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灵琳怔了怔,道:“他还会来?”
叶开肯定地道:“一定会来找我,因为他认为我骗了他。”
丁灵琳道:“他难道看不出易大经就是赵大方?”
叶开道:“易大经难道不能说那是别人故意扮成他的样子,故意陷害他的?”
丁灵琳又说不出话了。
那伙计一直在旁边听着,听到这里,忍不住长长叹了口气。
他叹气的时候,门外却有人在大笑。
“想不到这里还有酒卖,看来老天对我还算不错,舍不得让我干死。”
一个人醉醺醺地冲了进来,穿着新衣,戴着新帽,圆圆的脸上长个酒糟鼻子,看样子正是个不折不扣的标准酒鬼。
他一进来就掏出块银子抛在桌上,大声道:“把你们这里的好酒好菜统统给我搬上来,大爷我别的没有,就是有银子。”
有银子当然就有酒。
这人自己喝了几杯,忽然回过头,向叶开招手。
叶开也向他招了招手。
这人大笑,道:“你这人有意思,看来一定是个好人,来,我请你喝酒。”
叶开笑道:“好极了,我什么都有,就只是没有银子。”
他竟忽然过去了。
这就是叶开的好处,他对什么事都有好奇,只要有一点点奇怪的事,他就绝不肯错过。
他已看出这人的手脚很粗,那酒糟鼻子也是喝劣酒喝出来的,平时一定是个做粗事的人,但现在却穿着新衣,戴着新帽,身上还有大把银子可以请人喝酒。
这种事当然有点奇怪。
一点奇怪的事,往往就会引出很多奇怪的事来,有很多奇怪的事,叶开都是这样子发现的,何况他最近正在找人。
丁灵琳看着他走过去,忍不住叹了口气,喃喃道:“看来天下再也没有什么事能比酒鬼跟酒鬼交朋友更容易的了。”
现在这人非但鼻子更红,连舌头都大了三倍。
正不停地拍着叶开的肩,大声道:“你尽管痛痛快快地喝,我有的是银子。”
叶开故意压低声音,道:“看来你老哥你真发了财了,附近若有什么财路,不知道能不能告诉兄弟一声,让兄弟也好回请老哥你一次。”
这人大笑道:“你以为我是强盗?是小偷?……”
他忽又摸出锭银子,重重地往桌上一摆,瞪起了眼道:“告诉你,我这银子可不是脏的,这是我辛苦了十几年才赚来的。”
叶开道:“哦。”
这人道:“老实告诉你,我并不是坏人,我本来是个洗马的马夫。”
叶开笑道:“马夫也能赚这么多银子?看来我也该去当马夫才对。”
这人摇摇头,道:“本来我倒可以介绍你去,但现却已太迟了。”
叶开道:“为什么?”
这人道:“因为那地方非但已没有马,连人都没有半个。”
叶开道:“那是什么地方?”
这人道:“好汉庄。”
叶开的眼睛亮了。
他本来就在找从好汉庄出来的人,奇怪的是,他居然一直连半个都找不到。
四五十个人忽然没有事干,手里却有四五百两银子,若不去喝酒,玩玩女人,那不是怪事是什么?
但附近所有的酒铺妓院里,却偏偏都完全没有他们的消息。
现在叶开才总算找到了一个,他当然不肯放松,试探着道:“好汉庄我也去过,那里酒窖的管事老顾是我的朋友。”
这人立刻指着他的鼻子大笑道:“你吹牛,酒窖的管事不姓顾,姓张,叫张怪物。”
叶开道:“为什么要叫他怪物?”
这人道:“因为他虽然管酒窖,自己却连一滴都不喝。”
叶开笑道:“也许就因为他不喝酒,所以才让他管酒窖。”
这人一拍巴掌,大笑道:“一点也不错,你这小子倒还真不笨。”
叶开道:“现在他的人呢?”
这人道:“到丁家去了,从好汉庄出来的人,全都被丁家雇去了。”
原来他们一离开好汉庄,就立刻又有了事做,赶着去上工。
这就难怪叶开找不着他们的人。
叶开道:“全都被丁家雇去了?哪个丁家?”
这人道:“当然是那个最有钱,也最有名的丁家,否则怎么能一下子雇这么些人。”
最有钱,也最有名的丁家只有一家。
那就是丁灵琳的家。
叶开忍不住看了她一眼,丁灵琳也正在看着他。
这人却还在含含糊糊地说着话:“那张怪物虽然不喝酒,但别的事却是样样精通的,我他妈的就一直佩服他。”
叶开道:“既然别人都被丁家雇去了,你为什么不去?”
这人笑道:“五百两银子我还没有喝完,丁家就算招我去做女婿,我他妈的也不会……”
“会”字是个开唇音。
刚说到这个“会”字,突听“叮”的一响,一样东西打在他牙齿上。
叶开立刻听到一阵牙齿碎裂的声音。
这个人已痛得弯下了腰,先吐出了一个花生壳,再吐出了牙齿,吐出了血,嗅到了自己的血,胃就突然收缩,就开始不停地呕吐。
将他牙齿打碎的,竟是一个花生壳。
丁灵琳没有吃花生,必然不会有花生壳。
窗子是开着的,窗外夜色如墨。
叶开忽然对着窗口笑了笑,道:“我本来是在等另外一个人的,想不到来的是你。”
窗外有人在笑。
笑声中带着种很特别的讥诮之意,接着人影一闪,已有个人坐在窗台上。
路小佳。当然是路小佳。
丁灵琳嫣然道:“我本来正准备教训教训他的,想不到你先替我出了手。”
路小佳淡淡笑道:“能替丁家的大小姐做点事,实在荣幸之至。”
丁灵琳道:“你什么时候开始学会拍人马屁的?”
路小佳道:“从我想通了的时候。”
丁灵琳道:“想通了什么事?”
路小佳道:“想通了我直到目前为止,还是光棍一条,所以……”
丁灵琳道:“所以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