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浪回到自己房中,发现诸物都被移动过,心中大为奇怪,忖道:“会是什么人来翻我的东西呢?”
正思忖间,门外突然起了一阵急促的敲门之声,古浪心中一动,沉声喝道:“什么人?”
门外急促的敲门声立时停住了,但却改为以指轻弹,发出哕哕音响。
古浪很是诧异,说道:“到底是谁?”
说着伸手拉开了房门,只见童石红在门外,面上满是焦急之色。
古浪想不到童石红会来找自己,说道:“啊……童姑娘,找我有什么事么?”
童石红闪身进入房内,说道:“你快关上房门,我有话告诉你!”
古浪感到有些不便,正犹豫之际,童石红已经把房门推上,状甚神秘。
看到这种情形,古浪不禁更是诧异,说道:“童姑娘,你这么紧急,莫非发生了什么事不成?”
童石红压低了声音说道:“我不能耽误太久,只告诉你一件事情,明天起你自己要多加小心,弄不好就有杀身大祸!”
童石红没头没脑地说了这几句话,把古浪弄得一头雾水,说道:“童姑娘,这话怎么说?”
童石红这时稍微平静下来,但是仍显得有些顾忌,她含糊地说道:“你不必问这么多,明天你特别小心就是了。”
古浪追问道:“姑娘,你要是不说清楚些,岂不有存心吓我之嫌么?”
童石红摇了摇手,说道:“我来此只能告诉你这句话,别的我也不知道!”
她说罢便要推门离去,但是古浪很快拦住了她,说道:“姑娘!你若是不说清楚,只怕我会辜负你的好意呢!”
童石红无可奈何,顿了一顿,说道:“好!我就多告诉你一句:小心这一群老人!”
说完之后,她从古浪身旁掠过,一伸手推开了房门,闪身而出,飞快地向前院奔去。
古浪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心中惊诧万分,这一群老人都是为春秋笔而来,为何要加害于我?莫非他们已经知道了春秋笔的下落?
想到这里,古浪不禁一阵心跳,他意识到,这支春秋笔,已经给他带来了麻烦。
童石红的匆匆赶来送讯,也使古浪疑惑不定,这个姑娘的本意真是使人难测啊!
古浪想了一想,突然想道:“童石红怎么会知道?必定是况红居也有害我之意!”
想着,古浪不禁怒气填胸,他不知道什么地方得罪了况红居,以至三番两次地要加害自己。
古浪靠在床头上,室外静悄悄的,偌大一座古庙,像是没有一个人,那一群老人,一个也不见,不知到何处去了。
他不停地思索,由于并不知人家将如何谋算自己,所以也想不出什么应付的办法。
过了一阵,古浪已快入睡,突然一阵阵掌风交击之声由后面传了过来。
古浪立时惊醒,挺身而起,他连门都来不及开,就由窗口跃了出去。
出了窗口,便是后院天井,那阵阵掌风,便是由后院一隅传来。
古浪放轻了脚步,循着发声之处,慢慢地走了过去,似见墙外树木枝叶微显晃动。
古浪心中忖道:“什么人会在这里动手?”
他掩住身形,慢慢地向前欺过去。
一直到了院墙根下,才见二人在院墙之外,激烈地拚斗着。
古浪隐在一株树后,仔细一看,原来是石明松和琴先生在动手!
这真大出古浪意料,琴先生怎么会与石明松动上了手?
这时琴先生大袖一摆,人已飞出了三丈以外,笑吟吟地说道:“孩子!你武艺也高了,胆子大了,再过些年,只怕我真不是你的对手了!”
石明松静立不语,双手抚着胸,不住地喘息,好似疲累异常。
琴先生又接着说道:“我对你多年教诲,恩重如山,想不到为了几句谣言,你便立时反目成仇,真令人寒心,唉……”
他说着,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石明松仍是一言不发,脸上的表情非常沉痛,眸子发出了冷涩的光芒,注视着琴先生。
琴先生摇了摇头,接着道:“孩子,你以为得了春秋笔,学成春秋笔法就可置我于死地么?你错了!”
石明松的目光闪动了一下,嘴唇微动,但是并没有发出声音来。
琴先生又道:“春秋笔法,虽然是江湖上不传之秘,可置任何人于死命,但我却有自保之法!”
听了这话,石明松睁大了眼睛,目光闪动,似乎有些不太相信。
古浪不太了解琴先生的意思,也不知道他们之间究竟有何恩怨,正思忖间,琴先生又道:“古浪,你出来一谈!”
古浪心中一惊,便走了出去,向石明松拱了一下手,说道:“二位又有什么争执?”
石明松只向他点点头,仍是一言不发,琴先生用手摸着下颔,微笑道:“古浪,听说春秋笔已经不在阿难子的手中了,你可知道?”
古浪极力镇定着,说道:“啊,有这等事?这么说,春秋笔是在你这里了?”
琴先生微微一笑,说道:“你倒很会说笑话,春秋笔在我手,我焉会再来此处?”
古浪淡淡地说道:“反正我此来并非为春秋笔,这事与我无关。”
琴先生冷笑一声,对石明松说道:“松儿,我们到别处去谈那末了之事吧!”
石明松沉默了半晌,这才点了点头,以低沉的声音说道:“好的!”
说过之后,身形一晃,扑上了后山,再几个纵身,已经消失不见。
琴先生扭过头来,对古浪说道:“我们明天再谈!”
说完也几个纵身,立时无踪。
古浪因为弄不清楚他们之间究竟有何恩怨,有心想跟去看个明白,但他们此举分明是为了避开自己,只好忍了下来。
他在后院徘徊了一阵,也就回房休息。
古浪方一进房,不禁惊喜交集,原来阿难子竟端端正正地坐在床头。
古浪立时掩上了房门,翻身就要跪倒,却被阿难子伸手拦住,说道:“不必多礼,我最后有几句话交待你!”
古浪压低了声音,说道:“师父,哈门陀还在暗中监视着我……”
话未说完,阿难子已笑道:“不要紧,我已经把他调走了。”
古浪这才放心,说道:“师父,我有好多话要问你!”
阿难子笑道:“我知道你心中有很多疑问,可是我已没有很多时间与你细谈,现在先听我说!”
古浪只得按下性子,坐在一旁,阿难子说道:“我知道,你最想知道的是,为什么这么多人都来抢春秋笔,为什么春秋笔在江湖上被目为第一至宝?它到底有什么作用?”
古浪连连点着头,说道:“是的!是的!”
阿难子接口道:“春秋笔之所以扬名天下,主要是由于江湖中正派人物,把它奉为金科玉律。”
阿难子说到这里,顿了顿,接着说道:“在二百年前,江湖上的三大盟主,为了惩治不法之徒,联合所创这套‘春秋笔法’,他们各人倾其所学,融会贯通,费了三年的时间,才把这套笔法创成!”
古浪啊了一声,说道:“那三位高人是谁呀?”
阿难子微一思索,说道:“谈起这三个人你一定也听说过,就是沈燕山、单梦古、施沁。”
对于这三人,古浪确曾在传闻中听说过。
阿难子又接着道:“这三个人,每一个都是江湖中不可一世的人物,他们三人联合研究出的这套笔法,自是天下无敌了!”
古浪问道:“后来呢?”
阿难子道:“他们研究好了笔法之后,特往衡山,请出天下铸兵之祖金老寿,费了一年的时间,铸造出这支‘春秋笔’来。”
古浪不禁暗自咋舌,阿难子接着说道:“春秋笔造好之后,他们三人各执往江湖行道一年,三年之后,春秋笔声名大噪,成为江湖第一神兵!”
古浪这才知道春秋笔出世历史,神往不已。
阿难子白色的眉毛松了,回忆着说道:“在春秋笔声名大噪之后,不但一般黑道人物闻之丧胆,就连一些守身不严的正派人物也惶恐终日,因为春秋笔把一切罪恶都记下了,情形严重的,立时由春秋笔主人处死,情形轻微的,也由执笔人予以适当处分!”
古浪心中很感敬佩,但也感觉这是一件很不容易执行的任务。
阿难子接道:“五年之中,被他们惩治的不肖之徒,至少有三十以上,于是春秋笔威信确立,成了江湖第一信物,所过之处,无人不服!”
古浪睁大了眼睛,问道:“后来呢?”
阿难子把身子向后仰了仰,说道:“那时三老年纪已经很大了,于是决定选出一人继承春秋笔,行道江湖,最初决定在三人后裔中选出一人,后又决定由江湖中挑选,结果选中的是时村,也就是春秋笔第一代笔主!”
古浪诧异地问道:“春秋笔二十年转手一次,到现在怎么才换了五个人呢?”
阿难子点点头,说道:“刚开始的时候,并没有这个规矩,传到第三代笔主,才定下这个规矩,每隔二十年就要另传一人。
春秋笔历代笔主,遍查天下恶人恶事,一一记下,集成一本恶名录,然后依照名录,分别惩戒,就是天下一流高手也不敢不惧,因为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一个人,能在春秋笔法十招内逃生!”
古浪闻言好不吃惊,忖道:“春秋笔法竟有这等声势!”
阿难子又接着说道:“春秋笔传到我手之后,由于我笃信佛教,不愿伤生,所以上代笔主留下的名录,我还有一半的人未作惩治呢!”
阿难子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现在这个责任就落在你的身上了,你接掌了春秋笔之后,要代我执行未完的任务。”
古浪问道:“可是你未将名单留给我。”
阿难子笑道:“名单当然不会放在身上,我把它留在一处地方,留给你的信上已写明,以后你自然会知道。”
古浪又问道:“我还是不太明白,这些江湖上的人,争夺春秋笔有什么用处呢?”
这时院外似有轻声,阿难子把窗门推开一些,向外望了望,古浪低声说道:“有人来了么?”
阿难子摇了摇头,又道:“春秋笔有一个规定,每五年接受较技一次,若有人可以在春秋笔下走过十招,则其名可由恶名录上消除,所以每隔五年,便有不少江湖强人追踪此事,有的根本没有罪行,只是不服气,想见识一下春秋笔法。”
古浪这才有些明白,说道:“原来他们为此而来!”
阿难子笑道:“还不止此!春秋笔第三代笔主之妻桑九娘,通晓春秋笔法,但她已退隐多年,不理江湖之事,有些人为了与我为敌,都去向她求教,桑九娘却向他们说:
‘若要我传授春秋笔法’,除非执春秋笔来见我!”
“所以江湖群雄,想尽了办法,想把春秋笔弄到手,然后去求桑九娘传授笔法,如果成功,他们就可以在江湖上为所欲为了!”
古浪这才恍然,说道:“啊!原来如此!”
阿难子点头道:“桑九娘就是我的师母,这次传笔与你,因为时间紧迫,不能亲自传你笔法,所以明日事毕,你要执信去见桑九娘,以春秋笔为证,她一定会传授予你,不过她脾气过于古怪,要经过不少波折呢!”
阿难子说到这里,站起身子,接道:“这是江湖群雄夺取春秋笔的重要原因,此外还有很多其他的因素,我都写在信上了,以后你可以详阅,本来这些我不愿这么早告诉你,可是你如此着急,我只得提前告诉你了。”
古浪思索了一下,说道:“他们谋夺春秋笔都是为了任意胡为?”
阿难子笑道:“再正派的人,在气盛之余,也难免作些不当之事,不过江湖上无人敢予评断罢了,但是春秋笔却不放过,正因为如此,才不辜负‘春秋’之名,也正因为如此,江湖上不分正邪,都欲得之而后安。”
古浪点头道:“我知道了,可是春秋笔法真是天下无敌么?”
阿难子笑道:“自然!否则春秋笔还有什么权威?”
他说到这里,双目一闪,压低声音说道:“小心哈门陀、琴先生二人,我要走了!”
话才说完,房外哈门陀的声音已传了过来:“浪儿在房内么?”
古浪大惊,脱口答道:“我……在!”
房门推开,哈门陀一闪入内,古浪心中暗喊:“糟糕!他们碰上了!”
但是大出古浪意料之外,阿难子早已无影无踪,窗户还是原样,竟不知他是怎么出去的。
古浪好不骇然,忖道:“师父真是神人,他由窗户出去,竟连哈门陀都没有发现!”
哈门陀进房之后,说道:“你今天的表现还不错,尤其是你佯称与阿难子有仇,使他们对你减少了疑心,这对你夺取春秋笔很是有利!”
古浪摇头道:“这批老人都那么厉害,我怎么夺得过他们?”
哈门陀双目一闪,不悦道:“有我在暗中助你,他们谁也不成!”
他说到这里略为停顿,又道:“琴先生这个老儿真个可恶!这么多人他不注意,偏是对你盯得很紧!”
古浪心中一动,故意问道:“他说春秋笔已经不在阿难子身上,此话当真么?”
哈门陀淡然一笑,说道:“哈!那个老儿,存心极深,想各方刺探,若是春秋笔不在阿难子手中,他还在此作甚!”
古浪心中暗笑,忖道:“如此一来,他便不会怀疑我已经得到春秋笔了!”
哈门陀坐在靠椅上,端起一杯冷茶,喝了一大口,说道:“这一群老家伙,都练就了金刚不坏之体,现在我把他们的弱点告诉你,你要仔细听着!”
古浪闻言又惊又喜,连声答应着。
哈门陀闭上眼睛,以平静的声音说道:“娄弓的致命之处,在他颔下一寸处的‘天突穴’!”
古浪牢记心中,哈门陀又道:“莫云彤的死穴为左眼眼窝!”
古浪心中暗惊,忖道:“哈门陀真厉害!这些人物的死穴,都被他找出来了。”
哈门陀接道:“况红居的死穴,在她后脑‘玉枕骨’下二分处!”
他说着站起了身子,走到窗前,以低沉的声音接着道:“谷小良死穴为腹下‘开元穴’,石怀沙致命处为‘巨阙穴’!”
他把这一群老人的致命死穴,都告诉了古浪,对古浪来说,真是一种莫大的收获。
练武之人,无论武功多高,必然有一两个致命之处,但是若非武功奇高之人,绝难察出。
古浪把这几个老人的致命之处,牢牢记住,心中突然想起一人,问道:“琴先生的致命处在哪里呢?”
哈门陀转过身子,面色凝重,说道:“这个老儿过于机灵,他每次与高手较技,总是护着前胸,但我断定他致命处决不在胸部,我想明天之后,就可以察出来了!”
古浪心中暗暗惊异,忖道:“以哈门陀这等有心人,居然也一时无法把琴先生的致命处查出,可见琴先生是个非常人物了。”
才想到这里,哈门陀又道:“明天你尽量不要先动手,只要琴先生与他们之中任何一个人动上手,我就可以看出来了。”
古浪答应一声,这时他心中突然掠过一个念头,说道:“师父,是不是每个练武的人都有致命处?”
哈门陀点点头,说道:“武功高如阿难子者,也有致命处,他的致命处在足心!”
古浪暗惊,说道:“师父!那么我的致命穴在何处?”
哈门陀哑然失笑,说道:“你这孩子说话真个可笑,像你这种功夫,全身各处都是致命处!”
古浪面上一红,说道:“那么师父你呢?”
哈门陀笑道:“我自然也有致命处,不过我像阿难子一样,把致命处逼在不显露的所在,就是……”
说到这里,突然停了下来,说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古浪一惊,镇定着答道:“我只是随便问问!”
哈门陀接道:“等你取到春秋笔,练完了春秋笔法后,就知道我的致命处何在了!”
古浪大为诧异,说道:“春秋笔法与此有何关系呢?”
哈门陀笑道:“春秋笔法我虽然没有见过,但我知道,春秋笔法第三章,有专门观察强敌致命穴的方法,所以江湖上的人才拚命地夺取它!”
古浪这才明白,春秋笔还有这一层妙用,江湖中人为了报仇、夺宝,往往不能如愿,难怪要来争取春秋笔以遂愿了。
如此看来,任何一件事物,都是利弊各有,春秋笔法虽是正义之笔,却也会造成许多厮杀。
哈门陀走到门前,说道:“记好我刚才的话,,明日动手时伺机下手,你现在好好休息,我就在近处,任何人都伤害不了你!”
说罢推门而出。
古浪在室中细思阿难子和哈门陀的话,愈加感觉到“春秋笔”给自己带来了一生的烦恼,但维护春秋笔的令誉,执行春秋笔的任务,也正是自己一生的事业。
他回想那一群老人的致命死穴,突然想起石明松之言:“琴先生周身都有奇功,只有鼻子是其短处……”
心中不禁大喜,忖道:“啊!琴先生的致命处我也知道了!”
他靠在床头上,细想明曰之事,忖道:“如果一切如阿难子所料,事情完了之后,我将如何摆脱这一群老人?尤其是哈门陀,只怕摆脱他是一大难事……”
古浪靠在床头沉思,不大会的工夫,便沉沉欲睡,仿佛梦见了一场大战。朦胧之中,忽听房外一声低沉的叱喝。
古浪立时惊醒过来,一跃而起,推开房门,来到后院之中。
出乎他意料之外,况红居站在一隅,扶着右手的膀臂,面色极为难看。
古浪诧道:“啊,原来是况婆婆,有什么事么?”
况红居怒气冲天,叱道:“怎么,我不能随便走走么?”
古浪一见就知道况红居吃了暗亏,必然是哈门陀暗中出的手,如此看来,况红居显然是来暗算自己的了。
面对着这个古怪的老婆婆,古浪真是有些莫测高深,在这个古庙之中,有着这么多老辈奇人,可是况红居为什么要向自己这个后生晚辈下手呢?
况红居一直扶着自己的手臂,轻轻地揉抚着,显然她刚才吃的暗亏还不小。
她闪动着一双光芒凌厉的眼睛,说道:“这里还住有什么人?”
古浪摇摇头说道:“除了我以外,再没有第二个人住宿!”
况红居冷笑一声,说道:“哼,你这孩子真会扯谎,莫云彤明明告诉我,除了你以外,还有一个老和尚住在此地!”
古浪含笑答道:“那是个苦行和尚,已经走了好几天了,我以为你们早就知道了呢!”
况红居半信半疑,狠声道:“这么说来,难道达木寺有鬼不成?”
古浪笑道:“老婆婆你说什么?”
况红居叱道:“没什么,我来此就是要告诉你,以后你少与石红来往!”
古浪诧然道:“我根本就没有与她来往,况婆婆何出此言?”
况红居点了一下头,说道:“没有来往更好,以后可得注意点!”
古浪有些不悦,说道:“这是为何?”
况红居放开了手,冷冷说道:“她已经有了人家了,你少打她的主意!”
古浪闻言又惊又怒,正色道:“况婆婆,你把我看错了,我古浪岂是好色之徒!”
况红居冷笑一声,说道:“那可不一定,总而言之,以后你要检点些,否则落在了我的手中,我可决不客气!”
说罢拂袖而去,弄得古浪怒气满胸,气得说不出话。
他与童石红不过数面之缘,虽然当他寂寞之时,偶尔会想到她,但是仍非常陌生,彼此间并无感情可言,想不到况红居竟为此提出了警告。
古浪回到房中,奇怪,童石红的影子,却一直浮现在他的眼前。
他思索着况红居的话,忖道:“想不到童石红已经许配了人,不知道她的未婚夫是什么样子……”
他想着这些渺茫和不着边际的事,渐渐就进入了梦乡。
翌晨,是一个清朗的好天气,旭日东升,彩霞满天,照耀着被雨水冲洗过的达木寺。
这破落多年的庙宇,在红日映照之下,也发出了一片光辉,甚是迷人。
古浪被百鸟喧声惊醒,匆匆爬起,洗漱已毕,吃了些东西,便赶到前院去。
才一到前院,古浪不禁吓了一跳,原来那一批老人早已到齐——连琴先生在内。
他们都坐在四周的石阶上,七零八散,彼此谁也个讲一句话,安静得出奇。
在天井之中,摆着一张椅子,想是为阿难子准备的,但是阿难子并不在场。
古浪寻了一个地方坐下,在他身旁不远,便是琴先生,这时他双目微闭,似在小睡,又似养神,看他鼻息均匀,似甚舒适。
童石红坐在况红居身旁,不时把目光偷偷瞟过来,由于昨日况红居的那番话,古浪立时把目光避开,不愿再去看她。
况红居双手套在抽筒内,仰着头,望着大树上一对嬉戏的小鸟,嘴角挂着一丝浅浅的笑容,看得入了神。
娄弓坐在她的右方不远,手中拿着一根细细的枯枝,在阶前的泥土地上,轻轻地划着。
古浪注意看去,才知他画着圆、方、三角各种不同的图形,如同孩童涂鸦一般。
谷小良和石怀沙居然已分开坐了,石怀沙双手抱着膝,两只手轻轻地拍着膝头,口中低声地哼着四川小调,虽然很滑稽,但是也很悦耳。
谷小良竟脱下了鞋袜,把右脚架在了左膝上,两只手抱着脚丫子,正在撕脚皮,皱着秃眉咧着嘴,其状丑怪,令人作呕。
古浪看着恶心,便把目光转向一旁,莫云彤两只手掌贴在一处,贴着又分开,然后又合上,好似要比较哪一只手大一些似的。
石明松远远地坐在一隅,一言不发,好像有很重的心事。
这些人的神态各异,不一而足。
古浪心中奇怪,不知他们为何没有一个人讲话,也不见阿难子出现。
他心中忖道:“暴风雨来临之前,必有一段出奇的平静,如此看来,少时就要有一场流血之战了!”
才想到这里,突见正殿之门打开,阿难子含笑走了出来。
阿难子的现身,立时惊动了这一批人,大家全把目光集中过去。
谷小良也慌得放下了脚丫子,拚命地往鞋里面挤,其状可笑已极。
阿难子穿着一件淡青色的衣衫,足下一双新履,一精一神奕奕,神采飞扬。
他一走入院子,立时向众人拱了拱手,含笑说道:“诸位早!诸位早!”
众人有的还礼,有的一言不发,但他们的目光,却始终集中在阿难子的身上。
古浪知道他们的心意,都是在查看,春秋笔是否已经带来,但是由于阿难子的衣服宽大异常,所以很使他们失望。
这一刹那,古浪可以由这一群老人的目光之中,看出他们的贪婪之情。
阿难子走到天井中间,看了看那张摆好已久的椅子,笑道:“难为各位老朋友,对我阿难子如此爱护,十分感激。”
说罢,将身坐到椅子上。
古浪心中诧异着,忖道:“我且看这一场夺笔之战如何开始?”
这时阿难子又发话道:“各位老友,今天时间已经到了,不知各位是如何商量的?”
众人闻言,不约而同把目光射向琴先生身上,仿佛是众人中的领袖。
琴先生缓缓站了起来,提高了声音说道:“春秋之笔,天下奇兵,得者可昌可亡,我们这一群人,前数年为了此笔,已经丧命了好几个,我想人一多,事情便难安排……”
琴先生说到这里,其他的老人脸上都露出了惊诧之色,莫云彤首先站起说道:“琴先生之意,莫非要单独行动?”
阿难子也问道:“琴先生,这一次不联合行动么?”
琴先生微微一笑,对莫云彤说道:“莫老师,人一多难免良莠不齐,春秋笔若落入野心人之手,难免造成江湖浩劫,不但有损此笔令誉,也辜负了阿难子传笔之意,莫老师以为如何?”
莫云彤的眸子中,满是惊讶,但很快便即消逝,微微一笑,说道:“啊!琴先生有先见之明,我莫云彤无话可说!”
说罢坐回原处,这时谷小良霍然而起,睁着一双怪目说道:“啥,你们啥时候作的决定?我小谷一点也不知道!”
他一口河南土腔,古浪差点笑了出来。
由于他名叫谷小良,所以自称小谷,江湖上有些缺德的人,干脆把他谷小良三字重新排过,称之为“小姑娘”(小谷良)。
谷小良话未说完,琴先生已说道:“算了吧!你少说两句,我琴先生作事,难道必须事先通知你不成?”
谷小良大怒,正要争辩,石怀沙已经站了起来,说道:“小谷,我们听听下文再说!”
谷小良这才愤愤地坐了下来。
阿难子说道:“不论怎么说,我是诚意来陪各位的,至于各位怎么行动,但凭各位自己决定。”
琴先生接口道:“我已说过单独行动,现在哪一位先上场,请自便!”
莫云彤立时站了起来,说道:“我先向阿难子老师请教!”
说着走到了阿难子面前,相隔三尺左右站定。
阿难子笑道:“莫老师怎么说?”
莫云彤一笑,说道:“这事好办,只请老先生先把春秋笔拿出来让我瞻仰瞻仰!”
阿难子一笑,道:“恐怕没有这个先例吧!”
莫云彤道:“有人说春秋笔已经不在你身上,你何不取出一解众疑?”
众人立时显得紧张起来,双目大睁,注视着阿难子,静观他的反应。
阿难子淡淡道:“莫老师,春秋笔若是不在我身上,你说会在谁身上?”
莫云彤不禁为之语塞,面上一红,向众人望了一眼,又对阿难子说道:“难道我看看都不成么?”
阿难子摇头道:“恐怕不成!”
莫云彤涨红了脸,说道:“为何?”
阿难子笑道:“莫老师,你难道不知道,春秋笔出手,就有不幸之事发生么?”
莫云彤冷笑道:“如此说来,你还是慈悲为怀了?”
阿难子笑道:“我一向慈悲。”
莫云彤点了点头道:“好!那么请问,我想要春秋笔,老师父你如何才能给我?”
阿难子站了起来,说道:“简单得很,只要能在我春秋笔下走过十招,立时奉送,绝不食言!”
莫云彤冷冷道:“还是老规矩,那就请你亮笔,我莫云彤愿意先接你十招!”
阿难子把椅子拉向一旁,谷小良立即跑过来,把椅子送得远远的。
阿难子笑道:“这时亮春秋笔还太早,我就先以掌上功夫,向莫老师请教!”
莫云彤脸色难看已极,说道:“这也是规矩?好,我陪你!”
他说着退后几步,双目如炬,狠狠地盯在阿难子的脸上。
阿难子含笑退向一旁,若无其事地向众人望了望说道:“五年以来,莫老师功力想必更惊人了!”
莫云彤面罩寒霜,说道:“不必说这些废话!”
说罢之后,双目微闭,好似在调息暗运内力。
阿难子笑吟吟地望着他,一言不发,古浪在一旁暗想:“看来莫云彤不是师父的对手,不然师父为何如此不在意?”
他正想着,忽听身旁琴先生说道:“古小弟,这是一场好战,不要放过了学招的机会啊!”
古浪瞟目过去,看到琴先生那张丑恶的面孔,感到十分讨厌,冷冷道:“我知道!”
琴先生又道:“莫云彤最拿手的功夫你知道么?”
古浪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
琴先生一笑不语,这时但见莫云彤双目已经张开,朗声道:“恕我得罪了!”
阿难子笑道:“尽管来!”
莫云彤大喝一声,怪鸟般地扑了过去!
莫云彤的身形快过飘风,闪电般向阿难子扑出,一双蒲扇般的虎掌,以雷霆万钧之力,向阿难子的前胸击了过去!
阿难子大袖一拂,人似清风,飘出五尺,呵呵一笑说道:“莫老师,我们这么动手岂不太江湖气了么?”
莫云彤停下手,说道:“本就是江湖中人,你还有什么高见?”
阿难子微笑说道:“虽是江湖中人,我却不喜欢像一般武夫般的动手,再说莫老师之后还有这么多老师,我们这么打,岂不是太耽搁时间了?”
莫云彤双手插在腋下,显得有些不耐烦,说道:“那么你说怎么办吧!”
阿难子说道:“莫老师的‘千佛指’震惊天下,听说一共十二招二十四式,不知可肯赐教么?”
原来莫云彤最成名的功夫,就是“千佛指”,他行道江湖数十年,没有人能在他“千佛指”下走过三招。
可是一听阿难子之言,却大吃一惊,因为他一向自称九十七招,而实际上只有十二招,连他最亲近的朋友也不知道。
阿难子一口说破了他的秘密,莫云彤脸上立时变了色,他强笑了一下,说道:“你真是高人,我这点压箱子底的功夫也逃不过你的眼目。好吧,我就以千佛指向你讨教!”
阿难子拱了拱手说道:“抬爱!抬爱!”
说着又退开一步,双手平垂,温和的目光平射在莫云彤的脸上,接道:“莫老师请赐招吧!”
莫云彤说道:“既是以千佛指向你领教,我们文打如何?”
阿难子一笑说道:“正合我意!”
于是二人再不开口,互相对立着,相隔约有六尺左右。
古浪知道他们所谓的“文打”,就是武家最狠的打法,一般所谓的“内功较量”。
其他的老人,都是全神贯注,注意着他们二人,因为莫云彤是江湖一流高手,阿难子更是传奇人物,这种较技在江湖中也是百年难见的。
这时虽然是风光绮丽,但是达木寺中的空气却是无比的紧张。
阿难子和莫云彤四目相对,良久不见行动。
古浪虽然知道他们都在运气待发,一旦发招猛不可当,但仍不禁等得心焦。
半晌,莫云彤开声说道:“来了!”
阿难子一言不发,含笑点了点头。
莫云彤双掌本来是下垂的,这时突然闪电般地扬了起来,一双大袖发出了“呼”的一声闷响。
众人不禁同时睁大了眼睛,全神贯注,但却不见一点动静。
原来莫云彤只是把双臂扬了起来,他的第一招并未发出,害得众人虚惊一场。
这时只见他一双苍白的手,在日光之下微微地颤动。
古浪仔细看他的双手,只见他的一双手,似乎比一般人的手要大上了五分之一,十个指头微微颤动,看来很是恐怖。
阿难子仍然是老样子,双目平视,目光射在莫云彤的鼻梁上。
如此又相持了一阵,只见莫云彤的一双手掌,渐渐地向上翻起。
紧接着,他十个指头微微分开,发出一阵格格之声。
怪异的事情立时出现了,只见阿难子如同立在风口一般,全身的衣服一齐向后飘去。
但是他的身形,却丝毫没有移动,他含笑吟吟,右掌平举当胸,如同扇子一般地微微地摆摇着。
这一群练武之人,立时都看出来了,莫云彤的第一式,名为“佛陀洗手”,表面看来轻松平常,实际上他十指之力不下万钧!
而阿难子一掌当胸,乃是佛家真传的“上元掌”,虽然只是那么轻扇着,却已经把莫云彤的万钧之力拨开了。
他们二人这一接触,都已感觉到对方浑厚的内力,但是他们仍是平静如恒。
莫云彤十指不住地颤动,劲力一成成地加上去,威势愈发惊人。
只见阿难子如遇暴风,宽大的衣服一齐吹向身后,并且在掌风中摇摆,发出了“啪啪”之声。
古浪心中好不惊惧,忖道:“啊!这些老人的功力都如此惊人,如果换上我的话,岂不马上就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他想到这里越发心寒,因为他接掌了春秋笔,日后必然要与这些人为敌!
古浪下定了决心,一定要下苦功,练出惊人之技,以保春秋笔威誉。
莫云彤的指力已经加到了十成,阿难子的掌力也加强了,那一只单掌在胸前不住地摇摆,每一摆动,便与莫云彤的指力相驭,发出了一阵裂帛之声。
古浪、石明松、童石红等小辈人物,无不看得张口结舌,这才知道这批老人并非徒有其名。
莫云彤见第一招不能奏效,立时双掌一错,左手托着右手手腕,右手五指猛然向外一张,“春花怒放”,一股突然来的劲力霍然涌出,发出了“波”的一声轻响。
阿难子不敢轻视,他肥大的衣袖立时由身后飘起,在胸前闪电般地一拂。
这一手功夫名叫“铁袖拂云”,莫云彤那股锐不可当的劲气,竟被他这一扫之力立时化解!
莫云彤面上微微变了色,强笑道:“好俊的功夫!”
阿难子微微含笑,说道:“过奖了!莫老师,你的千佛指真个名不虚传!”
莫云彤脸上浮现出一片一陰一云,说道:“比起你来差远了!”
就在二人交谈之际,古浪听得琴先生自语道:“唉,老莫的功夫还是没什么进步。
真怪!”
古浪听了,目光瞟了过去,只见琴先生一双光彩熠熠的眼睛,正在注视着自己。
古浪立时把目光避开,心中很是诧异,忖道:“奇怪,琴先生自从见面之后,好似就对我特别注意,莫非他有什么诡计不成?”
想到这里,不禁对琴先生增加了几分戒心。
莫云彤已连出了一招两式,不但阿难子的皮毛没有伤到,就连他的身形也未能逼出半步。
他轻咬着嘴唇,一双手掌握在一起,搓来搓去,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气。
古浪知道他正在暗中思索,想以奇招致胜。
就在古浪转念之际,莫云彤的双掌已突然分开,十指如钩,一阵乱弹。
阿难子只觉一团团的劲力,如同流星弹一般,连绵逼到,周围一丈以内的空气,都受了极大的震动。
霎时间,阿难子连呼吸都感到困难,他轻轻地翻起右掌,向外一托,一股惊天动地的掌力,立如排山倒海般,迎着莫云彤指力撞来。
莫云彤指力尚未尽出,突觉大股劲力迫来,不由深吸了一口气,大喝道:“好!我们比比看!”
随着这声大叫,他化点为击,一双手掌当胸平推,自掌心之内,涌出了一股劲气,抵住阿难子的掌力。
这两股惊天动地的掌劲才一接触,二人的身形同时向后一仰,但是双方的脚步却没有丝毫移动。
他们二人隔空相推,就好像中间有着介物一般,始终保持一定距离。
莫云彤面上微现血红,他长吸了一口气,双臂奋力向前推出。
阿难子的双臂立时被压退了!
只见莫云彤的双掌寸寸逼进,阿难子的双掌渐渐向后退缩。
古浪见此情形,心中忖道:“师父一定有出奇之招……”
才想到这里,阿难子的双掌,已经退缩到离胸前不过数寸。
古浪这时不禁有些担心,因为这类名家较技,若是一方手掌被逼到胸前,便非常危险了!
阿难子的手掌仍是一寸寸地向后退,但是他的脸上却看不出一点什么表情。
莫云彤虽然运着全力,但是他的脸上,已浮现出几丝喜悦之色。
就在阿难子的双掌,快要退到贴胸之际,莫云彤突然又是一声大喝:“下去吧!”
他运尽全身之力,猛然向前一推,其势如山。
但见阿难子一笑道:“忒也讨厌了!”
双掌向外一抵,莫云彤偌大的身子,竟一连退后了三步,一阵呛咳,吐出了一口热血!
众人不禁一阵混乱,莫云彤早已用大袖把嘴上的血渍拭去。
阿难子拱着手,说道:“啊呀!误伤了莫老师,真是罪过,罪过!”
莫云彤面色煞白,颓然说道:“想不到我的千佛指,在你手上过不了四招,真是惭愧得很……”
话未说完,阿难子已接口道:“比武较技,胜负难免,莫老师何出此言?”
莫云彤接着说道:“可笑我不自量力,竟想觊觎春秋笔,真是自取其辱,恕我先告辞了!”
说罢向群老拱了一下手,大踏步走出庙门,一闪而逝。
莫云彤走了之后,群老都有些微的惊恐之情。
因为莫云彤这种人物,在阿难子手下也不过两招就败,看来自己也是差不了多少!
古浪见阿难子技业如神,心中好不高兴,忖道:“像师父这等神技,恐怕天地之间,也找不出第二人了!”
阿难子这时说道:“诸位老友,莫老师竟先告退了,真是遗憾……”
才说到这里,突听一个粗哑的声音道:“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大能耐!”
古浪循声望去,见是谷小良,心中忖道:“此人真个讨厌,最好师父给他个厉害!”
阿难子见是谷小良,笑道:“谷老师自然另有惊人之技了!”
谷小良大步走到阿难子面前,说道:“我谷小良行走江湖也有数十年了,奇功绝技确也不少,你就随意挑一样吧!”
他说起话来骄狂异常,令人讨厌。
阿难子望了他几眼,笑道:“谷老师的武技我是久仰了,可惜很少机会瞻仰,现在借了春秋笔的光,我要请教你几手‘云天剑法’!”
众人都知道谷小良震惊武林的拿手绝学,就是一套云天剑法,施展起来,神鬼莫测。
谷小良双目睁得圆圆的,说道:“行!咱是十八般武艺,件件俱通,使剑更是拿手!”
他的话引起众老人一阵轻笑,他立时显得有些不自然,红着脸缩了一下脖子。
阿难子笑道:“谷老师真个快人快语,那么就请谷老师亮剑赐招吧!”
谷小良双目一闪,说道:“要我亮剑可以,你以什么接招?”
阿难子一笑道:“我若以春秋笔应接,岂不对不住莫老师?谷老师你说可是?”
谷小良大声道:“那么你用什么兵刃?”
阿难子双手一摊说道:“老朽愿以一双肉掌,接你几手高招!”
谷小良闻言不禁勃然大怒,瞪口道:“好狂妄的老儿,你把我谷小良看成后生晚辈了!”
阿难子摇手道:“谷老师误会了,我阿难子一向没有称心的兵刃,不得不以双掌对敌啊!”
谷小良摇头道:“不行!你不亮兵刃我就不动手!”
众人都知道,阿难子如果空手对敌,谷小良面上太不光彩,这时琴先生又对古浪说道:“古兄弟,你看江湖上这些臭规矩多么讨厌?谷小良也太作态了!”
古浪望了他一眼,口中嗯了一声,忖道:“少时你与阿难子对敌时,且看你如何做法!”
这时阿难子面色一沉,对谷小良说道:“谷老师既然不愿赐招,就请站去一旁!”
阿难子说出这句话,谷小良更是气得满面通红,他矮小肥胖的身子用力地摇晃一下,球般的脑袋随着身子打转。
他怒喝道:“好!我就看看你这青海第一奇人有什么出类拔萃的功夫!”
他说到这里,反手向后一拍,只听得“呛”的一声轻响,一柄光华闪闪的宝剑,已然掣在手中。
谷小良仗剑微微一抖,发出一阵龙吟之声。
古浪心中忖道:“想不到谷小良如此丑怪,却用了这么一把好剑!”
思忖之间,只见谷小良手中宝剑一扬,说道:“怎么样?你还等什么?”
阿难子双手合十,状如老僧,说道:“还请谷老师先赐招!”
谷小良又气红了脸,大叫道:“阿难子!你不要太藐视于我……”
一言未毕,闪电般向阿难子扑了过去,掌中剑“万里来归”,夹着凌厉的破空之声,向阿难子当胸刺到!
练武之人有一句俗话,所谓“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谷小良这一招甫出,立时可以看出他功力非凡。
古浪见他身法、招式、速度,无一不及于至高的境界,心中好不吃惊,忖道:“想不到他人如此粗鲁,却有这等高超的身手!”
谷小良剑尖带着寒光,眼看就要刺到阿难子的前胸,阿难子一声沉喝:“好剑法!”
高瘦的身子,如同一面风旗一般,一个疾转,已经到了谷小良身后!
但是谷小良也是快若神龙,他长剑尚未吐尽,猛然向后一撤,矮胖的身子已滚球一般转了过来。
阿难子双掌还未袭出,谷小良的长剑又已挥出,“玄鸟划沙”,剑身带着轻啸,寒光闪闪,好不惊人!
谷小良长剑递出,冷笑着道:“我早知你有此一招!”
寒光剑矫若飞龙,斩向阿难子双腕,阿难子身形猛向后挫,双掌倏分,“大鹏展翅”,谷小良的长剑,贴着阿难子的前胸划了个空。
就在谷小良剑落臂沉之际,阿难子右掌突伸,二指如电,点向谷小良的“华盖穴”,快速绝伦!
口中同时喝道:“我也早知你有此一招!”
阿难子这一指之力何止万钧,莫说被他点上,就是稍被触及,谷小良也要肝脑涂地。
谷小良慌忙向后退出半步,掌中宝剑“平地飞扬”,自下而上,反削阿难子的手腕!
这一式变化得也是神速无比,阿难子二指才递出,谷小良的长剑已然反削过来,他只得把身形带开,飘出三尺。
谷小良缓了一口气,掌中剑一摆,“飞渡关山”,身如鬼魅一般又逼了过来。
这两个老人一交上手,当真是惊天动地,风云变色!
古浪见谷小良的剑法使得出神入化,心中也很钦佩!
他想起初来“哈拉湖”时,曾在湖边,利用石像之影,研习诸老本门的绝技,这时对证起来,有很多绝妙的招式,湖影之中根本未曾出现过。
于是古浪全神贯注,把自己所习心得,参照谷小良的招法,用心参悟,果然心领神会,得到不少启示。
古浪心中一高兴,愈加专心观摩。
就在他全神贯注之际,突听耳旁有人低语道:“古小弟,这等旷世剑法,可要用心学啊!”
古浪闻声一凛,那说话的又是琴先生,不知何时竟坐到了自己身旁。
琴先生指着谷小良道:“这老儿别看他长得丑怪,功夫比莫云彤还高呢!”
古浪不知他为何对自己说这些话,心中厌恶已极,立时站起身子,目光仍然注视着谷小良。
琴先生见他不予搭理,一笑不再说话。
谷小良越战越勇,一柄宝剑如同神龙一般,忽前突后,倏左忽右,把阿难子罩住剑幕之中。
阿难子双掌如同一双飞蝶,在谷小良的剑网之中急起猛沉,快得惊人。
那一群旁观的老人,都静静地坐着,况红居的双目,不看谷小良,却全神望着阿难子,好似在研究他的身法与掌招。
石怀沙显得更关切,他也站得最近,显然准备在谷小良不支时出手解救。
只有娄弓坐得远远的,一双眸子如同明灯,把阿难子及谷小良笼罩其中,右手的手指,并不住地在左手掌心中划动着。
这时阿难子正躲过谷小良的一剑,谷小良倏地“神龙翻身”,剑光耀目,削向阿难子肩头。
阿难子喝声:“来得好!”
肩头微晃,右掌猛抬,二指闪电般向宝剑上一弹!
只听得“呛”的一声轻响,谷小良的宝剑,立时被荡向一边!
谷小良不禁变色,喝道:“好家伙!再吃我一……”
“剑”字还未出口,阿难子左掌又已递出,五指如钩,向他前胸抓到!
谷小良赶紧向后退开一步,长剑带回,一片光网,向阿难子双眉之间刺来。
阿难子低头让过,右掌由下往上,贴着谷小良的小腹,向前胸击去!
这一掌之力,非同小可,谷小良显得有些慌张,双足用力,拚命向后一纵,身如倒箭,退出了六尺以外。
但是阿难子如影附形,不差分毫地赶了过去,双掌猛泻,大喝道:“留神这一掌!”
他竟使出了“大翻天掌”,双掌疾如沉雷,向谷小良的顶门压下!
谷小良大惊失色,无法再退,眼看就要丧命,突然一条黑影怪鸟般扑到阿难子身后,右掌大开,向他后脑抓到!
这人的身势好不神速,众人都被惊动了!
只见阿难子头也不回,大袖向后一甩,那人的身子立时被撞出了五六尺远!
紧接着一声怒喝,三个人倏然分开,阿难子面色一沉,说道:“石怀沙!以多胜少么?”
原来那暗施毒手之人,正是石怀沙,这时退立一旁,面有愧色。
谷小良死里逃生,面色煞白,怔怔地站在一旁,有些发傻。
阿难子对谷小良及石怀沙说道:“怎么样,二位是否要一齐上么?”
石怀沙面上一红,说道:“谷老师已然落败,我石怀沙愿意请教你几手高招!”
阿难子微微一笑,说道:“好得很!好得很!”
说着,目光射向谷小良,谷小良狠狠地跺了一脚,说道:“好!我们回头再说!”
古浪忖道:“他恐怕也要走了!”
但是谷小良并未离开,退至一旁,双手环抱着,嘴角挂着一丝冷笑,看情形好似还有些不太服气。
阿难子面向石怀沙,说道:“石老师如何赐教?”
石怀沙一笑道:“愿以无相神功,与你比较比较!”
阿难子抚掌道:“我阿难子荣幸之至,能于同时遍会各位高人绝学!”
石怀沙接道:“后面还有好几位,我们不必耽误时间了!”
说罢退后三尺,两人之间,相隔约有八尺远近。
石怀沙提高声音说道:“老师父,我石某立着不动,你随意进招好了!”
古浪不禁讶然,忖道:“石怀沙到底有什么功夫,竟敢如此托大?”
只听阿难子笑道:“石老师,我明白了,你是要以‘无相神功’对付我老头了?”
石怀沙道:“一点不错!你快进招吧!”
说过之后,果然静立不动,双目半合,暗运内力,静待阿难子出手。
阿难子走上几步,说道:“这样好了,我以枯枝一根,试试功力如何?”
石怀沙道:“悉听尊便!”
阿难子转过身子,对古浪道:“小兄弟,烦你为我折节枯枝来!”
古浪略为犹豫,答应一声,走到庙门口,顺手折了一节枯枝。
当他正要回来时,目光偶掠,似见一条人影在庙后一闪。
古浪诧然,忖道:“还会有什么人来呢?”
由于阿难子还在等着,古浪也顾不得追查,匆匆走了回来,把枯枝交给了阿难子。
阿难子接过说道:“有劳小兄弟了!”
接着转身对石怀沙道:“石老师,我就这么试攻你的穴道,使得么?”
石怀沙仍是不动,冷冷道:“请便!”
阿难子举步向石怀沙走去,相隔三尺处站定,说道:“先试眉心穴!”
一言甫毕,手中枯枝隔空向石怀沙双眉之间点去,其快如矢!
只听石怀沙突然喝道:“来得好!”
即见阿难子点出的枯枝,好似突然遇到了反震之力,只听“噗”一声轻响,整根枯枝又弹了回来!
阿难子面上也有诧异之色,笑道:“石老师的功夫果然越发一精一进了!”
石怀沙冷冷地说道:“不妨再试试看!”
阿难子道:“好,‘腹结穴’!”
像这种点明了部位再出招的打法,古浪还是第一次看到,自然也表示出阿难子的托大了!
这一次枯枝进行甚慢,距离石怀沙穴道还有一尺时,枝头微微一动,阿难子立时含笑把枯枝收了回来。
古浪看得莫名其妙,忖道:“这是怎么回事?”
那一批老人,都在不住地点头,好似看出了石怀沙的功力非凡,有些赞许。
古浪知道“无相神功”是石怀沙的拿手功夫,看来却不玄妙,忖道:“莫非无相神功的威能仅止如此么?”
一念至此,阿难子第三招又出,枯枝微颤,向石怀沙右肩递去。
阿难子进招之时,口中仍然喊道:“石老师,小心肩井穴!”
这一次阿难子的枯枝是横着递出,但当距离对方身前还有半尺时,突然挺直,枝头一点劲力,“波”的一声,逼射出去。
便见石怀沙的整个身子,为之一颤!
石怀沙双目突然睁开,身子用力一挺,阿难子的枯枝立时被荡开一旁!
古浪看得清楚,石怀沙脸上已变了色,显得极度惊讶!
显然,阿难子这一招使他吃了亏。
接着,他们二人就这么比试下去,阿难子仍是出一招喊一招,越来越快。
只见他的身子,围着石怀沙打转,快得看不清手脚,出奇的招式,像狂雨般点点递出!
古浪暗想:“看来这一下石怀沙要落败了!”
这时琴先生竟又凑上来说道:“无相神功,防身比攻敌好!”
古浪连看也没有看他,心想:“这老儿必是发现了什么,才如此地盯着我,我可要小心!”
阿难子与石怀沙较技,霎时已是数十招过去。
其实“春秋笔”早已放在古浪怀中,可笑这一群老人,还在为此拚命。
石怀沙的眼睛睁得大大的,面上也有些微红,显然已渐感不支。
他狠狠地咬着牙,抗拒着阿难子的枯枝,额头上也渗出了汗水。
这时一陽一光正烈,照着这一群老人,场中惊险的打斗,使每一个人更增热炙之感。
阿难子至此已先后发了二十六招,第二十七招时,他大喝道:“白海穴!”
只见他的枯枝,闪电般向石怀沙大腿白海穴击到,激起了破空之声!
石怀沙把气一沉,正要抵御,阿难子却突又道:“天突穴!”
枯枝倏然上扬,石怀沙气才沉下,提之不及,不禁大惊失色!
就在这当儿,阿难子的枯枝已然破气而入,逼至他的咽喉!
石怀沙再已站不住,大喝一声:“来得好!”
身子如箭一般向后退出,双掌挥出,发出十成掌力,撞向阿难子。
但是阿难子已巧妙地绕到他的身后,笑道:“石老师,我在这里!”
又见他枯枝一送,石怀沙的身子向前一冲,一连奔出五六步,几乎摔倒在地!
石怀沙用手扶着腰肢,面呈死灰,转过身子,提着气道:“阿难子!我……佩服你!”
阿难子一笑道:“来日方长,不必如此!”
他说着,把手中枯枝丢向一旁。
这时已是正午时分,三个不可一世的江湖奇人,已先后败在阿难子的手中!
娄弓、况红居等人,不禁大为惶恐,怔怔地望着阿难子,他们发觉阿难子的武技,当真堪称天下无敌了!
石怀沙退去一旁,阿难子望了望天色道:“各位可以休息休息,我们用过了饭再来!”
况红居突然叫道:“吃什么饭?我来会你!”
众人的目光一齐射向况红居身上,她霍然站起,用手提着长裙,目露神光。
古浪心中忖道:“如此看来,这况红居也不可轻视啊!”
阿难子摇摇手,说道:“抱歉,各位不休息,我可要休息了!”
说过之后,又向众人拱了拱手,走入大殿之内,并把殿门紧紧关上。
琴先生好像看战看倦了,伸了一个懒腰,说道:“各位也休息一下,下午看况婆婆和我的吧!”
况红居无可奈何,拉着童石红的手道:“走,我们后面去!”
这时石怀沙和谷小良正在低声地密谈着,娄弓仍然不言不语。
古浪很高兴,因为阿难子已经连挫三个高人,看来这些人都不会是他的敌手了。
他正要回房用食,琴先生却忽然喊住他道:“古小弟慢走,我有事问你!”
古浪只好停下脚步,不耐烦地问道:“什么事?”
琴先生还未说话,突听正殿之内,骤起一声大喝,只见一人破窗而出,带起“轰”
的一声巨响,大殿的窗户,整个被撞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