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对于关东首富马大老板来说,就算丢了一个女人也不应该是值得如此大惊小怪的事。
他身边的女人本就多得是,他自己丢的也不少。
楚留香道:“能够令马大老板不辞辛劳的从关东一路找来,看来这个女人的魅力倒不小。”
马大老板叹了口气,道:“老实说,她的魅力只怕天底下没有任何一个男人能够抗拒得了的!”
楚留香笑了笑,问道:“不知她是什么时候丢的?”
马大老板道:“就在半个月前。”
楚留香道:“但在下已经有一年时间未曾到过关外,她又怎么可能在半个月前被我勾引走?!”
马大老板瞪着他,半信半疑道:“真的不是你?”
楚留香只是笑笑,没有回答。
万里寒立刻道:“江湖中谁不知道楚香帅说话一字千金,他说不是他,就必定不是!”
马大老板垂下头,皱着眉,喃喃自语道:“如果不是楚香帅,那么这世上还有谁有这么大的魅力能让她心甘情愿的跟着他走呢?!难道她并非心甘情愿跟着他走的,而是被人掳走的?……”
他的目光中不禁露出一抹深深的担忧之色,忽然看着楚留香,道:“不论如何,若是有一天楚香帅看见她,还请务必派人将她送到落日马场来,在下到时必当重谢!”
楚留香根本连马大老板口中所说的“她”长得什么样子也不知道,又怎么可能知道哪个女人才是他要找的人?
但马大老板既然已向他开口了,他自然也不能拒绝。
他知道他若是拒绝了,马大老板必定会很难受。
他从来不愿令别人难受。
楚留香沉吟着道:“不知她叫什么名字?”
马大老板面一红,呐呐道:“她的名字叫妖姬。”
一个正常女人的名字是绝不会叫妖姬的。
楚留香却没有揭别人隐私的习惯,只是沉声道:“你放心,在下今后若是碰到一个叫妖姬的女人,一定会请人将她送到落日马场去的!”
他又看了看万里寒、宋悍和雷老爷子父女,缓缓道:“震威镖局丢失的那一百万两赈灾银,在下一定会想办法去追回,至于红玉飞龙和碧玉丹的事情,在下也必定会放在心上!”
雷老爷子老眼中有了感动之色,情不自禁道:“香帅大可不必--”
楚留香却打断了他的话,他知道这些人是在多么孤独无助的情况下才来找他的,所以他更不愿让他们失望,微笑着道:“多余的话就不必说了,各位若是要谢的话,不妨陪在下喝几杯水酒。”
“香帅今后还请万分小心才是,据我所知,那个人除了劫走震威镖局和一百万两镖银,偷走华玉轩珍藏的红玉飞龙,拐走马大老板家中宠妾妖姬之外,还做下了别的 恶事嫁祸给香帅,此人武功之高绝不在香帅昔日所遇高手之下,他做下这么多事的用心,显然多半是冲着香帅而来,还望香帅今后务必要小心提防,免遭暗算!”
酒已尽,人已散。
震威镖局的万里寒和宋悍、华玉轩的雷老爷子和他重病垂危的女儿,还有关东落日马场主人马大老板他们一走,被风云客栈张掌柜重金聘来的几位美女已蛇一般向楚留香围了过来,在楚留香耳边软语哝哝。
“要是我们早知道天下闻名的楚香帅是你这个样子,就算张老板一分钱不给,我们也还是会来的。”
“香帅哥哥,今晚让小翠来陪你好不好?”
“香帅哥哥是我的,谁也休想将他抢走!”
楚留香坐在那里,正不知该怎么办才好,胖胖的张掌柜已走上前来,哈着腰,陪笑道:“这些都是小人花了半个月的功夫特地为楚大爷准备的,楚大爷尽管享用,小人还有一件小事也想请楚大爷帮帮忙,不知楚大爷……”
楚留香看了看不远处柜台上摆着的纸和笔,微笑道:“你是不是想要我帮你写一幅招牌?”
当然是。
天底下的任何招牌,也抵不过“楚留香”三个字。
“楚留香”三个字本身就是最好的金字招牌,任何店铺只要挂上这三个字,一定生意兴隆,想不发财都难。
现在字已经写好了,楚留香向来喜欢成|人之美的。
但想不到招牌还未来得及挂出去,风云客栈竟又有一群人上门来。
深夜来客,本已有些引人注意,更令人奇怪的是,这些人竟都是二十岁左右的年青人。男的一身白衣如雪,英俊不凡;女的衣裙颜色绿如翡翠,个个体态轻盈,娇艳动人。就好像天上的金童玉女突然一齐降临了凡间。
他们的脸上都带着一股傲然的表情,虽然不能说是目中无人,但能够被他们看进眼里的人只怕也没有几个。
他们的腰间都佩着剑,只要你稍微仔细一点,你就会发现他们每个人的剑柄上竟都镶着一颗翡翠般颜色的玉石,在灯光下闪耀着一抹迷离的绿光,看起来妖艳而诡异。
他们显然都是来自同一个地方,而且大有来头。
最前面的竟是一位娇艳妩媚,婀娜多姿的少女,一双妩媚得甚至带一点妖气的眼睛看着你时,你就会不知不觉被她所吸引。
很少有男人看见这双眼睛而不动心的。
何况她身上别的地方也实在很迷人。
现在她这双媚如春水般的眼睛已看着楚留香。
无论在什么样的地方,无论楚留香以什么样的身份出现,楚留香本身都是一个极有吸引力的男人。
楚留香也正看着她。
一个是有吸引力的男人,一个是有吸引力的女人,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会不会互相被对方所吸引呢?
绿裙少女忽然挥挥手。
她的手又细又白,就像兰花。
她身后立刻有七八条人影飞一般掠出来,有的进了厨房,有的掠进了后院,还有的掠上了楼……
然后就是一阵很响的“噼哩啪啦”声传来。
他们在别人的客栈里捣乱,好像也不怕被别人听见。
张掌柜正想问这些人凶神恶煞的想要干什么,突然寒光一闪,一把泛着寒光的剑已架在他的颈上!
拿剑的人声音冷而厉:“快说!今天有没有一个十八九岁身上还带着伤的少女到你的客栈里来?!”
张掌柜的声音都软了:“没……有。”
楚留香静静地坐在那里,右手拿着一只酒杯。
杯中的酒已经空了,坐在他旁边的一个好像叫“小翠”的女人正提着酒壶为他倒酒。
但突然间,她的手腕一麻,手中的酒壶已不见了。
酒壶已到了那个有着一双男人看了连半夜也睡不着觉的媚眼的绿裙少女手里。
她身上的香气比兰花更撩人,熏人欲醉。
她站在楚留香的身边,旁边那几个张掌柜重金聘来的美女忽然失去了颜色。
她一双春水般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楚留香,她的声音娇媚而温柔,足以勾起你旖旎的遐思。
只听她轻轻说道:“我来替你倒酒,好不好?”
楚留香微笑着,道:“多谢。”
酒已倒入杯中。
“我的名字叫陆眼媚。”
楚留香看着她的眼睛,似乎也无法抗拒她的魅力,笑道:“果然人如其名,你的眼睛的确很令人着迷。”
陆眼媚媚眼如丝,道:“是么?”
楚留香点了点头。
陆眼媚明艳的脸上露出妩媚迷人的笑容,凝视着楚留香的眼睛,轻轻咬着红唇,腻声道:“那么,你被我迷住了没有?”
楚留香笑了,他很久没有遇到过这么有趣的女人了,眨眨眼笑道:“你看我像没有被迷住的样子?”
陆眼媚也吃吃的笑了,笑得更撩人。
她笑的时候,腰肢也在轻轻扭动,好像整个人都要倒入楚留香的怀里。
四个二十岁左右的白衣少年一动也不动的站在那里,四双眼睛都瞪着楚留香,目光中竟充满了妒恨的火焰,这火焰若是真的可以燃烧,足以将一屋子的人都烧死!
陆眼媚却连一眼也没有去看他们。
她眼中除了楚留香,再也好像看不见别的人。
四个白衣少年目光中的火焰更盛,狠狠地瞪着楚留香,四只青筋凸起的手已紧紧握住腰间的剑柄。
但他们却始终也没有出手。
这并不是因为他们怕楚留香,事实上,他们根本不知道眼前这个很讨女人喜欢的男人就是名满天下的楚留香。
他们没有出手,只因为陆眼媚还站在楚留香身边。
他们真正怕的人是陆眼媚。
陆眼媚用一只纤纤玉手摸了摸楚留香的手,柔声笑道:“你用不着怕他们,只要我在这里,就算他们心里想对你怎么样,也绝不敢出手的。”
四个白衣少年的脸色都已发青。
陆眼媚却还是连眼角都没有看他们一眼,一直眨也不眨地瞟着楚留香,道:“其实我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就已发觉你是个很特别的男人,和我所见过的那些男人都不一样,所以我就喜欢上你了,我喜欢你这种与众不同又有魅力的男人。”
楚留香忍不住用一只手摸了摸鼻子,道:“是么?”
陆眼媚眼波流动,道:“你不信?”
楚留香苦笑道:“我只怕有人会吃醋。”
就在这时,只听一阵衣袂飞舞声,刚才掠出去的那些人又已掠回来,每个人的身法都轻盈曼妙已极。
女人们的眼睛都瞟着楚留香,好像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帅这么有吸引力的男人。
男人们的眼睛都好像变成了一把刀,好像恨不得一刀杀了楚留香这个目中钉。
每个人的手都是空着的。
陆眼媚脸上的媚笑忽然不见了,皱了皱眉,道:“你们是不是每个地方都找过了?怎么会找不到呢?”
有人道:“我看她只怕不在这客栈里。”
陆眼媚蹙下了眉头,沉吟着,道:“那我们再到别的地方找一找,她受了伤,应该走不远的!”
“是,二师姐。”
陆眼媚忽然用一双勾魂荡魄的眼睛看着楚留香,脸上又露出妩媚的笑容,柔声道:“你跟不跟我一起走?”
楚留香叹了口气,道:“我也想,只是我有病……”
他的一句话还没有说完,陆眼媚已带着她的人飞一般的走了,就好像生怕楚留香的“病”会传染给她。
那几位重金聘来的美女本来打算等这些人一走就围过来的,但一听到楚留香有“病”,她们的身体就好像立刻被钉住了--干她们这一行的人,对“病”这个字总是特别的敏感的。
小翠忍不住问道:“香帅真的有病?”
楚留香点了点头,道:“而且病得很重。”
小翠眼珠子转了转,小声问道:“不知道……是什么病?”
楚留香叹道:“算了,不说也罢--你们今天晚上谁来陪我呢?不如就小翠你吧?”
小翠仿佛很欢喜的样子,但忽然“哎哟”一声,用手捂着肚子,道:“不好--我肚子有点疼,我看我要去看看医生了。”
这句话说完,她已捂着肚子,站起来要走。
楚留香的目光移到另外两个人身上。
这两个人立刻都慌了,能够陪楚香帅本是她们梦寐以求的事,但现在却是谁也不愿意,谁都怕一不小心就感染上楚留香的那“病”。
要离开当然要找一个比较说得过去的借口。
干她们这一行的人如果不愿意,本就随时都能找出七八十种借口的,而且每一种都让你无话可说。
等到这些重金聘来的美女一走,张掌柜就上前来,用一种很暧昧的目光看着楚留香,道:“在下认得几个江湖郎中,都是治这病的高手,香帅可要我现在去把他们都请来?”
他们好像都把楚留香的“病”想歪了。
楚留香笑了笑,也没有解释,只是淡淡道:“天底下能治我这病的人,只有我自己。”
楚留香的病只有一种,就是“麻烦病”。
自己的麻烦,还得靠自己来解决,如果连楚留香自己都无法解决,天底下也绝无第二个人解决得了。
夜深寒重。
楚留香走上楼梯,推开房门,点亮了灯。
他忽然怔住了。
他虽然一向料事如神,却再也想不到此刻竟有一个十八九岁的绿衣少女正躺在他的床上,蜷缩着,就像是一只虾米,又像是一只惊吓过度的小鸟,正乞求能够得到片刻的安宁。
楚留香走进去,她竟也不知道。
她的衣襟上带着片片鲜红的血迹,显然身上受了伤,但真正令她昏迷的原因,而是她得了病。
楚留香用一只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她的额头竟热得吓人。
高烧并不能算是很可怕的病。
可是如果不即时进行医治的话,它也一样可以要你的命。
窗户打开着,这少女显然是从窗外跃进来的。
但她又是什么人呢?难道就是陆眼媚他们一群人要找的人?她们之间又有什么恩怨?这间房子刚才他们明明搜查过的,这少女显然也在这床上躺了很久,却为什么他们竟说“她不在这间客栈里”?莫非他们当中竟有人在暗中帮这少女?
现在当然不是想这些问题的时候。
楚留香忽然一把抱起床上的少女,从窗口中掠了出去,虽然怀中抱着一人,他的身法却还是依然轻捷如飞燕。
他这么做,只因他知道附近只有风云客栈一家客栈,陆眼媚他们在附近找不到人,说不定还会返回客栈来寻找的,楚留香固然不怕麻烦,可现在却是人命关天的时候,能够避开些还是避开些的好。
洛阳本是京师繁华之地,所以名医也最多,最有名的一个当属卜记药铺的卜一指卜神医。他的医术虽不及天下第一神医徐天禄,在当地却也是首屈一指。
只不过,别人行医日子都过得舒舒服服,他的日子过得却不仅清贫,而且简直寒酸。
只因别人行医大多是为了金钱,他行医却只为救人,就算你手里一分钱也没有,你得了病他也会一句话不说照样救你。
所以,所有大夫中只有他的声誉最好。
只不过,声誉和脾气却是两回事。
深更半夜,寒意漫漫,无论谁在熟睡中被人吵醒都难免有点脾气的。
可是等楚留香说出一句话,他的脾气立刻就没有了,而且似乎还恨不得给楚留香跪下来,以表示自己的感激。
楚留香说的这句话是:“还记得楚留香么?”
卜一指当然记得。
因为若不是楚留香,他一家老小早已在那个寒冷的冬天饿死、冻死了,他怎么可能忘记楚留香这个大恩人呢!
他眼睛里竟似有了一层泪光,勉强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看了看楚留香怀抱中的少女,立刻就明白了楚留香来找他的目的,沉声道:“这位姑娘病得不轻,还请香帅抱着她跟我来!”
他将楚留香领到另一间屋子,道:“香帅请将这位姑娘放到床上,让我先替她把一把脉。”
楚留香微笑道:“那就有劳卜兄了!”
他将这绿衣少女放在床上,只见她仍昏迷不醒,一张美丽动人的脸更是苍白如纸,嘴里还仿佛说着胡话,却也听不清说的究竟是什么。
楚留香目光中不禁露出一抹担忧之色。
卜一指用一只手搭着绿衣少女的左脉,闭上双目,仿佛正在细心听什么,忽然道:“这位姑娘身上本已受了伤,再加上不久前精神上似乎受过什么重大的打击,焦虑 攻心,又疲惫过度,路感风寒,所以才会生这场病,所幸香帅即时将人送到,在下定能保她很快无恙,所以香帅也不必太过忧虑!”
他站起来,道:“我这就去为这位姑娘煎药,香帅如果累了的话,不妨先到我的床上睡一觉,这位姑娘就将给我来照顾吧,等她醒来后,再下自会通知香帅!”
除了“多谢”,楚留香还能说什么呢?
楚留香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恶梦--
他梦见自己终于找到了那个嫁祸给他的人,那个人在前面跑,他就在后面不停的追,以楚留香的轻功,竟然始终也追那个人不上!
然后那个人就忽然不见了。
就像是鬼一样,那个人竟然凭空消失了,紧接着一阵天崩地裂,天旋地转,楚留香仿佛失足自悬崖上跌下一般,不停地往下沉,然后他就到了一个很奇怪的地方。
他明明可以看见对面,却始终也到不了对面,就像他他能看见天上的星星,却始终也无法摸到!
他想找一个出口出去,可是非但找不到,甚至连看也看不见。
这地方竟像是根本没有出口。他似已被困在这里。
就在楚留香饥饿、疲倦、无力的时候,那个神秘的人忽然出现了,楚留香正想抬头去看他的脸,却只看见一只大手带着狂风向自己的头顶拍下来!
那个人仿佛在狞笑着厉声叫道:“楚留香,我要毁了你!”
楚留香想闪避,却一动也不能动。
然后他就忽然惊醒--
窗外一片耀眼而温暖的阳光照进来。
卜一指正垂手站在床边,目光中带着关切之色,轻轻唤了一声:“楚香帅!你没事吧?”
楚留香摇摇头,自己也觉得好笑,又奇怪自己怎么会做这样的怪梦的。他从床上下来,深深吸了一口气,想起那受了伤的绿衣少女,便问道:“不知那位姑娘的病怎么样了?好些了没有?”
卜一指道:“那位姑娘半个时辰前已经走了。”
楚留香皱了皱眉道:“她走了?”
卜一指点了点头,苦笑道:“她一醒来就要走,我本欲想留住她的,但好说歹说,说她身体还未完全康复,应该再多休息些时候,她还是要走,最后我只有连香帅的名头也搬了出来,说即使她要走,至少也得先等香帅醒来打个招呼再走也不迟。”
楚留香道:“她怎么说?”
卜一指道:“我本以为她听到了香帅的名字一定会留下来的,谁知她只是怔了怔,然后问我说的是不是名满天下的楚留香楚香帅,我说除了他天下难道还有第二个香帅么,她于是沉吟了半晌,也不知在考虑什么极为难的事情,终于还是没有留下来,却要我将一样东西转交给香帅。”
他将手中拿着的一块丝巾包着的东西交给楚留香。
丝巾上用精细的手工和翡翠般绿的丝线绣着一个“玉”字,丝巾上还带着淡淡的幽香。
楚留香将丝巾打开。
丝巾里包着一块晶莹的墨绿色的玉牌。
乍一看上去,这块玉似乎和别的玉也没有什么区别,但只要你仔细一看,你就会发现这绿的颜色竟有些怪异,这绿竟像是水一样随时都在流动一般。
只有真正的行家才看得出这块玉的价值,已绝不在昔日“和氏壁”之下!
楚留香当然是行家。
他一向很难得惊讶的脸上此刻已不禁耸然动容!
令他惊讶的并不是他已看出这块玉的价值--就算你将天下间的所有财富都放在楚留香的面前,楚留香也绝不会眨一眨眼的,就算他眨了眨眼,那也只不过因为眼中飞进了一粒沙子。
真正令楚留香吃惊的是这玉上的字,三个古篆--
碧玉令!
就在这一刹那,楚留香的思想也几乎因这三个字而停顿--他立刻就想到了那个武林三大禁地之一碧玉宫,那个令江湖中人人畏惧的碧玉宫!
只因这碧玉令只有碧玉宫的宫主才有。
这碧玉令也正象征着权威,无论谁手持此令,哪怕这个人是一个人人厌恶的乞丐,也绝无任何人敢再看不起他,就算武林中地位显赫的大豪在他面前也得退让三分。
楚留香实在没有想到有一天这碧玉令竟会落到自己的手里。
他实在想不出这究竟是福还是祸?
楚留香凝视着这块晶莹剔透的玉牌,目光不停闪动着,卜一指显然已从楚留香脸上看出这事情有些不简单,做大夫的本就有“察言观色”的本事。
楚留香忽然问道:“她有没有说,她为什么要将这块玉牌交给我?交给我干什么?”
卜一指道:“她没有说,我也不好问。”
楚留香沉吟了半晌,这才又问道:“那你知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她有没有说她要去哪里?”
卜一指道:“她并没有明确的说她要去哪里,但她临走之时,却问我藏剑山庄怎么走?她仔细地听我说完才走的,所以据我推测,她很可能是想去藏剑山庄的。”
楚留香忽然拱了拱手,微笑道:“那在下也要告辞了,这次多有打扰,还请卜兄见谅!”
卜一指立刻谦让而笑道:“香帅千万莫要说这样客气的话,若无香帅昔日之恩,又怎会有我卜一指的今日!--香帅是不是也想赶去藏剑山庄?”
楚留香道:“正是。”
藏剑山庄是武林中赫赫有名的四大山庄之一,它虽然并不属于江湖中的门派,但在江湖中的地位却绝不在任何门派之下,只因自藏剑山庄建立以来,山庄里人才倍出,江湖中的一百名顶尖高手中至少有十人是来自藏剑山庄。
所以江湖上的人绝不敢轻惹藏剑山庄的人。
藏剑山庄自然藏了不少的宝剑,据说山庄里凡是会武功的人,每个人都有一把与众不同的剑,虽然并不是那种能削铁如泥的宝剑,但却能和他们的武功配合得更好,使他们的每一招都能够发挥出最大的威力。
其中最有名的一把,当属藏剑山庄庄主宇文松清手中那把紫电飞霞光剑,其剑之利,绝不再历来宝剑之首巨阑、青虹之下,而宇文松清的剑法之高,在江湖中只怕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人来,更有人说,他的剑法已远远超越了当年创出这套剑法的藏剑山庄第一代主人宇文不古。
藏剑山庄威震江湖,他的功劳实不可没。
但宇文松清手中的这柄剑却还不是藏剑山庄中最锋利的一把。
藏剑山庄最锋利也最有价值的一把剑,就是第一代庄主宇文不古当年用的那把寒冰玄铁剑。
只可惜自宇文不古去世之后,此剑已成为藏剑山庄的镇山之宝,江湖中再也没有人能一睹它的锋芒!
藏剑山庄在洛阳城外。
楚留香出现在这里的时候,已接近午时。
冬天的阳光总是告别的容易令人感到温暖,雄伟壮阔的藏剑山庄前,车水马龙,络绎不绝。
萧瑟的空山,庄严的山庄,森森的剑气,绝代的剑客,在楚留香的感觉中,藏剑山庄一定是非常沉静肃穆的。
可是现在楚留香却仿佛来到了闹市,他想象中应该有的气氛,在这里一点也感觉不到。
藏剑山庄前后左右,张灯结彩,竟仿佛有什么喜事。
宽阔的朱红的的大门前,有几个穿着得体、彬彬有礼的少年正站在那里,含笑临宾。
楚留香大摇大摆地走了过去。
他来到这里时,已经把自己化装成一个有着大肚子和大胡子的江湖莽汉。
他不愿让别人知道他就是楚留香,只因他实在受不了那些近乎虚假的客套和人情。
只可惜他忘了一件事--
他忘了别人都是拿着鲜红的请柬和重重的礼物进去的。
他的两只手却空空如也。
守在门外的一个少年看着他的两只手,脸上那温文尔雅的笑容忽然变成了一片乌云。
楚留香当然不会介意别人对他是什么样的态度,可是当他也想要进去的时候,这少年忽然伸出了一只手,冷眼看着楚留香,皮笑肉不笑地道:“阁下的请柬呢?”
楚留香只有道:“我没有。”
原来这人不是接受到邀请才来的,这少年连假笑都不笑了,冷冷道:“没有请柬?有没有贺礼?”
楚留香道:“贺礼?”
这少年道:“今日是我们庄主的大喜之日, 稍微是懂一点礼数的人,都不会空手而来的。”
他句话里的意思,呆子也听得出来。
楚留香只有苦笑,他实在未想到威震江湖的藏剑山庄竟然会有这样的人,只有苦笑道:“在下来得实在太过匆忙,忘记了是要带贺礼才能进门的--”
他看着这少年已渐渐开始结冰的脸,笑了笑,道:“现在要买礼物自然已来不及,不如这样吧,我给钱你,你替我买,好不好?”
他将一张钱票放入这少年手中,这少年眯着眼看了看,眼睛忽然一下子瞪得老大。
这人随手给的一张银票竟是一万两!
这少年拿着银票的手已有些发抖,看着楚留香的目光中充满了惊奇和欢喜,阴暗的脸上已充满了阳光,变得从未有过的灿烂,舔了舔发干的嘴唇,道:“不……不知尊兄贵姓?”
楚留香微笑着,道:“我姓邹。”
江湖中什么时候有了一个姓“邹”的人,这少年却没心思想这些,咧着嘴喊道:“邹大爷锦缎十匹,老酒十坛!”
一万两银子最少可以买一百匹锦缎,一百坛陈年老酒,可是到了这少年手里,却每样都只能买十分之一。
楚留香笑了笑道:“这地方的东西倒是挺贵的。”
这少年的脸红了红,发讪的笑道:“邹大爷莫非对我买的东西还有什么不满意?”
楚留香摇摇头,道:“我很满意,只是我还还有一件事情想要请教。”
这少年道:“邹大爷有事尽管说!”
楚留香道:“我想问一下,不知今天可有一个穿着绿衣衫的少女到这里来过?”
这少年点头,道:“不瞒邹大爷,今天确实有一个这样的少女到我们山庄里来,这绿衣少女也不知是什么来头,连我们庄主都对她敬让三分,邹大爷莫非认得她?”
楚留香用手摸了摸鼻子,道:“应该算是认得吧。”
这少年立刻陪笑道:“邹大爷既然认得她,为何不早说呢,在下这就带邹大爷去见她!”
碧玉令只有碧玉宫的宫主才有。
江湖传言,碧玉宫主的年纪已在四十岁以上,那个受伤的绿衣少女自然不可能是碧玉宫的宫主,那么,手上的碧玉令又是从哪里来的?
她和碧玉宫之间难道有什么关系?
如果她真和碧玉宫有什么关系,以碧玉宫在江湖中的威名,陆眼媚那些人除非吃了豹子胆,否则又岂敢追杀她?
她为什么不辞而别,却要将如此珍贵的碧玉令交给楚留香?
这中间究竟有什么隐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