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五点开始的调查会议在两个小时后结束。启子立刻冲出会议室。
她在洗手台前不断作呕,喉咙深处有种好像被针刺一般的感觉。她只要吸了二手菸都会这样。
都是隔壁那个男人的错。她见过那人。四天以前——十二月二日的晚上在房野家问她问题的窃盗组的刑警。
追捕的犯人从窃盗犯“升格”为杀人犯,他可能自以为重要起来,开会的时候一直菸不离手。
下次要选个离他最远的座位,启子在心中发誓,回到刑事课的办公室,摊开今天还没来得及看的报纸。
沿路杀人魔案件的报导在社会版的中央,总共有三段。出现第二个牺牲者已经好几天了,媒体仍旧没有特别重视。
案件没有进展,报导的资料也不足。这样的话,记者只能用苦肉计了。最近几天,智慧型犯罪、窃盗、暴力组织、枪械管制和毒品等各组的搜查员都前来支援重案组,只不过是临时编制,记者连这都当独家新闻般报导了。
“羽角主任。”启子抬起头来。
邻座的后辈把话筒递过来。
“电话。留管打来的。”
留管——留置管理课有什么事?
启子惊讶地接过话筒。
“啊,我是伊丹。”
听到这个声音,启子脑海中浮现一张有稜有角的国字脸。
“你过来我们这里一下好吗?.”
“有什么事吗?”
“现在待在我们这里的客人,有人一定要见你一面。”
“谁?”
“十五号。”
“你这么说我也不知道是谁。”
启子刻意让声调平稳,但听起来还是带刺。
“十五号就是十五号,有什么办法?我们这里的客人都用编号称呼的。”
启子掛了电话,用手按摩太阳穴。
“搜查和留置分离政策”,是让刑事课跟留置管理课之间备生齟齬的警察组织大原则。个人的力量是无能为力的。话虽如此,像刚才那样的一来一往实在让人疲累。
邻座的年轻刑警投来疑问的一瞥:有什么问题吗?
“我要出去一下。”
“喔,那查访怎么办?什么时候去?”
“你在这里等一下,我马上就回来。”
启子离开办公室,她迅速走楼梯到底下一层的三楼。
客人——遭留置的犯人中,有时候会有人知道跟自己无关的其他案件的情报。难说“十五号”没有什么跟沿路杀人魔相关的资讯。
启子推开通往留置所一扇又一扇沉重的门,不由得耸起肩膀。
这里的暖气应该跟其他楼层是一样的,但此地都是铁栏杆,丝毫没有温暖的感觉。
她走到监控室,一个相貌端正的年轻警官坐在那里。
这人叫做斋藤,他也住在站西区,启子常看见他。他过得满气派的,不时就换车,还听说他跟互助会借了不少钱。
启子脑子里掠过这些思緖,一面问道:“伊丹先生在哪里?”
“请等一下。”斋藤意外礼貌地回答,站起来走进后方的办公室。
不一会儿四方脸的巡查部长取代英俊的刑警走了出来。
伊丹说:“这里。”他沿着走廊走向留置区,启子跟在他背后。
留置区的房间下半部不透明,但上半部是铁栏杆,被留置者站起来就可以窥探走廊。
晚上七点。正是他们吃完晚饭没事做的时候。房里每张望向这边的脸上都满是好奇。
“本来呢,”走在前面的伊丹半路转过头来说:“我们当然不会让客人爱怎么样就怎么样。但是十五号的客人坚持一定要跟你见面。这是特殊待遇喔。”
“这话应该跟十五号说吧。”启子这么想着,一面听着这番卖人情的话,默默点头。
伊丹在离监视室最远的房间前停下来,房里有三个男人。
“喂,十五号。”伊丹叫道,其中一个人转过头。他大约四十来岁,穿着有点脏的套头上衣。启子看见他的脸,微微倒抽一口气。
(猫崎——)
右眼底下长长的伤痕。不会错的。这是横崎宗市。
横崎站起来,悄然无声地走向铁栏杆。单眼皮下的细眼用毫无感情的视线直直望着这里。
“你什么时候出狱的?”启子问道。
但是横崎一言不发。
“才十天以前。”伊丹替他回答,“好不容易出来了,又去老人家里偷小钱,所以又回这里来啦。”
房野家的案子。犯人果然是横崎。
等一下。这个男人搞不好跟沿路杀人魔有什么关系也说不定。启子不由得起了疑心。
但是她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最初的杀人案发生是将近二十天以前的事。那个时候横崎还在服刑。
“那件案子真的是你干的吗?”
启子虽然这么问,但横崎却连嘴唇都没动一下。
“大概吧。”又是伊丹代答。“今天决定要拘留十天,真是可喜可贺。”
虽然法院决定要延长拘留十天,但她仍旧不觉得窃盗案是横崎干的。
“你现在住在哪里?地址呢?.”
她并没期待横崎回答。启子望着房间里的三个男人,朝伊丹这么问。
“车站喔。那天晚上他在站西区的垃圾场乱翻。然后不知吃错了什么药,突然就跑到那老太婆家里去了。”
“等一等,你说的车站,是杵坂站吧?”
“对。”
“住在那里是什么意思?”
“啊,那边的站前广场不是有四、五个纸箱屋嘛。”
“对。”
“十五号住在其中的一个。”
“……这样啊。”
新来的流浪汉是横崎——。
“所以,”她的声音微微尖锐起来。因为她脑子里不断浮现一个词。启子咳了一声,继续说道:“你找我有什么事?”
横崎的脸上终于有了变化。他用舌尖慢慢地舔舐嘴唇,然后用粗嘎的声音开口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