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一陽一真一人,一见义女琼一娘一,急痛攻心,当场昏倒,不由心生怜悯,忙取出-颗丹丸,着蘅春纳入她的口内,复用乾元神功,轻轻劈出一掌,掌中命门。
琼一娘一一声大咳,咽喉中咯出一口浓痰,痰中带血,腥气满口。
真一人沉声喝道:“死生有命,勉强不来,焦急何用。”
青莲师太也厉声喝道:“琼儿,你还不听你义父的话,着意振作么?麟贤侄受重伤,眼前一切,你都得代他处理,如麟儿获救,你和她一同回山面过掌门后,即宜奔赴昆仑,恳求真一人,将你所一习一 武功,再作进一步的指点。眼前劫运已起,祸至无日,巫山峨嵋之事,不过劫运开端而已。人不饱经折磨,绝不知江湖险恶,稍遇挫折,即萎一靡一沮丧,更非侠义中人,如专及儿女之私,岂不令识者齿冷?”琼一娘一自然垂首受教。
一江一 汉神驼,也望着惠元和蘅春,点了点头。蘅春粉脸一红,撒娇道:“我知道祖父也有一篇大道理,跟着要说,只是孙女儿已听得太多了,暂时保留好不好?”
神驼不不由笑骂道:“你这妮子,算是惯坏,当着这么多武林长辈,竟敢出语无状,回家之后,看我用家法治你!”
惠元虽然心事沉重,但因这位娇憨姊姊,无故受责,不由情不自禁地递她一眼。无巧不巧,蘅春也回眸望去,四目一交一 投,彼此心中一动,有如瓶翻五味,苦辣酸甜,样样都有。真一人和一江一 汉神驼,彼此都看在眼里。神驼一性一情率直,不由低叫一声:“冤孽!”蘅春粉脸通红,连元儿也为之燥一热 难禁。
伏龙寺僧,自随前黄衣佛撤退后,静悄悄的不见一人。青莲师太,急欲搭救毕瑶,同时,惠元师叔陆思南之事,也立待解决,马上将此事禀告真一人。真一人微笑道:“小师兄一习一 太乙神数,前曾偶立一卦,知道嘉麟在劫难逃。陆道友之事,也在数中,贫道立即赶来,不料其应如此。只是峨嵋禁人之区,倒不知位占于所!”
计议之间,蓦觉光华一闪。惠元眼快,默察似在凝碧岩附近,那光华,虽只一线,但极强烈。不由心中一动,暗道:“莫非又是她暗中指点我们!”
真一人和一江一 汉神驼,目视元儿一笑,并道:“你大约已获默示,不妨领先寻人!”元儿一怔神,欲言又止。真一人含笑问故。元儿肃容答道:“师伯必先恕罪,小侄才好明言!”真一人把剑眉一展,微笑道:“有事不妨直说,贫道绝不见怪就是!”
元儿说道:“峨嵋高手中,有一女子,姓方名宝琉,师伯可曾闻及!”
一江一 汉神驼和青莲师太谁也想不到元儿这等口敝,正待阻止,但话已出口,无法收回,只好暗察真一人颜色。但见这位昆仑掌教,面带迷茫,却无怒意。半晌,始答道:“此女辈份颇高,虽曾行道江湖,但一现即隐,贫道闻名未曾见面,适才一线白光,难道为此女所发么?”
元儿天真稚气的一笑道:“她极像霞姊姊,轻功掌术,独成一家,而且……”话到此处,欲拿眼望着琼一娘一,面露傻笑,不往下说。
真一人略-怔神,旋而含笑接口道:“而且她和嘉麟很好,你们也情投意合,为的是她极像霞儿,贫道可曾猜对?”元儿天真地点点头。
陆思南不由笑顾元儿道:“你在江湖上,也阅历颇多了,孩子气却是一点不改。所幸昆仑掌教,御徒以慈,如遇别人,被你这一告发,日后嘉麟贤侄,这顿责罚,还会轻么?”
天山神丐拊掌笑道:“陆道友,你太不及孩子们的聪慧。麟儿和他,无事不说,紫一陽一道友的一性一格,嘉麟摸得最透。因之惠元知之极详,干脆为麟哥哥及早禀明,好歹探个下落。他们这些鬼灵一精一也自有打算,你当他真的天真稚气,胸无城府么?”
真一人微笑道:“果如天山道友所言,贤侄和嘉麟,真算是难兄难弟了。只是儿女之事,还是让他们自己作主,只要不越轨,贫道绝不过分苛求,这该满意了吧!”
惠元只好退下,旁立的蘅春,暗刮腮帮子,低语道:“狗咬耗子,好管闲事,欲不知自己是泥菩萨过一江一 ,自身难保!”惠元知她话里有因,也只一笑而罢。、群侠不能久滞峨嵋,于是以真一人和一江一 汉神驼为首,率领青莲师太、天山神丐、苍鹰老人、云姬、惠元、琼一娘一和蘅春等人,绕道伏龙寺,迳飞凝碧岩。崖高千仞,石崖之间,欲有洞一穴一。
真一人不由把双目一皱,喟然叹息道:“峨嵋僧众,如果将人锢诸崖,终日不见天光,时日短暂还可,日久即铁打金刚,也难免不败坏体质。这等作法,殊是佛门弟子所为?平常武林同道,以其气势过在,均心存容让,隐忍不发,此次因其欺人过甚,被迫铤而走险。但如不是元妙前辈,亲降红尘,当今武林中,还少人能和黄衣古佛。互作对手!”
一江一 汉神驼,也黯然一叹道:“武功一道,漫无止境,能胜黄衣古佛者,确无几人。不过,若无麟徒,元妙前辈也绝不肯插足其间,依我个人看法,麟贤侄确是武林中一朵奇花异草,未来成就,连当今神山三老,恐也不逮。眼前虽有小厄,必可逢凶化吉,遇难呈祥。”
言笑之间,已从凝碧岩上,往那洞一口飞落。
一江一 汉神驼与真一人原是初会,有心一试高下,百丈绝崖,略一提气,双臂微抖,直掠而下。真一人谈笑自若,微展袍袖,如影随形,竟不先不后,一同降落。洞门口,一道碧光,耀人双目。真一人似觉一惊,如惊鸿掠影,往前直扑,探手间,竟拿着一个玉佩,一幅素笺。那玉佩,正是自己结离之物,由夫人传之霞儿,雌一性一紫龙佩。素笺上,字迹韶秀,墨犹未干,寥寥数语,词意感人。略云:
陌道相逢,原拟倾尽论一交一 ,一念之嗔,窃人至宝,竟成凶劫,恨何如之?玉佩奉还,以减歉疚,高情厚谊毕生难忘。洞中幽禁两人,武功完失,冰莲雪藕,久服自痊。
真一人不由微愠道:“原来霞儿项下玉佩,也并赠予嘉麟,当时如果双佩合壁,黄衣古佛,掌力再一精一,也难伤人。只是此女武功虽高,难道能在他的项下,将这种至宝任使取走么!此中难免有蹊跷!”
元儿笑顾琼一娘一道:“霞姊姊仁心慧质,友一爱一天成,项下雌佩,曾借予琼一娘一。不料被人用计取走,麟哥哥恪于情面,又不好依仗武功取回。当时情形,纵使师伯在当场,恐也不忍动武,本来嘛!像霞姊姊这样的人,谁愿作那大煞风景的事?”
真一人被他这样自解自说,弄得哭笑不得,也只好说道:“有当一日,如果遇着那酷肖霞儿的人,作恶江湖,为害人类,难道你们也着意维护,任其为恶么?以貌取人,失之子羽,以情任事,必致馈事,这一点,以后贤侄和麟儿等人,还得当心呢!”
惠元俊脸一红,不敢回话。蘅春咬耳细语道:“是非只为多开口,烦恼皆因强出头!谁教你多嘴呢?受点斥责,煞是活该!”
真一人收过玉佩,拿眼朝洞中一瞥,立和一江一 汉神驼,缓步而入,洞颇深邃,狭仄不堪,由真一人领先,用玉佩光华,往前照路。前行半步,下临绝壁,深不见底,用耳倾听,流水潺一潺,一习一 一习一 寒风,刺肤砭骨,真入朝身后招呼一声:“下面太险,务宜留意!”语罢,飘身而下,如风吹秋叶,轻灵无比。壁高百仞,下有流泉,其寒透骨,受着玉光一照,更显得一陰一森无比。
真一人凝目四顾,但见所在之处,实为山腹地一穴一,暗无天光,石层如削。禁人之处,因洞一穴一极深,难于找寻,而且又在龙寺僧,以此处因囚人之处,未免泯灭人性,不由怒发,暗运神功,朝着项下神佩,劈口一喷,一蓬碧光,夹一着紫龙影,暴射而出,还大声喝问道:“峨嵋田女快,庐山毕侄女,如在此间,请即复话。”左前方,似传来一声叹息。惠元心急,往前便冲。
前面削石挡路,而且流水棕棕,寒气袭人。惠元人如闪电,竟从隙缝之中,钻了过去,真一人一行,也跟踪而入。靠左,壁上有一穴一,为石门,石门反扣,似为囚人之气。惠元目视真一人,似在等候吩咐。紫一陽一真一人,立嘱启锁,元儿上前扭断。陆思南已迫不及待,扑上前,将石门朝外一拉。一般恶臭,从一穴一内传出,几使人掩鼻欲呕。真一人不避污秽,步入石一穴一,玉佩光华一照,将洞内情景,一览无遗。众人不由同声痛恨,因为其状凄惨,目不忍睹!石洞之内,坐了一位妇人,一位女子。
那妇人,满头长发,几可及地,坐卧之处,不过一处一丈见方,凸凹不平的大石。败絮一床 ,又湿又脏,身上青衣布裙,已经腐烂,业已数处肉现,那种蓬首垢面,几使人一见欲呕。旁坐的女子,也是一袭青衣布裙,首若飞蓬,一脸憔悴,而且脸呈浮肿,一身似觉失灵。陆思南已痛哭失声,当场向那妇人身前扑去。琼一娘一也抱着那少女,呜咽地哭出声来。
真一人与一江一 汉神驼,俟众人情绪略形稳定之后,始含笑道:“田女侠和毕侄女,似被人打伤重一穴一,将一身功力散去,况且幽禁已久,治疗困难,好在本门所存灵药原多,复原有望这类伤势,不宜激动,只一咯血,便无幸免,赶快着人服侍,整理一身,立即出洞,觅地设法治疗,俟功力恢复后,毕侄女可随着劳道友,立返师门。陆道友和田女侠,暂随贫道往昆仑小憩,再作去处便了!”真一人和一江一 汉神驼,一干男侠,立退出洞外,守候诸人出洞。
约莫经过半时,田纫兰穿着云姬的服装,碧袄碧裙,虽然颜色太艳,此时此地,也只好将就了。毕瑶一身,和琼一娘一不相上下,衣着自无问题。田纫兰脸色惨白,毫无血色,脸上身上,都显得异常浮肿,走出洞外,一见天光,不由热泪双流,饮恨吞声道:“十来年已不见天日了,自忖必死。承韩老前辈,紫一陽一道友等人,共谋搭救,使此身恢复自一由,田纫兰有生之年,皆感戴之日。”语罢,竟盈盈的拜了下去。毕瑶也在身后,一同拜倒。
韩若甫和紫一陽一真一人,忙还礼不迭。就在峨嵋将息两日,田纫兰和毕瑶,服食了不少灵药,身一体大致好转。真一人邀一江一 汉神驼、陆思南、田纫兰、云姬、天山神丐和苍鹰老人,一同赴昆仑小住,除神丐苍老,未置可否外,众人均都首肯。惟惠元孑然一身,已成师门待罪之人,而且腻友盟兄,生死莫卜,不见心中难受已极。所立之处,正是峨嵋后山,离伏龙寺己远,置身崖前,春花如锦,含葱叠翠,茫然四瞩,感慨万千。
真一人也被他这种至情感动,慰勉了一阵,并请转致大悲真一人,略谓:两派世仇,原是先人成见,循此以往,深非彼此之福,深望以武林道义为重,化戾气为祥和,昆仑弟子们愿同秉此志,互相携手!
元儿含泪再拜道:“师伯此心,正是弟子求知不得、返山之后,必婉言转呈,果能如愿,则获福非浅!离山日久,师母犹卧未痊,愿从此别。”又向一江一 汉神驼、天山神丐、青莲师等人,依依告别。琼一娘一因他是麟儿惟一肝胆至友,早已泪流满颊,泣不可抑。
惟独蘅春毫无悲戚之容。众人不觉诧异,元儿也不由暗中嘀咕,正待握手言别,春儿笑道:“此去崆峒,路遥程远。趁此一陽一春三月,春一色 虽阑,莺声夫老,拟一同奔赴崆峒,以了游山之愿,不知高见如何?”
元儿一时不敢致答。神驼笑道:“你这妮子,痼疾已愈,却不愿挨在祖父身旁。常闻女生外向,我也乐得撒手不管,待你吃尽苦头,那时再找我,我可不依呢!”
天山神丐拈须笑道:“长一江一 后一浪一推前一浪一,我们这些老鬼,也该藏之名山,蛰伏不出了,就让他们这干少年人,行道江湖,不但本身可增阅历,也让江湖上那班魔鬼崽子们,知道正义犹存,如恣意为恶,老的不出,小的照样收拾他们!这一来,他们总该有个顾忌了吧!”
又朝苍鹰老人笑道:“你我携手已惯,未了之事犹多,昆仑之行,毋妨俟之。异日一陰一山氓山这两处,迟早总得出事,干脆,往北地一游,真如见到什么,走脚报讯,毋需另外找人,岂不也是小小功德一件。”
苍老也微笑道:“道友所说甚是,如此我们先走一步了!”青莲师太偕门下弟子,谢过两老援手之德。二老也抱拳一礼,立即飘然而去。惠元别过诸老,并特向琼一娘一云姬,依依惜别,二女自然心存感谢,云姬更黯然伤离,强忍泪痕,盈盈一拜。
元儿仰天长啸,音带嘶哑。一声珍重,点足而起,蘅春也紧随身后,一同朝崆峒奔去。
青莲师太,正拟携二女,奔返庐山。毕瑶气道:“弟子神剑赤蛟,被峨嵋僧众,强抢而去,如不索还,势将无法面见恩师!”
师太忙阻止道:“峨嵋虽败,实力犹存,赤蛟虽然被夺,他们的龙泉剑,也落于尔师妹之手,彼此扯平,索剑之事,暂且免谈,如需剑用,尔师妹袁玉英的沉犀剑,正好用上!”
说完,将剑递过,还深深地叹息一声。二女知道师叔,对师妹犹深致悼怀,不由一同落泪。
青莲师太对一江一 汉神驼及昆仑掌教,欣然一礼,也立携二女同下峨嵋而去。真一人也觉黯然,眼见众人离去已久,立撮口一啸,不须臾,空中飞来两只大鹰,真一人和陆思南,田姑和云姬,两人一组,各跨一鹰,神鹰振翅凌霄,瞬息投入云中,不见踪迹。
按下诸人不说,先表惠元和蘅春,两人轻功武技,轩轾难分。惠元因长伴麟哥哥,一旦失群,殊多感喟,虽有蘅春随伴,但心中总觉抑郁难宣!
峨嵋后山,险峻绝伦,古木撑云,怪石削立,两人穿枝流叶,越岭翻崖,仗着师门轻功卓绝,竟也毫不为苦。
半晌默然无语,蘅春颇感不耐,微愠道:“元弟,愚姊忍心离开年老祖父,不惜千里相从,此种心意,恐怕无人知晓了!”
惠元微蹙秀眉,盈然欲涕,长叹道:“姊姊高谊,只要元弟弟稍解人性,即可一目了然。只是我生不逢辰,为了盟兄,得罪了本门尊长。二师伯个一性一偏窄,不能容物,且含一着绝大心机。这次他失利回山,必借机发泄。掌门恩师,一向容让,说不定对我大施苛责,小弟一死原不足借,但师母,义兄,还有…,”
蘅春撇嘴一笑道:“还有那如花似玉,对你请深似海的玉女云英姊姊!”话声一顿,把一付翦水双眸,盯在惠元的脸上,幽怨满怀道:“我猜得可准!”
元儿一脸严肃道:“士为知已者死,女为悦已者容。云姊姊和我一见倾心,为了我,不惜和她祖父闹翻,事到临头,嚼舌自尽,莫卜存亡。还有我那盟兄,一事不关已、终日为人忙,百折不屈,千苦不挠。峨嵋一战,伤上加伤。这两人,怎么样,我也认为是过命的知一交一 ,他们和我息息相关,如无怀念之意,那无殊负义忘恩,这样的人,也值得姊姊一倾么!”最后两语,委婉而情重。
蘅春确实深深感动,睫毛已湿,热泪盈眶,啜泣道:“你的一切,不说我也深知,本来,也不怪你。事有先后,情有独钟,我生来自怨命苦,此行,事先也和祖父计议。我可绝不为自己打算,但愿一切如我所料,能使你遇之呈祥,事毕归来,愿效北宫婴儿子,至老不嫁。事祖父以终余年,又何尝不是人间雅事?”说得元儿也落下泪来。
绝岩之旁,白光一晃,幽香阵阵,沁澈心脾。两人身旁,立纵落一白衣少女,看她那绰约多姿的身材,和左臂上的灯光,使人一见,即知为酷似龙女的方宝琉。她恬静得如九天仙女:长长的秀发,垂及后肩,鬓云微乱,白衣素裙,一尘不染,目光落在元儿蘅春身上,显得无比一温一 柔。说她像女,这等打扮,更是无从区别。蘅春不由暗中喝采:“我见犹怜,确是人间尤物。”复又想道:“她热恋麟儿,只是人家已有两个,和我一样,白费心机,终难如愿!”
宝琉女望着两人,微微一笑,玉颊上,梨窝微露,笑可倾城,依依致问:“峨嵋之事,暂时已了,元弟弟想是准备返山了。”
女人好妒天成,蘅春也不例外,原来她见宝琉女只问元弟,不及自己,不由引发满腔醋意。嗤的一声冷笑,出语更是无情:“我们受贵派迫害,而今已弄得两败俱伤,正主儿更被贵派绝顶高手,掌震内腑,事先还中了你们的毒一药,连绝世奇人元妙长辈,也认为伤势太重,无计挽回。麟弟弟如不事先失去玉佩,怎么样也不会弄成这等结果,而今人去楼空,我们再待也是苦闷,他不返山,难道在你峨嵋潜修一辈子不成!”
元儿听她话中有刺,不由心生微愠,暗道:“凭气量言,你就无法和云英相比!”其实,少女们谁都有妒,只要不过份,倒也无伤大雅。宝琉女恬静的心情,似乎也渐生激动,粉脸上时红时白,但瞬即归于平息。她把头微朝上仰,闪闪泪光。她皓白的脸如带雨海棠,轻微的叹了一口气,低声自语:“我虽不杀伯仁,伯仁为我而死,绵绵此恨,永无绝期!”
旋将皓碗一抬,拈巾拭泪之后,又如春花微绽般,露齿一笑,答道:“一时任一性一,做下终身恨事,要悔也来不及了,如果他果真有三长两短,反正我也打定了主意。不过,事情演变,弄成这样结果,虽在我意料之外,又何尝不在我意料之中?世惟情也始可言情,聚散安危,何须计及?若世俗儿女之辈,都多愁善意,则此短短一会,犹觉多余!何况还须冒绝大风险,换来自身烦恼,更用不蛘!”
元儿见对蘅春,隐有微词,心吵无忐忑,暗中目视春儿,欲见她臻首低垂,愧恨欲绝,欲也不觉心生怜恤,正待出言劝慰。白光微晃,宝琉女已掠近身前,无比一温一 柔地握着蘅春的手,微笑道:“愚姊出言无心,是否妹妹见怪!”
春儿泣道:“是小妹一时不加思索,一胡一 乱出语,琉姊数语道破,自感汗颜无地,今后处世做人,自必三思而行了!”
宝琉女笑了一笑,旋道:“事情也奇,和他同来的这一批,没有一位不是光明磊落,相处于处,如沐春风,使人胸怀舒畅无比,这不能不使我私心感动。”又复低首沉吟道:“此来,尚有一事,必须和妹一子一谈,不知蘅妹能否信得及我?”
春儿破涕为笑道:“姊姊这份貌象和优美气质,一见即使人着迷,不论天大之事,只须一语,无不首肯,更无不听!”
宝琉女唇欲启而霞生玉颊,几番欲言又止。元儿和蔬春,不觉大疑。惠元对她笑道:
“琉姊姊,你心中藏有何事?我也和春姊一样,凡与你我有关的事,无不悉听姊姊,要说,就请讲吧!”
宝琉女望了望春儿,慢吞吞地道:“那是十余年前的事了,为了练灭魔宝箓,每晚,我得独赴峨嵋后山。灭魔神功,威力奇绝,却是十分难炼。有一次,水火失调,我一身燥一热 ,无法继续,不得已,只有就壁上清泉,洗肌止热,幸亏功力不深,不一会,水火归元,渐觉舒畅,但人也显得特别疲乏,于是,伴着大石,昏昏睡去。醒来时,立觉自己身一子,被人抱住,一惊之下,顺手一掌,抱我的人,竟未料到我醒得这么快。灭魔神功,中人必摧毁腑脏,以前既未使用,发掌也未必欲致人于死。
“来人却强忍内伤,将我一推而起,冷笑道:“韩某路过,见你睡倒,细看之下,才知尔水火失调。虽然已收既济之效,但功力用偏,一陰一极一陽一衰,正拟用本身功力,助尔脱困,不图一时不察,脱落神迹,挨上一掌,你是何人门下,如此手辣心黑!韩某倒愿一闻!”
“也怪我当时气盛,不但未曾稍加辞色,反疑他存心轻薄,藉此掩饰。当即冷冷答道:
“我是何人,凭你也不配问,你已受我一掌,震伤内腑,但以我功力尚浅,只需觅地清修,调息四十九日,不药可痊,惟必记住,在此期间,切忌使用真力,否则,内伤一发,和缓难医!’谁知此人心一性一,却也高傲异常,竟冷笑一声,掉首不顾而去!不半年,据本门弟子报称,后山山路旁,有一废洞,内有一尸一骨一付。衣饰服着,犹依稀可辨,察看之下,正是那被我震伤少年的衣物,当时心生悔恨,莫可言传。
“其后江湖传闻,令祖一江一 汉神驼韩若甫,曾踏遍名山大泽,为的是,找寻自己儿子,才知那死去的少年,原是威震大一江一 南北,青铜剑韩仲山。
“这一次,虽然面晤韩大侠,本欲面致详情,但又恐引起本门误会,遂欲言又止。而今面当蘅妹,睹尔音容,又复依稀记忆当年情事,谁也不曾料到,像貌与你们最喜一爱一的霞妹妹了无二致,偏是一位杀亲仇人,恩仇趁此早了,不欲留之来世,所言尽此,惟有待贤妹处理了。”
事情突如其来,蘅春只觉耳际轰然一响,立时头昏眼花,娇一躯抖一颤,惊叫道:“这不是真的!父亲是位正人君子,行一事极为谨慎,姊姊更是秉一性一温一 柔的人,绝不致随便下人重手!
天啦!人与人,真太可怕了!”
惠元也知道,这事情极为严重,因为那是杀亲之仇!同时,如果处理不当,迫使蘅春挺而走险,不顾一切,与宝琉女为仇,那一来,两虎相斗,必有一伤,无论伤着谁,都是一样的严重。他知蘅春一爱一着自己,只有委婉解劝,才能压制她的激动情绪。于是正容说道:“蘅姊姊,这事情出自误会,方姊兰心惠质,绝非故意伤人,而且冤仇宜解不宜结;如她问心无愧,绝不将此事面告吾姊了!”
蘅春哭道:“这些话,我都懂,只是因伤致死的人,是我的爹爹,语云。‘父母一之 仇,不共戴天!’不管有意无意,我爹总死在她的手上,感情是感情,仇恨是仇恨,绝没法混为一谈。”旋又对宝琉女道:“我祖父踏遍江湖,找寻父亲下落,十余年如一日,但始终如石沉大海,查无动静,谁也料不到你是我杀父之仇人,我只有伤心。”
亲仇绝不能解,相识一场,到头来峨嵋溅血,这是谁也无法预料的。
“好吧!恕我无礼!”宝琉女秀发纷披,白衣随风飘拂,宛如广寒仙子,谪降尘寰。她长叹一声,星眸中热泪盈眶,低声答道:“我知道这一误会,绝难为苦主所谅。但我也绝不求人谅解。蘅妹妹,要怎样,就请随一心一所一欲吧!”眼前黄光一闪,一阵铮鸣,蘅春已拔一出青铜剑,仰天狂笑一声,粉目中泪如雨下。振腕挥剑,疾如电闪,长剑往宝琉女前胸狠狠刺去。她紧闭一双星眸,粉脸微笑望天,铜剑飞来,一动不动。只闻嘶的一响,宝琉女前胸白衣,已被利剑刺破。鲜血也随之而出。
惠元挽救不及,竟拟用师门太乙五灵掌将春儿震退。不意蘅春倏的把铜剑往后一带,投剑于地,两手捧脸,人如一只斗败公鸡沮丧已极,口中还喃喃自语道:“这是人家一种无心之失,而且她还觉疚意重重,杀她不还手!这种仇,实在无法报复,希望爹一娘一在天之灵,实鉴此心!”这一女娃,原有三分野一性一,心地爽直,想到就作,把宝琉女善良的心一性一试出以后,不觉如一醉如痴。往前一冲,一把抱着宝琉仙子,泣道:“姊姊,恕妹一子鲁莽,胸前创口,是否严重,待妹一子为你敷药?”
方女摇摇头,很一温一 柔地一笑道:“创及肌肤而已,不足为意,稍敷药末,即可痊愈。愚姊一时无心,害妹一子父女乖背,十年来的歉疚,使我深致不安,贤妹手下留情,更使我汗颜无地……”她一边安慰春儿,一边却抚一着春儿额前秀发,一温一 柔婉变,娇美无比,胸前一块鲜红,她可漫不为意。连春儿也被她的美丽陶醉了。
惠元一见偌大无比的一场惊险,竟由蘅春悬崖勒马,轻轻化解,不由引起无限敬意,笑对蘅春道:“韩姊姊,自古冤家宜解不宜结,得饶人处且饶人,处世做人,循此而往,虽蛮貊之邦,亦无往而不利,否则,无理纠缠,日必增多,吾姊真是宜于劝善!”
春儿笑了一笑,却携着宝琉女的手,走到僻处。惠元知道女孩子们的事,很多不便,只好坐着等侯。不久,双人出来,宝琉女却换一袭淡黄浅装,那正是春儿之物,蘅春笑向元儿道:“我们已结成异姓姊姊,你该代我欢喜。‘”
元儿笑道:“若是适才动手挥剑的情形,可是真叫我作辣!”
春儿人本天真,不免笑问道:“如果我和宝姊真的动上了手,你帮那一面?”
元儿笑道:“那一面我都不能帮,帮你,对不住方姊姊,帮她,却对不住你!”
春儿把秀眸眨了一眨,幽幽地道:“这么说来,你是袖手旁观了!”
宝琉女赶紧用话岔开道:“许多事只许心里想想,无法道破,何必须着追问?”
元儿一笑,暗中却更佩服此女聪明。正待携着春儿告别,不免一脸黯然之色,宝琉女淡淡一笑,漫不意容。春儿惠元,又不免暗中奇怪,对方似已察觉含笑道:“聚散无常,世情难料,只要彼此意志相投,纵令关山险阻,形隔而心向,又何尝不是至一交一 ?”语声一顿,旋复低吟:“海内逢知已,天涯若比邻!”却把粉脸转向别处。
元儿和蘅春,不禁一惊,深悉此女,对感情极重,她原眷恋麟儿,虽未道出,怀今之殷,不言可喻,不由抱拳为礼道:“久别师门,急于反出,暂和姊姊别过,略了私事,即将仗剑寻访盟兄,麟哥哥人间祥麟,必有善报,如路过峨嵋,当设法通知吾妹,一同就道!”
宝琉女把头连摇,正色道:“此处多险恶,不必重来,以免徒劳跋涉,甚至还惹出其他是非,务宜切记。天色不早,从速下山吧!”
元儿春儿,只好遵命,下得峨嵋,折向北转,一路晓行夜宿,风雨无阻。
春儿对惠元,可说是百依百顺,但元儿却抱定主意,不晤琵琶女,绝不再有任何打算!
一路上,竟显得心事重重。春儿虽然极尽慰解,但终不能打动惠元意志。
一晃半月,相安无事。这一天,已抵达崆峒。
崆峒相传为古仙人广成子修真之地,为道教发扬之处。时值不夏,山花如锦,古木排云,青石甬道,婉蜒而上,竟可直达崆峒派大悲真一人修真之处崆峒石室。惠元知道二师伯崆峒僧,厌恶自已,此次师兄师姊,相率下山,并携恩师手谕,名为召唤,实可拘捕。二师伯且亲赴巫山,却被神山三老铙钹僧前辈,较技败绩,如已先行返山,势必怀恨,尽量在恩师跟前进谗。掌门人虽待自已一爱一如己出,但如坏话讲得太多,自己混淆视听,虽新生父母,亦难免不滋生疑误。明如曾母,三闻“曾参杀人”,终于弃识遁,足为昭监,这一想,不觉忧心如焚。
蘅春知道元儿心意,遂笑慰道:“丑媳妇终须谒见公婆,事已如此,急也无用,据愚妹之见,不如先行晋谒令师母,将人治好之后,再见贵掌门,以免责罚时,无人劝解!”
元儿苦笑道:“徒弟对师尊,必须敬之诚意,否则,无殊欺师背祖。承姊姊千里相送,私心窍感,惟小弟在师门系以待罪之身,吉凶难卜,暂拟小别,山麓有两处一女贞道观,姊姊不妨寄居数月,如未有谴责,当面禀恩师,再谋会晤如何?”
蘅春虽然不愿,但也无法不表赞同,只好颔首应允。
山麓有霞碧元君书观,观主柳娴,系一老年女道土,为人正派可亲,惠元立携蘅春,同赴碧霞观,观虽陈旧,但香火鼎盛,门有古柏虬松,气势颇雄。才入观门,即有年轻女道士,含笑迎接。
惠元忙抱拳为礼,说明来意后,那女道士含笑望着春儿,满脸堆欢道:“陈小侠,本观常有女眷寄宿其间,招待虽然不周,但饮食寝宿之处,尚还素净,观主即在内殿。是否进入一见?”
元儿笑道:“既来宝观,理直进谒师伯!”
那年轻女道士,即含笑领路。穿过一道回,眼前便是内殿。殿内香烟袅袅,金像辉煌,蒲一团一 之上,正坐着观主柳娴,一见元儿,忙起身含笑道:“陈小侠,下山日久,风尘满面,大抵卷游知返,慧儿少小更事,小侠入观,理应先行通知贫道迎接,才是正理!”又含笑望着蘅春道:“这位女侠,大约不是贵派同门,否则不至眼拙!”
元儿忙依礼相见,又给观主介绍春儿,并告知因为门规所限,不是本门弟子,宜先行面谒恩师,获得准许后,始可直接入山,故暂时就此一住。柳娴慨然允诺,并着女弟子略备酒膳,为元儿与蘅春洗尘,为元儿婉谢,立即别过观主。
离观不久,惠元知道师门中业已发觉有人上山!先是山头上一声鹫呜,鹫为天山神物,一雌一雄,可以出入青冥,生裂虎豹,威猛无比,为元儿五师叔蓝衣秀土戴梦华之物。崆峒派守山之责,多仅着这两只灵鸟。山头上,鹫影冲空,疾如闪电,盘空数匹,竟朝山下飞来。
元儿一见,竟是那最威猛的雄鹫,不禁暗想到:“此时如能避免同门发觉,也可减少许多麻烦。”竟想往斜刺里跃过,绕道山后小径,由后洞直入恩师云房,晋见师尊。那时,或打或责,旁边如没有人推波助澜,罚必不重。这一想定,遂穿身松林之内,沿着左边,直往山崖便奔。这一来,地多岩石古洞,悬岩高居,削石如林,山势奇险。元儿正飞上一处绝岩,眼看自己已到了山腰,越过前面一段坡道,即可翻上崆峒后山。
到了千丈崖,下落百仞,停身一株古松之上。松树后,有石一穴一一,径可盈尺,如婉蜒而入,蛇行逾刻,即可抵崆峒石室后洞之中,那是大悲真一人陈太清修真之处。隔室,倒是玉锁夫人洪巧一娘一养病之所,与其说是养病,不如说是瘫痪,因为水火失调,一陽一极一陰一衰,伤了全身脉络,不但武功全失,连转侧也需人扶持。真一人虽然道学清高,武功剑术,与紫一陽一真一人、南辕北辙,各有独到之处,但对于这位心一爱一娇一妻 的绝症,竟是一筹莫展。
惠元本系显宦之子,父亲陈廉,方正不阿,被人诬害,隐狱瘦毙。母方氏,美遭遇贤,时生惠元不到三月,夫罗病倒,忧愤成疾,廉死,病更加剧,逾年亦死。一乳一母华氏,将主人成殓之后,遂扶柩归陇。由于主人宦囊不丰,返华亭之后,生计日促。华氏因主母一之 贤,感恩图报,抚育孤儿,不计艰辛,元儿甫三岁,亦积劳成疾,不久亦逝。这时惠元成了孤苦伶仃,乏人照料,而且一乳一母一尸一骸,亦停在在床 上,无法埋葬。
幸有当时好心人士,为之恻然。于是捐资筹款,将死者入土之后,正拟谋抚孤良策,也是合该武林中,要出一位出类拔萃的人物,恰遇着大悲真一人,由陆外访友返山。道经其处,目睹事情过于悲惨,同进把这孩子一看,眉目秀美不必说,骨格之生,更是千中难择,遂慨然出面,愿尽收养之责。
邻保慧眼独具,知道长为当代奇人,遂大喜过望,当即将元儿一交一 付道长,并捐助百金,以为教养之费。大悲真一人,纵声长笑道:“这孩子,与贫道自有师徒之分,钱财为身外之物,三清弟子,四海为家,自不需此,否则得资仅止百金,而身旁却多一累赘,岂非大愚?”语罢,却抱着元儿,即日返山,还未到达石室,玉锁夫人,即率本门弟子,赴洞外迎接。
一见面,夫人即堆欢含笑道:“掌门人倒不惮烦锁,连人家幼儿,也抱了回来,收作门弟,替妾身频添许多细事。五行掌力,又待耽搁多年,否则这孩子须请人抚养!”话虽如此,却挨着真一人,一把将元儿抱了过去,从头至脚,把惠元看了个仔细,一见孩子虽有三分单弱,却是粉琢天成,无处不美,不由啧啧称奇。
夫人与真一人结婚十余载,虽然无生育,但对孩子却是万分喜一爱一。真一人一见一爱一妻这等情景,也不免暗中开心,遂含笑道:“你不是想抚育一位螟岭义子么?这孩子早失怙恃,无依无靠,老夫见他境遇凄凉,更喜他生像不恶,故特为夫人找了一个累赘,虽为修为有碍,分去不少精神,但为武林中造一奇才,又何尝不是人生快事?”遂将元儿身世,—一道过,却将夫人听得满怀凄楚。
自元儿入洞,玉琐夫人,竟负起慈母一之 责,一爱一护有加。待元儿长成,竟把崆峒武功,倾囊而投。逍遥客陈一真、蓝衣秀士戴梦华,也喜一爱一元儿。从小,就把自己一精一研的奇技,暗中授与,在后起之秀中,惠元算是得天独厚。惟有元儿二师伯崆峒僧,及湖海居士史仁,两人对这位师侄,却不投缘,所收的弟子,更存着嫉妒之念。幸好玉锁夫人,警觉一性一高,处处防范,故未肇事端。
玉锁夫人因缘五行掌,走火伤身后,元儿为报师恩,愿踏遍天下名山,找寻灵药,为师母治病。而今灵药虽具,一身却沾惹绝大麻烦,能否化解,尚未可计,回思往事,倍觉黯然!
正在出神之际,悄立岩上,只觉云生足下,一片茫然。身旁,一树青松,圆如华盖,枝头上,一声微响,红绿光闪烁间,竟跳下两个人来。事出猝然,迫使元儿往后一退,只闻来人低喝道:“师弟,你好大胆,闯了弥天大祸,躲还不及,斗敢回山!”
元儿见来者正是大师姊红裳女朱素娥,三师姊绿牡丹顾双卿。这两人,都是兰心蕙质,一温一 柔无比,绝无害己之心,忙依礼相见。错愕问道:“小弟虽然罪孽深重,然所行所为,自信未曾逾矩。所谓滔天大祸,不悉姊姊竟何所指!”
朱素娥幽幽叹道:“二师伯和四妹七弟,异口同声告你一交一 结派中仇人,不听掌门手谕。
拒不返山.而且还做下那种羞见武林之事,一爱一了一位姓薛女子。为着别人,竟和四妹七弟动手,而且把他们手中青钢剑.付着灵虎削铁如泥,一举斩断。恩师本未动怒,听你所为太不像话,才下令要以门规处治你。适才神鹫报警,我和三师妹负责守山.知已有人深入禁地,神剑隐蕴光华,鹫目如电,可以识剑。师弟虽然潜入后山。但还逃不过我两人监视,只是一事不解,还得当面请教师弟。你和掌门人份虽师生,情逾骨肉,难道为着一女子,把养育和训诲之恩,抛之不顾么?”
素娥心直口快,这一数说,在她以为理直气壮,元儿却可忍不住了,一时不觉颜面变色,身一体发一抖,眼含热泪道:“事久见人心,详情我也不便在此细说,只求两位师姊,让我先见恩师和师母一面,背上灵虎剑,我解下一交一 付姊姊,以示此了无他意便了!”语罢,解下佩剑,将灵虎剑双手朝朱素娥递了过去。红裳女和绿牡丹见他一片至诚,星眸一精一光毕露,友一爱一异常,不由心生怜恤,忙一温一 言劝告道:“恩师就在云房,既然急于一见,何必绕道?灵虎剑还是你自己拿着吧!”
元儿流泪道:“此中道理,日后师姊也必然知道!就烦两位师姊和我一同进见!”红绿两女,果然一前一后,监视元儿,首由朱素娥朝下便跃。但见她娇一躯往前微伏,莲足轻点,双掌扬伸之间,如秋风飘落叶,轻飘飘地往下降落。那绝壁虬松,却也生得奇怪,树由壁缝凸出,枝叶朝下,横伸数丈,宛如一道拱桥。
朱素娥莲足一点,微挪柳腰,立把身形定住,正拟招呼元儿,赶决下落。蓦觉微风飒然,身后竟有人跟踪而下。素娥暴吃一惊,心中暗忖:“师弟武功,虽得掌门秘授,毕竟年纪太轻,修为日浅,我就不信,他会比我高明!”可是事实如此,元儿就在她的身后,丰神玉骨,秀逸夺人。朱素娥不由芳心一动,暗道:“好决的身法!”绿牡丹顾双卿,落下之后,不由望了元儿一眼,脸上表情,似觉诧异,淡幽幽的问道:“元弟适才所用的轻功,似非本门心法!”
元儿脸上一红,嗫嚅道:“这是综合本门及义兄所创心法,锻锻而成的蹑空蹈虚。”
两女不由晤了一声,意似不悦。
元儿也无法计较,只好一笑置之。
三入伏身入洞,索行而进。洞一口甚窄,通行艰难,尤以朱素娥体质较丰,且有素癖,不数步,衣履肤之上,均有尘泥,虽无伤言,但亦为不欢。
元儿至感歉疚,黯然说道:“小弟不肖,使两位师姊,陪同受苦,高情厚谊,终生难忘。”
顾双卿忙笑慰道:“同门姊一弟,自有守望相助之义,但望掌门人能见谅师弟,则再大的苦,我和师姊也乐于接受了!”
洞作喇叭形,前行愈远愈见广阔,且有天光,真一人云房,就在靠左石室之内。
元儿只觉心跳,遂婉求素娥,先行通报,自己则跪在门外等侯。
石室长阔逾两丈,琴棋书剑,无一不全,门有珠帘,璎络垂地,一股檀香味,飘扬室外,但又不见白烟。
朱素娥将门边玉磐,轻轻一敲,室内立有磬声回答。素娥知道恩师练功完毕,准予进谒,将衣裳整理之后,遂肃然而入。
崆峒师徒规矩可严,素娥入室,见大悲真一人,犹正襟危坐于云床 上,忙依礼下拜。
大悲真一人一温一 容问道:“今日是你当值,何事进谒本师?”
素娥忙垂首答道:“陈师弟现已回山,跪在室外求见,特请恩准。”
“难道他从后洞绕道而入?”
素娥不敢蒙被,只好点头。
真一人把剑眉一掀,两道冷芒,暴射丈尔,只吓得朱素娥大吃一惊,暗暗为师弟捏了一把冷汗。
大悲真一人,情绪似颇激动,但他毕竟修为极高,而且师徒情重,强忍胸头怒愤,略事沉吟,最后还是黯然叹息道:“你着他进来!并令顾儿,仍回原位,兀守山洞。”
素娥立即传谕,门帘一卷,惠元竟膝行而入,低唤一声:“思师”之后,伏地不敢抬头。
真入愠言问道:“你自入本门,师徒情若父子。你师母更是待你不薄,下山之时,为师面赠灵虎,并谆谆千诫。曾几何时,你却一奴一颜亲仇,痛师欺祖,傲视长辈,凌一辱同门,你二师伯至为震怒,如果获悉你已返山,这一剑之厄,你自信可以逃脱么?”
元儿悲声道:“弟子一身全为恩师暨师母所赐,感恩怀德,终生不敢稍忘。奉命阅历江湖,手仗灵虎,亦不敢稍违思师至意,如有触犯门规之处,自甘领受极严厉之处分!鹤峰出现成形灵芝,弟子为救师母,赴山取药,卒和一陰一山派玄风老道之子袁素涵,当场动手,袁素涵暗中使用毒粉,弟子受伤,人已昏绝,本难逃脱敌人毒手,昆仑弟子季嘉麟,庐山门下的薛琼一娘一,舍命相救,幸免于难、且不避嫌疑愿和弟子结生死之盟,乃有当日之失!”
元儿词情恳切,慷慨激昂,了无所隐,颇使真一人感动。但他虽是掌门,对二师兄那种跋扈飞扬,至为忌惮,故一时犹委决不下,只好问道:“你竟不能胜过袁素涵,难道季嘉麟就能把他打败?”
朱素娥也囿于长辈成见,似觉崆峒门下,绝不会比昆仑弟子稍差,于是皱着柳眉,把一双妙目,凝视师弟,那意思是说:“别为自己脱罪,把人家捧得太高!”
元儿只知照实无隐,续道:“义兄季嘉麟,得昆仑绝传,并受奇人培养,武功剑术,在当今武林后起之秀中,确系首屈一指,袁素涵焉能与他比拟!”
“比你如何?照实直说,不要夸张!”真一人语音颇高,显有怒意。
元儿肃然对道:“弟子虽受思师栽培,然和义兄相比,实有云泥之判。”
“那么庐山弟子薛琼一娘一,也比你高明多了。”
“薛琼一娘一为义兄妻室,武功一项,比弟子较差!”
真一人把剑眉一掀,大声喝道:“你是否为此女美色所迷,视本师手谕,敢如秋风过耳,乃至和你四师姊、七师兄,在巫山金牛谷,比剑动手!”
元儿吓得伏地叩首道:“当日弟子等围困金牛谷,同行数人,为恙虫螫伤,义兄返山求药,将伤者托付弟子,因朋友之一交一 ,不敢失信,同时恩师谕示,亦着弟子休宜自处,而师兄师姊,却一致帮助巫山群盗,强迫弟子返山,并还围攻庐山受伤女弟子薛琼一娘一,弟子一时无奈,只有仗剑维护,神剑犀利,攻守之间,把师姊和师兄的青钢剑,失手削断!”
“你也无法证实,不一爱一着那红衣女子,携手搂腰,仗剑相护。虽说你是武林儿女,但也逾越常情远甚,更何况,你曾敦诗一习一 礼,男一女之间,那能这等随便?再说,你师母缠一绵病榻,度日如年,难道你毫无记念之心!”
惠元满怀委屈,禁不住流下泪来,垂首不语久之,最后却提出了极大勇气,呜咽道:
“知子莫如父,知徒莫若师。弟子虽近愚顽,但朋友之义,五伦之常,尚还不至愚昧无知。
而且庐山薛琼一娘一,系昆仑掌教紫一陽一真一人当面允婚,弟子再不肖,也绝不至看到朋友妻室,稍怀邪念。因为人家救我在先,急危之时,疏于形迹,事诚有之。盟兄师徒,慷慨大方,对人更是仁至义尽,常谓昆仑崆峒世仇,那是先辈之事,目前两派,无怨无尤,武林劫运已起,携手合作,两派亲于一家,只有百利而无一害。否则互挟仇怨,壁垒分明,怀鹬蚌之争,启渔人之利,绝非昆仑崆峒之福!”
大悲真一人,不觉为之动容,急问道:“难道这是司马一子一陽一,亲口所说?”
元儿含泪点头。
真一人沉吟半晌,始说道:“话虽不错,只怕是有口无心,并还别具一奸一谋!你在那儿遇见了他?”
元儿立将峨嵋经过,仔细一说,讲到麟儿受伤一节,又不禁流下泪来。
大悲真一人,也深受元儿这种至诚感动,但又震于二师兄的威势,一时却也拿不定主意,只好暂时挥手而起,并道:“你师母对你日夜悬念,病情迄未好转,为师携你见见她吧!”
元儿情绪激动道:“这一次,师母病体,必能痊愈,徒儿虽然粉身碎骨,只要能略尽孝心,死亦瞑目了!”
真一人形色黯然,深深叹息道:“走火入魔,医家已视同绝症,那能望好?你我师徒缘份已尽,你能见她最后一面,使她略为宽心,也不枉她抚养你一场!”
这话说得极为包涵,元儿也知道自己凶多吉少,不免暗自伤心,垂首跟着师父走出室外。
玉锁夫人卧病之处,虽在真一人隔壁,但因云房系一字横排,壁与壁间绝无通道,必须绕道而入。
石室四壁,光滑如镜,室处山外,空气流荡,云床 更为紫檀木所制,锦被狐褥,香一软无比,床 前玉桌藤椅,不染丝尘。
玉锁夫人,仰卧榻上,随侍的人,为崆峒派二弟子散花仙姬刘玉霞,一见恩师入室,正拟依礼叩见,真一人摇首命止。
夫人正闭目熟睡,真一人入内,毫不知晓,元儿如见慈母般,早已跪伏榻前,泪如雨下,夫人昏睡之间,元儿的话,无殊鸡声一唱,午夜梦回,双眸微启,目光无神,但双颊上却微露笑意,慈祥仁一爱一,无殊亲母,颤巍巍的把左手一伸。在往日,夫人素有美名,肤光如玉,其滑如脂,可是自从恶病缠一绵,不但肤光失色,而且骨瘦肢离。一晃半年,人更不堪,手上皮肤失润,色作焦黄,肤屑纷纷,从肌肤上降落,这正是病情转剧之兆,不论大悲真一人,道力如何高深,不惜损耗自己真元,为夫人推拿治疗,渡气通服,养水培元。却也无法。
这可把元儿信心,大为减低,因为假草木之灵,能否有济,可无绝对把握了。于是紧一握着夫人的手,那眼泪,竟流之不尽,而且满怀委屈,连恩师面前也不能尽量剖白,至一爱一者,莫如慈母,思虑纷纭,无法忍受,几至失声长恸。但以恩师就在身后,为恐失礼,又不敢哭出声来。
夫人只知道元儿下山,行道江湖。其中所发生的事,真一人却不敢在夫人面前细说,并严嘱门人徒众,不得在夫人跟前饶舌。玉锁夫人,对元儿一切,可以说是了无所知。元儿返山自然心中一喜,及闻哭声有异,真一人形色,也与往日不同,不由素心生警,竟惊问道:“元儿,怎么这等模样?有何委屈,可对我细说!”又拿眼望着真一人道:“掌门人,你我半百无儿,这孩子亲如己出,什么事,都须看在我的份上,万勿委屈了孩子!”
元儿为恐师父生气,忙强作笑容道:“徒儿一切都好,适才返山,乍见师一娘一,喜极而泣,故有此状。”语罢,竟从革囊中取出,那珍如至宝的玉瓶,里面盛着的,正是灵石天露和捣碎的芝马流体。
瓶塞一拔,满室清香,一股白气,直冲而出,正射一向夫人双目。
病人只觉目中一凉,清爽无比,双眸中那火一辣辣的感觉,立时去净。
真一人夫人,尽皆识货,不约而同的一声惊叫:“这是形成芝液,你如何会有这种天材地宝!”
元儿不答所问,却拿着玉瓶,亲递向师母唇边,急道:“师母,赶快吞服,而后闭目养神!”
露液颇多,尽出麟儿所赐。玉锁夫人,一口气吞了三口,而后把头摇微。
元儿尚携瓶恳请饮尽,夫人急道:“只此已却病有余,过饮殊暴珍天物!”
半年随友,惠元功力大进,太乙五灵掌力,更被麟儿指点不少!一搓一手之间,掌热如炙,两手对着夫人掌心,跪就榻前,以本身纯一陽一真气,直向夫人丹田输去。
玉锁夫人,自吞服芝液后,竟如响斯应,只觉腹内一股清凉之气,随着血液扩及四肢。
但因右边失灵,速度不一,左右失去均衡,一个不巧,仍难复原。
惠元手快,不惜损耗本身元气,用太乙五灵内力,打通她封闭脉络,因为部分内功,系夫人秘授,须此知道清楚。
玉锁夫人,深悉这是紧要关头,丝毫不敢疏忽,双眸一闭,气定神宁,竟随着元儿内功所指,一点也不勉强,将真气往右边凝运。
那麻木不仁的半身,此时突感一股一陽一和之气,周流疾转。全身也渐渐渗出热汗,那是昔所未有。
真一人和散花仙姬刘玉霞,同感一怔,不是目睹,几不相信世间有此奇事。
元儿聚一精一会神,太乙神功,源源不断,不疾不徐,而且功力渐渐加深。眼看约有三个时辰,全身脉络,竟豁然而通,不但夫人衣襦尽湿,元儿也弄得力尽筋疲。
惠元拿手帕拭干脸上冷汗,取出仅有的两颗紫兰仙宝,一颗献与恩师,一颗给了夫人,还有绛雪丹和那千年雪藕,却塞在夫人枕边,说明用法后,即叩头出室。
玉锁夫人见一爱一徒孝心之重,即亲生儿女,亦鲜克有此,这一喜,真无法形容。
真一人就立在一爱一徒身后,元儿每一行,他都暗中点头。
夫人笑谓真一人道:“终生痼疾,自谓痊可无望,谁料这孩子福缘之深,竟无人及得,很多东西,竟是见所未见之物!”旋伸手出示紫果,笑问其名。
真一人肃容答道:“九天紫荫仙宝。修道之人,百难一见,食此一枚,修练可望,固疾自痊。夫人百脉已通,惟尚须静养一些,切不能妄动肝火,否则功力难复原!千万留意!”
夫人笑道:“你和元儿回房小息,我一身尽湿,得换换衣服,等体力复原,再向同门徒众,予以宣布。那时开怀畅饮一番,岂不皆大欢喜!”
真一人不忍拂逆夫人之意,只好带笑应允,但心情是沉重的,他有苦难的言。
翌晨,门人聚会前洞,依据常例,除门下弟子朝参外,真一人还必亲自为门人讲解武功。
玉磬一响,上至逍遥客,下及新进弟子,各就各位肃立,静候掌门。
大悲真一人,手挽云帚,道貌岸然,身后跟着惠元,含笑而出。
不但崆峒弟子,以元儿突然返山,竟无人知道,至感惊讶,连逍遥客和蓝衣秀士等人,也深觉一惊。
崆峒僧和湖海居士,两人颜色顿变。尤以那跋扈飞扬的和尚,立时目露凶光,不愿当堂失礼,立从嘴里迸出一声冷笑。
堂下弟子,桃花女徐璧姬和赤一陽一剑秦珂,也一脸通红,现出咬牙切齿之状。
崆峒石室,充满着一片紧张,宛如室内装置不少地雷,药线已燃,只等爆炸。
众人怀着极端不安的心情,朝过掌门之后,大悲真一人,竟笑向元儿道:“此次为尔师母痼疾,命你下山取药,一去半年,长辈同门,深致不安,还不依次见过。”
元儿领命,先从逍遥客起,跪下叩头。
这位大师伯,对惠元素来一爱一护有加,受了四拜后,竟一把挽着元儿,仔细端详半晌,忽然纵声朗笑道:“看你眉宇间,透着清气,功力增加,自无疑问,大约还有别有奇遇,否则不会如此,掌门衣钵未必可继承,本门当兴,亦可预卜!”
又见崆峒僧脸色不善,忙含笑招呼道:“二弟,孩子年轻,一切从轻发落吧!”立示意元儿,好好见礼。
惠元忙走到这位二师伯的膝前,正待下跪,不料崆峒僧勃然变色,突从座上立起身来,袍袖往前一展,打出他一性一命一交一 修之学,一煞神功,掌力千钧,霸道无匹。
逍遥客就坐在他的上首,哪容他这样逞凶,不由脸色一变,左手随手一挥,把师弟手腕朝上一抬。只闻轰然一响,立将崆峒僧所发掌风,朝着元儿头上掠去。
崆峒僧脸色铁青,质问师兄道:“此子背师欺祖,冒犯长上,典前事仇,无论哪一项,却是死有余辜,难道师兄和掌门,命他一拜,即可一了百了么?”
逍遥客见他当众翻脸,也不由引起满腔怒火,两道寿眉往上一扬,冷笑道:“二弟,我和你年纪已逾高龄,任何事自然比人看得透彻。按说,元儿是一个不更世事的孩子,无论犯了哪一条,看在他的年龄上,例减一等,而且以此儿心一性一,绝非不肖之徒……”
崆峒僧不待师兄话毕,即冷笑道:“然则,我把报之事,尽属子虚了。师兄当着他的面,不妨细问!”
逍遥客即朝真一人发话道:“掌门人,可着元儿把下山经过,当众宣布。
真一人怒视元儿道:“你可把半年所行所为,尽量吐实。”
惠元跪在堂中,遂把取药、受伤、一交一 友、重托、恶斗,以及峨嵋之行,一字不隐,讲了出来。
堂前弟子,不免窃窃私语,暗为元儿捏了一把汗。果不其然,崆峒僧狂笑一声,道:
“这是他自己亲口招认,本门与昆仑派,原系百年世仇。历代祖师,终以此告诫门人,而且制成铁券,与仇人誓不两立,违命者死!先辈掌门,将铁券面授老僧,对本门行使监视,授券之时,师兄掌门,均自目见,而今先辈铁券犹在,老僧按令行一事,可不是找谁麻烦!”
语声到此一顿,目视赤一陽一剑秦珂,沉声喝道:“你还不奉香供祖!”
这是崆峒派的门规,举凡门下弟子触犯例令,必需先行奉香,铁券符令一出,犯者绝难幸免。
大悲真一人见二师兄一意孤行,不免勃然震怒,但他涵养毕竟高人一筹,仍然强忍怒火,笑道:“师兄,本门师祖铁券,虽在师兄手中,但从未启用,元儿纵有不是,罪不至死,处分之事,还望从长计议!”
不料话犹未落,崆峒僧已从袍里,取出一具紫布四方的锦囊,一面绣着黄底白黄金字:
“崆峒铁券”。
此物一出,连掌门也从椅子上立起身来,不得已往右一跨。正中祖师神位,本有黄幔遮盖,此时值日弟子,竟缓缓将幔布拉开,现出一位童颜鹤发,背负长剑,身着紫袍,道须云履,形态如生的画像。那就是崆峒派所供奉的祖师,世俗盛传的广成子。
武林中任何门派,都有一位代表门派的象徽,姑不论有无其人其事,门弟子都得肃然致敬,而且发号怀念,均认为出自祖师,以神设教,自古而然,不足为怪。
祖师神像一现,上自掌门,下及门弟,均肃然伏地,跪拜叩首如仪。
就在神像之前不远,供着一具古香古色的铜鼎,面且神桌上,还点着一对大烛,烛泛青光,香烟袅袅,庄严静穆,气势非凡。
赤一陽一剑秦珂,低头疾走,从桌上抓了一大把线香,就烛点燃,随手一甩,火苗应手而熄,从香案上发出一阵青烟。秦珂捧香,对祖师一揖后,转过身来,捧着香,垂首缓步,竟把香递向崆峒僧。
恶和尚铁青着脸,先不接香,从紫布锦囊中,取出丹书铁券,摆在祖师桌前,突地返身,将香高举过额,朗声宣布道:“谨以祖师丹书铁券,处罚欺师背祖之徒,逆徒陈惠元,还不上前领罪!”
惠元含泪,向真一人磕了四个响头,又朝诸位师伯师叔及门中师兄师婶,拜了四拜。
同门均为之挥涕不已,本想讨情,但慑于崆峒僧的一婬一威,而且又将丹书铁券携出,足见恨恶之深,连大悲真一人,也噤若寒蝉,其他更无人可以说话。
惟有蓝衣秀士,剑眉频掀,手握剑一柄一,几番欲动,但均被湖海居士监视。
大悲真一人和逍遥客,脸上表情,至为严肃,看情形,似在必要之时,立即当场翻脸。目前为顾全大局,均在竭力隐忍。
元儿垂首含泪,跪在铜鼎之前。
崆峒僧纵声喝道:“你背师欺祖,义结仇人,抗命不遵,凌一辱同门,该当何罪?”
元儿垂首答道:“师伯只管处罚,弟子领罪就是,所行无愧,一死何辞!”
崆峒僧一手举香,一手拔剑,光华仍耀,剑作龙吟,长剑一抛,立由秦珂接去。
恶和尚高唱道:“兹命秦珂掌弄!”
秦珂应声:“遵命”
长剑高举,状若凶神恶煞,只等崆峒僧的示下,立即行弄。
崆峒僧把线香尽力朝上一举,浓烟上冒,石室烟迷,只须把香朝着铜鼎之内一摔,那就是行弄的指示。
石室之内,空气沉闷,情况紧张。这一道家修炼之所,不啻阎罗殿前,全为愁云惨雾所笼罩。
眼看崆峒僧如疯如醉,双眸那满布血丝,全然不像佛门人物,正待把香对着铜鼎,疾朝下摔。
秦珂配合乃师行动,用脚踏着元儿的后背,朝下一踩,摔香落剑,就在同时。
说时迟,那时快!石洞之内,人影连晃,堂前突出现三人。
头一位,正是卧病已久,不能动弹的玉锁夫人。这时,却是紫衣素服,雾鬟云鬓,虽然面容清瘦,不及往日丰满,而燕瘦肥环,配合著玉锁夫人的身材,都显得美貌无比。身后随着二女,右边是十二大门弟子,散花仙刘玉霞,左边一女,崆峒派上下人众,却是不识。
美仙姬玉霞,以美自命,但和此女一比,未免容光减色。
但见她芙蓉颊、翠柳眉、鹅黄袄、碧罗裙、眸赛晨星、齿同皓贝,背上负着一一柄一青铜剑,隐泛一精一光。
这正是千里追随,对元儿一往情深,一江一 汉神驼之嫡孙女韩蘅春。
原来她寄居碧云观,元儿一出,她却尾随,发觉有后洞可以径通石室后。却于当晚,夜阑人静,立潜入玉锁夫人卧病之处,把自己身份表明之后,竟令夫人喜不自胜,论关系,蘅春还得唤她姑一妈一,元儿的事,蘅春自然一丝不隐,当面细说。
夫人当时也听得呆了,但她饶有机智,一晚深思,想好对策。
也是元儿命不该绝,翌晨,夫人百脉已通,灵药生效,人已恢复行动,但她还未想到,崆峒僧会做得如此决绝。
弟子朝参之时,刘玉霞却躲在门后。石室情形,自然看得清楚,赶紧面报夫人,夫人当机立断,稍整衣装,立携二女飞扑前洞。
三人一出,石室之内,人声宣动,宛如暴出一声春雷!两女已受夫人指使,只一出堂,却朝着秦珂身旁一站。蘅春更是臂凝真气,假如秦珂动手,立刻横扫一掌,准备闯祸。
崆峒僧正在发威,作梦也未想到,躺卧床 上的掌门弟媳,竟能于一夜 之间,霍然而愈,不觉一呆。
夫人更是刁巧,就在崆峒僧一怔之时,探手怀中,取出一物,碧光闪烁,耀人眼花,左手更骄,两指往秦珂腿上便点,对方不敢妄动,收腿挪步。
夫人手挽元儿,那碧光闪闪之物,立顺手往元儿颈上一套。
堂下徒众,本由惊呼一声,因为已看出,那正是夫人项下的一把玉琐。
锁似荷包,为蓝田碧玉一精一制之物,可启可锁,锁练为紫金所制。
这把玉锁,为崆峒派第二代祖师黄鹤真一人亲制之物,据云佩之不但可以避魑魅,而且另有其他意想不到的用途。
崆峒僧一怔之间,正把手上点燃的线香,往铜鼎之中一摔,高声喝道:“行弄!”
这时元儿已由地上站起,赤一陽一剑秦珂,长剑一挥,直往元儿颈上砍去。
两旁徒众一声惊叫。
玉锁夫人,挥手劈出一掌,这是她生病以来,第一次出手,竟用出了六成以上的掌力,掌震剑身,其声锵然,青光一道,脱手而出,崆峒僧随身多年的古铁剑,竟被震飞老高。秦珂也稳身不住,斜退数步,一下摔倒。
崆峒僧怒吼一声,往上疾跃,扬手之间,把古铁铜剑轻轻接住,大骂一声:“贱婢大胆,蔑视祖师丹书铁券,庇护逆徒,即此一端,即属死罪……”
玉锁夫人,朝指崆峒僧喝道:“二师兄,我劝你嘴上满神,祖师遗留的玉锁,不经人开启,你摔香用刑,虽有丹书铁券,亦属违背祖师遗命,这一点,难道你为门中长辈,也遗忘得一干二净么?”
原来这把玉锁,比起铁券,还要高上一辈。
丹书铁券,为崆峒三代祖师太贞子所立。
黄鹤真一人,正是太贞子的授业恩师,真一人身归道山时,曾有遗命,徒门下众,谁带着这把玉锁,玉锁不启。绝不禁阻使刑,违者便是逆命,连太贞子的丹书铁券,也没法惩处那身携玉锁的人。
崆峒历代掌门,为恐携锁者身犯门规,竟无法惩治,故把那开锁的钥匙,分授二人掌管。
崆峒僧虽有丹书铁券,却未掌握钥匙,如何能继续对元儿处分。
夫人抓住了对方弱点,用话语一一逼一,崆峒僧不由语塞。但他生一性一险悍,而且满怀积怨,哪甘缩手?当即冷笑一声,向逍遥客发话道:“钥匙系在师兄手内,尚烦取出,收去玉锁,除却恶徒,以正门规,万望师兄匆误!”
逍遥客还未答话。
蓝衣秀士戴梦华,可插了嘴,说道:“元儿是掌门亲授弟子,如有过错,处分之权,似仍以掌门行之为宜,二哥虽持有祖师的丹书铁券,亦不宜越俎代庖,失去兄弟情分。今日之事,据小弟愚见,到此尽可缩手了。元儿犯规之事,仍由掌门细问之后,再行定妥如何?”
湖海居士,向偏崆峒僧,竟从鼻中哼了一声,冷笑道:“二师兄以丹书铁券为凭,处分的又是那种欺师叛祖之事,名正言顺,今日自然须见起落,还有什么拖延可讲?”
蓝衣秀士也将剑眉一掀,傲然接口道:“元儿下山求药,完成掌门之命,治好三嫂,凭这一点,即属功不可没。而且少年人谁不愿一交一 那年貌相若一性一格相同的朋友。对方季嘉麟,击败峨嵋,身受重伤,昆仑掌教,对元儿并无半点歧视,而且慰勉有加,并还殷勤密语,劝世仇绝不可继,在气度上,已远胜我们,若是我们必欲置元儿于死,日后武林同道,势必轻视本门。三嫂携玉锁救人,实无可疵谇……”
崆峒僧怒叱道:“戴梦华,这话语可是你由衷道出?”又朝逍遥客一逼一问道:“大师兄,你那钥匙,是不愿一交一 出的了?”
逍遥客和戴梦华,同时从椅子上站起,一脸怒容,淡淡答道:“今日之事,实开本门未有之便,再事僵持,可令识者齿冷!”
崆峒僧剑一交一 左手,突把右手袍袖,朝着蓝衣秀士当胸一拂,狂风骤卷,罡气弥漫,挟排山倒海之威,狠狠击去。
蓝衣秀士也狂笑一声,平胸推出一掌,旋风怒作,呼啸刺耳,人从斜刺里横闪数步,并道:“我早知本门必有今日,果不其然!”
双方掌风,来势均极为劲疾,然以崆峒僧的一煞掌风,更是有股纯一陽一之劲,猛不可挡,只闻轰然一响,石室雷鸣。
蓝衣秀士的旋风掌力,虽然功力较次,但却正是崆峒僧的克星。
激啸之下,风柱如山,左旋右转,热风炎人。崆峒僧心生警兆,气血翻腾,蓝衣秀士则眼冒金花,头昏脑胀。双方均被震退后两步,正待蓄势再拼。
大悲真一人,暴喝一声:“住手!”
真一人将云帚一展,人从椅上站起身来,脸带怒容,双眸如电,望着夫人蓝衣秀士等。尽行归座外,自己却向祖师神位之前,肃然一礼。旋回身朝元儿一喝道:“本掌门自承祖师衣钵,一向受人以德,我既为本门弟子,例无偏袒,元儿触犯门规,虽无重恶,但为维持门规尊严及本门长幼之序,不能不罚。兹暂时将你逐出门墙,灵虎剑既经相赐,本师概不欲追回。行道江湖,如能着意为善,仍可随时回返师门。自即日起,本掌门当亦面壁思过。我回山之日,也即我思过之时,慎毋负我所望!”
这种处置之法,在真一人,可以说痛心万分,摆其用意,无非安定崆峒僧,使其消弭成见,不失面子。
可是真一人把事情估计错误,因为裂缝已成,实无法弥补。
恶僧狂笑一声,戟指真入喝道:“陈太清,老僧不是三岁孩子,你这种避重就轻之法,焉能叫人心服?玉锁不开,逆徒不斩,老僧将以丹书铁券,废你掌门之职。”
玉锁夫人勃然震怒道:“祖师丹书铁券,不过监督执行门规之用,至于罢黜掌门,例未曾有。二师兄,你咄咄一逼一人,别以为我们怕你!”
湖海居土,双眉带煞,不怒而威,竟代崆峒僧接上了口:“这么一说,本门大事,我们都无从过问了!”
崆峒僧有人助势,更是嚣张,趁着夫人功力未复,意想一举将她击毙,扑上前,拦腰一掌,足足用上了十成功力。
大悲真一人,知道事情已不可理喻,也将云帚朝前一扫,双方力道都猛,真一人被震得抉举襟飘,崆峒僧的右臂也被云帚扫了一下,半边身一子一麻,不由退后数步,咬牙切齿。湖海居身,趁掌门疏于防范自己,也从真一人右侧,欺身而入,拳攻左肋,掌击命门,口中还故作挪揄道:“你这样公私不分,哪能作本门掌教,先把你毁在祖师面前再说!”
逍遥客一挥大袖,立将湖海居士挡退。舌绽春雷,暴喝一声:“二弟四弟,你们两人这种可耻行动,不怕门人见笑么?还不缩手,在祖师之前谢罪!否则,莫怪我出手无礼!”
蓝衣秀士,也恨透了两人狂妄无礼,竟又探掌作势。玉锁夫人,也一抽一取元儿的灵虎剑,觑机下手,这是数百年来崆峒派最大的内斗,虽为武林少见之事,但起因于崆峒僧欲归附一陰一山,有心将崆峒派一手颠覆。
元儿和麟儿结盟,竟作了此事的导火线,遂至一发而不可收。
崆峒僧和湖海居士两人,揆情度势,知道实力不敌,但两人另有所恃,却也毫不在意,暗中互使眼色,双双往前一扑,正想扑向祖师神像之前,抢那丹书铁券。
逍遥客和大悲真一人,不约而同的劈出一掌,并把话语讲明:“不伏向祖师之前,自行认错,丹书铁券,当着神像,由掌门收回。”
两人哪肯罢休?首由崆峒僧当众宣布,即日离开山洞,并不承认大悲真一人为掌门。
蓝衣秀士喝道:“这么说来,你两人是想叛教了!”
两入异口同声:“即日脱离石室,另立门派。再过三年,重返之日,也是崆峒派改名换姓之时!”
又立着门人,随出洞一口,但除了四弟子桃花女徐璧姬和七弟子赤一陽一剑秦珂以外,还有十弟子灵索剑李琪和那万里飞董锡霞。
这两人,正是湖海居士的心一爱一弟子。
蓝衣秀士,嫉恶如仇,那甘眼看二人横行无忌,一扑身“雁落平沙。”
拦住出口,双掌当胸。
蓄势待发。
真一人忙喝阻道:“五弟,人各有志,不必勉强。”
两人狂笑一声,趁着蓝衣秀士缩手之际,排山运掌,掌风奇劲,连石室铁门,也被震倒,立携四位弟子,冲出石室,即日下山,不知所去。
剩下石室的人,都觉心情沉重,陈惠元以事由已出,就着祖师神像之前,痛哭一阵,只哭得声嘶力竭,令人鼻酸。
蘅春却跪向真一人之前,泣唤一声:“姑丈”,悲不可抑。真一人从未见过春儿,一闻这等称谓,不觉异常困惑,目视夫人,正待启问。
夫人心情沉重,正容答道:“妾身义父韩大侠,早年不但与本门师长,过从甚密,妾更承抚养,一爱一如己出。后因二师兄在恩师跟前进谗,遂与本门不通闻问。义父武功修养,已臻化境,时隔数十年,健壮犹如往昔,这位正是他的嫡孙女韩蘅春。”
真一人忙肃容将春儿一把挽起,急道:“原是贤侄女到此,夫人不说,还真不知道!”又见她泪流满面,目光却极关心元儿,知道少女稚男,初恋之时,正是如此,遂笑问道:“有何委曲,不妨明言!”
春儿又复伏地叩拜道:“元弟之事,晚辈极其清楚。昆仑弟子季嘉麟,确是武林奇才。
心地光明,无出其右,元弟和他结一交一 ,正是随伴芝兰,至为可嘉,以此受责,而且是逐出师门,晚辈代他难受,还望姑丈看在祖父面上,格外开恩!”
夫人也目视真一人,似觉不满。
真一人纵声大笑道:“祖师定法,切不可违,而且此中另含用意,日后自知。”又朝元儿喝道:“你武功剑术,本门已无可再传,所差惟有火候,趁此天气清朗,可和韩姑娘一道下山,善行圆满,再返师门,为师也于即日面壁自修,门中一切,暂一交一 大师兄主持。”言罢,不待元儿开口,竟拂袖而退。
元儿心如刀割,朝着师父背后,拜了几拜,旋解下灵虎剑,一交一 与夫人,并说道:“剑为崆峒之玉,弟子已逐出门墙,受之有愧,仍恳师母将剑转一交一 掌门,另赠有缘便了!”
夫人以为他对掌门。已怀不愤,不由一愣,立时泪流满面道:“孩子,你这样作,不显得过份决绝么?掌门人内心苦痛,恐怕比你只多不少!”
逍遥客和蓝衣秀士,也一同慰勉一阵,最后元儿只好将剑留下,泣道:“弟子即使粉身碎骨,也绝不会抱怨恩师。事久见人心,眼前,我无话可说。”
别过师一娘一和同门兄弟,正待飘身出洞。蘅却愿陪他一道下山,夫人含泪,携众相送,眼见元儿丧着气,带着沉重的步伐,消失于叶林乱石之中!
按下元儿的事,暂且不表!
在康蜀一交一 界之处,有一大雪山,地处高原,山逾数千仞,广襄百余里,长年大雪封山,冰峰玉一柱,宛如玻璃,寒风怒号,刺肌砭骨,极少人行。
山势回峰合抱,就在当中,有一冰岩,岩下有洞,雪光一照,洞如碧玉,白中泛青,乍看之下疑是玉宇琼楼。
石洞当中,有石如榻,上覆玄狐毛革,又软又一温一 ,榻上平卧着一位十四五岁的美少年,形似昏厥。
两旁却立着一儒一道,那儒服中年人,一袭青衫,玉笛斜挂,剑眉星目,气定神若。
那玄衣道人,面如满月,眸似星辰,三绺长须,几及胸际,手上除拿着一一柄一羽扇外,别无一物。
那玉笛文生,一手抚一着少年胸际,不时皱摇首,似觉异常焦虑。
道人却袖手一旁,脸含笑意道:“大哥已是神仙人物,才通六艺,胸罗万有,平日对任何事,都看得透底异常。而今却为此子,自生烦恼,看来情之一字,纵是神仙也难摆脱呢!”
书生摇手笑道:“我一时失察,不知他已中了峨嵋派青伶毒气,以为只须用笛音指点,黄衣老怪,绝非对手,一念之差,酿成大错。三弟对他喜一爱一已极,果真出了差错,岂不责怪于我?而今他五脏创伤过重,除了云雾大山一愚老怪的继命神脉外,几乎是无药可救了!”
那道人似乎暴吃一惊,除道:“老怪物生平无过恶,他那继命神脉,是他一爱一如生命之物,倒不与人,向他拿药,无殊一逼一他归向一陰一山。我们得罪的人太多,他们彼此连成一气,虽不怕他,这几个孩子,岂是他们敌手?大哥,你难道真无别法?”
书生沉思半晌,只是摇头,最后才缓缓答道:“而今,我也毫无别法,只有用自己元气,暂时保他一命,日后再筹思良策,另谋解救便了!”
那道人似乎暴吃一惊,急道:“这一来,岂不有损大哥一身功力?”
书生笑道:“他身上有蔺宝、天露、雪藕冰莲,还有不少一陰一山派的绛雪丹丸……”
道长舒了一口气,正待插嘴,那书生却从怀里取出一包用罗帕裹一着之物,递与道长并笑道:“这里还有珍品,不妨拆看!”
道长见那罗帕,体一香犹存,正是女人用物,不觉露出了困惑。但因自己兄长,已是陆地神仙一流,七情六欲,自然淡薄,忙把手帕打开,里面却包着金丹两粒,大如梧桐子,一阵清香,爽一透脑门,不由正色道:“这是达摩紫金丹,正是疗伤圣药,大哥何由得此?”
那书生淡然一笑道:“三弟不怕烦恼,硬将孩子收列于我门下,未来不知要惹上多少桃色纠纷。那峨嵋女子,功臻驻颜,虽近中年,貌犹少艾,按说,她江湖阅历及一身修为,样样应在麟儿之上,可是她就一爱一上了这孩子,连这种百难一见的丹丸,居然也给了他两颗,但未来的纠缠,却也不小呢!”
真一人不觉莞尔,旋问道:“玄门珍物,妙用无穷,大哥何不让他服食一颗!”
书生正是神山三老之首,自称元妙,闻言答道:“他伤及五脏,生命危极,遂投此纯药物,不但于事无补,反使其他各部机能,加速恢复,那时五脏负担太重,岂不伤上加伤?故愚兄之意,暂时以不用为妙!”说毕,即从石上轻轻抱起麟儿,走出洞外,席地而坐,面对麟儿,双手贴背。就在那种寒不可耐,肌肤暴露之处,立即冻裂的地方,打起坐来。
寒风怒号,犀利如箭,元妙书生,不言不语,身上仅着了一件青布衣衫。麟儿在他怀里,如同熟睡一般,那呼吸似乎已经停顿。按说,一个受伤至死的人,坐在冰天雪地之下,而且面当寒流,那只有加速其死,这种治疗方法,连大悲真一人,也不敢信服。
眼看雪地之上,已经坐了四十一天。时虽仲夏,但大雪山峰,酷寒不减,元妙书生,水米不沾,面对寒流,顶门之上,白气蒸腾,但他怀中麟儿,除了身一体仍是软一绵绵的以外,鼻息间已无余气了。
大悲真一人,心中暗骇,但他却不敢问,这样又过了两日两夜。
这一天,正是晴晨。大雪山上,人影闪动,清啸横空,一掠而至。
真一人蓦地一惊,但犹兀立元妙书生身后。
来人已现身,书生打坐的冰岩之上,却是一位鹑衣百结,光头垢面的异僧,一手拿着一条狗腿,左手却携着一朱漆葫芦,狗肉还未下咽,一见岩上这般情形,面上似带着惊异之色,他眯着那两只细眼,怪声怪气的大叫道:“牛鼻子,这是怎么一加事?酸丁竟把那从不一用的天运神功,已使了出来。孩子似乎已经受伤,而且伤势奇重,我就不信峨嵋山上那秃驴,功力会胜过酸丁,但人已伤成这样,我们怎对得起晚辈后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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