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和丧礼
第十天 天气:山这边,乌云低垂,厚重的乌云仿佛跟大山凝结在一起,陰森恐怖;山那边,有如花的云彩,到了傍晚,燃起了热情万丈的火烧云。
今天,我们要给母白鹅举行葬礼。
老老鼠真是无所不能。他居然从废墟里找到了马小跳以前玩的一块滑板。我们将母白鹅的尸体放在滑板上,滑板便成了灵车。我在前面拖,二丫在后面推。
一早就飞出去寻找坟地的鹩哥飞回来了:“我发与了一个好地方……就是太远了。”
“我们不怕远!”我说,“一定要把母白鹅安葬在一个好地方!”
“只有那样的地方才配得上做母白鹅的坟地。”鹩哥描述道,“那个地方原来是一条河,地震以后,河水干了,河床上却开出了一片白色的野花。”
“多美啊!”二丫无限神往地说,“爸爸,我们一定要把母白鹅埋在那个美丽的地方!”
是呀,地震摧毁了一切,可是大地上居然还有那么一全鲜花盛开的地方,真是难得!可以想象,那将是一个多么理想的坟地!
我问鹩哥,那个鲜花盛开的地方离村子有多远。
鹩哥说就在山那边。
对鹩哥来说,“山那边”不算远,他扇扇翅膀就到了,可对于我们没有翅膀的猫,那却是一段很长很长的路,而且我们还将翻过一座很高很高的山。
乌云低垂。厚重的乌云仿佛跟大山凝结在一起,陰森恐怖。在这样恶劣的天气里,也许我淋雨,也许我们将在泥泞的山路上跋涉,但这一切都 不能动摇我和二丫的决心——我们一定要把母白鹅安葬在那个美丽的地方。
在山路上,我们遇见了同路人——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男人背着女人,男人身强力壮,女人却已经死了,她裸露的手和脚血迹斑斑,一看就知道她是在地震中丧生的。从女人那僵硬的身体可以看出,她已经死去多时了,但她的身上却穿着洁白的婚纱。
“爸爸,那女人是新娘吗?”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二丫的问题。不能说穿着婚纱的都是新娘,但人已经死了,还让她穿着婚纱,至少可以说,她是这个男人心中永远的新娘。
二丫又问:“他要把他的新娘背到哪里去?”
我想,既然这个男人和我们走在同一条路上,那么也许也要和我们去同一个地方吧。可是,我不知道他是去那里为他的新娘举行婚礼,还是丧礼。
男人背着他的新娘,在崎岖的山路上一步一步地向上攀登,步履维艰。
登上山顶,极目远眺,我看见山那边有太陽,天空格外晴朗。
“你们往山下看!”飞在前面探路的鹩可又飞回来了,“那一片白茫茫的地方,就是我们目的地。”
下山比上山快多了,我们只用了上山的三分之一的时间便来到了那个鲜花盛开的地方。那个背着新娘的男人的目的地果然和我们的一样。他把背上的新娘放下来,让她平躺在开满鲜花的地上。
老老鼠先到,他已经悄悄地在花丛中刨了一个坑。我和二丫将母白鹅放进坑里。这个坑不大不小,正合适。这令二丫惊奇不已:“这个坟墓,好像是专门为母白鹅准备的。”
只有我心里明白这是怎么回事。我知道老老鼠就藏在离我们不远的地方,我向他投去感激的目光。
我和二丫、鹩哥用嘴衔来一朵朵白色的鲜花,扔进坑里。素净的、散发着淡淡清香的花儿,渐渐地覆盖了母白鹅那已经脏成灰土色的身体,母白鹅的羽毛仿佛又如生前那么洁白。好多的往事,也渐渐浮现在我们眼前,就像发生在昨天。
我们一边用爪子把土推到坑里,一边说着缅怀母白鹅的话。
“我永远忘不了母白鹅。她是多么勇敢啊!”鹩哥说,“那一次为了救我,她扑上去咬住人家的手指不放,把人家的手指都咬肿了,肿得象一根胡萝卜……”
“我永远忘不了母白鹅。她的样子很凶,声音很粗,可她有一颗温柔而善良的心。”二丫说,“有一次,我们几只小猫出去玩儿,突然风雨交加。我们幸好遇见了母白鹅。她让我们躲在她的翅膀下面,用她的翅膀为我们遮风挡雨……”
我也永远忘不了母白鹅,忘不了她的高尚品格。她是世界上最忠诚、最执著、最能吃苦耐劳的看门鹅。
母白鹅被埋在了鲜花和泥土的下面。花丛中有了一座散发着泥土芬芳的新坟。
安息吧,母白鹅!
我们肃立在母白鹅的坟前,默哀三分钟。
三分钟过后,当我们抬起头来,都被眼前的一幕惊叹了!不知从哪里飞来的一群玉色蝴蝶,正在母白鹅的摩托坟上空翩翩起舞。
这边的葬礼结束了,那边的婚礼却开始了。
刚才,男人一直在精心地打扮他的新娘。他在新娘的苍白的脸上,抹上腮红,为她涂抹口红,新娘又有了如花的容颜;然后,男人采来洁白的鲜花,做了一顶洁白的花冠,戴在新娘的头上;最后,男人把新娘从地上抱起来,在花丛中旋转起来。
男人迈着华尔兹的舞步,我依稀听见他轻轻哼着欢快的曲子,那是《婚礼进行曲》。
二丫问我:“爸爸,为什么那女人都死了,那男人还要和她结婚?”
我告诉二丫:“有一种爱是至死不渝的。”
“我明白了,他永远爱她。”二丫只是一只悟性很高的小猫,“虽然她死了,但她永远活在他心中,她是他心中永远的新娘。”
男人抱着他的新娘越转越快,婚礼的气氛越来越热烈。玉色蝴蝶纷纷飞去为他们伴舞,天边也燃起了火烧云。
火红的云彩像熊熊燃烧的火焰,映衬着万丈霞光中那洁白的婚纱、洁白的小花、洁白的蝴蝶……
这是我见过的最悲壮、最浪漫、最凄美的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