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赶出了家门
天气:早晚凉,中午热,是典型的暮春初夏的天气。地上的草、树上的叶,都在使劲地疯长。
我终于被杜真子的妈妈赶出了家门。
都是老老鼠害的。我警告过他很多次,千万别到家里来找我,如果非来不可,也只能趁我家的女主人——杜真子的妈妈不在家的时候来。可倒霉的老老鼠,他 一共才来过两次,两次都撞上了杜真子的妈妈。上一次,他还在杜真子妈妈的脚背上跳了几下;这一次,他又从杜真子妈妈的脚背上跑过去。杜真子的妈妈暴跳如 雷。她不能容忍家里养着一只猫,老鼠还敢找上门。她骂了许多难听的话,我的自尊心大大地被伤害了。如果我再不离开这个家,那我还有什么脸活在这个世界上?
杜真子如果知道我被赶出了这个家,她会伤心死的。为了我,她经常和她的妈妈吵得天翻地覆,也许我消失了,杜真子和她妈妈的关系会有所改善,说不定,坏事也就变成了好事。
我遇事想得开,而且喜欢往好的方面想,是一只具有乐观精神的猫。刚才好十分沮丧的我,现在已经在思考怎样开始新的生活。
走在我身边的老老鼠却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一点也没有因为连累我而内疚。
“听说,他们人类最爱说的一句话是:‘动物是人类最好的朋友。’可是,那个女人把我当朋友了吗?怎么可以这个样子!”
我说:“人类还是把我们猫当朋友的,但从来没有把你们老鼠当朋友。人类还最爱说一句:‘老鼠过街,人人喊打。’”
“这不是出尔反尔、自相矛盾吗?”老老鼠的逻辑思维能力特别强,“他们明明说动物是人来最好的朋友。难道我们老鼠不是动物吗?”
“动物也有好坏之分。”我说,“人类把老鼠看成坏动物,因为你们老干坏事。
“老鼠也分坏老鼠和好老鼠。比如我,就是好老鼠。”老老鼠大言不惭,“也许我在年轻的时候,也干过一些损人利己的勾当,比如,偷粮食,咬家具,到人 家地下铺窝生儿育女……但自从我了年纪,就经常反省自己,现在我基本上能做到洁身自好。如果我不是好老鼠,你笑猫老弟也不会跟我做朋友,是不是?”
我不能说老老鼠是好老鼠,但他至少不是坏老鼠,它是介于好老鼠和坏老鼠之间的老鼠。
我怎样来开始我的新生活呢?首先,我要解决住的问题和吃的问题。我已经告别了以前的生活,而以前恰好是吃和住都没有问题。
“翠湖公园那么大,难道还没有你住的地方?笑猫老弟,你放心,我会给你找个地方住。”老老鼠大包大揽,“吃的问题也不难解决。超市里我的东西,垃圾桶里都有,你想吃什么就有什么。如果你想吃生猛海鲜,翠湖里的鱼拥挤不堪,你随便吃……”
我想跟老老鼠开个玩笑:“老鼠也很生猛,我是不是可以随便吃呢?”
“别!千万不要吃公园里的老鼠。”老老鼠两只前爪抱在一起,给我作揖,“笑猫老弟,公园里的老鼠都跟我有血缘关系,他们都是我的子子孙孙。你吃他们跟吃我有什么区别?”
其实,我从来没有吃过老鼠。小时候,我经常看我妈妈吃老鼠,也见过别的猫吃老鼠,都让我觉得恶心。我一直喜欢吃人的食物,这也许正是我的思维跟人的思维比较近,对人的语言我也能无师自通的原因吧。
“狗改不了吃屎,猫改不了吃耗子。我怎么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呢?”
看着老老鼠追悔莫及的样子,我笑得十分开心。我说:“你这个‘狗改不了吃屎’的观念也太老了。你见过京巴狗、贵妇狗和斑点狗吃屎吗?”
虽然,老老鼠不乏幽默感,但是对于我刚才跟他开玩笑的那些话,他还是当真了。他要和我谈条件。
“笑猫老弟,你只要发誓不吃公园里的老鼠,我就把我的夏宫让给你住。”
“夏宫是什么东西?”
“夏宫不是东西,夏宫是夏天住的地方。”老老鼠说,“春、夏、秋、冬,我都有不同的住所。”
没想到老老鼠的生活如此讲究。我很想看看老老鼠的夏宫是什么样子的。
“你必须先发誓,我才能带你去。”这就是老老鼠的生存原则——不轻易相信别人,并且知道妥协。这样的处世态度,才使他活到今天这把年纪,活成了老鼠精。
我举起右边的猫爪子,郑重其事地发誓:“我决不吃公园里的老鼠。”
老老鼠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放心了。
老老鼠带我直奔夏宫。
我以为夏宫会在一个隐秘的地方,没想到,它原来就在伸进翠湖的绿岛上。这个绿岛是一座与湖岸相连的人造假山,就像一个绿色的半岛。假山上面长满了藤蔓,山体里面却是空的。夏天来了,长势迅猛的藤蔓垂挂下来,把山洞遮蔽得严严实实,这个秘密山洞就成了老老鼠的阴凉的夏宫。
不得不承认,老老鼠挺会找地方的,也挺会享受的。
对夏宫,我一见钟情。我肯定会比老老鼠更爱这座夏宫。我再次向他保证:“我不会吃这个公园里任何一只老鼠。”
老老鼠不知道我从来不吃老鼠,他被我的誓言感动得说不出话来,给了我一个真诚的回报。此时此刻,我觉得我不够真诚,至少不如老老鼠真诚,他的那份对子子孙孙的爱与呵护,是绝对真诚的。
老老鼠忍痛割爱,我怕他反悔,恨不得叫他立个字据,再盖上他的爪印。
“笑猫老弟,你还不相信我?这座夏宫已经属于你了!”
老老鼠走后,我走进属于我的夏宫。洞里一点也不暗,空气清新,有阳光透过垂挂在洞口的藤蔓树射进来。洞内十分宽敞,如果杜真子要来和我一起住,里面 还可以放得下一张小床;如果马小跳和唐飞、毛超、张达要来玩儿,里面还放得下几把椅子。我最喜欢的是垂挂在洞口的那些藤蔓,它们就像挂在洞口的帘子,从洞 内能看见洞外,而在洞外却看不见里面。
我呆在洞里,隔着藤蔓看湖光的颜色:由绿变红,那是天上的晚霞倒映湖面上;由红变紫,那是晚霞在消失;有紫变墨绿,那就是天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