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接下来的几天里,小河位于雷族领地的部 分不断地蒸腾减少,几乎退到了太阳石远侧的 河族边界。
一只眼嘟嚷说:“我还从没见过这种鬼夏 天,森林里干燥得就像幼崽的铺垫。”
火心凝望着万里无云的天空,暗暗向星族 祈祷让雨快点儿下来。由于附近的水源干涸, 雷族的猫饮水时越来越接近炭毛藏匿那两只影 族病猫的地方,火心不希望任何巡逻队在那里 接触到残留的病原。而另一方面,由于这场旱 情,他也无暇再为云爪现在的生活担忧犯愁了。
午班巡逻队回来了,霜毛开始组织老年猫 和母猫们去河边饮水。大伙儿在会场边的狭小 阴凉地里集合。
小耳抱怨说:“星族为什么现在降临这场 旱情?”火心用眼角的余光看见小耳正朝他这 个方向瞅过来。他想起小耳曾经警告说他的族 长代表任命仪式坏了规矩,顿时打了个寒战。
一只眼声音沙哑着说:“令我心烦意乱的 不是这场旱情,而是住在森林外面的两腿动物 们。以前周围从没有这么多噼啪撞击的声音, 猎物们吓得四散奔逃,我们的气味标记也都被 它们的臭味给毁掉了。下场大雨也许能把它们 全都吓跑。”
斑尾说:“嗯,我担心柳带。去河边往返的 路太远,而她又不愿离开幼崽们太久。但是, 如果她喝不到水,她就没有奶水,她的孩子们 就要挨饿。”
团毛说:“金花也是这种情况。我们可不可 以把苔藓浸满水然后带回来,她们或许能从苔 藓里舔到水喝呢?”
火心说:“这个主意太棒了。”他奇怪为什 么自己就想不出来呢?也许他一直在回避育婴 室——尤其是某个幼崽——的问题吧。“你今 天能带些回来吗?”
斑尾点了点头。
火心感激地冲她眨了眨眼睛,说:“谢谢 你。”他不由得想到,如果云爪还在,他会多么 热情地帮助这些老年猫啊。云爪和这些老年猫 关系一向非常亲密,晚上听他们讲故事,还分 享他们的美食。火心越想越伤心,这些老年猫 似乎对云爪的离去根本不在意。难道他火心是 唯一相信云爪能够适应丛林生活的猫吗?他生 气地抖了抖耳朵。也许蓝星说得没错,小云爪 做出离开的决定是正确的。不过,火心对云爪 的惦念仍然越来越强烈。
沙风和蕨毛执行完午班巡逻任务后正躺在 荨麻丛边的阴凉地里休息,火心看见后,召唤 他们。两只猫听见召唤立刻跳起身走了过来。
火心说:“你们能护送小耳和其他几只老 年猫吗?我不知道他们要走多远才能到河边, 如果他们误入河族的领地,他们需要援手。” 他顿了顿又说:“我知道你们很累,但其他的 猫都外出训练了,而我得留在这里和白风一起 守卫营地。”
蕨毛说:“没问题。”
沙风凝视着他说:“我不累,火心。”
火心想起几天前炭毛对他说的话,顿时面 红耳赤起来。他扭捏地说:“哦,太好了。”说 完,他拘谨地低下头去舔自己胸前的毛,当他 注意到蕨毛在掩嘴偷笑时,更加羞得无地自容 了。
直到群猫消失在金雀花通道里,会场上只 剩下他自己时,火心脸上的红晕才渐渐消退。 白风在族长巢穴里陪着蓝星,柳带和金花则在 育婴室里照顾她们的孩子。火心曾见过虎掌的 孩子在育婴室外蹒跚学步,金花在一旁大声鼓 励。他发现自己总是回避那只幼崽的目光,而 且全神戒备地看着那只幼崽一天天、一点点地 走进雷族的日常生活当中。
他听着那些幼崽们的叫声,不由得想起, 如果他们的妈妈再喝不到水的话,不知道他们 会饿成什么样子呢。他希望那条河水不要消退 得太远,同时,他眼前浮现出一副景象:由母 猫和老年猫组成的队伍缓慢地在灌木丛里行进, 沙风走在队伍旁边,她那姜黄色的毛在翠绿的 枝叶衬托下格外显眼。忽然,他猛地一惊,想 起了那两只影族病猫。
如果炭毛并没有将他们送走,他们仍然躲 藏在那里怎么办?
火心心里一寒。他急忙向医务室奔去,就 在香薇通道的入口处,和一瘸一拐正往外走的 炭毛撞了个满怀。
炭毛笑骂说:“你在搞什么鬼啊?”接着, 她看见火心一脸严肃的样子,便随即止住了笑 容。
火心焦急地问:“你告诉小云和白喉让他 们必须离开了吗?”
炭毛不耐烦地说:“这件事已经过去了。”
“你肯定他们离开了吗?”
炭毛生气地看着他:“他们向我保证当晚 就会离开。”
火心的毛由于担心而竖立起来,他追问道: “那有没有留下疾病的气味啊?”
炭毛不客气地说:“听着!我对他们说让他 们离开,而他们也答应了。我没有时间去管这 些事。还有许多浆果等着我去采摘,如果耽误 了时间,那些鸟会把浆果都吃光的。如果你信 不过我,为什么不自己去查看呢?”
这时,医务室里传出一声低吼:“你在那里 瞎唠叨些什么,赶快采浆果去!”
炭毛回头喊道:“对不起,黄牙,我在和火 心说话。”她责怪地看了火心一眼,只听黄牙 的声音又传来了。
“哼,叫他别浪费你的时间,有什么事让他 对我说!”
炭毛扑哧一声乐了。火心不好意思地说: “耽误你这么长时间,对不起了,炭毛。我不是 信不过你,只不过我——”
炭毛对他说:“只不过你是个杞人忧天的 老头儿罢了。”说着,她深情地撞了一下火心 的肩膀,“如果放心不下,你就自己去树洞那 里检查一下吧。”她和火心擦肩而过,一瘸一 拐地向营门口走去。
炭毛说得没错,火心知道除非他亲眼看见 树洞那里没有影族病猫和残留的病原,否则他 是不会安心的,但他现在却苦于无法离开。营 地里只有他和白风两名武士留守。他又是沮丧 又是焦急,只觉得浑身上下都在发痒。他漫步 在会场上,走到高岩下时,正要转身顺着原路 往回走,一抬眼看见白风冲他走来。
白风叫道:“你还没有决定派谁执行夜班 巡逻吗?”
“我想让奔风带着刺爪和鼠毛去。”
白风说:“好主意。”他有些心不在焉,不 用说肯定是有心事。他问:“能让亮爪参加明 天的早班巡逻吗?多历练历练对她有好处。我 ——我最近一直没怎么带她出去训练。”说着, 他的耳朵忽然抽动了一下。火心顿时感到有些 不安,他知道白风和蓝星待在一起的时间越来 越长了,他怀疑白风在担心蓝星会做出什么异 常举动来,而这也是他长时间以来一直担心的 事情。同时,他又感到心里有种放松的感觉, 因为族里终于有另外一只猫——还是一位德高 望重的高级武士——来分担他的烦心事了。但 他又为自己的这种想法感到有些惭愧。
火心点头说:“当然可以了。”
白风挨着火心坐下来,向周围瞅了瞅说: “今天下午可真清静。”
“沙风和蕨毛护送老年猫和母猫们去河边 饮水了,团毛说带些浸水的苔藓回来给柳带和 金花解渴。”
白风点了点头,说:“或许他们也能给蓝星 带回来一些。她似乎不愿到营地外面去。”接 着,他压低嗓门说:“她每天早上都从树叶上 舔露水解渴,但这大热天的,她需要喝更多的 水才是。”
火心顿时感到心头升起一种新的忧虑:“前 几天我看她好多了。”
白风宽慰他说:“她确实一直在好转,不过 仍——”说到这里,他闭住了嘴巴。不过就算 他不把话说透,火心也能从他的脸上看到他心 里的担忧。
火心小声说:“我明白,他们回来后,我让 团毛给她送去一些苔藓。”
白风眯缝起眼睛,平静地说:“谢谢你,你 干得很好。”
火心坐起身子问:“此话怎讲?”
“当族长代表呗。我知道这活儿不轻松,蓝 星这个样子,再加上天旱。不过我认为族里没 有哪只猫会认为蓝星让你做族长代表是个错误 的决定。”
火心默想:“恐怕黑条、尘毛,还有一些老 年猫不这样想吧。”随即他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他感激地冲白风眨了眨眼睛,说:“过奖了,白 风。”在他的心目中, 白风的意见和蓝星的 一样宝贵,现在得知白风对他的评价竟然如此 之高,他感到十分高兴。
白风继续说:“还有,我为云爪的事情感到 遗憾。你心里一定非常难过,他毕竟是你的外 甥啊。族里的猫彼此间血缘关系密切,他们很 难想象到这种关系的珍贵。”
白风的善解人意令火心感慨万分,他迟疑 着说:“嗯,是的,我确实很想念他,不光因为 他是我的外甥。我真的相信他最终能成为一名 优秀的武士。”他移开目光,等着听白风的不 同意见,哪知白风却点了点头。
白风说:“他是一名好猎手,是其他学徒们 的好伙伴。但也许星族为他安排了别的命运。 我不是医生,不能像黄牙、炭毛那样看懂星辰 后隐藏的真意,但我对我们的武士祖先抱有坚 定的信念,不论祖先们将我们族群导向何方, 我的信念都不会有丝毫动摇。”
火心心想:“正是这种信今 使你成为了 一位道德高尚的武士。”他越想越敬佩白风对 族群的忠诚。如果云爪能有一星半点儿白风的 这种感悟,今天的状况也许就会大不相同。
这时,营地外面传来杂乱的脚步声。火心 急忙冲出营门。只见斑尾和其他猫正顺着山坡 连滚带爬地下来,一个个灰头土脸。他们的毛 竖立着,眼睛一个比一个睁得大。
斑尾滚到沟底,气喘吁吁地说:“两腿动 物!”
火心抬头望去,看见蕨毛和沙风正帮着年 纪最大的那几只老年猫在石块之间艰难地爬上 爬下。
沙风往坡下喊道:“没事了,我们把它们甩 掉了。”
他们安全回到沟底后,蕨毛解释说:“有一 群年幼的两腿动物追赶我们!”他惊魂未定, 声音都变得沙哑了。
忽然,猫群中不知谁发出了一声惨叫,火 心吓了一跳,急忙问:“你们都没事吧?”
沙风扫了一眼群猫,向他点了点头。
“很好。”火心深吸口气,定了定神,“两 腿动物在哪里?在河边吗?”
沙风回答:“我们还没有到达太阳石。”她 缓过了气,声音平静了许多,只听她愤愤地说: “它们在丛林里不守规矩,没有走两腿动物们 往常走的路。”
火心竭力保持镇定。两腿动物们很少走进 丛林深处的。他大声说:“我们等天黑后再去 取水。”
一只眼胆怯地问:“你认为那时它们走了 吗?”
“它们为什么还待在那里?”虽然火心也是 满腹疑虑,但他尽量使语气显得很肯定。谁能 预料到两腿动物们可能做什么呢?
斑尾烦躁地说:“但柳带和金花怎么办? 天黑前她们就得喝上水。”
沙风自告奋勇说:“我去取些回来。”
火心说:“不,还是我去吧。”这倒是个绝 佳的机会,他可以趁着给柳带取水,顺便亲自 去老橡树那边查看一下那两只影族猫是不是还 待在树洞里,还有,看看那里有没有残留的病 原。他冲沙风点了点头说:“我需要你去山沟 上放哨,留心两腿动物们闯过来。”一只眼焦 急地说:“说不定它们现在还没有回去呢。”火 心安慰他说:“有沙风放哨,大家不会有事的。” 说完,他充满信心地看着沙风的眼睛。
蕨毛说:“我和你一起去吧。”
火心摇了摇头。他必须孤身前往,免得别 的猫发现炭毛干下的蠢事。他对蕨毛说:“你 和白风留下镇守营地,还有,我想让你把刚才 在森林里的所见所闻向蓝星汇报。我会尽可能 多带些苔藓回来。其余各位等天黑后再行动。”
火心和沙风爬上山沟,他们小心翼翼地嗅 了嗅空气。这里没有两腿动物的气味。
火心正要离去,只听沙风轻声叮嘱说:“多 加小心啊。”
火心舔了一下她的脑门,柔声说:“我会 的。”
两只猫相互凝视良久,然后火心转身谨慎 地爬入丛林。他一路拣最浓密的灌木丛走,耳 朵竖起,嘴巴半张,绷紧每一根神经,时刻留 意两腿动物的迹象。当他接近太阳石时,他嗅 到从两腿动物们的身上散发出的特殊的气味。 不过现在气味很淡。
火心转而穿越树林向河岸边走去。他时刻 留心河族的巡逻队,期盼能看见老朋友灰条。 不过附近连猫的影子都没有。这样一来,火心 就可以大胆地去河边取水了。不过,当务之急 是先去老橡树的树洞里查看一番。
他沿着边界行走,遇到每一棵树,都留下 些气味以巩固两族边界,即使这里靠近河流, 树木也失去了往日的青翠,树叶都枯萎了。不 一会儿,火心便看见那株盘根错节的老橡树。 他向那两只影族猫住的树洞走过去。
他深吸了口气,空气中已经没有疾病的气 味了。他松了口气,决定进洞里看个究竟,然 后再去取水。他走上前,眼睛死死盯着洞口, 然后伏下身子,小心翼翼地将头伸进洞内。
忽然,一个重物落在他的背上,接着身体 两侧也被紧紧抱住。他吓得惊声尖叫,疯狂地 扭动身体,想把袭击者甩掉。但那个家伙牢牢 地骑在他的背上。火心硬着头皮等待惨遭重创, 但抱紧他的四肢既宽大又柔软,利爪也没有伸 出来。接着,股熟悉的气味扑鼻而来。虽然那 股气味被河族的气味掩盖了,但火心仍然一下 子认了出来。
他狂喜之下喊道:“灰条!”
灰条呵呵笑道:“我还以为你永远都不会 来看我了。”
火心感觉到老朋友从他背上下来,这才意 识到灰条的身上湿漉漉的浸满了河水,自己背 上的毛也都被沾湿了。火心抖了抖身体,惊讶 地看着灰条,难以置信地说:“你从河对面游 过来的?”因为他知道,灰条最讨厌毛上沾水 了。
灰条抖了抖身体,水滴纷纷飞溅出去。若 在以前,他的长毛沾水之后就会像苔藓一样黏 成一团,但如今却是柔顺光滑。灰条说:“游水 要比走到下游踩着石头过河节省很多时间,而 且,我的毛似乎也不怎么沾水了。我想这是吃 鱼的一个好处吧。”
火心苦着脸说:“我觉得吃鱼也就这一个 好处。”他想象不出,鱼的腥味怎比得上森林 里猎物的鲜美味道。
灰条说:“吃习惯后也就不那么难吃了。” 他热情地冲火心眨眨眼睛说:“你看上去气色 不错嘛。”
火心高兴地说:“你也一样。”
“大家都还好吧?尘毛还是总跟你过不去 吗?蓝星还好吧?”
“尘毛还好啦。”火心说着顿了顿,“蓝星 ——”他不知道该向他的老朋友告诉多少雷族 族长的事情。
灰条眯缝起眼睛问:“出什么事了?”
火心意识到灰条对自己十分了解,自己的 反应根本逃不过他的眼睛。他拘谨地竖起耳朵。
“蓝星不会有事吧?”灰条的语气里充满了 关切。
火心急忙宽慰他:“她很好。”同时卸下了 心理负担——既然灰条已经察觉到他对蓝星的 担忧,那么对这位老朋友也就没什么可顾虑的 了。于是他说:“不过,她最近有些异常,不大 像过去的作风。自从虎掌——”说到这里,他 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灰条皱起眉头说:“那个老混蛋离开后你 见过他吗?”
火心摇了摇头说:“他消失得无影无踪。我 不知道如果蓝星再看见他会有何反应。”
灰条开玩笑说:“据我所知,她会把他的眼 睛挖出来。我想象不出还能有什么事情令蓝星 消沉这么久。”
火心难过地想:“希望如此吧。”他看着灰 条好奇的眼神,想到再也不能毫无顾忌地向他 倾诉任何事情,不由得伤心难过。如今灰条已 经是河族的一员了,火心不能把雷族族长虚弱 的一面暴露给他,而且他也不打算把云爪的事 情告诉灰条一至少现在不能。火心宽慰自己说, 这么做不是信不过老朋友,而是说了他也帮不 上忙,只会徒增他的担心。但他怀疑其实是自 己的虚荣心在作怪,他不想让灰条知道就在炭 毛出事后不久,他的第二个徒弟也没有教成功。
他故意岔开话题:“河族的生活怎么样啊?”
灰条耸了耸肩膀说:“和雷族也差不多吧。 有些猫友好,有些猫脾气暴躁,有些猫很逗, 还有些猫——总之,我认为他们都是些正常的 族群猫。”
火心听灰条说得那么轻松,不由得十分忌 妒。自从他当上族长代表后,他就得承担起全 族的责任,而灰条显然没有这些负担。同时, 灰条离开雷族除了令他悲伤外,还令他有些怨 恨。尽管火心知道灰条无法舍弃孩子,但他还 是希望灰条能尽更大的努力使孩子们留在雷族。
火心撇开这些不友善的念头,问:“你的孩 子们怎么样?”
灰条自豪地说:“他们非常棒!女儿像银 溪,美丽而善良!虽然她总给她的养母添乱, 但大家都很喜欢她,尤其是钩星。儿子是个乐 天派,无论做什么事情都是乐呵呵的。”
火心说:“像他父亲一样。”
灰条玩笑般地吹嘘说:“而且像他的父亲 一样帅气。”
和老朋友在一起,火心又感受到了往日的 快乐。突然之间,他热切地期盼灰条能回到雷 族,和他一起捕猎,一起战斗。于是他说:“我 很想念你,为什么你不回家来呢?”
灰条摇了摇头:“我不能离开我的孩子们。”
火心感到很不可思议——毕竟,孩子都是 由母亲养大的,而不是父亲。只听灰条继续说: “哦,他们在育婴室里得到的照顾很好。他们 在河族里很安全,生活得很快乐,但我不能离 开他们。看到他们,我就好像看到银溪一样。”
“你那么想她吗?”
灰条回答说:“我爱她。”
火心有些忌妒。接着他想起每当自己从梦 中醒来,斑叶从眼前消失时那种悲伤的心情, 于是他探过身子用鼻子触了触灰条的脸颊。只 有星族才知道他是不是也应该对斑叶这么做。 “要么就是沙风?”一个声音在火心的内心深 处小声说。
灰条顶了顶火心,火心正在发愣,猝不及 防之下差点儿摔倒在地。灰条嚷嚷说:“别再 多愁善感了!”他似乎看穿了火心的心思,说: “你并不是来看我的,是吗?”
火心一看瞒不住了,便说:“嗯,不全是。”
“你是来找那些影族猫的,对吗?”
火心大吃一惊,急忙问:“你怎么知道他们 的?”
灰条喊道:“我怎么能不知道呢?这里到 处都是他们的气味。影族的气味本来就很难闻, 再加上病猫——呸!”
火心紧张地问:“河族其他的猫知道这件 事吗?”他生怕河族发现雷族又在庇护影族猫 ——而且还是感染瘟疫的病猫。
灰条宽慰他说:“只有我知道。我主动要求 巡视这个地段。大伙儿还以为我思乡心切,也 就由着我了。我想他们倒希望我忍不住森林气 息的诱惑再回到雷族呢!”
火心迷惘地问:“但你为什么要护着那些 影族猫呢?”
灰条解释说:“他们到来后不久,我和他们 谈过话。他们告诉我是炭毛把他们藏到这里的。 我推测如果炭毛做了这件事,那你一定知情。 像庇护两只病猫这种事情正符合你心软的作 风。”
火心承认说:“哦,当我发现这件事情时并 不太热心。”
“但我打赌你没有干涉炭毛做这件事。”
火心耸了耸肩膀说:“嗯,是的。”
灰条深情地说:“她总能摸透你的脾气。不 管怎么说,他们现在已经走了。”
火心见炭毛说话算数,不由得十分欣慰。 他问:“他们什么时候离开的?”
“两天前我看到其中一只在河这边捕猎,但 自那以后就再也没见过他们了。”
“两天前?”火心得知不久前那两只影族猫 还在这里逗留,不由得吃了一惊。难道炭毛终 究还是执意将他们都治好后才让他们离去的。 想到这里,他立刻感到怒火中烧,但他相信炭 毛不是轻易做出这个决定的。他只是庆幸那两 只影族猫没有撞见雷族的巡逻队。他们现在已 经走了,见鬼的瘟疫也没有了。
灰条说:“听着,我得走了。我是来捕猎 的,而且答应今天下午要照看两个学徒。”
火心问:“你自己收徒弟了吗?”
灰条看着他的眼睛,小声说:“我想河族还 不至于让我训练他们的武士吧。”火心见他的 须子在微微颤抖,分不清灰条是开玩笑还是感 到懊恼。
灰条用鼻子撞了火心一下,说:“我们还会 再见面的。”
“一定会的。”看着灰条转身离去,火心感 到心里空荡荡的。斑叶,灰条,云爪!难道火心 注定要成为孤家寡人吗?他高喊道:“多保重 啊!”他看见灰条穿过香薇丛走到河边,驾轻 就熟地跳进河里。灰条宽阔的肩膀在水中划过, 四肢有力地翻腾,在身后形成一道淡淡的波纹。 火心抖了抖脑袋,希望能像灰条出水后轻松抖 掉身上的水那样,抖去他的烦恼。然后,他转 身迈步走进丛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