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真的,这个事件比小说还来得离奇。”
大造以老掉牙的台词做为这个事件的开场白。
在这四个有教养的名侦探面前说出这种陈腔滥调,使得三岛担心会有不良的反应,果真如他所料,明智苦笑着,梅格雷和埃勒里微微耸着肩膀,波洛好像忍不住的大声说道:“这是一句多么富有哲理的话呀!佐藤先生,你实在可以称得上是个伟大的思想家。”
这是一句极尽挖苦的讽刺话语,可是,佐藤大造毫不加以理会,只是笑了笑,心平气和地继续说下去。
“一九六八年十二月十日上午,某公司从银行领出三亿元,在送回公司途中,被冒充警察的年轻人抢走,这笔钱换算成美金,大约为八十三万美元。”
“八十三万美元!”
埃勒里忍不住地吹起口哨来,波洛又在内心里咒骂着,美国人大概都是这么随便吧?
三岛呆呆地注视着佐藤大造的脸。
难道他想让这四个名侦探去解决这个三亿元事件吗?虽然这是很有趣的构想,可是,这个事件跟直到目前他们所处理的事件截然不同,这四个人所处理的众多事件,都是在一定的规则下所发生的事件,可是,这个三亿元事件没有这个规则——犯人必须在限定的人数里面。直到目前为止,已经调查一万三千人,可是,还没有抓到犯人,顶多推测出犯人的性格和职业,因此,三岛实在没有把握这四个名侦探会受理这个三亿元事件。
好像要扫除三岛的疑虑,也好像要让这四个名侦探对这个事件产生兴趣,进而受理这个事件,大造很热心地说着。
“我想明智先生很清楚这个事件,不过,由于其他三位还不太了解,所以我再讲述一遍。”
大造不慌不忙地拿出一本手稿,是用漆布装订、厚约一寸的手稿本,三岛以前就注意到这本手稿,里面大概是记载“三亿元事件”的始末吧?
大造重新戴好眼镜后,开始叙述这个“三亿元事件”,由于三岛已知道这个事件,所以等于再温习一遍这个事件。
三岛一面倾听大造的谈话,一面注视着四位侦探,他想知道这四位侦探对大造的谈话有什么反应。
埃勒里·奎因把身体深深地埋在沙发里,拿出烟斗,用火柴点燃后,把火柴棒小心翼翼地放进口袋里面,三岛原以为没有烟灰缸,站起来一看,发现陶质烟灰缸好端端地摆在他的面前。
(埃勒里·奎因有怪癖。)
三岛这么一想,不禁让他想起埃勒里侦办的“中途之家”(halfway house)事件,他在侦察这个事件时,的确点了六根火柴,这六根火柴棒竟成为解决这个事件的关键,恐怕因这个事件,让他养成这种怪癖吧?也有可能他一看到火柴棒,就想起那个事件,所以才舍不得把火柴棒丢掉吧?
埃勒里的烟斗是用在南做成的,他一面吐出很香的烟,一面说道:“有趣”、“原来如此——”。
赫尔克里·波洛开始时,抚摸着胡子,不久之后,就用摆在旁边的广告火柴棒在桌面上排鱼和动物的图形,也由于好像很专心地排图形,使得三岛担心他有没有在听大造说话,不过,他倒时时用法语应着:“epatant(太好了)!”、“précisément(我也有同感)!”
儒勒·梅格雷探长可能警察当久了,所以大造一开始
99lib?net说明事件,就从口袋里面拿出记事本记载要点。
那是一本布封面的便宜小记事本,在日本买的话,一本顶多一百元,梅格雷以斗大的字在上面记下大造谈话的重点。
明智小五郎舒舒服服地坐在沙发上,闭着眼睛倾听大造的谈话。
明智小五郎的表情一点也没有变化,由于他是个名侦探,不可能会对扰乱社会治安的三亿元事件毫不关心,所以有可能他已非常清楚这个事件的始末,何况听说明智跟警视厅搜查一课的课长非常熟悉,应该比一般市民更清楚这个事件才对,纵使警方没有告诉他什么,他也猜得出这是个很棘手的事件,也因此,三岛心想如果大造先把这个事件告诉这四个侦探,或许他们就不会来了吧?
明智小五郎张开眼睛,发现大造还在滔滔不绝的谈论着,因有点吃惊,连忙拿出香烟叼在嘴上。当他用火柴点燃香烟后,看了埃勒里一眼,才把火柴棒丢进烟灰缸。由此看来,明智可能也看到埃勒里奇怪的举动了。由于三岛感到很有趣,所以忍不住地微笑了一下。
大造说完事件的大概情形后,越发提高声音说道:“为了这个事件,直到目前为止,已经调查一万多人,结果都徒劳无功,不但动员六万名警力,还花费四千万元,也有人说是将近三亿,可是,什么线索也没有找到。由于犯人的手法非常高明,再加上没有伤害任何人,所以有人说这是义贼干的,可是,我认为非把这个犯人逮捕起来不可,因为如果不把这个犯人抓起来,以后类似的事件会层出不穷,因此,我才把各位邀请了来。”
大造停止讲话,轮番注视着这四人的脸。
“如何?能否奉献你们卓越的智慧,帮忙日本警察解决这个事件?当然啦!我会给你们很优渥的酬劳,说真的,纵使抓到犯人,对我也没有什么好处,可是,我喜欢这么做。”
大造把三岛叫过来,从口袋里面拿出四张支票,叫他交付给侦探。每张支票的金额是二百万元。
“这是我的一点心意,敬请各位笑纳,纵使你们不受理这个事件,我也希望你们拿这笔钱去游览日本的风景名胜,然后再回去,明智先生则可以利用这笔钱去国外旅游,不知道各位意下如何?”
对于大造的这番话,这四个名侦探的最初反应都是感到很迷惑,埃勒里苦笑着向大造说道:“佐藤先生,你好像误解我们了。我们的确解决过许多困难的事件,得到很好的名声。在我们解决这些事件的过程中,有些是得到警方的协助,有些是靠自己的力量。我想只要你仔细看看我们所处理的事件,一定会发现这些事件都是在一定的规则下发生的,换句话说,是在一定的时间和空间里面发生的事件,犯人是在这段时间和空间里的人,如果是在这种情况下发生的事件,犯人再怎样使计耍诈,我们都有办法看出破绽,找出真正的犯人。我们既不是魔术师,也不是星相师,想在事不关己或根本不知道犯人在不在特定团体里面的事件中找出犯人,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刚才佐藤先生所叙述的事件,的确非常有趣,可是,跟我们所说的规则相差太远,夸张一点说,这是要从一亿人口中找出犯人,再怎么高明的侦探也束手无策,只有警察机关才能胜任,我想在巴黎警界服务多年的梅格雷先生,应该很清楚这件事。”
“奎因先生说的一点也不错。”
儒勒·梅格雷探长淡然说罢,把烟丝装进烟斗,然后把烟斗衔在嘴里。
“佐藤先生,事件有两种类型,第一种是以一个人的力量可以解决,另一种是没有组织就无法解决,这个三亿元事件,很明显是属于第二种,必须动员众多警员,把有嫌疑的人一一加以过滤才能解决。”
“波洛先生,你有什么看法?”
大造眼睛注视着波洛问着。虽然埃勒里和梅格雷都说这是无法胜任的事件,可是,大造并没有显得很失望。
赫尔克里·波洛正好在桌面上用火柴棒排城堡,像是很满意自己的杰作般笑了笑,把视线转向大造问道:“佐藤先生,你在征询我的意见吗?”
“是的,你也认为这个事件只有警方才能胜任吗?”
“你知道我的口号是什么吗?如果有什么疑难问题,请找波洛,这就是我的口号。”
“那么,你愿意受理这个事件吗?”
“要我受理这个事件,可以。可是,我有一个条件,那就是日本警察必须听命于我,佐藤先生,你能答应我这个条件吗?”
赫尔克里·波洛以讽刺的眼神注视着佐藤大造,看来他一定看出大造没有这个能耐,才故意提出这种条件为难大造。三岛曾听人家说,比起埃勒里和梅格雷来,波洛的嘴巴最尖刻,或许他的本性就是爱挖苦人,真正有才干的人,有很多都是这种类型,对于这种无理的条件,大造大概也会感到很伤脑筋吧?三岛这么一想,也就以多少有点挖苦的眼神注视着大造那张羞红的脸。
大造用手搔着脑袋瓜子说道:“你这个条件实在很为难人。”
虽然大造感到很羞愧,可是,脸上还是绽出笑容,这个老家伙果真是只老狐狸。三岛这么想着。
“很遗憾,我没有这个能耐,比起我来,明智先生对警察更具有影响力,因为他曾协助警方侦破很多困难的事件。明智先生,以你的力量,能否满足波洛先生的希望?”大造以推卸责任的方式说道。
明智小五郎用右手抓着茂密的头发,苦笑着说道:“我的确跟搜查一课的所有刑警很熟,可是,我有一个原则,绝不插手对方没找我帮忙调查的事件,‘化人幻戏事件’也是我的亲友侦探作家江户川乱步找我帮忙,我才插手管这件事的。”
在明智的脸上掠过一丝寂寞的阴影,或许江户川乱步的死对他是一大打击。
“因此,这件三亿元事件,如果警方不找我帮忙,我也不想插手,奎因先生和梅格雷先生说得很对,这个事件只有警方才能解决。”
明智小五郎很婉转地拒绝了大造的要求,结果是这四个侦探都拒绝受理这个事件,或许他们已看出这个事件纵使很有趣,可是,不是他们能力所及吧?
“这么说来,你们全都拒绝受理这个事件了?”
大造又用手搔着脑袋瓜子,可是,不可思议的是,他的脸上非但毫无失望的表情,反而很开心的绽出笑容,三岛见状,心想这个老人或许早就预料到这四个人会拒绝受理这个事件,真搞不懂这个老家伙在想什么。
“那么,我来改变一下我的提案吧!”大造收敛起笑容说道。“如果把这个三亿元事件转移到我们的身上,你们是否肯出力帮忙调查?”
大造这么说罢,这四个侦探很不解的互相看了一眼。
“你说转移,到底是什么意思?”
赫尔克里·波洛一面抚摸着往两边翘的胡子,一面很不解地问道。
“刚才奎因先生曾说过,在一定规则下所发生的事件,你们才有能力解决,我想把这个三亿元事件带进你们的规则中,这样便可发挥你们卓越的才能,是不是?”
“这种事有可能吗?”
埃勒里有点吃惊地注视着大造问道。梅格雷和明智也都一脸不解的表情,最吃惊的是三岛,这四个名侦探都说这是不同立场的事件,可是,大造说要把这个事件移到他们所希望的立场,这种事有可能吗?
“请各位不要认为很不可思议,我不需要使用魔法,只要稍微改变一下对事件的看法就行了。”
大造好像对这四个名侦探的反应感到很满意。
“老实说,我也跟你们一样,不喜欢跟在警察的后面追查这个事件,可是,不知何故,警方迟迟没有抓到犯人,经我研究的结果,发现问题出在警方追查事件的方法上,就如刚才我所说的,这个事件,犯人留下许多线索,诸如乔装成警用的摩托车、被认为用来载运三亿元钞票的藏青色卡罗拉车和雨衣等多达二十件,警方均一一加以调查。我认为这些东西是犯人故意留下来的,目的是想扰乱警方的调查方向,结果不出我所料,警方果然中了犯人设下的圈套,所以我想采取相反的方法,我希望你们能想出搜查的出发点,然后发挥想象力去调查这个事件。”
“你的演说有完没完?”波洛又耸着肩膀挖苦道。
大造笑着说道:“我希望的是能打进事件的核心,由于我拟了一套计画,才把你们请来。我想在你们的面前,让三亿元事件再重演一次,这套计画是你们一开始就被卷进这个事件,我想这样才符合你们所说的规则。”
“再重演一次?”埃勒里反问道。“你是说让演员再表演一次那个事件?如果是,那是毫无意义呀!不管怎么说,日本警方一定模拟过好几次,可是,从没抓到犯人来看,一定没有丝毫不差的表现出那个事件,只要稍微有点不同,就会让人做出错误的判断,何况表演跟实际不一样,演员没有想象力,只是依样画葫芦地模仿一番是没有用的。”
“这个我知道,我知道。”大造一面笑着,一面点着头说道。“以我的人格保证,绝不会让大家失望。三岛君。”
大造呼叫三岛,三岛来到大造的面前,大造向他说道:“隔壁房间有三只皮箱,你去把它拿来。”
三岛进去隔壁房间一看,果真在角落里摆了三只茶褐色的皮箱,每只皮箱都非常重,三岛把这三只皮箱拿到客厅后,大造把它摆在桌面上,以魔术师的手法拿出钥匙,打开最外面的那只皮箱。
里面放满一捆捆的钞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