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过去了。在这段时间里,美佐子一直被烦恼所缠绕着。她实在没有办法,就想辞去工作,一走了之,但她又不能这样,逃走是解决不了问题的,肯定还会为自己的逃走感到后悔,良心上说不过去。
八月末,在一个严酷的残暴的日子里,那件凶杀案的公判开始了。
美佐子作为律师的证人出庭了。那是公判会的第三天下午。
那天是个无风的热天,在休息室里等候的时候,美佐子擦了好几次汗。她想闭上眼睛,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但是徒劳的。如果这个样子站到了证人席上,会不会顺嘴说出什么不利于金田晋吉的话呢?
时间到了,表情庄重的法警出现在了她的面前。一刹那间,美佐子突然觉得自己倒成了将要受到审判的被告人了。
法庭中一片寂静,但对于一个女证人的出庭,坐在大厅中的人们还是不免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在旁听席上,坐着大约二十来个男女。其中美佐子看到了得知她要出庭作证而特意赶来旁听的夜总会的老板娘。她一看到美佐子走了出来,便抬起了手,意思是让她稳住神儿,不要慌,但美佐子根本无法注意这些。
她往证人席上一站,法警便让她看了一下印有“宣誓书”字样的一张纸,并要求她按内容大声朗读一遍。
“我以良心起誓,我将说真话。我决不说假话和隐藏事实。”
誓词印得清清楚楚。当让美佐子拿起笔在这份“誓词”下边署名时,她感到了自己的手在轻轻发抖。由于被法庭中沉重的气氛所压抑,她
完全机械地做着法警要求的事情。她的意识还没有糊涂,老实说,在这份“誓词”上签名,她在心里还是紧张的,因为她很清楚自己今天要作到什么程度。
她好容易才签完了字,然后朝坐着的被告金田晋吉看了一眼。
他脸色苍白地坐在那里。一双眼睛包含着乞求挽救的神情。两个月前第一次见到的金田晋吉,虽然也是今天这种“乡下佬”的样子,但那时他毕竟还是个健康的年轻人;可今天坐在被告席上的金田晋吉,看上去成了一个胆怯和衰竭了的病人一样。
“辩护人,请开始提问吧!”
坐在正面的审判长,用微微提高了的声调说道。金田晋吉的目光也随着这声音向对面扫去。
中村律师从辩护席上站了起来,他的表情与流露着焦燥不安的美佐子相比,更充满了期待。他所担心的就是在今天的审判会上,也许会作出不利于金田晋吉的判决。当然,这决定于美佐子。
“证人认识被告吗?”中村律师问道。
“认识。”美佐子点了点头。她觉得自己由于紧张,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证人和被告在什么地方认识的。”
“金田晋吉先生在我工作的店子里来喝过酒。那时是我接待的。”
“被告是什么日子去的?”
“六月二十一日。”
“这么说,是事件发生的当天?”
“是的。”
“被告在你的店子里呆了多么时间?”
“我想有一个小时吧。”
“被告是六月二十一日什么时间离开店里的,你记得吗?”
当问道这里时,中村律师的脸,似乎也被一下子染红了的美佐子的脸映红了一般。
如果回答是十点以后,那么被告席上的金田晋吉就会被救了,律师这样说过;但是,老实说美佐子早已记不清是什么时间了。“我向良心起誓,我将说真话”。这句“誓词”一下子闯入了她的心中。作为证人,必须说真话。但是,如果说“记不清了”,那么金田晋吉将要被判有罪。
美佐子再一次向被告席那边扫了一眼。
金田晋吉用乞求的目光,在紧紧地盯着她。美佐子理解,这个目光中在诉说:“只有你能救我。”
“记不清了吗?”
当律师平静地问了这句时,美佐子反射般地摇了摇头:“不!我记得。”
“是什么时间?”
“我肯定是十点以后了。大约是十点十分的样子吧!”
美佐子感到法庭内一下子响起了一阵阵地交谈声。
检察官的颜色一下变得十分狼狈;而在他对面,中村律师的嘴角流露出了一丝微微的嘲讽笑意。
“你有理由认定是那个时间吗?”
“有的。”
“什么理由?”
“金田先生没有赖账,但我看他确实没有带什么钱。我们是招待,凭直觉能够看出来的。于是我就注意看一下他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当时我就看了一下他的手表,那时手表指针正好指在10点钟。”
“还有别的吗?”
“金田先生走后,我发觉他掉了东西,便追了出来,在店子外面就是电车道。我在那儿把东西交给了他。在那儿有一座大塔表,当我把东西交给他时,无意中看了一下那个表,正好十点钟刚过。所以我记住了那个时间。”
“提问结束了。”律师放心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