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吃多少荞麦面,都嚐不出味道。
面店门上已经掛着“准备中”的牌子,店里的客人只有自己一人。
初美在另一头擦桌子,然后走进店后。她再出来的时候,背上背着爱里。
初美朝他的方向走来,一面收对面桌上的空蒸笼一面说:“不好意思。失礼了。”
她说失礼了,是因为在客人面前照顾孩子吧。
“没有关系。”
自己在中午营业时间快结束时才来,点一碗山药荞麦面就赖着不走,是他不好。诸上继续说:“才刚发生那种事,就立刻回来上班了啊。”
她暂时搬出屋顶都被烟燻黑的房子,现在好像住在离这里大约一公里的出租公寓。
“有事可做心情比较平静。”
“原来是这样。的确没错。——对了,现在把小爱里一起带来上班啊。”
“是的。我把婴儿床放在这里的更衣室。真是对老板跟其他员工不好意思。”
店休息的时候,其他的员工也会用更衣室,所以她才进去把爱里背出来,以免打搅别人吧。
诸上放下筷子,朝初美摊开双手。
“很重吧,我替你抱。”
“啊,不会的,请不必在意。”
她一面摇手一面退后了半步。店长的声音从厨房传来。
“初美,来一下好吗?请你把这里打扫一下。”
“店长在叫你呢。”
诸上说着再度伸出手。初美迟疑了一下,然后说:“……那就,麻烦您了。”
结果她把女儿交给他了。
诸上抱过婴儿,比想像中要轻。
他望着初美走进厨房,然后轻轻摇晃身体哄爱里。
他是不是该跟初美坦白自己没有找到爱里的失误呢?这样的话,会被她瞧不起吧。不,要是跟她直言不讳的话,或许更能拉进两人的距离也说不定……。昨天他烦恼了一整天,今天已经怎样都无所谓了。
现在笠间的问题比初美优先。
——你为什么要辞职?告诉我理由好吗?
不出所料他什么也不说。
“因为我已经不是消防员了。”
这是在他们对峙将近一小时中,笠间唯一说的一句话。除此之外他毫无所获。
不,还有一件事。
他败下阵来,正要起身的时候,看见放在电视上的相框。是一个小男孩的照片。一定是笠间的儿子不会错。
照片中的男孩握着汤匙,正在努力吃咖哩。
看到照片,他开始明白为什么前天笠间买的咖哩是甘口的了。为什么他坚持要把蔬菜切成小块了。
前天是他儿子的月忌日,他可能是打算替儿子做饭吧。
他觉得笠间在这四年间变了。一点没错,他当了父亲,这让他改变了。有了儿女——人的一生中没有比这更大的改变了吧。
只不过即便知道了这一点,诸上也无法阻止他辞职。
要不要再试着把他带回分局呢……。
他一时无法决定,所以总之先到初美的店里来了。
他回过神,看见怀中婴儿还无法聚焦的眼睛直直望着自己。
诸上轻轻握住爱里的手腕,学初美那样微微摇晃。
当时爱里不高兴地扭着身子,但今天好像心情很好,诸上松手之后,她还自动伸出手来晃动。
这时他突然看到爱里的手指之间,有好像被蚊子咬一样的红肿痕迹。两手上各有两处。
诸上一面瞥向厨房方向,一面轻轻脱下爱里穿的黄色袜子。
脚上也有好几处红肿的痕迹,位置也是在脚趾之间。
也就是不引人注目的地方。
他从消防工作经验得知,人的皮肤上这种伤痕是怎样造成的。
他感到有点头昏。
这孩子半夜哭嚎。
还被丢在没人的家里,和一只大猫在一起。
婴儿床周围又脏又乱。
他在脑里整理到目前为止获得的情报,只得到一个结论。
令人难过的结论。他品味着口中的苦涩,慢慢明白那个时候自己为什么找不到爱里了。
他是打算彻底搜索房间的,但其实并没有。他只找了没有被烟雾笼罩的地方,完全没有往上看天花板附近。
那就是盲点。
他回想现场的状况。他记得很清楚,大衣柜和天花板之间有大约二十公分的距离。
应该是那里吧。考虑到婴儿服背后的污迹,当时爱里应该是躺在衣柜顶上。
衣柜顶上?乍看之下是不可能的。天花板附近聚集着浓烟,应该难以呼吸。
就算可以呼吸好了,但这是婴儿啊。四周那么嘈杂,她应该一定会哭闹啊?
但要是采取某种方法的话就另当别论了。简单得令人惊讶的方法。这个方法能一举解决呼吸和哭声的问题——。
“麻烦您了。”
初美很快赶过来。
“不会,真是可爱的孩子。好想就这样把她拐走呢。”
他极力保持平静,把爱里还给初美。
初美将女儿紧紧楼在怀里。
诸上付了蘅麦面的钱,离开店里。
一路走到公园。
他在长椅上坐下,掏出手机。
铃声响了几次之后,有人接听了。
“喂,我是笠间。”
“是我。”
“……还有什么事吗?”
“你听好了。新村初美——”
接下来他要说的话,或许可以让笠间回来。诸上继续说道:“现在正紧紧地抱着她的女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