，不必说明它的来处。”盒子里有一枚刻着浮雕的贝壳，椭圆形的海贝上雕刻着那位年轻女子的脸孔。贝壳框在一只有扣夹的金框里，还 裹着一张字条，上面写的是那只猫的口述：“如果你不了解我，那什么人你都不会了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