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血战之下,总算没有叫敌人称心如愿,来犯的敌人,死的死,伤的伤,现场一片狼藉!
左人龙功成身退,江海枫和娄云鹏仍然返回石矶寺内。第二天天还未明,江海枫就起身了,他翻越过丛岭,潜下悬崖绝壑,去找寻师弟秦桐的尸体。
主要的,他要从尸体身上,拿回两件东西,一是师门镇山之宝,那口“子夜绿珠”
剑,另一件则是本门的信符“青玉令”。
这两件东西既然佩戴在秦桐的身上,一定可以由他尸身上取回来的。
可是江海枫找遍了整个的涧谷,却不见秦桐的尸身,这令他大感惊异!
谷底有几条小径,是通往附近人家的,海枫猜测,秦桐可能没死,已向这些附近人家求救,再不然,就是为人救去了。
他内心真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既觉得愤怒,却也有一些释然。
因为他毕竟不忍心亲自手刃这个同门习艺的师弟,现在既知道他还没有死,内心就安定了一些!
可是他一定要找到他,他暗自思忖道:“我要把他由师父那里偷的东西留下来;然后再毁了他的武功,才能放他活命,否则这厮必定还会为害人间,不改前恶!”
主意打定,就顺着一条小径趟了下去,他走了十几步,发现道边有一些血迹,另有一件撕碎的红色上衣!
海枫不由心中一动,他拿起了那件上衣,仔细的观察了一会,已经断定这件衣服是秦桐所穿的。
只见衣服上沾满了鲜血,腥气扑鼻,衣服已破烂不堪,显然是一路滚下磨擦所致。
衣襟处,已整个的撕去,猜测是秦桐撕下包裹伤处的。
有了这些迹像,海枫更可断定秦桐没有死;而且伤势并不足以致命。
他顺着这条小路走下去,迎面见有一个农人正在倚锄坐地,满脸愁容,看见江海枫,就抬起头来,很惊奇的打量着海枫。因为他不知道海枫是从哪里来的,眼前是一个死角,,峭壁干云,那么,这人是从哪里下来的?
海枫见他如此情状,就停步笑道:“你不用奇怪,我是一个猎人,因我一个同伴一同来此狩猎,不慎失足落下,至今下落不明,我一路攀绳而下,是来找他的。”
那老农这才点了点头,冷冷一笑,用很难懂的本地话道:“不错!你那同伴伤很重,我看见他了。”
海枫心中一动,忙问:“真的?你见他往何处去了?”
老农侧着眸子道:“今天天刚明,我看见一个人光着上身,满身是血,提着一把宝剑,在地上爬!”
海枫大喜道:“不错,就是他!”
农人停了一下道:“我问那人怎么回事,他说他是从山上掉下来的,我看他摔得不轻,就扶他到我家歇歇;可是这狗娘养的!”
说到此,瞪大了眼道:“我家里的两个女人好心给他把伤包好了,上好了药;可是他却趁我不在之际,一拳把我女人打倒,我女儿想叫,也被他不知怎么一下子,就给定住了,不能动,也不能说话……”
海枫不由“噢”了一声,脸色一红,道:“会有这种事?”
农夫哼哼冷笑道:“怎么没有?你来的正好,你既是他的朋友,他做出这种事,你不能不问!”
说罢,一丢锄头,就要来抓江海枫的膀子。
海枫退后一步,冷笑道:“你不能这样,那人虽是我的同伴;可是我们也不是什么好朋友,你先不要忙,把话说清楚!”
农人跺了一下脚,哑着嗓子叫道:“还有什么好说的,娘的,这年头人心全变了,变得没有一点人味啦!”
他睁着一双赤红的眼睛道:“那小子定住了我女儿还不说,在我们家翻箱倒柜,把我们两口子辛苦血汗存下的一些金银元宝全给拿走了,老天爷……我们往后可怎么活呀!”
说着,张开大嘴竟哭了起来!
江海枫不由呆住了,他紧紧地咬住牙,道:“好畜生,当真是贼性天生!”
那农夫哭了几声,止住后,又骂道:“我去报官,狗娘养的一个差吏说,那强盗既由山上过来的,就归富一陽一县管,把我撵了出来,我还能上富一陽一去告状吗?到了富一陽一不用说,照样不管用……”
说着拚命地跺脚,一面还用手用力地扯自己的几根胡子,血都淌下来了。
海枫见状不忍道:“老人家你这是何苦?不痛么?”
老农一面扯胡子,一面涕泪泪流道:“我还知道痛?恨不得一头撞死了才好!”
说着就向一旁的大石冲过去,海枫见状大急,身形一纵,已到了他面前,伸手把他拦住道:“这是何苦?好死不如赖活,你死了以后,你家里的人怎么办?”
那农人睁大了眼睛,打量着海枫道:“原来你也会功夫?要不然你怎么能一跳这么远?”
海枫原无意显露身手,闻言只得笑着点点头道:“我会一点,你不要急,那个抢你东西的人,我一定能把他捉住,叫他还你的东西!”
农夫一听这话,不由一精一神一振,一把拉住江海枫道:“这是真的?”
海枫点了点头,道:“当然是真的,只是你不能乱来,我到你家去看看!”
农人哭丧着脸道:“我女儿玉花,现在还不能动弹!你能治么?”
海枫闻言冷笑道:“还不快去,晚了,你女儿怕就没命了!”
农人一听这话,拉着海枫就跑,绕过了一个鱼塘,前面有几间瓦房,用大石块砌的墙;还有一片黄土打麦场子,场子里还养着不少的鸡。
一个白头发的老婆婆,正在场子里边走边哭,是小脚不说,还是八字脚。
见了二人,口里直念佛道:“阿弥陀佛,郎中可来了!”
那农人摆手道:“别瞎说,人家不是郎中!”
老太婆一怔道:“不是来治病的?玉花可是要死了!”
海枫急于要救人,哪有工夫跟老太太说话,自己推门进了房子,只觉得房中一股汗臭。
他也顾不得这些,见堂屋边一间卧房,门前悬有白布的帘子,他就掀帘而进,一个老妈妈忽然走上前来道:“咦!你这人那……”
土炕上倒着一个大姑娘,两手紧抓,面色青紫,那个老妈妈也不知是她什么人,手里拿着笆蕉大扇子,正在给她扇扇子。
海枫一指姑娘道:“我是来给她治病的!”
老妈妈嘴里念了一声佛,这时那个农夫和老太太也都进来了,嘴里说:“你快给玉花看看吧!”
海枫过去拨开那姑娘眼皮看了一下,不由打了一个寒战,心说好狠的东西!
只见玉花整个眼珠,已现出一片乌黑的颜色,分明是伤中肝脾,在点穴法中来说,这是“死穴”之一。
老农眼巴巴地道:“还有救么?”
海枫哼了一声,道:“试试看吧!”
当时就叫两个女人把那姑娘扶得坐起来,江海枫两手按在姑娘两边肋上,用本门独特的解穴手法,霍地向正中一挤!
只闻得那姑娘口中尖叫了一声,“哇”地喷出了一口血来。
两个老太太吓坏了,一起鬼叫了起来,大声嚷道:“哎哟!吐血了!”
那个农夫脸上霍然变色,过来就要抓海枫的领子,海枫知道他们是误会了,就怒声道:“不要胡来!我是救你女儿的命!这口血她不吐出来就活不了,现在已不妨事了!”
那农夫先还不信,见女儿有了呻吟之声,这才将信又疑的松开了手。
江海枫真有些气笑不得,当下又在玉花两肩上各捏了一把,对那个老太太道:“你们家里有生姜没有,快沏一碗姜水,给她灌下去,叫她睡一觉,明天就能下地了!”
老太太连连作揖道:“有!有!你真是活神仙,阿弥陀佛,这可就好了。”
说着拐着一双小脚,匆匆出房而去。
海枫来到堂屋,农夫献上了一碗开水,皱着眉道:“玉花虽是活了,大爷,你还是得想办法,把那个小贼找着。要不然,我们一家还是不能活!”
另一个女人也大声的道:“那个狗贼,还抢了我们一匹马,骑着走了!”
农夫一惊道:“我怎么不知道?为什么不早说?”
两个人又咭咭呱呱说了一阵子,江海枫是一句也听不懂!后来农夫才对江海枫道:
“他骑了马,是想要逃的!”又道:“大爷,你要去拿他,最好是趁这个时候去,因为那小子身上有伤,他一定逃不远!”
海枫点了点头问道:“他伤在何处?”
那个老太太门牙都掉了,说话直跑气,连说带比道:“这里……这里……这里还有!”
又摸头又摸腰,最后比了一下腿,海枫点了点头,就由身上取出了一小包银子道:
“这里面大概还有十两银子,虽然数目不多,也够你们生活两个月的,你们留下用吧!”
农夫还不大好意思,那个老女人却在一边道:“收下吧,人家是好心,我们把钱找回来再还给他也是一样!”
农夫这才干恩万谢的收了下来,江海枫别过他们,沿路绕出去,他倒不急于去找秦桐,因为他知道秦桐必定是早就逃远了,这时候想要去找他可不容易,还是先回去再说!
返回“石矶寺”,娄云鹏站在门前,一见他回来,就冷笑道:“别进来了,咱们被赶出来了,你快去提东西吧!”海枫怔了一下道:“怎么回事?”
铁掌黑鹰哼了一声道:“还会有什么事?还不就是昨天晚上闹了一下给闹坏了吗?
老方丈硬说是咱们行为不检,才致招来了外敌,你说气不气人?”
江海枫笑道:“这也不能怪他,既然如此,我们就下山吧!”
说着就进入房内,把东西略为收拾了一下,娄云鹏招来了两个小和尚,叫他们帮着提东西。
江海枫仍然去向老方丈道谢,可是老方丈却是垂帘不理,海枫只得退出,同娄云鹏一起下了北高峰。
这附近寺院如林,要依着娄云鹏,还想另找一家庙住进去,江海枫却反对道:“算了,咱们住一家客栈吧!”
海枫身上虽没了钱,可是娄云鹏却多得是,两个人就在西湖附近一家叫做“藕香居”
的客栈里住了下来。这“藕香居”倒是真正的名符其实,三面临水,值此盛夏,荷花遍开,清风由湖上吹过,在清晨或是傍晚,都能闻到一阵阵沁人的清香!
二人仍是分住两间房,因为海枫喜静。
这一夜,也就是搬进来的第三夜。
天上星皎云静,水面上书舫如梭,这些船上有一騷一人墨客,也有两湖的官妓,阵阵丝竹声,由水面上飘过来,加上船娘们清脆的嗓音,听来只觉得悦耳已极!
江海枫站在窗前,凭栏下望了一刻,却感到一种说不出的寂寞,中原之行,实在是太不划算。师父死了,秦桐又是如此的刁狠一陰一损,今后还不知该如何对付他。
至于燕九公等人,是否就会真的听了乔冒的话,和自己两罢干戈,这还不得而知。
想到了这些,他益发地感到烦躁。
时已午夜,可是湖上人声未静,海枫正想到附近去走走,却闻得门外茶房叩门道:
“相公还没有睡么?”
江海枫开了门,就见一个茶房手上持着一封素笺,一面弯腰道:“这是一个客人送来的,说是要交给相公过目。”
海枫接过一看,天青色的素色信封上,写着这样几个字:“面呈江海枫君。”
下款是一颗朱砂小印,茶房递上了信,就退身而去,海枫心内一惊,暗忖道:“怪呀!这是谁?怎会知我住在此地?”
细看那字迹颇为清秀,分明出自女子手笔,他也不及辨看那印记中是什么字,匆匆拆开了信。就灯下一看,只见薄如鲜绢的宣纸上,一笔秀丽字迹,宛如龙飞凤舞,撇捺生姿,写的是:
“海枫君雅鉴:
小别数日,魂梦为劳,遐想清尘,备深景慕,妹菲材陋形,顾影自惭,敢谓能识英雄,遽而妄企攀附?只以沙岸一唔,彼此诸多投契,而君神技更令拜倒,好鸟坐树,时聆求友之声,落花当门,徒醉伤春之酒,妹尚未字,君尚未婚,其有意乎,固所愿也。
钗荆裙布,有鸿妻偕隐之衣裳,雨晦风潇,写鸡鸣交警之诗句,人间缘合,难得易失,敬陈片楮,即希见信,于丑时至湖心亭一晤,妹引颈候之!专此即祈时安
妹
瑛上
x月x日”
江海枫不禁俊脸通红,放下了手上的信,直如当头挨了一个霹雳,半天做声不得。
心里这时已全然明白了,这署名为“瑛”的人,必是丑女项瑛无疑!
他真想不到一个女人,竟会有这么大的勇气,居然敢主动写出这封“求婚”的信来,这实在是令人想不到的事。
信中“彼此诸多投契”一句,更令他有啼笑皆非之感,自己只为彼此并无深仇,而一时手下留情,却想不到竟会被对方误会对她有情!
这几日以来,别人所提关于丑女项瑛的警告,他也着实听得太多了,可是他一直并未十分在意。
现在事情临到了头上,他才真的感觉到了严重。
这么美丽的辞藻,秀丽的字迹,竟会是出自一个丑陋的人的手笔,也着实令人不敢相信!
他长长叹了一声,把它重新折好,置于桌上,方才本有出游之心,此刻已被打消得一个干净。
要是答应了项瑛的约会,那么这个时候,也该是时候了。
江海枫考虑了一刻,本想如约前往,当面开导她一番;可是转念一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自己何苦还去惹这个麻烦?
想到这里,他就不动了。
这件事他埋在心里,也没有告诉隔墙的娄云鹏,因为娄云鹏是存不住话的。
做完了坐功,差不多天已到了“寅”时,已快要亮了。
江海枫熄灭了灯,上床略为闭目,其实功夫到了他如今这个境界之后,睡不睡觉,已是无所谓,只能算是合目养神而已。
就在他似睡不睡之间,他耳中清晰听到屋顶瓦面之上,有一阵极为轻微的声音!
这种声音,在微风摇着柳树的声音之下,极不容易听得真切,也除非有像海枫这等高超造诣,才能有所察觉。
他猛然坐了起来,可是他又倒了下去,佯作出一副泰然之态。
他知道,有夜行人来了。
运用灵敏的听觉,及所谓“天视听”的能力,他虽然身在室内,可是那夜行人的一举一动,他也能了如指掌。
他感觉到那人就在自己这间瓦面之上,转来转去,约有个半盏茶的时间,声音才停止了。
就在这时,他看见一条白色细小的绳子,自空中垂了下来。
海枫心中一惊,忖道:“莫非竟是一个贼人,来此窃物不成?”
想到此,不禁倒失笑了,因为他一直以为,来人必是一个厉害的对手,此刻看来,对方不过是一个鼠盗狗偷之流罢了!
现在,一个身着黑色衣裳的人,自绳上缘了下来,动作极为轻快,不带一些声音。
海枫这时越发装作成熟睡的模样,只是暗中却很仔细地偷偷看着此人。
这人下地之后,身形向下一蹲,正好和床头横栏平齐,略过了一会儿之后,才又站了起来。
江海枫不由心中一动,这时他才看清了,来人青绢系头,腰肢婀娜,敢情是一个女的。
江海枫不禁感到棘手了,因为他一生最不愿和女孩子打交道,尤其是交手!他觉得无论是胜或者败,都是相当尴尬的事情。
这人头扎青绢,身着夜行衣,面上尚遮有一幅面纱,仅仅露出双瞳。
只由这一双眸子看来,海枫实在是看不出这人是谁!
现在他决心按兵不动,要等着看一看,这个女贼究欲何为?
只由她外形上看,是一个年岁不大的姑娘,她远远地立在床前注视了海枫一会儿,遂蹑足而前,伸手在桌上略为翻动了一下。
海枫见她在桌上翻了半天,并无所获,身形一纵,竟自来到床边,一双眸子,东转西转,忽然注定在他枕边的那一口宝剑之上,就不动了。
江海枫心中一动,仍佯作不知。
这女贼,足尖微点地面,身形向前一探,伸手就把海枫那口“凝霜剑”取到手中。
她娇躯一晃,已飘至一边,玉手微微一抬,已把宝剑抽出了半尺左右,即又合上了。
现在,她已断定了这口宝剑的价值。
却见她匆匆把它系好在背后,又从身上取出了一串明珠,慢慢又走到床前,把它轻轻放在枕边。
一切就绪之后,只见她身形一摇,已自到了壁边,正要攀绳而上,忽然用手向后摸了摸,顿时怔住了。
她纤腰一扭,纵过一边,一打量床上的江海枫,见他仍是原样未动。
可是再一看,自己方才背好在背上的那口剑,却已搁在一边书桌之上!
这夜行少女不由吓了一跳,一双明亮的眸子,连连地眨动着,像是内心十分不解!
最后她仍以为是自己方才粗心大意,宝剑并没有系好,就蹑足而前,重新又把那口宝剑系好!
她所以由屋顶系绳而下,是因为知道海枫的厉害,生恐落地之时,带出了声响,而惊动了他。四边的窗虽都敞开着,可是窗外都有横竖的铁栅,所以她才不得已,而出此下策。
就在她第二次攀绳欲上的刹那,她忽然感觉得一阵微风,自背后袭来,下意识地用手向背后一摸,敢情那口明明系好的宝剑,又不翼而飞!
这一来,可把她吓出了一身冷汗!
她身躯猛地一转,不由“哦”了一声。
原来床上熟睡的江海枫,此刻竟昂然立在她的身前,他面上带出一丝冷笑,道:
“我看你还是实话实说的好!”
夜行女向后猛退了几步,这时她真是想跑都办不到了,再看对方,右手正握住那口长剑,左手却抓着串明珠。
只听他又冷笑道:“无知的女贼,何故弄此玄虚?还不从实说来,否则却是饶你不得。”
夜行女好似自知逃走无望,不由冷声道:“江海枫,你这是明知故问呢,还是装糊涂?”
江海枫冷笑道:“你是谁?何不现出本来面目,我一生行事光明磊落,就见不得你这种鬼鬼祟祟的样子!”
说罢,平空一抓,那夜行女躲避不及,面上薄纱,竟为海枫平空抓落在地,现出了她的本来面目!
江海枫在她面纱一落的霎时间,已认出了她竟是杭州七女之一的粉蝶儿文三姑!
文三姑一时大意,面纱就为对方抓落,大吃了一惊,向前一纵,夺门就跑。
江海枫右掌向前一圈,文三姑只觉得迎面一股罡风,山也似的逼来,一时立脚不住,“通通通”一连跄出六七步,“噗”地一下坐在地下!
这时海枫已乘机把室内的灯盏点亮了,室内立时大明。
粉蝶儿文三姑,由地上一翻而起,背墙而立,愤怒的冷笑道:“你这么大本事,欺侮我一个女人,又算得什么英雄?”
海枫不动声色道:“你只要把来意说出,我酌量情形,也许尚能放你,否则我就把你绑了起来,送到本地衙门里去。”
文三姑不由呆了一下,道:“你不能这么做!”
海枫冷静的坐了下来,道:“我怎么不能,你一个姑娘人家,半夜攀绳而下,意欲何为?”
文三姑这才叹了一声,道:“其实我来此是一番好意,是为你和大姐传递定情之物来的!”
海枫不由俊脸一红,心中这才突然明白,当时又恨又气,但竟也不由得怔住了。
粉蝶儿文三姑,见他忽然如此,不由胆子顿时大了,冷笑道:“江相公,你是聪明人,我姐姐虽是人长的丑,可是人品武功都是不弱。这些年来多少人想要娶她,她都没瞧上,现在瞧上了你,已经是很难得的了!”
江海枫不由勃然大怒,恨声道:“简直是信口胡说,婚姻大事,岂是儿戏,亏你还是一个女人,竟会说出如此无耻之言!”
文三姑把嘴一撇道:“女人又怎样?江相公,现在我既被你认出来了,干脆我就说明了。我姐姐既是看上了你,你想跑都没有用……”
海枫朗笑了一声,道:“我倒要看看你姐姐有多厉害,你趁早回去告诉她,叫她死了这条心吧!”
说罢站起来,把房门推开,道:“今夜我不为难你,要是再来,可怨不得我手下无情,你走吧!”
粉蝶儿文三姑见状,不由格格一笑,一道:“别这么大火气,既然宝剑你不肯暂借,我大姐这串明珠,你却要好好地收着……”
说着摇摇晃晃的向外走去,海枫不由心中一动,这才想到,手中这串珠子,还没有还给她。
当下冷叱道:“站住!”
文三姑回身微笑道:“这串明珠,乃是你与我大姐定情之物,我不能拿回去,你跟她本人说去吧!”
海枫冷笑道:“你不取回,也不要紧,我就把它抛落湖中也是一样!”
说着猛地转身就要抛出,文三姑忽叫道:“慢着!”
江海枫右手一翻,这串珠子,竟向着她面上飞去,粉蝶儿伸手接住,哼道:“你以为如此我姐姐就会死心了?”
说着冷冷一笑,揣起了珠子道:“告诉你,可没有这么便宜,你等着看吧!”
又点头笑了笑,道:“我走了,我劝你还是好好想想,你今夜没有赴我姐姐的约会,她在湖心亭哭得很是伤心!”
海枫冷笑了一声,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粉蝶儿文三姑说完了话,扭头就走了,江海枫正不知如何发泄心中这口闷气,却见铁掌黑鹰睁着朦胧的睡眼,出现在门边,道:“怎么回事?你刚才跟谁说话?我好像听见是个姑娘家!”
海枫冷笑道:“这杭州七女,未免太岂有此理了!天下竟有这种事情!”
遂把自己接信,和粉蝶儿文三姑方才之来意说了一遍。铁掌黑鹰也怔住了,遂一笑道:“怎么着,我说的不错吧,老弟,我把话说在前头,你往后看吧,好戏还在后头呢!”
海枫重重叹了一声道:“你看这事,我该如何?”
娄云鹏一笑道:“其实项瑛这个人,倒是不怎么坏的!”
江海枫不由冷笑道:“你这是什么意思?莫非还叫我……”
娄云鹏摆手笑道:“不是这意思,我是说你对于此人,应该手下留情面才好。”
海枫苦笑道:“我倒是要求求她,对我留点情面了,这真是一件令人头痛的事!”
他一边说着,一边在室内来回地走了起来,娄云鹏不由暗笑了笑,心想这么一个大英雄,天不怕,地不怕,却会被一个姑娘家吓成这样!
当下过去拍了拍他肩膀道:“得了,老弟,你别愁,这事情还是那么一句老话,她行她的,你不理你的,一任她怎么样你,只给她一个不理,她还能怎么样?”
海枫冷笑道:“不理也不行,我看只有给她一个厉害,这女人也太不知羞耻,无法无天了!”
娄云鹏笑道:“还算你机灵,要是那口剑,真的被她给偷走了,那才是麻烦呢!”
忽然间海枫沉声道;“小声,有人来了!”
娄云鹏一惊道:“在哪里?”
问答之间,就听得一人叩窗道:“江相公在么?”
铁掌黑鹰怔了一下道:“噢!是一个娘儿们!”
海枫向他施了个眼色,轻声道:“我先到你房内暂避,你应付她便了!”
说着匆匆而去,娄云鹏这才咳了一声道:“是谁呀?”
窗外女子道:“我找江海枫!”
铁掌黑鹰就走过去打开了窗子。却见暗影之中,俏立着两个女子,娄云鹏就近铁栅细看了看,看出了二女之一奇丑无比,心知必是丑女项瑛无疑。她身后俏立着一个十分娟秀的姑娘,圆睁着一双杏目,像是寻仇问罪而来。
娄云鹏不由暗赞海枫机灵,当时咳了一声道:“你们是谁?找江海枫做什么?”
项瑛看了看他道:“我姓项,是来找江海枫的!”
娄云鹏眨眼道:“不巧得很,他刚出去!项姑娘你有什么事,我可以转告他。”
项瑛身后的文三姑冷笑道:“扯谎,刚才我还看见他在呢!”
娄云鹏一笑道:“你刚去,他就走了!”
文三姑冷冷道:“骗人!”
项瑛点了点头道:“既然这样,我们也不进去了,不过请你转告他一声,就说姑娘我来看过他了。他若是有一点人心,就请他也到我那里去一趟。”
娄云鹏笑道:“当然,当然,姑娘现在住在何处?我告诉他一定回拜就是!”
项瑛不由面上一喜,遂又叹了一声道:“我对他的真情想必他已知道,你大概是姓娄吧?”
娄云鹏忙点头道:“不错,我是姓娄。”
项瑛忽地低下头,像是要哭地道:“你既是他要好的朋友,我也不必瞒你,实在说,现在人人都已经知道这一回事了……”
娄云鹏挤了一下眼睛,岔口道:“哪一回事?”
项瑛抬起头,冷冷笑道:“我和江相公婚姻的事情。”
娄云鹏佯作惊讶道:“啊!这事我可是一点儿也不知道。”
粉蝶儿文三姑在一旁插口道:“江海枫他知道就行了,今天我姐妹来,是来给他一个好消息;既然他不在,我们和你说也是一样。”
“什么消息?”
娄云鹏一面说着,一面把头凑过去听,项瑛望着他点了点头道:“方才四妹来此会晤江相公,也许是她礼貌欠佳,得罪了他,我此来是专门带她请罪的!”
铁掌黑鹰哈哈一笑道:“项女侠,你太客气了,这样让你们站着不是待客之道,请你二位绕一个远,进来谈话如何?”
项瑛摆了一下手道:“那倒不必,我们很快就走了!”
说着右手入袖,取出了一串明珠,递予娄云鹏道:“这是我家一宗家传至宝,价值连城,请你收下转交给江相公,就说这是我的一点证物。你不妨告诉他说,我项瑛此生已立定了志愿,绝不再作第二人想……”
说到此,居然语音带悲,又讷讷接道:“生是他江家的人,死也是他江家的鬼!”
顿了一下,接下去道:“你就这么告诉他,叫他为人不要太自负,也不要太……”
说到此,文三姑在一边插口道:“我姐姐是一位痴心人,可不像江海枫那么无情……”
项瑛忙叹道:“也不能这么说,四妹,你的火性太大了!”
文三姑撇了一下嘴道:“大姐,你倒真相信他,看吧,早晚你会上当!”
项瑛不理她,晃了一下手上的珠串道:“拿去呀!”
娄云鹏冷笑道:“对不起,这个我可不能代收,你还是带回去吧!”
丑女收回了手,一瞪眼道:“为什么?”
娄云鹏灵机一动道:“这个你们都还不知道?你可知我那江兄弟已经订过亲了!”
此言一出,项瑛不禁打了一下哆嗦,手里的那串珠链也差一点掉了下来,她说:
“定过亲了?是真的?”
文三姑冷笑道:“别听他胡说八道!”
娄云鹏呵呵一笑道:“信不信就随你们了,我只是不忍心见项姑娘这个样子,所以才说实话!”
项瑛战瑟了一下,两只手紧紧抓着铁栏,道:“你再说清楚一点,我不懂!”
娄云鹏哼了一声道:“项姑娘,告诉你吧,我那江老弟,早在年初,在北方,已和人家订了亲了!”
项瑛冷笑道:“对方是谁?”
铁掌黑鹰娄云鹏呵呵一笑道:“项姑娘,说起此人,大概你也有个耳闻,你可曾听说过有个叫做塞外飞鸿秦紫玲的女侠客么?”
项瑛一怔道:“听说过,她是出没在塞外的,怎会到了中原?”
娄云鹏摸了一下下巴道:“那就不太清楚了,反正她和江海枫彼此投契,就定了终身。”
丑女项瑛狠狠的咬了一下牙道:“无耻!”
当然这一声“无耻”,是骂秦紫玲的成份居多,接着她冷冷一笑道:“你不要骗我,这事情我马上就会开清楚的。”
娄云鹏嘻嘻笑道:“哪一个骗你,那位秦姑娘,不久之前,还到西湖来过,只是你不知道罢!”
项瑛一呆,道:“这么说,她现在还在西湖了?”
娄云鹏点了一下头道:“当然!”
丑女项瑛狞笑了一声道:“好!我今天就找她去!”
娄云鹏不禁心内一动,这才知道一时失口,竟为秦紫玲惹下了麻烦,当下慌忙道:
“秦姑娘早已不在杭州了,你也不必去找她了!”
项瑛冷笑了一声,道:“我自有道理!”
说着回头对文三姑道:“我们回去!”
文三姑还不大乐意地道:“莫非就这么算了不成?大姐,这个险你丢得起,我们姐妹可是丢不起。现在外头谁不知大姐你看上了江海枫,这门亲事要是不成功,我们杭州七女干脆也就不要在这里混了!”
丑女项瑛冷冷的笑了一声,道:“你知道什么?大姐做事,你几曾见到失败过?不过我们也不是强盗!”
说着侧目望着娄云鹏,道:“这件事我一定得弄清楚,我要那姓秦的贱人心服口服。
走!我们走!”
粉蝶儿文三姑哼了一声,对娄云鹏道:“你还是好好劝劝江海枫,他虽然本事大,可是得罪杭州七女,对他也是十分不利的!”
娄云鹏嘻嘻一笑道:“这个我知道,你们走了,不送啦!”
项瑛冷笑了一声,一拉文三姑,二个双双自窗前飘身而下,直向湖面上落去。
就在荷叶的深处,泊着一叶小舟,二女身子正落于舟上,遂掉头而去。
铁掌黑鹰娄云鹏,见她们走远了,才嘻嘻笑道:“兄弟,没事了,出来吧!”
江海枫推门而入,叹道:“你这是何苦,平白无故造此谣言,而把秦姑娘牵连在内,岂非无聊!”
娄云鹏一怔道:“咦!你怎么知道?”
海枫冷笑了一声,道:“你们的对答,我都以‘透听’之法全都听见了,你这么做,实在是荒唐之至!”
娄云鹏干笑道:“你也不要怪我,我也是被逼得没有办法,才出此下策,这办法虽然欠考虑,却能为你解得眼前之急。我就不信,她真能找到秦姑娘!”
海枫叹了一声,皱眉道:“这话要是传到了秦姑娘耳中,成何体统?简直胡闹!”
铁掌黑鹰笑道:“这一点儿我也想到了,不过平心而论,那位秦姑娘确实对你不错,就算是真的,她配你也不吃亏,老弟!莫非连秦姑娘你都看不上眼,那你又看得上谁?
不是我说你,老弟!你的眼界也太高了!”
海枫又气又笑的直摇头,冷笑道:“一派胡言,简直是胡说八道,我和那位秦姑娘虽有数面之缘;可是距离婚嫁的程度还差得太远了,你这种说法,真是太滑稽了!”
娄云鹏拍了一下腿,道:“好吧,就算是我胡说八道,过两天我找她去,我给她道歉总行了吧!”
海枫冷笑道:“你就是说破了嘴,人家也不会理你,反正我是被你害苦了!”
铁掌黑鹰摸了一下鼻子,半笑道:“兄弟,你别再犹豫了,像塞外飞鸿秦紫玲这么色艺双全的姑娘,你再挑三挑四的,那可真是说不过去。你也老大不小的了……为什么还这么……”
才说到此,就见江海枫面色突地往下一沉,娄云鹏吓得不敢再往下说。
当下叹了一口气,苦笑道:“得啦!算我没说!”
海枫见他如此,不由又化怒为笑道:“真奇怪,你一天到晚也不为你自己愁,却是狗捉耗子,专管人家的闲事!”
娄云鹏嘿嘿笑道:“我他妈已快进棺材了,还有什么想头?在老家,像你这种岁数的人,孩子都最少有三四个了,如今你却连个媳妇也没有!”
海枫冷笑道:“大丈夫何患无妻!”
“对!”娄云鹏说:“你也不看看,人家姑娘有多大啦,错过这个村,可又哪来那个店呀!”
又摇了一下头,道:“那个秦姑娘不是我说一句陶醉的话,真是才貌双绝。我活了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见过这么美的人,偏偏你对她竟不动心……”
说到此,气得冷笑了一声,倒有点像老子训儿子的语气,道:“你的心是铁打的呀?”
海枫被他说得真是有些哭笑不得,可是娄云鹏的话,倒也微微打动了他的心,他讷讷道:“人非圣贤,谁能无情?只是情宜动则动,不宜则不能动!”
铁掌黑鹰怔了一下道:“这是什么意思?莫非有什么不妥?唉!你也顾虑得太多了!”
海枫由座中站起,剑眉微颦道:“秦姑娘确是人中之凤,才艺双全,只可惜我认识她……太晚……了!”
娄云鹏一翻眼珠,惊讶地道:“晚什么?人家现在不是一个姑娘家么?”
海枫冷笑了一声道:“所以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你可知秦姑娘在认识我之前,已先认识了别人么?”
娄云鹏打了一个哈哈笑道:“我当什么事呢,一个人一生总要认识几个人的呀!”
海枫冷笑道:“你可知道,左人龙此来中原,所为何来?”
铁掌黑鹰口中“啊”了一声,道:“这么说,是他们两个啊!”
海枫冷笑道:“这件事虽然我知道得不清楚,可是他二人之间确有隐情,他们是一逃一追,看来早晚必要见面。虽然秦姑娘表示过,他们之间已毫无牵挂,可是左人龙却未必死心。”
娄云鹏不由点了点头,心说:我还当你是真没有情感呢,原来你竟是为此!
当下嘻嘻一笑道:“老弟,你是为这个啊,我看你顾虑也未免太多了,秦姑娘既已对你说过这种话,你还有什么顾虑?”
江海枫摇了摇头道:“这事情,我不能做,再说还有一个席丝丝,我还要找她回来!”
说到此,他那张俊脸不由得红了一下,这才想到自己说露了口。
娄云鹏马上追问道:“什么席丝丝?”
海枫只得把和席丝丝的一段说了一遍,铁掌黑鹰娄云鹏却听得迷糊了,长吁了一口气道:“好家伙,还有这么一回子事,你怎么早不对我说呀!现在没别的,快找席丝丝!”
海枫叹道:“她自从被左人龙掳去之后,至今下落不明,可又怎么个找法?”
铁掌黑鹰皱眉深思了一阵子,道:“左人龙既说她中途脱逃,这话大致可信,我想那席丝丝既知道你来江南,她必定也来了。从今天起,我们要留心察访一下!”
说着又笑道:“能随老弟你一路同行,这姑娘必定不差,我倒要见识一下!”
海枫一笑道:“不过是一个小孩子,倒很天真有趣,能烧得一手好菜……”
娄云鹏又问了一下她的模样,心中就留下意了,暗忖道:“难怪我每次与他提起秦紫玲来,他都是推三阻四的,原来还有一个席丝丝夹在里面!”
他于是想,能为海枫看上的姑娘,必定不差,从明日起我倒要好好为他留意。能找到这位席丝丝,让他二人及早结为连理,倒也是美事一桩。
这么想着,他就站起身来,微微笑道:“天也快明了,你还是歇一会儿吧!”
说着就径自回房休息去了。
江海枫却为娄云鹏勾起了心事,又为眼前的烦恼所搅,他倒在床上,却是一会儿也没有睡着!
昨夜,下了一整夜的纤纤细雨。
那些爬在壁上的牵牛花,紫色的、红色的,经过雨水一冲淋,越发显得鲜艳绝伦,娇媚欲滴!
紫玲推开了窗,怅怅的望着这院中的景色。
她那双明媚的眸子,仍然含着汪汪的泪痕,昨夜她又哭了。
她想了很多,想到了左人龙,更想到了江海枫,一个是“恨”,一个是“爱”,可是两个人,却都不属于自己,远远地不知在哪里!
在这静寂的寺庵之内,连一声欢笑,或是一声叹息,也都闻不到,四周的沉闷,近乎室息,近乎死亡的一种压迫……
从遥远的天边赶来中原,她是为了追寻一个憧憬与幻想来的,可是这年来的奔走,自己得到了什么?
她绝不是一个懦弱的女孩子,也不是所谓甘心“逆来顺受”的人,因此她对任何事情,都抱着一种积极向上的心理!
就拿江海枫来说,她是不会轻易放过的。
她以为海枫无论在哪一方面来说,都值得自己钦佩,像他那么神俊的人物,正是自己中原之行所要寻觅的对象!
由是她又想到了丑女项瑛,内心生出一种无名的愤慨,心想,这女人我一定要见见她,看看她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强霸的女人!
心中方想到这里,就听得庵门前,一个小尼姑的声音道:“没有、没有,你找错了。”
又一个女人的声音道:“怎么会错?你再进去查查看,是姓秦的!”
小尼姑口宣佛号道:“阿弥陀佛,你这人怎么如此胡闹?我们庵里是有人借宿,可是绝没有一个姓秦的姑娘,女客人,你还是到别处找找吧!”
此言方了,就听见另一个低嗓子的女子道:“混蛋东西,你一个小尼姑,居然敢对我们说话无理,快滚开!”
那个小尼姑大声道:“哎呀!反了!反了!我可是要报告师父去了。”
说到此,忽听她口中“啊哟”叫了起来,一面嚷着道:“你们快来呀,这两个姑娘打人了!”
秦紫玲不由一惊,一按窗沿,“嗖”一声已来至院中,这时就听得那个低嗓门的女人道:“管他的,我们进去搜搜看!”
那个细声音的,还有点怕事,道:“三姐,别胡来,快点放开她吧!”
那个叫“三姐”的,大声嚷道:“胆小鬼,你怕什么呀,怕就别来!走!”
只听得“通”一声,那个小尼姑倒在一边,同时间,两个少女闯了进来,为首的是一个身高体大、面色黝黑的姑娘。
这姑娘身后,却是一个十分白瘦、小鼻子小眼的少女。
两个姑娘身上可是全带着家伙,一身劲服。
二女方一闯进来,正逢着秦紫玲迎面走出,那个白瘦的姑娘,一拉她身前的黑大个道:“你看,这尼姑庵里,还有俗人!”
这时秦紫玲已怒目地站在二人身前,怒道:“你们这两个女人好没道理,为何在人家这种修行的地方大吵大闹,还打人,成什么样子?”
地上的小尼姑,这时也爬了起来,对着紫玲拜哭道:“女施主,你修修好,可别叫她们往里闯,师父看见了,我可是要受罚的!”
紫玲冷笑道:“你放心,站起来!”
小尼姑这才站了起来,一面又道:“她们要找一个姓秦的姑娘,我们这里哪有呀?”
这时,那个黑壮的姑娘,冷笑了一声,手指着紫玲道:“你是谁?姓什么?”
紫玲冷笑道:“姓什么,你管得着吗?我是借住在这里的客人,你们无故欺人,我可是不答应。”
那个瘦白的姑娘,撇了一下嘴道:“小妹子,不是姐姐我吓唬你,你要管闲事,我们也管不了你;只是你却要认清了对象,要打听打听清楚,这个闲事你管不管得了!”
黑姑娘一插腰道:“还跟她说这些,搜了再说!”
紫玲不由大怒,当下仍然忍着气道:“你们是干什么的?这么凶?”
那个黑大个,冷笑了一声,用大拇指向自己鼻上指了一下道:“你连杭州七女的大名都不知道,就敢到西湖来?哈!我说呢!”
这时那个小尼姑,一听对方竟是杭州七女,不由吓了一大跳,面上变色道:“啊!
杭州七女!”
紫玲不由也吃了一惊,没有想到正在想着她们,她们竟就找上门来了!
当时她冷冷一笑道:“啊!原来你二人竟是杭州七女,倒是失敬了!请问二位大名?”
黑姑娘哼了一声,道:“怎么着?害怕了吧!告诉你吧,姑娘我是巧燕儿石青青。”
又用手一指那个白瘦的姑娘道:“她是六妹,女解元唐文采!”
秦紫玲冷冷一笑道:“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石青青打量着她道:“老实说,我们来这里是找一个人,姓秦的!”
紫玲不动声色道:“这里没有姓秦的。秦什么?”
这时,另一边的唐文采,上前一步,看着她,奇怪的道:“啊!对了!你别就是秦紫玲吧?”
紫玲吃了一惊,当下冷笑道:“我是不是你们更不要多管了,我只问你们两个找秦紫玲干什么?”
二人对看了一眼,女解元唐文采嘻嘻一笑道:“得了,别卖关子了,我已看出来了,你一定是秦紫玲,别装了!”
塞外飞鸿秦紫玲面色一冷,道:“不错!我就是,你们找我做什么?”
二人呆了一下,石青青上下又打量了她一会儿,问:“你是从哪里来的?”
秦紫玲笑道:“从天山来的,怎么样?”
石青青张大了眼睛,连连点头道:“这就对了,你果然是秦紫玲,那就好办了!”
那女解元唐文采,笑着抱了一下拳道:“这么说,太失礼了!”
紫玲面色一沉道:“我与你姐妹素昧平生,忽然来访所为何事?”
唐文采缩了一下脖子道:“秦姑娘,这事情你就不明白了!”
一边说着,一边细看着对方,又从身上掏出一封信,双手递上道:“我姐妹久仰姐姐你的大名,所以一听说你来到了西湖,立即前来拜访!”
紫玲并不去接,只问道:“这是什么?”
唐文采一笑道:“这是我大姐项瑛的亲笔信函,嘱我二人见了姐姐面陈给姐姐一阅!”
紫玲更不禁心中十分惊奇,大感奇怪,目光向那封信笺上一扫,果见其上有“秦紫玲亲展”等字样。
当下好奇的接了过来,拆开一看,遂冷冷一笑道:“我与令姐陌生得很,好端端的为何请我吃饭,我倒是有些受宠若惊了!”
唐文采嘻嘻一笑道:“我姐姐最是敬重远来的贵客,你虽是新来不久,可是塞外飞鸿秦紫玲的大名,我们早已久仰了,到时务请赏光才好!”
紫玲面上冷笑,内心却觉得不胜疑感。
她是一个个性极强,而且胆力过人的姑娘,当下略一思索,遂点头道:“既是如此,我一定赴约就是!”
石青青大声道:“对!这才是侠女……”
还要接下去说,却为唐文采推了一下道:“三姐,你又乱说话了!”
石青青嘻嘻一笑,就把嘴闭住了,秦紫玲心中一动,遂道:“你二位没别的事了吧?”
唐文采缩了一下头,笑道:“没有了,姐姐只要记住时间,不要来迟就是了,我们告辞了!”
说着就和石青青抱了一下拳,转身就走,巧燕儿石青青一眼看见那个小尼姑还站在面前,当时一把抓住了她的前襟,大声道:“臭尼姑,你不是说这里没有姓秦的么?”
那个小尼姑吓得直打哆嗦,又转向紫玲道:“姑娘,你不是姓张么?怎么又姓秦了?”
巧燕儿石青青娇叱了声:“还装蒜,我打死你!”
说着一扬右腕,直向小尼姑面上打去,却为另一只手,中途把它给接住了。
石青青只觉得腕上一阵剧痛,差一点儿都快断了。惊怒之下,看见是秦紫玲半出右手,仅仅用了三个手指,架在她手腕之下。
石青青虽是个性粗鲁,可是对方身手强弱,她却是一看就知道的。
当下面色通红,窘笑道:“既是秦姑娘说情,就算了!”
说罢收回了手,同女解元唐文采出了寺门,唐文采又回过头来叮嘱道:“姐姐千万要来,可不要叫我姐妹紧着等呀!”
紫玲冷着脸道:“我必定准时,请放心!”
说着话,目送二人离去,她默默的沉思了一会儿,心说这项瑛怎么好端端的突然请我吃饭,到底是什么用心?
左思右想,也得不到一个答案,正自猜测,身后的那个小尼姑,尚未离开,这时趋前道:“大姑娘,你怎会和杭州七女有来往呀?她们都是一群不讲理的女混混呀!”又害怕的道:“弄不好,她们还敢杀人!”
紫玲微微笑道:“我倒不怕她们杀人,我正要问你‘太一陽一坪’在什么地方?离这里有多远?”
小尼姑眨了一下眼睛道:“杭州七女就住在太一陽一坪呀!大姑娘,你真的要一个人去那里?”
紫玲笑道:“当然要去,她们请我吃饭我还能不去?”
小尼姑皱着眉道:“别上当,她们有花样!”
紫玲见她僧衣也破了,身上东一块泥西一块水,样子十分狼狈,当下笑着拍了拍她的手道:“你不要怕,我不会怕她们的,你告诉我太一陽一坪怎样走就是了!”
小尼姑这才比划着,把太一陽一坪的去向说了一遍,紫玲牢牢记在心中,然后笑道:
“好了,你快去换衣服吧,等会儿你师父又要骂你了!”
小尼姑这才警觉,匆匆的去了。
秦紫玲回到室内之后,心内又感到一阵说不出的兴奋,她忖思着,这事情也真巧,自己正想借机会一会那丑女项瑛,却想不到她居然也有此意思,这倒好!倒省得我找她了!
想着又把项瑛的来信,细细阅读了一遍,只觉得文词并茂,那一笔小草书,写得更是流利已极。信内所约的时间,她本不知是哪一天,这时掐指一算,正是明天,不由心中动了一动!
她又想:“莫非这次项瑛找我去,是为了江海枫么?”
可是自己认识江海枫的事,总共没有几个人知道,她又怎会晓得?
再说就算她知道,找我去,又是为了什么呢?
苦思了半天,仍然是不着边际,一生气,干脆也不想了。
第二天,倒是一个天气晴爽的好日子。
在接近傍晚的时候,紫玲策着她的那匹汗血马,来到了太一陽一坪。
这地方,是离西湖不远的一个幽静的树林子,有青葱葱的林木,有绿茵茵的草地,山花开得烂醉,蝴蝶儿就像飘在天上的树叶一样的。
杭州七女,在这里有一座占地颇大的庄院,在四周生满了刺花的围墙之内,是一座玲珑透剔的更楼,四外还有建筑得巧妙的七座房舍。
蝉神噪耳的两棵大柳树之下,是一座黄石砌成的大门框,正中是两扇长方形,漆成浅绿色的大门。
门上有一方朱红色的竹匾,书着“七女楼”三个大字,倒也庄严美雅!
秦紫玲翻身下了马,门前早有一个艳衣的少女在那里等着。
这少女见秦紫玲到来,忙上前行礼道:“请问来客可是秦姑娘么?”
紫玲含笑点头,问道:“你家主人在家么?请转告一声,就说秦紫玲赴约来了!”
那少女一面接过了马缰,嘻嘻笑道:“七位姑娘都在堂内,恭候着姑娘大驾呢!”
紫玲心中不由暗自惊奇道:“杭州七女,不过是小有名声的几个毛丫头,居然在西湖如此作为,只看她们这种势派、享受,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她这匹汗血马,不愿随便交人,就嘱咐道:“我这马要小心喂它,不可随意摸它,要不然,它可是会咬人的!”
那个少女连连点头道:“我知道,姑娘你请放心!”
秦紫玲亲自看着人把它拴在槽头,这才随着那少女直向楼内行去。
这时七女已得到了消息,相继出楼,在楼前一字地排开,鲜衣彩带在日光下更增俏丽。
紫玲就见为首一个女子,一头黄发,面若重枣,奇丑无比,心内就想到了此女必是丑女项瑛无疑。
她那种相貌,在乍然一见时,能使人吓上一大跳,真叫人不敢相信,人世上竟会有这么丑的女人!
秦紫玲虽是有见于先,也不禁为之愕了一下,正不知如何招呼她,那丑女已走上前来,伸出一只白如凝脂的玉手,握在了紫玲手上,笑道:“是秦姑娘么?我们失迎了!”
紫玲含笑点头道:“赴约来迟,尚请各位见谅!”
目光一扫七女,巧燕儿石青青和女解元唐文采果在其中,她就道:“二位姑娘请代为引见,以免失礼!”
唐文采遂一一介绍了一遍,紫玲觉得那丑女项瑛,一副烦人的姿态,尤其是执着自己一只手,肉挨肉,怪难过的。
被引进了大厅,紫玲见厅内布置得极为豪华,四壁悬有名人字画,地上铺着猩猩红白的地毡,所置家具无不一精一美异常。
落座之后,小丫环献上了香茗,紫玲微微笑向丑女项瑛道:“小妹一向远居塞外,和大姐尤其陌生,不知因何宠召,尚请赐告才好!”
项瑛露出了满口免齿,格格一笑,一双黄眼珠子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沙哑地道:
“姑娘不必客气,你的大名我是久闻了,难得有缘相见,又何必一定要有原因!”
紫玲冷冷地一笑道:“话虽如此,我想大姐宠召,必非无故,你我既都属武林中人,说话还是直率一些的好!”
项瑛闻言停下了杯子,点头道:“事情倒是有一点,不过不急,我们还是先谈些别的吧!”
于是就谈到了武林轶事,以及各家各门的掌故,秦紫玲无不应答如流,项瑛不禁更增妒恨。
从外表上看来,双方谈得极为欢乐,可是紫玲内心却时时提防着对方,生恐有什么一陰一谋。
须臾,丫环来报,说酒饭已备好。各人陆续入座,紫玲只是略沾饭菜,绝不饮酒,这时项瑛才微微一笑,望着紫玲道:“今日多谢姑娘赏光,真是蓬荜生辉,姑娘快人快语,更令人钦佩,现在愚姐有一事相求,尚乞姑娘肯答允才好!”
紫玲停箸道:“你我初见,何事相求?请直说,能为则为,不能为尚请原谅!”
女解元唐文采在旁嘻嘻笑道:“自然是能为!”
项瑛那张丑脸,这时看来显得极不得劲儿,半天才笑了笑,道:“听说姑娘已许身江海枫为妻,此事可是真的?请直告才好!”
紫玲不禁面色一红,秀眉微蹙,暗忖道:“怪事,这是从何而起?”
心中怀疑,不禁又羞又气,正要否认,却见项瑛怪笑了一声道:“你也不必否认,这事情我们早已知道了!”
紫玲哼了一声道:“我真不明白你说些什么?”
项瑛仰首喝了一口酒,带着三分酒意,她那张丑脸,就更形难看了。只见她醉眼迷离地道:“不瞒姑娘说,江海枫已和我有了名份,我二人也曾比武定亲,这事情……”
说到此冷笑了一声:“现在全西湖境内,谁都知道我项瑛已经看上了他姓江的,而你……”
紫玲见她这么毫无忌惮地说话,不禁内心大怒,当下忍气嗔道:“你所说之言,恕我一句也不懂,江海枫和你定没定亲,关我何事?你一个姑娘家,如此说话没有遮拦,岂非无耻?”
她一时气愤,脱口而出,在座诸人,都不禁吃了一惊。紫玲也想到,那丑女项瑛,定必会立刻与自己反目了,谁知她听了这么厉害的话后,只是哑声一笑,又喝了一口酒,点了点头道:“我让你骂两句是没有什么关系的,告诉你,妹子!反正不论你怎么说,我是不会把江海枫让给你的!”
紫玲不由推桌而起,面色绯红道:“我看你是喝醉了,愈说愈不像话了!”
项瑛哈哈一笑,一扬手,又灌下了一杯酒,口中含糊地道:“不错,我是喝醉了,秦紫玲,我劝你还是趁早离开西湖,回到塞外去……”
说着踉跄地走下位来,也不知她是真醉还是假醉,只见她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这么一来,其他各女都大吃了一惊,纷纷叫着过来搀她,有的还大声道:“姓秦的,你可不能走!”
紫玲被她们弄了个莫名其妙,当时又气又怒、又羞又愤,连声冷笑不已,心中却想:
“怎么天地间会有这么一个宝贝?”
想着,就见丑女项瑛,忽地在地上痛哭了起来,嘴里放声道:“秦姑娘呀,你好歹可得要成全我,男人到处都有,你又何必非要跟我争这一个人!”
紫玲气得简直不知如何是好,只见她柳眉一竖,娇叱道:“项瑛,你要口下积德!”
只见项瑛满嘴酒气,由地上站起来手指着她道:“秦紫玲,我好言相劝,你不听,你要想离开我这七女楼,却是不能够了!”
紫玲冷笑道:“你要如何?”
项瑛张着大嘴,酒气熏天地道:“今天我要你当着我面,写下一张退婚的凭据,画了押,我才能叫你走,你要马上远走高飞,要不然,我就要你的命!”
紫玲冷笑道:“无耻的贱人,我们看看谁要谁的命!”
她实在太气了,忍不住猛地扑了过去,忽觉身后一阵劲风飒动,秦紫玲猛地转身,却见竟是巧燕儿石青青,只见她低声叱道:“到了这里,你还敢动手?我看你真是不想活了!”
说着一掌直向紫玲脖颈之上劈来,塞外飞鸿想不到项瑛竟是一个如此无耻的女人,被她连羞带气,已经忍无可忍。
这时巧燕儿石青青,也来凑趣,她不禁娇叱了一声,身形一矮,玉手向外一甩,直向石青青袭来的右手之上探去!
石青青身子向左一偏,可是紫玲这时已恨到了极点,哪里还能容她逃开。
只见她身子跟着一旋,“叭”的一掌,正打在了石青青的右胯骨上。
石青青口中大叫了一声,整个身了直冲出了七八步以外,“嘭”的一声,正撞在了八仙桌上,连人带桌子,整个地全倒了下去。
一时之间,杯盘全都打了个粉碎。
这么一来,其她各女,俱都大怒,纷纷叱骂了起来,秦紫玲因觉得厅内人多,展不开身手,当下冷笑了一声,猛地夺门而出。
她身子方纵出,便听得一声清叱道:“你还想跑么?”
一条人影,紧随在她身后窜了出来,只见她双掌一合,猛地向外一撤,竟以“排山掌”的打法,直向秦紫玲后心上打来。
紫玲翻身现肘,已看清了来人是一个身形娉婷,眉清目秀的姑娘。
她记得方才介绍时,此女名叫初凤才亦青,倒看不出,她手底下,竟有如此身手。
当下不敢大意,身躯往前一跄,初凤才亦青,已如同一只燕子似的,自她头顶上掠了过去!
紫玲一垫步,正要纵身而前,忽听得楼上一人怒叱道:“统统给我住手!”
才亦青本来正要往后旋身,听得了这声短叱,慌不迭地纵到了一边。
其她各女听得了这声厉叱,也无不吃了一惊,一齐举目望去,只见阁楼凭窗处站着一个矮小黑袍道人。
这道人白眉白发,头上梳着道髻,只是一张大脸,其黑如同墨染的一般。
他立在窗前,往下望了望,朗声对紫玲道:“小姑娘,你的本事不错,只是在贫道面前,却容不得你如此撒野!你叫什么名字?”
紫玲正在气头上,怎会为这么一个矮小的道人吓住,她不由冷笑了一声道:“你也配问姑娘的名字?快快滚开!”
那道人闻言一双白眉倏地舒了开来,忽地又沉声笑了起来。就见丑女项瑛自一边闪出来,向楼上行礼道:“禀师尊,此人就是徒儿所说的秦紫玲,她一个小丫头,何需你老人家亲自动手,待我亲自擒她就是!”
黑面道人冷哼了一声道:“啊!原来她就是秦紫玲,我只道她是一个知书达理的姑娘,原来竟是这么一个野丫头,你闪开,待为师擒下她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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