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鹏正吹得口沫横飞,突然一个愤怒的声音接口喝道:“好王八羔子,牛皮吹够了没有?”
随着喝声,林中大步走出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婆子。
慧心和凌鹏不约而同跳了起来,凌鹏独臂握着剑柄,沉声道:“什么人?”
那老婆子怒目一瞪,叱道;“我是你的祖奶奶,你这断了胳膊的小王八蛋,竟敢背地乱嚼舌根,辱骂我的小贞贞,老娘要你的狗命。”
韦松只闻其声,未见其人,急忙从草丛中偷眼望去,却见那老婆子十分陌生,井不认识。
凌鹏也不认得这老婆子就是田秀贞的保姆古秋霞,见她拄着一支拐杖,年甚老迈,心里畏怯之念渐渐消失,壮胆喝道:“喂!你是什么地方钻出来的老虔婆,口里不干不净,再不识趣滚开,休怪我剑下不留敬老之情。”
古秋霞性如烈火,听了这话,顿时气得满头白发根根竖立了起来,钢拐一顿历声大喝道:“小免崽子,报上名来领死!”
凌鹏冷笑道:“你连凌大爷的盛名也不知道,真是个老朽昏庸的废物-一”
话声未落,古秋霞拐头一指,叱喝一声:“打!”身形已如鬼魅般逼了过来,钢拐宛如乌龙出洞,一闪顶到凌鹏胸前“七坎”穴上,既快又准,出手狠毒,一上来就是致命毒招。
凌鹏见她错顾之间,欺身、出拐,直如一气呵成,拐尖夹着刺耳税风,眨眼已到近身,这才知道老婆子不是易欺之辈。
骇然一惊之下,猛一吸气,身子向后平飞半丈,手指一按卡簧,便想撤剑出鞘。
谁知他剑未拔出,古秋霞如影随行,蹑踪又到,钢拐原式不变,仍旧指着他的“七坎”
大穴。
凌鹏连撤身抽剑的机会也没有,脚下不停倒退,同时左闪右让,要想摆脱古秋霞的纠缠,无奈古秋霞使用步法竟十分玄妙,不管他怎样闪退,拐尖却始终指在心窝死穴相距三数寸的地方。
两人一进一退,原式未变,已在林中穿闪追逐了三四匝,仍然是间不容发,谁也没有改变身法姿态。
韦松看到这里,心头更加吃惊,暗想凌鹏一身武功已算得出类拔翠,竟被这老婆子出手一招制住,连拔剑的机会也没有,这简直是骇人听闻的事了。
他低头看看怀中的“子母剑”马梦真,此时又昏沉沉睡去,转念忖道:“那老婆子武功既然不弱,短时间内,凌鹏决难摆脱她,何不趁此机会,招呼慧心师妹,赶快离开此地?”
主意打定,便轻轻将马梦真放在草丛中,正待出声呼唤慧心,突听得“蓬”地一声暴响,紧接着闷哼声起,凌鹏和古秋霞业已一分而开。
原来凌鹏一着失机,直被牵制得险象环生,逼不得已。松手弃剑,独臂一挥,和古秋霞对拼了一掌,两人身形同时向后退了三步,古秋霞“嘿”地怒哼一声,凌鹏则双肩摇晃,胸中血气翻腾,险些摔倒地上。
但他却顾不得调息伤势,咬牙强忍住鼓动的心血,赶忙把长剑拔了出来。
撤剑在手,这才长长吐了一口气,用剑尖撑着身子,喘息道:“老虔婆,你究竟是什么人?”
古秋霞在对掌之际,也发觉凌鹏一身内力不弱,一面暗暗吃惊,一面即笑说道:“你不是说万毒教主田秀贞曾经跪在地上向你求爱么?竟连老娘也认不得?”
凌鹏道;“你又不是田秀贞,我怎会认得你?”
古秋霞哈哈大笑道:“实对你说吧!田秀贞从小由老娘带大,她如今贵为教主,统御天下武林,眼高过顶,等闲的臭男人,连着也不屑看上一眼,怎会爱上你这六根不全的废物,你背地谤毁她清白名誉,老娘就要擒你回去割舌挖眼,重重治罪。”
凌鹏心中大惊,表面却力持镇静,抗声道:“胡说,我怎的从未听田秀贞提过你这老婆子?”
古秋露笑容一敛,冷哼道;“死在眼前,你还敢胡吹,老娘索性叫你死而无怨。”
扬声叫道:“小贞贞,你就出来见见这不要脸的牛皮大王吧!”
林中应声传来一个娇慵的声音答道:“这种恬不知耻的东西,我懒得见他了,你随便打发了他,或是再断他一臂或是断他足,或者割了他的舌头,叫他以后不敢再胡说八道就好了。”
古秋霞道;“这个狗老满口胡言,犹自嘴硬不肯服气,小贞贞,你就进来当面教训他一顿,看看他还敢不敢吹牛。”
林中静了片刻,叹道:“唉!好吧!各位何不暂弃坐骑.咱们步行进去?”
语一停顿了一会,林中传来低沉的杂乱脚步声,遥遥穿林而来。
凌鹏越听越惊,从那娇慵的声音,他已经分辨出的确是田秀贞到了,自己一时信口开河,想不到果然遇上了万毒教主,要是三头对面,西洋镜岂不就拆穿了么?
拆穿西洋镜他倒不怕,但却担心因此使慧心看透了自己诡谋,这块将要到口的天鹅肉,便要眼睁睁飞上了天。
他本是生性狡诈之人,心念一阵疾转,低声对慧心说道:“那万毒教主田秀贞就要来了,姑娘最好回避一下,不要与她照面-一”
慧心道:“为什么?她来了正好,我正要看看她跪在地上向你求爱的情形哩!”
道:“姑娘不知她的狠毒心肠.那女人饿忌之心最强,从前曾对我说过,要是看见哪一个女人跟我在一起,一定要当场取她性命,所以-一所以-一”
他故作难言之状,满脸仅是焦急关注之情。
慧心果然薄怒道:“所以你要我避开她,怕她取我性命?”
凌鹏苦笑道:“这是不得已的办法,姑娘乃是清白圣洁之人,田秀贞却是心胸狭窄的泼妇,万毒教最惯用毒,何况她手下控制着中原六大门派,要是万一伤害了姑娘,在下这一辈子将永难除去内心的追悔愧疚了。”
慧心原极任性好强,听了这番欲擒敌纵的话,登时怒上眉梢,冷笑道:“你越是这么说,我越是不肯走,今天倒要看看她万毒教主能怎样取我这条性命。”
凌鹏暗喜,却装作焦急地催促道:“姑娘,请你看在在下相求之情,无论如何避她一避,这儿林木很密,姑娘随便躲在什么地方,岂不一样可以看得见她的可笑可耻的形态吗?”
慧心扬扬黛眉道:‘我偏不走,谁能把我怎么样?”
凌鹏打躬作揖道:“田秀贞那贱人心眼最狭,当着姑娘的面,也许她会故意跟我装得不认识,姑娘的好戏岂不是看不成了-一”
慧心道:“看不成也无所谓,我一定要会会这万毒教主,试试她究竟有些什么了不得的能耐,你最好不要拦我,站在一边看我跟她说话。”
他们一个心机深沉,一个出世不久,如果斗奸险、比狡诈,慧心自然决非凌鹏敌手,是以被他轻轻几句话,激得怒火升腾,登时忘了“旁观’原意,反叫凌鹏退后,欲代他挺身邀斗田秀贞。
韦松躲在树丛后,目睹慧心中人计算,只苦于无法开口招呼她,把凌鹏奸诈用心,向她拆穿。
正在这时候,脚步声已到近处,慧心眼中,亮,只见一名僧人和一名道士,族拥着一个紫衣少女和一名青衣女婢,姗姗走了过来。
慧心从未见过万毒教主田秀贞,但此时一见,竟险些惊呼出声,心中飞也似掠过一丝惊诧啊!她不是徐文兰吗?
的确,田秀贞和徐文兰,无论身段、音容,甚至衣衫颜色,无一不似,当初韦松就是因为一眼认错,险些上了大当,慧心年轻,自然更加分辨不清了。
她深深一怔,田秀贞已缓步走到古秋霞身边,连眼角也没有扫凌鹏一眼,只冷冷说道:
“好啦,你去把那不知耻的东西擒过来,我亲眼看着你惩治他总好了吧?”
古秋霞含笑提着拐杖跨了过来,大声道:“小杂种,你来看看这是什么人?你没听她提过老娘,现在总听见她对老娘提起过你了?乖乖跪下受死,老娘慈悲,赏你一个全尸。”
凌鹏先不回答,忙沉声对慧心说道:“姑娘请退,让在下去会她……”
慧心伸手将他一拦,道:“慢一些,你只管站着,让我去见见顶顶大名的万毒教主。”
凌鹏正要她这句话。却道:“姑娘不可轻敌,那贱人武功不弱,还有那老虔婆以及少林、青城两派高手,尽是扎手人物。”
慧心道:“我知道了,你等在这儿,没叫你开口,不许你多嘴说话。”
凌鹏心里暗喜,口里忙应道:v在下一定遵从姑娘的指示就是。”
慧心挺挺胸迎上前去,脸上含着冷漠的微笑,摆摆手道:“老婆子,去叫你那教主过来,我有话要问她。”
古秋霞怒叱道:“贱婢竟敢口出狂言,你是吃了熊心豹胆不成!”
慧心眼中杀机一闪,冷喝道:“我见你偌大年纪,不忍拿你开刀,你闪不闪开?”
古秋霞捡起钢拐叫道:“好个贼人,敢情你竟要替那混账东西出头,老娘就先超度你再说。”
喝声中,钢拐一指,拧身而下,就地一拐,当胸捣了过来。
慧心有意要显露绝学,脚下不退反进,左掌斜拔,掌沿疾翻,切在拐身之上,右臂趁机一扬,“呛”地一声,撤出了三刃剑
剑一出鞘.莲足轻转,从古秋霞身侧半尺处一晃而过,三刃剑夹着一缕奇快无比的锐风,闪电般掠到胁下。
她一身武功得自百忍师太亲传,“惊虹八剑”更是剑术中轻灵诡异绝学,古秋霞但见乌光一闪,剑锋已到,同时钢拐已被封在外面,回挡不及.心头一震.背心上立时冒出一股冷汗。
亏她一身深湛内功早达炉火纯青,匆忙中施展“鬼影身法”,旋身飘闪,在千钧一发之际横冲数步,只听“嗤”地一声轻响,衣襟上竟被划破了四寸长一道裂口。
一招之下,险些丧命,饶她古秋霞再狂,也机伶伶打了个寒战。
慧心不顾她兀自在那儿发怔,飘身举步,又朝田秀贞走去。
田秀贞目视慧心施展迅雷不及掩耳的剑招,一举逼退古秋霞,心中大吃一惊,连忙探手从腰间解下一条丝带,暗作准备,少林掌门了尘大师和青城掌门乙真道长双双闪出,同声喝道:“来人止步,休得冲犯教主圣驾。”
慧心脚下不停,边行边道:“我知道你们都吃过万毒教的迷魂毒水,连自己全忘了,所以不想招惹你们,但是你们若不识进退,却休怪我也要不客气啦!”
了尘大师错掌叱道:“你说些什么,老柏不懂.我等奉欧阳护法令谕,随行护卫教主,你如再近一步,咱们就要出手了。”
慧心倒提三刃剑,举步直欺而上,才到近处,乙真道长首先沉声大喝,飞来一掌。
她一格剑锋,当胸迎去,乙真道长掌力如山,与三刃剑剑锋相融,却发出“嘶”地一声裂帛之声,原本凝而不散的内家真力,竟硬生生被剑刃划割为二,一齐落空。
乙真道长骇然一惊,双掌连环劈出四掌.抽身回退,慧心从容跨进一大步,手中剑左翻右卸,掌力只飘起她身上衣角,分毫未能伤了她。
了尘大师单掌竖立,袍袖一拂,接替了青城掌门人的位置,沉声道:“好巧妙的卸力之法,你也接老衲一掌试试!”
说着,掌心向外一翻,挫腕连登三次,空中只听“蓬蓬蓬”一连三声暴响,狂飓横飞,直如怒涛汹涌,劲气回流。
慧心舞动三刃剑,仍用适才对付乙真道长的手法,划空卸力,连变三种剑势,脚下不禁倒退了两步。
她微微一笑,道:“少林百步神掌果然高明,也接我一招怎样?”
了尘大师道:“百招又待如何?”
慧心冷哼一声,左手一领剑决,叱喝道:“仔细了!”
突然抖手一震剑柄,左臂轻撤,右臂前送,腰际一拧,一溜剑芒,直射向了尘大师“将台’大穴。
了尘大师暴喝一声,双掌一合,便待硬夺她的三刃剑。
那知掌心一合之下,竟捞了一个空,眼前一花,已失了慧心的踪影。
老和尚猛地一惊,两臂疾错,大袖交拂,飞快的旋过身子来,忽觉肘间一凉,低头看时,两只肥大的僧袍袖口,业已齐腕而断,到了慧心手中了。
少林派神功绝技,领袖武林,了尘大师身为一派掌门人,此时虽然神志已昏,武功却未失去,怎会在指顾之间,竟失手连衣袖也丢了。
他惊讶莫名的怔忡而立,好一会才想起慧心第一剑原是虚招,趁他合掌夺剑的刹那,突然将剑身下沉,同时很快转到他左侧面,因此能在他情急失措、旋身待收之际,从容割断他两只衣袖。
一念及此,定神再看,果然,慧心所立方向,此时正在他右侧方三尺以外。
了尘大师暗叹一声,心忖道:奇学!奇学!这一招虽非以力打力取胜,其中精妙诡异快速变幻,实非常人能及,老衲两只衣袖断得不冤。
自从迷失本性之后,这是他第一次有比较清晰的分析和判断,他一生沉迷武术,此时因为偶触灵机,刹那间好像清醒了一下,可惜灵光一瞬即逝,怔得一怔,蓦地宏声暴喝,挥掌重又扑了上来。
古秋霞抡起钢拐,和青城掌门人乙真道长双双上前助战,三位绝顶高手,丁字形围着慧心,各展全力,顿时激斗在一起。
转眼数十招,慧心以一支三刃剑力敌三人,毫无败象,那三刃剑上散发出的阵阵乌光,攸起攸落,矫捷得有如一条无法捉摸的泥鳅。
了尘大师和乙真道长全走的沉稳路子,招招出手徐而不急,古秋霞手上多了一根钢拐,招法显得泼辣而凌厉。
但慧心的“惊虹八剑”,却是以快打慢的飘忽之学,数十招以后,但见剑影,不见人踪,竟将三个第一流高手迫得团团乱转a
田秀贞尚是生平第一次见到这种剑术高强年轻能手,冷眼旁观了盏茶光景,忽然秀眉紧皱,沉声说道:“春兰,叫他们都退下来,我要亲自会会那女孩子。”
她身边那青衣女婢应了一声,闪身而出,高叫道:“教主有令,三位速退!”
古秋霞一听,首先抽拐跃退,了尘大师虚拍两掌,拂袖退了半丈,乙真道长抽身略迟,猛觉慧心剑幕大盛,嗖嗖嗖一连三剑,莫不贴着他身子掠过,一惊之下奋力拆了两招,第三招封架用缓,左肩头早被剑尖扫中。
一阵椎心刺痛,使他忍不住哼了一声,按住伤处踉跄退到一丈以外,鲜红的血液,从指缝中汩汩而出。
慧心横剑冷笑道:“所谓称霸武林的六大门派,所谓扬威中原的万毒教,原来不过如此。”
田秀贞倒提着那条丝带,缓步走了过来,两眼注视着慧心瞬也不瞬,默然许久,才平静地问道:“我看你年纪甚轻,一身剑术已得神髓,想必师出名门,能把你的师门告诉我吗?”
慧心扬眉道:“这个么?你管不着。”
田秀贞浅笑说道;“其实你不肯说.也瞒不过我,百年前剑圣徐昌,以一柄三刃奇形剑和惊虹八式剑法,威惧武林,这件事虽然相隔时久,早已被人遗忘,但从你所用兵刃和剑术.不难看出正是三刃剑和惊虹八式,那么,你一定是剑圣徐昌的传人?”
慧心耸耸肩,不屑地道:“偏偏你猜错了,我师父虽然俗家姓徐,但我却没听说过什么剑圣徐昌的名字。”
田秀贞听她直认师父俗家姓徐,脸上登时掠过一件惊骇之色,点点头道;“这么说,那就更不会错了!”
慧心不耐地说道:“你要较量几招,就快些动手,我可没工夫跟你谈家常。”
田秀贞笑道:自然要领教,但我先要问你,你跟姓凌的是什么关系?”
慧心冷冷道:“你不用管。”
田秀贞平静地道:“我为什么要管你,但我看你乃是纯真无邪的人,却跟一个无耻淫贼结伴,也许你不知人心险恶,江湖奸诈,受人蛊惑,我却深深替你惋惜。”
慧心闻言螓首低垂,沉默了片刻,突然仰起头来,冷声道:“我不想跟你说这些,咱们兵刃上分个高下吧!”
田秀贞一抖丝带,带端垂地,横移了一步,笑道;“也好,不过我得事先告诉你,我这条丝带通体俱经剧毒涂抹过,专闭人内家真气,你最好仔细些。”
慧心冷哼一声,三刃剑迎胸平划,蓦地上步出剑。一道鸟黑光芒,直袭田秀贞颈项。
田秀贞粉颈一歪,低喝一声:“好一招‘银河飞星’!”玉婉轻抖,丝带一弹而起,反卷她握剑的右手。
避招、还攻,既快又准,姿态曼妙,慧心暗吃一惊,‘唰’地撤剑换招,三刃剑反手一圈那丝带一连在剑身上绕了三匝,紧紧缠住。
田秀贞笑道:“果然不是庸手,咱们就较较内力如何?”
慧心力贯剑身,坚剑如山,哼道:“只怕你软带故不过我的三刃剑锋。”
田秀贞道:“那却不见得。”
两人各运内力,同时向怀中扯,一阵“格格”低响,那丝带紧紧握在三刃剑上,除了越扯越紧,分毫也没有损坏。
慧心怒起,低“嘿”一声,内力源源拥出,乌黑的剑身不住颤抖。
田秀贞也是笑容尽敛,一只手挽着丝带,双脚渐渐陷人地中,足有三寸以上。
这时候,场中诸人和藏在草丛中的韦松,莫不屏息静气.全神注视着相持不下的田秀贞和慧心,只见她们渐渐脸色由红而青,彼此的脚踝,都深深陷入地里,足过了半顿饭之久,竟然也谁胜不了谁。
韦松脑中飞忖道:“慧心师妹年轻,怎及得田秀贞奸诈阴险,如此较拼内力,要是一方使巧弄诈,另一个人最易负伤,我必须阻止她们再这样拼耗下去-一”
心念及此,正欲有所行动,蓦听得田秀贞娇叱一声,握住丝带的右手突然一松,整个身子跟随着丝带凌空腾起,向前飞扑过去。
慧心全力在较拼真力,冷不防对方会忽然松手,一时劲道落空,果然拿桩不稳,踉跄向后连退!
就在她倒退未稳之际,田秀贞身随带走,凌空扑到,左手一扬,一缕寒风,猛向她头顶“百汇”要穴按落。
变起仓促,慧心猝不及防,竟来不及招架!
凌鹏惊呼一声,提剑欲上,古秋霞发出一声断喝,钢拐一横,半途已将他截住。
眼见慧心已经陷身险境,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韦松双掌一按地面,身形从草丛中冲天而起。
人在空中,掌力已发,相距尚有三丈,掌力凝而不散,恍如有形之物,遥遥一击,正中田秀贞左臂。
“蓬!蓬!”紧接着两声闷哼!
田秀贞娇躯一斜,直如断线风筝,飘飞出五丈以外,但她中掌之际,也同时拍中慧心右肩,慧心向后又退了三四步,虽然定桩站稳,三刃剑和丝带却一齐坠落在地。
田秀贞落地之际,左腿一歪,险些摔倒,受伤的臂上一阵火辣辣刺痛,当她回头看见竟是韦松,芳心又惊又急,勉强忍住痛楚,现出一丝苦涩的笑容,道:“韦表哥,是你打了我一掌?”
韦松一怔,喝道:“你-一你叫我什么?”
田秀贞嫣然道:“你忘了?我是你的兰表妹。”
韦松怒道:“胡说!你是田秀贞!’
田秀贞道:“不错,我是田秀贞,但在湖北的时候,是你自己把我当作徐文兰,向我道歉,又跟我一路到鲁家堡,是我帮你寻仇,两次入堡,逼死了鲁伯廷-一这些经过并不太久,难道你都忘记了么?”
韦松听了这番话,忍不住机伶怜打个寒噤,道:“啊!原来你-一真的是你冒充兰表妹?”
田秀贞耸耸肩,道:“并不是我冒充,是你自已一定要叫我兰表妹,我又有什么办法呢?”
韦松恍然领悟,惊得一头冷汗,喃喃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一难怪鲁老堡主身上半截断剑,会无缘无故拔了出来。”
一股怒火,从心头直冲脑门,他用手一指田秀贞,厉声叱道:“是你害死了他!你故意把断剑从他穴道上拔出来,使他毒发而死,无法说出我爹娘一门惨死的真相?”
田秀贞摇摇头道:“你弄错,我要杀他易如反掌,何必暗下毒手。”
韦松嘶声吼叱道:“是你1是你l你不但害死鲁伯廷,还假冒我的名字,夜焚鲁家堡,害得我有口难辨,田秀贞,你好毒辣的手段-一”
田秀贞咯咯笑道:“我的韦大侠.男子汉敢作敢当,你和我同入鲁家堡,放火杀人,都是铁铮铮的事实,现在又何苦把恶名推在我一个人头上,其实,我就替你担当了又算得什么,反正你是我的韦表哥,天下人全知道你已经投效了万毒教……”
韦松怒不可遏,呼的一掌推去,断喝道:“我今天先杀了你这阴险狡诈的贱人!”
田秀贞晃身疾退,古秋霞却从斜刺里穿了进来,挥臂一扬,硬接了一掌,两人身形微挫,田秀贞已经拾起地上丝带,退到两丈以外。
韦松此时急怒如狂,双掌连环交劈,掌力似骇浪汹涌,没头没睑向古秋霞撞去,无奈那老婆子一身功力也非等闲,一时那里打得退她。
田秀贞低声向了尘大师和乙真道长吩咐了几句,竟然转身领着春兰姗姗而去,临行前回过头来,向韦松露齿一笑,说道:“韦少侠,事已至此.你除了真正投效万毒教,天下已无你容身之地,我不勉强你,但是你自己要仔细考虑一下。”
韦松被古秋霞拦住,眼睁睁看她移动莲步,穿林而去,除了破口大骂,再无别的方法可以出这口心头怒气了。
田秀贞一走,了尘大师和乙真道长便双双跃上前来,大声道:“奉教主令谕,接战姓韦的小辈。”
古秋霞用拐猛攻两招,抽身退出,点头道:“二位小心了,这小辈掌上功力不弱。”
了尘大师大袖一拂,当先抡掌接替了古秋霞,乙真道长也不怠慢,急急上前联手合攻,古秋霞仰天大笑,倒提着钢拐,转身向林中而去。
韦松怒叱连声,左冲右突。却被乙真道长和了尘大师联袂挡住.纠缠了将近百招,田秀贞业已远去,再也无法追上,韦松长叹一声,收掌闪退,道:“你们也去吧,我明知你们神志已失,何忍再与你们为敌!”
了尘大师和乙真道长面面相觑,脸上一片茫然。
乙莫道长木然说道:“这小辈说些什么?大师听懂了他的意思了吗?”
了尘大师痴迷地摇摇头,道:“老衲只知教主有令,须接战二百招以上,才能退走,其他的一概不懂。”
乙真道长道:“正是,咱们还有多少招未满?”
了尘道;“大约还有百招,咱们打完了再走。”
乙真道长应了一声:”好!”双掌一错,重又扑了上来。
韦松一面封架,一面暗忖:田秀贞限令他们二百招内不得撤退,显然是藉此掩护她从容遁走,她料定我不忍心对迷失本性的人下手,才留下了尘大师和乙真道长,此时此地,既无他人,我何不用“返魂丹”给他们试试?
想到这里,偷眼回望,却发现慧心和凌鹏都已经不在身后了。
他心头不禁着慌,凌鹏和慧心趁他与田秀贞纠缠之际,悄悄离去,这表示慧心对他芥蒂仍深,根本不想和他见面。
误会!误会!唉!这误会不知要到何时才能化解得清楚!
他虽然惦念慧心,但更关切眼前这两位失去心志的武林名宿,何况。难得有此机会,无论如何,他应该先救了尘大师和乙真道长,就算暂时追不上慧心,也问心自安了。
公与私、义与谊,两种截然不同的责任,很快在他脑海中分出就重孰轻?孰急就缓?于是一横心,掌上突然加了三成力道。
他暗中已有计较,出招运掌,不再退让,双掌翻飞,招招与了尘大师和乙真道长硬拼硬架,劲风飞旋激荡,威势顿盛。
了尘大师和乙真道长虽然都是掌管一派门户的高人,但自从中了”迷魂神水”之毒,头脑迟钝,招式功力难免打了折扣,硬拼十余掌,三人齐都感到心血沸扬,真气不稳。
韦松兀自不肯罢手,咬着牙又力拼五招之后,见了尘大师和乙墓道长都已额冒冷汗,喘息频频,两张木然痴呆的脸上,浮现着一片红潮。
他知道时机已近,飞出两掌,迫退了乙真道长,立时大声喝道:“住手,我有话说!”
了尘大师和乙真道长双双停手,诧道:“咱们奉命跟你打满二百招,最好不要耽误时间。”
韦松气喘吁吁地道:“俩位都是当今一代掌门人,以二敌一,在下力不从心,这场架打不下去了。”
了尘大师喘息叱道:“打不下去也要打满二百招,这是教主令谕。”
韦松不理,假作疲惫不支,盘膝坐在地上,道:“教主只限招数.又没限定时间,咱们何不休息一会再打,反正打满二百招才止。”
了尘大师喘着气问乙真道长道:“这办法倒也使得,老衲此时颇觉有些头昏气急,何不大家休息一会。”
乙真道长早已上气不接下气,忙点头道:”贫道亦有同感,谅他逃不了,咱们就休息一会吧9’
可怜两位当代武林高人,只因神志昏迷,浑忘了从前的机智阅历,竟在韦松之前丈余处,各自盘膝跌坐下来。
这时候,他们脑中混白一片,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等候韦松.打满二百招。
韦松看在眼里,心中略放,忙一探手,从怀里取出那只盛放“返魂丹”的铁匣。
他故意缓缓掀开匣盖,凑在鼻尖深深吸了一口气,自语道:“祛心烦,除脑昏,清心爽神,天下没有比这东西再好的了,如此珍品,是万万不能随意糟蹋的。”
他一面吸气,一面却藉吐气的时候,潜运内力,使“返魂丹”奇异的香味,迎面飘向了尘大师和乙真道长。
奇丹异香,不同寻常,何况了尘大师和乙真道长正当耗为略过,心烦气躁之际,突然闻得这股沁心异香,双双神色一震,都直勾勾拿眼睛死盯着韦松手里的铁匣。
韦松暗暗颔首,不禁替这两位可怜老人,感到无限同情。
他手中虽有灵丹,若不想个方法,了尘大师和乙真道长未必肯安心服用。
心念一转,轻轻从匣中拿起一粒“返魂丹”,珍惜无比纳人口中,然后将铁匣顺手放在前面不远处地上,含笑道:“在下心气烦怫,必须先服一粒灵丹,凋息片刻,才能动手,只好请二位略等些时候了。”
说罢,便闭目默坐不语。
其实,他含着那位“返魂丹”.却在暗中注意了尘大师和乙真道长的表情,那铁匣就在距他们数尺远的地方,阵阵浓香随风散播,数丈之内,一片清香。
乙真道长瞪目而视,喉中干燥难耐,鼻孔不由自主一张一翕,蠕蠕而动。
过了好一会,终于忍不住,问道:“小辈,你这铁匣中是什么东西?”
韦松假作没有听见,跌坐如故,好像正调息行功,无暇开口。
了尘大师也按捺不住,沉声道:“你最好把匣子收起来,这样将灵丹放在老衲面前,是什么意思?”
韦松听得明明白白,却垂目端坐,只是不理。
乙真道长接口道:“你这样不理不睬,要是贫道也吃了你的灵丹,那时却不好怨及贫道。”他说这话时,实则早被‘返魂丹’散播的异香所引,恨不得赶快抢一粒塞进嘴里,但他本性虽然丧失,终于顾及自己年龄身份,所以没有动手。
了尘大师咽了一口唾沫,道:“老衲十分心躁脑昏,他这灵丹既能清心爽脑,就吃他一粒,谅来无妨。”
乙真道长忙道:“正是,教主并没有限令你我不许吃他的丹药。”
了尘大师霍地跳了起来,道:“这么说,能吃?”
乙真道长也站了起来,道:“当然能吃!”
了尘大师迫不及待道:“那么咱们就吃他一粒吧!’两人理直气壮,大踏步走上前来,两人取了一粒“返魂丹”,了尘大师朗声对韦松说道:“咱们吃你一粒药丸,调息之后,再动手打满二百招。”
两位“运魂丹”一人口中,片刻工夫,化作唾液,顺喉而下。
了尘大师和乙真道长刚回到原处盘股坐下,只觉那股清凉液体一人腹中,立时变成一团灼热无比的火球,从胸腹开始,四散奔市。
片刻间,四肢百骸上似被烈火烧烤,说不出的刺痛酸麻,骨节欲裂。
两人初时兀自强行忍耐,渐渐脸色由红而青,由青而紫,一连数变,额上汗如雨下,双双大喝一声,仰身栽倒。
韦松霍然张目,迅如闪电般从地上一跃而起,首先取了铁匣挡在怀中,然后扬手分点了上大师和乙真道长“七坎”和左右”幽门”三处穴道,不使药力下沉丹田。
这样一来,热流一齐回攻脑际,只见了尘大师和乙其道长项间额前,不住溢出淡红色的血水,气息逐渐微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