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红雪道:“我根本不认得你。”
大汉冷笑道:“薛果仇家虽遍布天下,认得我的却早已被我杀光了,还能活着来杀我的,本就已只剩下些不认得的。”
傅红雪道:“你常常等着别人来杀你?”
大汉道:“不错。”
傅红雪淡淡道:“只可惜这次你却要失望了。”
大汉皱眉道:“你不是在这里等着杀我的?”
傅红雪道:“我已立誓杀人绝不再等。”
大汉道:“你说得不错,杀人的机会本就是稍纵即逝,错过了实在可惜,实在是等不得的1
傅红雪冷冷道:“所以你若是我的仇人,我昨夜就已杀了你1
大汉道:“所以我并不是你的仇人?”
傅红雪道:“不是。”
大汉忽又大笑,道:“看来我运气还不错,看来做你的仇人并不是件愉快的事。”
傅红雪道:“绝不是。”
大汉道:“做你的朋友呢?”
傅红雪道:“我没有朋友。”
大汉道:“连薛大汉也做不了你的朋友?”
傅红雪道:“薛大汉?”
大汉笑道:“我就是薛大汉。”
傅红雪道:“我还是不认得你。”
薛大汉道:“你也不想认得我?”
傅红雪道:“不想。”
薛大汉又叹了口气,喃喃道:“既不想要我人头,也不想做我朋友,这种人倒少见得很。”
傅红雪道:“本来就少见得很。”
薛大汉道:“你想要什么?”
傅红雪道:“只想跟着你的大车,到白云庄去。”
薛大汉道:“就这样?”
傅红雪道:“就这样。”
薛大汉道:“好,上车吧。”
傅红雪道:“我不上车。”
薛大汉又怔了怔,道:“为什么又不上车了?”
傅红雪道:“因为我没有五十两银子付车钱。”
薛大汉道:“你难道要跟在车子后面走?”
傅红雪道:“你坐你的车,我走我的路,我们本就没有关系。”
薛大汉看着他,看着他苍白的脸,漆黑的刀,又忍不住叹道:“你真是个怪人,简直比我还怪1
他的确也是个怪人。
天渐渐亮了。
初升的陽光,就像是刀一样,划破了轻纱般的冷雾,大地上的生命已开始苏醒了一般。
那小伙子还没有醒。
薛大汉大步走过去,一把抓起了他,大声道:“快起来,赶车到白云庄去。”
小伙子揉着惺忪的睡眼,赔着笑道:“大爷就请上车。”
薛大汉道:“大爷不上车。”
小伙子怔了怔,道:“为什么不上车?”
薛大汉道:“因为大爷高兴。”
这小伙子年纪虽轻,赶车也赶了六七年,却还没有见过这样的人。明明花了钱雇车,却情愿跟在车子后面走。但只要是人家大爷高兴,他就算要在后面爬,也没有人管得着。
小伙子心里虽奇怪,倒也落得个轻松。他赶着车在前面走,后面居然有三个人在跟着——一个凶神般的大汉,一个脸色苍白的跛子,一个风姿绰约的美女。
这样一行人走在路上,有谁能不多看几眼的。
但薛大汉洋洋自得,别人对他是什么看法,他完全不放在心上。
傅红雪心事重重,我行我素,仿佛根本就不属于这世界的。翠浓眼睛更没有别的人,在傅红雪面前,她根本连看都不看别人一眼。
赶车的小伙子心里又不禁嘀咕,他实在想不通这三个人为什么要到白云庄去。白云庄本来根本不是他们这种人去的地方。
薛大汉喝了几大口酒,忽然用力赶上大车,道:“我们又不是赶去奔丧,你慢点行不行?”
小伙子赔笑道:“行,当然行。”
雇车的不急,他当然更不急。
薛大汉自己也放慢了脚步,道:“白云庄又不远,反正今天一定可以赶到。”
他这句话显然是说给傅红雪听的,傅红雪却像是没听见。
薛大汉已落在他身旁,又问道:“却不知你到白云庄去干什么?”
傅红雪还是听不见。
薛大汉道:“你认得袁秋云?”
傅红雪终于忍不住问道:“袁秋云是谁?”
薛大汉道:“就是白云庄的庄主。”
傅红雪道:“不认得。”
薛大汉笑了笑,道:“你连薛大汉都不认得,当然是不会认得袁秋云的了。”
傅红雪道:“你认得他?”
薛大汉道:“我怎么会认得那种老古董。”
傅红雪沉默了半晌,忽然又问道:“你只认得路小佳?”
薛大汉动容道:“你怎么知道我认得他?”
他忽又摇了摇头,叹息着道:“你当然知道,无论谁都应该看得出,我是去找他的。”
傅红雪道:“找他干什么?”
薛大汉冷笑道:“也不干什么,只不过想把他的脑袋切下来,一脚踢到陰沟里去。”
傅红雪道:“他是你的仇人?”
薛大汉道:“本来不是。”
他又喝了两口酒,道:“本来他是我的朋友。”
傅红雪道:“朋友?”
薛大汉咬着牙,道:“朋友有时比仇人还可怕,更可怕,尤其是像他这样的朋友。”
傅红雪道:“你上过他的当?”
薛大汉恨恨道:“我把全副家当都交付了他,把我最喜欢的女人也交给了他,但他却溜了,带着我的全副家当和我的女人溜了。”
傅红雪皱了皱眉,道:“看来他倒不像是个这么样的人。”
薛大汉沉声道:“就因为他不像,所以我才会信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