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城——
夜凉如水,立青悄悄地上了青城,他要目睹何克心与三心红王的最后决战。
山,是默默然的,一切都静得像坟场一样,立青四击环顾,既没有何叔叔的影子,也没有三心红王的影子。
他喃喃自语:
“这恬静的地方,谁会相信立刻就有一场惊天动地的血战将要展开了呢?”
“何叔叔怎么还没有来?”
蓦然,一个惊天动地的怪笑声在立青背后响起,那笑声就如千军万马同时杀到,有一种石破天惊的威势。
立青立刻告诉自己:
“三心红王到了!”
他沉着地转过身来,只觉眼前红影一晃,三心红王已到了他面前。
他暗自骇然道:“缩在成寸!”
三心红王斜睨着立青,冷笑地道:
“方小子咱们是第几次见面啦?”
立青提气凝神,谨慎地道:“记不得啦!”
三心红王冷冷道:
“你至今仍旧活在世上,令老夫好生不解。”
立青道:
“世上令人不解之事真多不胜举!”
三心红王忽然面色一沉,厉声道:
“你到这里来是干什么的?”
立青见他双目中射一出凶光,尽管立青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少年,但是当着三心红王的面,他心中仍然怀着好些恐惧,他不敢回答,生怕真气一换之间,经不起三心红王突起的一击!
三心红王见他不答,可是一逼一近了,指着立青喝道:
“老夫对你可说忍耐得已够了,你难道不知道么?”
立青再也忍不住,他反指着三心红王骂道:
“我对你的忍耐也到极限了,你不知道么?这里的土地又不是你姓朱的,你来得我就来不得么?”
三心红王怔了一怔,他一生还是第一遭吃人这般以牙还牙地抢白,便是丹一陽一子、何克心见了他,口头上也都有所顾忌,他不禁愣了一下,忘了发怒。
立青道:
“红王你虽是一代宗师,不错,你的武艺超古盖今,普天之下也难找出第二个如你这般的鬼才,晚辈佩服得五体投地,可是欠的思想行为委实太过邪恶,令人不敢苟同。”
三心红王活到这大把年纪,还很少让人当面教训,他见立青这不知死活的小子居然面对面地训起他来了,心中虽是大怒,但是立青的话倒也有几分打入他的心坎。
三心红王是个世上少见的怪人,他的聪明才智远过常人,但是对于道德的观念却是完全没有,立青骂他邪恶,他倒并不生气,反而立青捧他武学超古盖今,他心中倒有几分痒兮兮起来。
只见他瞪着立青,忽然大笑起来,立青不知他要弄什么鬼,不由悄悄退了两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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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心红王大笑道:
“姓方的,你真是老夫平生所见第一个可怕之人,老实对你说,老夫对你已经大生惺惺相惜之感,如你这般年纪这之时,只怕连我朱慕侠还及不上你呢,是的……”
立青见他忽然笑容满面地说起话来,他以为红王打算用软的,拉拢自己,他暗中对自己道:
“不管这魔王说什么,我只当过耳之风!”
岂料三心红王忽然声调一沉道:
“是的,老夫不得不除掉你了!”
红王的话中透出丝丝的寒意,立青忍不住又退了一步,三心红王道:
“姓方的,今天绝不放过你了!”
他一扬手,一股旋转的掌风直袭上来,立青双掌一立一扬,也发出一股一陰一陽一相合的力道碰了上去,红王一扬手之间,忽然又已变成另一个绝招,立青不得不倒退三步。
武学到了三心红王这般地步,真所谓信手成招,无一不是恰到好处,攻中自然带着最坚固的守势,守中也藏着最锐利的攻招。立青此时武学境界之高,已经在武当王剑云焕和和高无影请人之上,他潜心思索,注意着红王的每一招,见招破招,见式折式。
只见他凝这里攻出的招式有如长空电掣,迅速威势兼而有之,乍看之下,似乎不在三心红王之下,当他应付红王的攻式时,所创出的守招也是坚若磐石,固若金汤,便是换了三心红王本身,看来也不过如此;但是他攻的时候只顾得攻,守的时候只在得守,红王一招却能兼二用,一式便抵得立青两式,这是真功真力的事,一分也走不得假,立青注定只有挨打的份儿!
只见红王双袖翻飞,每一招挥出,都挟带着风雷轰动之一声 ,左手之招似虚似幻,右手之招却是古朴强劲,竟如上古失传的奇功,立青不住地后退,全身四肢挥动如飞,只是堪堪招架得住。
红王的大约色衣袍在漫天飞舞着,他出招收招有如蜻蜓点水一般地潇洒轻松,但是只要一个落帝,便是万斤之力,这真是武学的最高境界,立青手脚上被一逼一得运动如飞,心中却是心悦诚服地赞美。
须知武学之道,愈到了上乘境界,要想进一步愈是困难,到了三心红王这等地步,要想再有进步,真是难上加难,立青得天独厚,一开始便得到天下最上乘的数种武学真谛,是以武功进展一日千里,但是到了目下这个境界,再要上进一步,便是大大不易了。
他这时已经整整退了一百多步,身手虽是还没有乱,但是心中已生怯意了,红王的真正武学实在太高太深,此念一生,他更是斗志低落了。
三心红王有如一朵红云一般,一招比一招快,一式比一式紧,立青连退五步,身形一歪,左肩终于露出了破绽。
红王猛一探掌,掌力已经发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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蓦然之间,只见立青的身形率一性一向前仆倒,左掌一拍地面,右掌有如一条游鱼一般,悄然拍到了红王的门面!
这一招神妙已极,虽是立青临时创出来的,但是却是依着立青洋无忧王后的神功路子,三心红王一触即知,见其招如睹其人,他不禁猛然一怔,忽地收掌——
立青死里逃生,贴着地面一个翻身滚出了一丈多。
三心红王对自己为什么收学感到茫然,他望了立青一眼,厉声道:
“小子,你不是自刎吧!”
立青听了这句话,热血直涌上来,消失了的斗志猛烈地重燃起来,他扬了扬眉毛,大声道:
“红王,你可记得这是你第几次对我说这句大话?”
三心红王恼道:
“要老夫动手的时候,那死的滋味可不好受!”
立青忽然之间觉得没有什么可怕的了,他坦然地大笑道:
“既是死了,还管什么滋味不滋味!”
三心红王怒哼了一声道:
“好!是你自己说的——”
三心红王大喝一声:
“你这是寻死!”
只见红王双掌有如车轮一般地飞滚起来,每一掌劈出都如开山巨斧一般,立青鼓足了勇气,一口气抢攻了十招,这十招全是从昆仑秘笈中悟出来的绝招,和天下任何一种拳路全然相异,三心红王挡了两掌,在心中暗暗咦了一声——
三心红三是个嗜武若狂的人,他凭着盖世无双的才智,毕生浸一婬一在武学之中,从他手中创出的神秘绝招真是不计其数。这时他与立青的掌式一触之下,虽然立青的招式复杂奥妙,不是一触之下可了解的,但是他乃是武学一代宗师,在脑中略一回味,便已觉出立青招式的异处了。
他忍不住放慢了招式,收下了几分力道,引一诱着立青一招一招地施将出来。岂料立青此时昆仑秘笈已经了然于胸,出招换式完全没有一定准则,红王好不容易试出一点头绪,立青招式一变,一掌劈出,威力大得出奇,又变成了何克心的武功路子。
三心红王不由得一阵失望,继而一阵恼怒,他掌上内劲一加,呼的一掌拍出!
立青攻势一窒,只觉一股无可抗御的力道漫然直冲过来,他左掌一带,半个翻身之间,右掌又快又软地拍出一掌。
这又变成了南海无忧王后的路子,一种委婉清绝脱俗的气韵从这一掌之中隐隐透出,而施这掌法的人却是身高体阔的英俊少年,这真是武林中的奇迹了!
红王反手一对,一指如戟似剑地点出,他全身四肢随意怎么一动,无不是厉害地锴的招式,立青咬了咬牙,不假思索地也是一指点出,这一指划空而过,竟然发出鸣的一声怪啸。
三心红王大喝一声道:
“呸,你这小子到底是怎么搞的?武当卓老道的招式也让你学上身了!”
立青不敢哼半句,他只是提着一口真气,一瞬也不敢放松地凝视着三心红王的动作。
立青一连三招兼有何克心、无忧王后、丹一陽一道长三人的武学路子,其实这三招便是何克心、无优王后和丹一陽一道长同时亲临了也不识得叫什么路数,这只是立青依着胸中浑然贯通的武学道理创出的新招,不过在拳理上与他们三大宗师隐隐相合罢了。
到了这个地步,三心红王不再存什么指望了,他此时心中只有一个打算,便是立刻将立青毙在掌下!
立青不自知,此时他已与不可一世的三心红王拆了将近百招,除了道僧王后中的其他三人,能与三心红王激战百招的人第一个是何克心,第二个便是方立青了。
三心红王把九成力道提到掌上,那掌势真如石天惊一般,立青头脑运转如飞,随想随创,虽然施出一招以后连他自己也不记得是什么模样,但是在当时确是妙绝人寰的绝招。
三心红王一逼一得紧,立青愈想得快,又过了三十招,立青几乎已经被训练成出招不假思索的地步了,这情形三心红王看得清清楚楚,他暗自骇然地忖道:
“若是此时我放他逃走,只怕他的功力比半个时辰以前又已一精一进一倍了!”
他左掌发出一记神奇无比的妙招,立青不得不以攻抢攻地凝神发出一招。这一招是他神来之笔,简直妙是不可形容,然而三心红王的右掌却在这时痛下杀着!
立青的招式愈来愈快,思中也愈轻愈灵,只是攻守之间的空隙仍是他的致命破绽。三心红王是何等功力,他针对立青的弱点痛下杀手,看见立青凝神攻出的妙招,他在心中就暗喝道:
“好小子,你是完蛋了!”
他右掌杀着如闪电般击下,立青面无人色地慌张倒退,三心红王心一横,连接又是两掌劈下!
立青急促的喘息声传了出来,这是一个具有上乘内功者濒于崩溃的前奏,三心红王的杀着一招接着一招,立青狼狈地在地上一连打了十多个滚,滚得漫天都是灰尘!
然而当灰尘散开的时候,只见立青全身狼狈不堪地站在三心红王十步之外,他居然挣出绝境了!
第一次,三心红王从内心中发出了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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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青双目血红地凝视着三心红王,在方才致命的最后一击之下,立青被一逼一着脸孔贴着土地擦滑一出半尺,满面颊都是沙土和血痕。然而在这一刹那之间,他被一逼一迫着发出了一招古怪无比的招式,这一招使三心红王不寒而栗地忘了攻击,因为立青这一招已经是攻守合一了!
他是当今数一数二的武学大宗师,当然明白立青在这狼狈无比的一个翻滚之间,从此武功已进入一流的境界了,若不是他的杀招一逼一着立青,立青要臻此境,至少还得要十年光一陰一!
立青一舔一了一舔一脸颊上流下来的血,一舔一了一舌的泥沙,他合着血吐了出来,冷冷地对三心红王道:
“红王,方立青还没有死哩!”
三心红王淡淡一笑道:
“你等着瞧吧!”
他猛一伸手,又是一记威力绝伦的猛招袭向立青,立青此时脑海中什么也没有,所充满的只是武学上乘的妙谛,他对红王已失去了畏惧,现在他什么都不怕,因为他已经忘却自己的存在了。
于是他双掌翻飞,和红王面对面地抢攻起来,他的攻招中自然而然地一揉一合着坚强的守势,三心红王暗叹了一声,对自己道:
“世上又多了一个盖世高手了,可惜的是立刻之间,我就要毁灭他了。”
他双掌一沉,力道加到了十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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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一个豪爽无比的笑声冲破了沉寂。
“朱慕侠,你究竟是和我打还是和他打?”
三心红王收住尚未发出的掌力,他头也不回地冷笑道:
“何克心,你不要心焦,要送命也不必如此之急啊。”
立青双脚暗踏着子午,一步一步地退到五丈之外,这才敢吐气叫道:
“何叔叔——”
只见何克心仰天大笑道:
“立青,好,立青,你真不得了……哈哈哈哈……”
三心红王对于何克心的出现,一丝也没有放在心上,但是他叹惜今日失去杀死立青的机会了,等到下一次再碰上他,不知这孩子又进步到什么程度了。
何克心指着红王道:
“朱慕侠,你歇歇咱们再打吧,何某不拣这个便宜。”
三心红王冷笑一声,他虽是世上最孤傲的人,但也是世上最一陰一险多智的人,在这种地方他是绝不会逞强的,于是他大步走到一块岩石下,坐下来运气调息起来。
立青跑了过来,一把抓住了何克心的手,叫道:
“何叔叔,方才……方才……好险!”
何克心凝视着立青,他的脸上一点嬉笑也找不到,只是无比地庄重,正色地对立青道:
“孩子,你将是世上最年轻的高手了!”
立青这才忽然觉得自己方才与三心红王大战了三百招,他想到这里,连自己都不相信起来,他伸手茫然摸了摸脸颊,脸上的血汗泥沙黏了他一手,这使他清晰地意识到一切都是真实的,就是在脸上擦伤的这一滚之间,自己悟到了最上乘的武学真谛!
何克心望着他,他也望着何叔叔,渐渐地,他开始咧嘴傻笑起来。
何克心吸了一口气,瞥了石下静坐的三心红王一眼,胸中的豪气渐渐升了上来。
立青发觉何叔叔握着自己的手开始微微颤一抖起来,这不是害怕,而是激动,何克心和三心红王两战两败,这即将来临的第三战,也将是最后的一战,因为何克心早就已经决定,除了胜,便是死!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忽然,三心红王张开了双眼!
他呼的一声站了起来,笑道:
“何克心,咱们开始干吧。”
何克心一步一步走上前去,三心红王不得不收住了笑声,因为他发现何克心右手上那一只孤零零的指头已经斜斜地竖了起来。
就在这一触即发的当儿,一声佛号如巨钟斗鸣一般传了过来道:
“阿弥陀佛!”
何克心止住了脚步,只见三个和尚站在五丈之外。
右面的一个小和尚面如满月,正是心如,左面的一个老僧正是“道僧王后”四奇中的第二位,中间站着的却是当今少林住持方丈无眉禅师。
无眉禅师拱手道:
“朱何两位施王请了!”
三心红王道:
“三位远巴巴从少林寺赶来这里,是来看老夫大发神威么?”
无眉禅师合什道;
“朱施主功力冠绝古今,才智盖于天下,只是施主对如此简单之简单问题始终参悟不透,这真使老僧百思不得其解。”
三心红王道;
“这倒奇了,大师所说是什么问题?”
无眉禅师道:
“两虎相斗必有一伤,这是五尺之童也明白的道理,难道两位施主一定要两败俱伤而后已么?”
三心红王哈哈大笑起来:
“老禅师,你是替古人耽忧起来啦,你若是要为何克心求情,也不必绕着圈子说话呀!”
何克心怒目一睁,那无眉和尚身边的老和尚也哈哈大笑起来,笑声比红三心红王还要响,还要难听。”
三心红王道:
“笑什么?”
老和尚道:“老衲笑朱慕侠你表错了情。”
三心红王怒道:
“老秃驴你说清楚一点。”
老和尚挤眉弄眼地道:
“咱们可惜的只是红玉你一身神奇武功,念在武林一脉份上,不愿眼见这身神功自红王而绝,至于红王你的命呢,嘿嘿
三心红王勃然大怒道;
“怎么样?”
老和尚大笑道:
“至于红王你这个人,那是万死有余,没有人会可惜的!”
红王怒气直燃上来,但是立刻他又压制了下去,只见他哈哈冷笑道;“老和尚,等一下不要走,朱某要领教一下少林神功有没有少林和尚的嘴巴厉害!”
老和尚拍手道:
“奉陪,奉陪。”
无眉禅师口宣佛号,朗声道:
“贫僧不愿见当今最上乘的两大高手横一尸一地上——”
三心红王嘲笑道:
“那么大师您便闭上眼别看吧。”
他回过头来对何克心喝道:
“何克心,你先出招!”
何克心一字一字地喝道:
“红王,你不要狂,何某只要攻你一招,一招过后,只怕咱们两人中就只剩下一个了!”
三心红王听了这话却并没有发怒,只是脸上骤然蒙上了一层紧张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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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有一个人偷偷地从嵯峨石山上游了下来,藏身在红王立身处上方的石后,那正是高无影!
只见何克心的独指有白烟冒了上来!
立青瞪大了眼睛,心跳得似乎要飞出胸口,只见何可心一步一步地走近三心红王!
“嘶”的一声尖锐啸声破空而出,那好像是一种刺耳欲裂的尖声,声音愈细愈尖,白烟愈冒愈浓,终于轰然一声,何克心大喝一声,有如山崩地裂一般的威势,他一指指出,发出了血指刀。
这天下外家功夫的极致发出时的奇景,令少林寺的高手们乍舌不已。三心红王全身神功密布,全身半丈之内便是千斤之力也推不进去。何克心的血指刀已到了十成功力,如惊涛怒一浪一般一涌而至,三心红王周身弥漫起一片粉一红色的蒸气。
轰然又是一声轰震,宛如巨雷落在地面上,四周十几株水桶粗细的大树一齐连根震到了空中,满天都是石块砂土、大树连枝带叶地落了下来,轰隆轰隆之一声 不绝于耳,足足响了半盏茶时分,漫天灰砂才渐渐落了下来。
只见何克心仍然站在原地,三心红王也站在三丈外的原地,但是何克心胸前一大片衣服被撕一破,三心红王的手中抓着一块衣布。
这可见他们曾身一体相接地碰了一掌,但是没有人看见他们是怎么碰的,似乎是从头到尾便不曾移动地相对三丈的站在原地!
何克心脸上苍白发青,他施出了十成血指刀,功力去半,胸前似乎又中了三心红王一掌,他此时全身功力聚在双一腿上,支持着摇摇欲坠的身躯。
三心红王正胸前中了无坚不摧的血指神功一击,他虽然毕生浸一婬一地世上最上乘的武学之中,但是到了此时,他发觉自己依然把这外家绝顶功夫的威力给低估了。
现在,不可一世的三心红王也只能力聚双一腿,勉力支撑着,希望和等待着对面的何克心先倒下去。
只是霎时之间,由轰然暴动的场面变到这比死还静的局面,两个盖代稀有的武林高手,想不到在一招之中便要拼出生死结果来!
时间在局面人的无比紧张之中一分分过去,蓦然——
三心红王的首徒高无影出现了,他如同一只疯狮一般冲到三心红王身边。
“轰”的一掌,高无影挥掌打在三心红王的背上,三心红王已是强一弩一之末,连叫都没有叫出一声,倒在地上!
□□□
这一代神功盖世的魔王竟死在自己徒弟手上,所有的人都惊骇得说不出一个字来,直到高无影惨呼一声.
“师父,我不杀你是不孝,杀你是不义,不孝不义这人还能活在世上么?”
他一伸手,击向自己的夭灵盖——
少林寺的老和尚如旋风一般飞了过来,他大喝道:“住手!”
同时他一把飞抓过去,那身形当真快得令人无法置信,但是依然是慢一了一步,高无影一掌击在自己的天灵盖上,只是略被推偏了一点。
高无影倒在地上,老和尚伸手一摸,尚有一丝气息,他连忙运功按在高无影的背上。
那边何克心终于也不倒下,立青飞快地上前扶起,他心中方寸大乱,忽然一双手搭在何克心的腿上,只见少林无眉禅师和颜道:
“孩子你不要急,何施主伤势并不严重——”
他伸手一一揉一一拍,何克心悠悠醒来。
立青感到一双亲切的手正拍在他的肩上,他一回头,只见正是心如和尚。
心如叫道:“方大哥——”
立青摇摇头,满面忧色,心如忽然叫道:
“方大哥,你瞧——是谁来啦?”
立青抬头一看,只见二十丈外三个老人飞奔而来。
立青忍不住大叫道:
“爹爹——”
来人正是方柏昆、梅古轩、与简老爷子,方柏昆飞赶过来,抓住立青的手,第一个映入眼的是躺在地上的红衣人三心红王,他惊喜一交一 集地喝道:
“立青,你何叔叔……”
立青急道:
“何叔叔受了伤,无眉大师说不要紧……”
梅古轩叫道:
“三心红王,怎么……”
心如道:
“三心红王中了何施主的血指刀,又被高无影打了一掌,倒毙地上!”
“高无影?”
三人齐声惊呼起来,这才注意到老和尚抱着的高无影,立青把一切经过简略地说了一遍,梅简方三人听得血液沸腾起来,踏破了铁鞋,寻遍了天涯,想不到高岳的后人竟是高无影,三人的热泪涌了出来。
这时,高无影竟然睁开了双目,他望了望围着他的人,眼光却落在立青的脸上,立青道:
“高伯伯,我已把一切告诉爹爹他们了……”
高无影望了望方、梅、简三人,目光中射一出亲切的光辉,方、梅、简三人低声叫道:
“高大哥,你可允许咱们如此称呼你?造化弄人啊……”
高无影欲哭无泪,他挣扎着道:
“在我……师父袖中……有一本……昆仑秘笈……立青你拿去……”
他说到这里,已是不能发声,立青不禁流下泪来,方柏昆含泪道:
“高大哥,几十年来咱们四人才一团一 聚,你就走了么?”
高无影目中射一出无可奈何的神情,他的眼光落在每个人的脸上,似是在说着感谢的话,最后,他的目光轮流注视着方、梅、简三人,凄风吹动着三人的衣袍,三人的背后是一片无垠的山景,高无影的精神恍惚了——
他似乎瞧见了昔年的烽原豪侠四大天王并肩在原野中做啸的雄风,但是这时只有三个人啊,所缺的,所缺的只是高无影他自己!
终于,高无影缓缓闭上了眼。
□□□
五十年前,三心红王杀害了四大天王,令他们互相猜忌而成仇,五十年后,四大天王的后人成了他的得意弟子,而且亲手要了他的命,人生的未来之数,真是渺不可知啊!
方柏昆默默地道:
“高大哥,你将永远活在我们的心里。”
他想到高家两代蒙冤,先是高岳拼了一条命,总算让黄白岩知道当年事情的原委,现在高无影拼了一条命,总算手刃了大仇,想到这里,他又不禁热泪长流。
少林寺的老和尚长叹一声道:
“人死了,咱们把他们安葬吧!”
做个新坟,两块墓碑,少林神僧用金刚指刻下墓铭。
“武林宗师朱慕侠之墓”
“一代义侠高无影之墓”
老和尚望着三心红王的坟墓叹道:
“但望百年后,人们只记得他是一代武林宗师,忘了他也是一代魔王!”
无后老禅师扶持着何克心站起来,他合什道:
“施主们,曲终人散,老衲等要固守了。”
心如依依道:
“方大哥,你要来寻我……”
立青点首挥手作别,他望着少林三僧远去,眼前忽然浮起罗可兰与秦琪两张美丽的面孔,那面孔上似乎已经带着做妻子的一温一 柔微笑在向他招手。他想告诉父亲,但是立刻感到气氛不对,在这时说出来是多么地不适合,于是他咽住了话,他想:
“过两天再禀告父亲也不迟,来日方长啊!”
方柏昆扶着伤后的何克心,梅老爷子和简老爷子紧紧在他们的身旁,五人的影子长长地洒在地上。
这时,西天月如勾。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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