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长锋从灶堂里抽取了一根尚未完全熄灭的木棍,举着往二楼方向走去,“我们早点休息,保存一下体力。二楼有床,视野也开阔些,晚上就住在那里,不介意吧。”
苏阳深知在目前的处境下,唯一能够带他脱离险境的就是燕长锋,于是对他言听计从,“行,你说怎样就怎样。”
走到楼梯口,燕长锋停了下来,脸上现出奇怪的表情。
苏阳的心怦怦地跳了起来。他睁大眼睛,仔细地看了一下前方,并未发现有什么异样,但越是这样,越让他觉得手脚冰凉。还有什么比燕长锋能够看见而他却看不见的东西更令人胆战心惊的呢?
他战战兢兢地问:“你看到了什么?”
燕长锋转过身,以手指指向楼梯口处,“你看!”
苏阳哭丧着脸说:“我什么都没有看到。你就别吓我了,快告诉我到底是什么。”
“我吓你?”燕长锋“扑哧”一笑,说:“你还这么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呀。我是让你看那蜘蛛网。”
苏阳悬着的心落定下来,埋怨道:“哎,一个破蜘蛛网有什么好看的?”
“你不觉得蜘蛛结网的速度太快了点吗?”
苏阳这才注意到,仅仅在他们做饭、吃饭大半个小时的时间里,之前被他们拆得七零八落的蜘蛛网竟然在两只蜘蛛的补缀下,恢复了大半。但他还是不明白燕长锋想要表达的意思,“是很快。可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呢?”
燕长锋微笑了下,说:“是没有什么关系。我只是觉得朱盛世为首的贩毒集团手段好高明,会想到利用两只蜘蛛快速结网来掩饰出入的痕迹。平常人怎么可能想到这么密集的蜘蛛网后面竟会藏着个地窖呢?”
苏阳“哦”了一声,心中涌起的,不是对设局者匠心的佩服,而是恐惧——恐惧要面对这么可怕的敌人。
燕长锋对苏阳说:“你稍等一下。”从脚腕的护腿上取出把尖刀,再随手自地下捡起一根棍子,捅开密结的蜘蛛网,钻入楼梯下。
随着火光的隐没,苏阳陷入了无边的黑暗包围之中,耳边只传来金属与木头相切割的“扑扑”钝响,刺得神经发疼。
就在苏阳为想象中黑暗中所潜藏的危险惊吓得两股战战,几欲奔走的时候,燕长锋终于从楼梯下钻了出来。
苏阳声音发涩地问道:“你刚才在做什么呢?”
燕长锋用手抹去沾在头上、发梢上的蜘蛛网、灰尘和汗水,说:“我把第三级楼梯给锯掉了一些,这样有人上来的话,就会踩塌楼梯,等于给我们一个事先的警告,让我们可以及时对付他们。不过这几天里我们得留个心眼,千万不要踩上它。”
苏阳不得不佩服燕长锋的缜密心思,冲他送了一个赞赏的眼神,然后小心翼翼地提脚,跨上楼梯。
燕长锋打开朱盛世的卧室,说:“为安全起见,我们最好呆在一起,晚上就住这里。”
苏阳原本就害怕独自住在个黑房子里,听到燕长锋的话,自然是求之不得,连声说:“好啊。”
燕长锋看着苏阳的笑脸,开始有点后悔刚才的提议:他是多了一重安全保护,可我却多了一层危险。不过又不好这么快改口,只好从客厅里找来两张长凳,再卸了块门板,在靠近门口处架起张简陋的床。
看着苏阳不解的眼神,燕长锋只好找了个借口:“这样有人靠近的话,我可以及早感知,给予反击。”
苏阳理解地点了点头。
燕长锋拿来当火把的那根木棍扑闪了下,最后一点火苗熄灭了。黑暗完全统治了屋子。苏阳的心跟着悠悠忽忽地下沉。
燕长锋摸黑着来到窗口,将窗帘拉开,打开窗户。窗外没有月光,只有漫天的星光,像无数双冷漠的眼睛,一闪一闪地发出幽幽的光芒。星光下,是无边的浩瀚苍穹,苍穹下,是两三公里处延绵的群山,群山下,是距离朱宅不足500米的一片茂密树林,像一只黑魆魆的怪兽蹲着,狰狞地张着大嘴,随时准备扑上来,将异端者吞入腹中。
苏阳搬了两张椅子,来到窗口,将一张递给燕长锋,坐下,想了想,说:“燕警官,我有个疑问想向你请教一下,可以吗?”
燕长锋点燃了一根烟,惬意地吐了个烟圈,“说吧。”
“你有没有发现这房子很怪,整栋楼只有一个出入的大门,简直就是一个囚笼。朱盛世为什么会这么建呢,难道他把房子当作壁垒?,”
“有可能吧。也许他自觉作孽太多,害怕别人潜入进来报复他,所以宁愿不便,也要保障安全。”燕长锋顿了顿,反问道:“你有没有注意到,这座建筑除了空间上的封闭外,还有一个很奇怪的特点?”
“是不是觉得它有点像古欧洲的城堡,而不像现代建筑,有阳台,有大飘窗?”
“不是。你有没有发现它的建筑并不是常规的四方形,而是梯形?要不是少了一个尖顶,简直就像是金字塔的翻版。”
苏阳仔细回想了下,建筑形状确实如此,不禁大为奇怪,“还真是的哟。朱盛世搞这么多鬼名堂做什么?这样结构的房子可不好建造。”
燕长锋摇了摇头,说:“也许是建筑师的创意,或者制造这样倾斜的弧度,为的是避免别人沿着墙壁攀爬上来。”
苏阳咀嚼着燕长锋之前所说的房子“要不是少了一个尖顶,简直就像是金字塔的翻版”,若有所悟,“传说中金字塔是建筑中最具灵异的造型。据说连食物放在金字塔形状的模型中,都可以比在外面保鲜更长时间。”
燕长锋开玩笑地说:“朱盛世要保鲜什么呢?该不会是想像埃及法老一样,腐尸保存千年啊?”
苏阳随口答道:“也许人家想要保存的不是遗体,而是精神或灵魂呢。”提及“灵魂”二字,苏阳突然想到一事,不禁失声道:“难道真的是灵魂?”
“灵魂?什么意思?”
苏阳全身的肌肉开始紧张了起来,“你相不相信人的灵魂是一种能量,而这种能量有可能被保存下来?”
“继续说下去。”
“你记不记得镇上的人说过,朱素的妈妈去世后,她的灵魂曾经在这屋子里现身过?然后我又在这里撞见过朱素奶奶的灵魂。以前我一直怀疑是不是朱素她家人具有特殊的灵异能力,现在想来,是不是房子的问题?”
燕长锋感觉苏阳的说法有点异想天开,但又找不出合适的理由来反驳他。毕竟他也隐约知道,关于埃及金字塔有太多未知的神秘。比如胡夫金字塔究竟是怎么建造的,还有古埃及第十八王朝法老图坦卡蒙国王陵墓的那一个著名咒语“谁要是干扰了法老的安宁,死亡就会降临到他的头上”,曾先后降临到十数人身上等。
苏阳完全沉浸在自己惊人发现的心潮激荡中。他难于想象,如果这座房子真的是为“死人”而准备,为的是保存灵魂的话,那么他们在接下来的几天里,究竟会遇上多少神秘古怪的事。
就在苏阳紧张得全身直流冷汗时,窗外突然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就像是有人在冰天雪地的荒郊野外推开门轴都已生锈的破败大门,哼呀哼呀,空旷而又沉闷,清晰入耳,中间夹杂着像是老太婆在你耳畔叨咕般的吧嗒声音,有着说不出的怪异,让人遍体生寒,毛发倒竖。
苏阳惊乍得差点从椅子跌落下去,喉咙干瘪得几乎发不出声音,“这,这是什么声音?难道真的有鬼?”
燕长锋侧耳倾听,却发现根本无法辨定声音的来源。它仿佛是从地底下钻出来的,又好像是有人手捧着音箱,在你身边四处奔跑,总之,它就是从四面八方同时拥涌过来,忽远忽近,似真亦幻,缥缈不定。你感觉它在身后,待你转身,它却又在你的身侧幽幽响起。假如你捂住了耳朵,它就聚集在你的掌心,将声音直灌入你的耳朵中。
燕长锋心头大骇不止,他实在无法想象夜深人静、荒弃已久的孤宅里,会是从哪里冒出这些古怪的声音,难道真的如同苏阳所说的,有鬼在作祟?再看苏阳,正躲在墙角,用手使劲捂着耳朵,瑟缩成一团,恨不能用铅水灌入耳中,让自己彻底杜绝对一切声音的接收。
燕长锋强按捺住心头的恐惧,伸出手去,将窗户关上。古怪的声音一下子消减了许多。他暗松了口气,对苏阳说:“没事了。声音是从外面传来的,并不是什么鬼魂作怪。”
苏阳畏缩地把手拿开耳朵,果然那怪声不似之前那么强烈,而变得断断续续,若有若无,如同一个孤魂野鬼在窗外绝望徘徊、摧心长号,反倒将恐怖的气氛渲染得更加浓烈。
“我受不了这鬼地方了。”恐惧摧垮了苏阳的勇气大坝,他嚎叫了一声,一把拉开门,但随即身体像被点住了穴道一般,僵立在门口。
燕长锋看不见他的表情,但从他肩头不断起伏的抖动可以窥探得出他心底剧烈的恐惧。究竟是怎样的恐惧,才会将苏阳的理智与身体牢牢控制住,哪怕他脆弱的神经已经崩溃,却无法扳动僵硬的四肢,瘫倒下去。
黑暗中,最容易传染的就是人的恐惧。燕长锋感觉有人往心脏处放置了一块厚厚的冰,全身忍不住要跟着哆嗦了起来。
“不要怕,不要怕……”他极力地自我暗示着,以摆脱心头的恐惧之情,,再自口袋里掏出打火机,用力地摁下,有一股火苗跳跃出来。
尽管只是一点微弱的火光,但对于黑暗中的苏阳和燕长锋来说,却是无上的光明。苏阳的灵魂受火光所牵引,“嗖”地一下子附回进身体。他怪叫了一声,整个人往屋里一缩,“啪”地一声,将门甩上,神经质般地用身体紧紧抵住门,好像担心外面有什么东西要破门而入似的。
透过摇曳的火光,燕长锋发现苏阳脸色发青,嘴唇发白,全身像得了伤寒一样地颤抖不止,额头上大汗淋漓,简直像是从水底刚打捞上来的溺水人。
那些冰冷的水从苏阳的身上转移进燕长锋的心底,将他的声音淋浇得又黏又腻,像水蛇一样,“你看见什么了?”
苏阳拼命地摇头,惊恐自脸上的每一个毛孔源源不断地冒出,“没,外面什么都没有,我什么都没有看到。”
“什么都没有看到,你怎么会吓成这样?”
“风,好冷的风。”苏阳用双手紧紧地环抱住自己,好像身陷冰窟一般。
“风?”燕长锋实在无法想象一阵风可以让人恐惧成这样,“那有什么可怕的?”
苏阳嘶声尖叫起来,“那不是普通的风,是从地狱里来的风,一直吹进我的骨头缝子里!地狱来的风,它在阻止我走出这个门!”
看着苏阳扭曲的神情,燕长锋开始有点相信那风的邪门,不禁打了一个寒噤。他拉开衣柜,从中找了一条毛毯,扔给苏阳,“裹上它,暖一暖和吧。”
苏阳将全身裹在毛毯里,身体的颤抖渐渐地平息了下来。窗外的怪声似乎得到什么昭示,不知什么时候已悄然隐没。整个屋子回复了一点人间的温度。
燕长锋枯坐在椅子上,杂乱无绪。他越来越觉得整个案情朝着自己无法控制的方向滑落。虽然自己竭力地想把它揪回理性的框架里,但鬼神的阴影却已悄然袭来,任他手忙脚乱,也无从抵御。“难道这屋子里真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他惊悚着。
苏阳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面无表情地从燕长锋身边擦过,带来一股冰冷的气息,砭人肌骨。燕长锋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被挑起来,“会不会他刚才开门的时候,将那不干净的东西给带进屋子,或者附在他的身上?”他顿时想到昨天晚上苏阳开窗“请鬼”的一幕,大脑里就像被无数双利爪抓挠似的,渗出斑斑血迹。
借着微弱的星光,他拿眼偷看了苏阳一眼,发现他目光发直,面容槁白,行为僵硬,像极鬼附身的模样,心中的恐惧在加深中。他用手紧紧地抓着椅背,几乎要将坚硬的木头捏碎,声音平静地问苏阳:“你没事吧。”
苏阳缓缓地转过头来,直楞楞地盯着燕长锋,死白木然的眼神看得燕长锋的头皮都几乎麻炸开来。大约过了一分钟,苏阳扔下硬邦邦的一句话:“我困了,睡了。”说完就一头栽倒在床上,不多时,竟然真的响起均匀的呼噜声。
燕长锋心里七上八下的,“他到底有没有中邪呢?”他惊惶地环视了一下四周。铁样坚硬的墙壁,墨般黑暗的环境,死神披着黑色的斗篷,悠悠忽忽飘漾在四周,随时都会绕到人的身后,将手中的绳索勒紧,把生命的气息一点一点自喉咙间挤出。
燕长锋用力地摇了下头,极力将这些念头驱赶出自己的大脑,但却控制不住恐惧自每一个毛孔中渗透进去,化作针芒,刺痛神经。
为平定心绪,他干脆站了起来,从衣柜里翻出一个枕头,一条床单,一条被单,将床单铺在门口的简单拼床上,把枕头搁在上面,躺了上去。
虽然躺着,但他的眼睛却始终无法闭上,仿佛黑暗中藏着无数的鬼魅,只待他眼睛落闭,就要扑将上来,扯住他的手,抓住他的脚,将他拖入地狱十八层中。
恐惧最终还是抵挡不过连日劳累所带来的困倦之意,迷迷糊糊之间,坠入了幽梦乡。耳畔,依稀传来长风的呼啸声,如怨如诉,似鬼泣,如狼嚎,好像一柄沾满血腥的长剑在空中飞舞,将死亡的气息一缕一缕地晃荡出来,再一点一点地渗进屋子里,化作冷酷的、压抑的气息,将人的梦境搅成一通噩梦。
燕长锋半睡半醒间,只觉得房间里的温度越来越低,下意识地将被子紧紧裹住。大概是午夜时分,他隐约觉得苏阳似乎受那寒气的驱使,从床上爬起,摸到他的“门床”头,与他并卧。燕长锋虽觉得异样,无奈睡意实在太浓,很快就将意识掩盖了过去。但令他睡梦不得安宁的是,苏阳大概是寒冷的缘故,总在不停地扯着他的被子,将燕长锋的睡梦扯得断断续续的,就像是浸了水的米线。他只得用力地抓住被子,不让它逃离开自己的身体。苏阳也扯得更加频繁与来劲了,到最后,简直就变成了一种较量。如此持续了大概有一两个小时,燕长锋的双臂变得酸麻不堪,手一松,被子一下子被扯掉了开去,带动他的手臂跟着往后挥去,“咚”地一声响。燕长锋疼得倒吸了一口气,他“刷”地一下从“门床”上坐起,恼怒地转过头去,准备臭骂一通苏阳。
就在燕长锋坐起的时候,他听到大床那头也传来“咚”的一声响,紧接着是一个人坐起来的声音。顿时,他所有的睡意全都消去,含在嘴里的骂声也被咽进了肚里:既然苏阳是跟自己睡在同一张“门床”上,那么又是谁在大床那边?
但他很快就醒悟过来,全身都陷入冰窟中。他战战兢兢地伸出手去,没错,手指触摸到的是冰冷的墙壁。“既然我是贴墙而睡,那么刚才谁在跟我抢被单?那手是从床底下伸上来的,还是从墙外伸进来?”
不待他就这个问题进行深入思索,耳边传来苏阳凄厉的叫声:“鬼哪,有鬼!”紧接着,他听到有人掉下床去的重重“扑通”声,让他的心跟着猛地揪疼了一下。他慌乱地跳下床去,大声叫道:“苏阳,是你吗?”
听到燕长锋的声音,苏阳如同找到救星一般,拼命地往门口爬来,“燕警官,燕警官,是你吗?天哪,快救救我,我又遇到鬼了!”
“鬼”字像一把尖刀,刺得燕长锋心头透凉。他中了魔似地呆里在原地,任苏阳像溺水之人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地抓住他的脚,瑟瑟发抖不止。
良久,燕长锋终于定下了神,出声问道:“你撞见了什么?”
苏阳强撑着站立了起来,但整个身体如同秋风中的寒蝉,簌簌抖动,“燕警官,你昨晚是不是……一直都睡在这小床上?”
燕长锋心头一沉,知道苏阳肯定遇上了与自己一样的古怪事宜,抽搐着脸说:“是啊,怎么了呢?”
苏阳呻吟了一声,“天哪,那昨晚睡在我旁边,任我抓着他的手的人又是谁呢?”
燕长锋的身形虽然挺立不动,但颤抖的声音泄露了他心底的恐惧,“人,什么人?”
苏阳哭丧着脸,说:“我不知道啊。昨晚我裹上你给我的毛毯后,就感觉上下眼皮特别地沉重,就好像毛毯中藏有瞌睡虫似的,接下来你应该也看到了,我就直接上床睡觉。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我感觉全身好冷。那种寒冷,就像昨晚在门口遇上的邪风一样,可以冻进你的骨头里,好像每一块骨头缝里都塞满了冰渣。而且我老觉得窗户上有无数双的眼睛在盯着我看,就好像我在步云花园屋里窗户上贴着的眼睛一样,不过全都活了起来。我想睁开眼睛,可全身就像被钉住了一样,怎么都动不了。就在这时,我在床边抓到了一只手。我以为那是你,所以就紧紧地抓住不放,这才感觉稍微温暖了些。看你没有出声,也没有拒绝,我就一直抓着你的手,然后重新睡过去。直到刚才,刚才……”苏阳脸上的肌肉在跳动着,嘶声道:“刚才我还在睡梦中,听到有一个声音在我的耳边轻轻呼唤说:‘该起来了。’初时我以为是你,但猛然间觉得不对,那分明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天哪,这屋子里除了你我之外,什么时候又进来了个女人呢?鬼,那一定是鬼!”
燕长锋虽然心头极度震惊,但多年警察生涯磨练出的胆色与定力,令他在危难时刻依然能够保持冷静。他闭上眼睛,仔细地琢磨着苏阳的话,再对照自己的遭遇,猛然心头一动,说:“你说,刚才你听到有人在你耳边说‘该起来了’,对不?”
苏阳的脸都快拧成块苦瓜,拼命地点头道:“对啊,对啊。你说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呢,会不会说我们的寿命走到尽头了?”
燕长锋手忙脚乱地从身上摸出打火机,打着了,将放在桌子上仅剩的小半截蜡烛引燃。烛光将整个屋子的轮廓从黑暗中剥离了出来,一切与昨晚他们进来时的情景别无异样,门窗紧闭,别无旁人,甚至温度都保持在正常九月的温度,有点清冷,但绝不至于寒冷。
燕长锋抓起苏阳的手,急促地说:“跟我来!”
“你做什么呢?”苏阳惊乱地想要去挣脱燕长锋的手,无奈燕长锋的手如同铁箍,怎么都挣不开,于是只能任由他拖着,踉踉跄跄地出了门,下到一楼。
站在大门口,燕长锋神情古怪。他稍微犹豫了一下,将手中的蜡烛递于苏阳,“拿着。”
苏阳接过蜡烛,呆呆地看着燕长锋伸出手去,抓住门闩,用力地往后一拉,门“吱呀”地一声,开了。
苏阳目瞪口呆地看着门外的世界,怀疑自己身在梦中。但一滴烛油滴落下来,疼得他一把将它给甩了出去——这不是梦,他们可以离开这栋鬼屋了!
燕长锋抬手看了下表,凌晨三点半。头顶的天空依然是繁星闪耀,周围的空气中浮动着午夜特有的清冽,一切如此清新美好——他们自由了!
苏阳弯下腰,从地上拣起一个亮晶晶的玩意儿,凑近到眼前一看,惊讶地说:“这不是大门的锁吗?怎么被人锯断了?”
燕长锋接过一看,果然锁头是齐根断的,上面还有锯齿的痕迹,另外锁身残留有淡淡的血渍。燕长锋用手一抹,手指上顿时染了一片微红。很显然,血刚染上去不久。
苏阳眼中现出迷惑之色,“谁在暗中帮助我们锯断锁头呢,难道是朱素?”
燕长锋也百思不得其解。在房子里他以为是某个神秘力量打开了门,放他们出去,但现在看来,显然是人为的。若真的是人为,那么从锁头上的血迹来看,应该刚锯断不超过十分钟。可十分钟前,他和苏阳差不多刚刚醒来。难道对方可以在锯断锁头后,飞快地进入二楼反锁上的房间,在苏阳耳边留下一句“该起来了”,随即悄无声息地自燕长锋的身边飘过,出了房门……平凡人中,谁能做到这一点?
燕长锋只觉得整个大脑就像此刻天地的状态,一片混沌,黑暗弥漫。他无声地叹息了下,对苏阳说:“先不想这个问题。我们赶快离开这是非之地。”
苏阳点了下头,赞同道:“嗯,逃命要紧。”
两人依旧是爬着围墙出去。燕长锋率先跳下墙去,刚着地,就发现眼前黑乎乎地站着几个人影。还来不及叫一声“你是谁?”就觉得腰间一阵酥麻,整个人昏了过去。
苏阳警觉到情景不对,但身体已经在下坠的过程中,于是狼狈地跌落在地。他刚挣扎着爬起来,只觉得脖颈间一阵强大的电流通过,惨叫了一声,两眼一翻白,瘫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