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个老怪心意相通,因此一个猜到,第二个便立即知道。
天残老怪道:“假如这一猜说的是别的高手,对我们毫无价值,只有在场之人如果竟有一两个是大内甲罗了去的高手,那就有点意思!教主你说是也不是?”
鬼母颔首道:“说得不错,说得不错!”
地缺老怪接口道:“因此我们兄弟这一猜,就是疑惑那石轩中是不是已被清廷网罗了去?”
石轩中剑眉轩处,嗔目道:“胡说,石某怎会为清廷效力?”
荣总管哼了一声,道:“本人虽是总管皇城禁军与及大内侍卫,但从来没想到过武林中居然尚有人认为石轩中可以被官家网罗效力。星宿海二老此言,如若不是另有用心,那就是太愚蠢了!”
天残地缺两老怪颊上一热,虽然他们乃是悟出鬼母之意,特地诬陷石轩中一下,好教他在武林中的清誉受到损害,同时说不定会有些冲动的人挺身出来与石轩中作对。纵然是这等用心,但荣总管的话说得极重,他其势不能自认别具用心,则不啻承认愚蠢,以他们二老的身份,焉能不为之面红耳赤。
荣总管又道:“为了免得诸位胡乱猜忖,且待本人把刚才的话说完。本人要告知各位在大内中还有比我更高明的,就是号称密宗第一高手的灵山尊者,这一位尊者的大名想来各位必定听过……”
众人尚未出声,碧螺岛主于叔初首先尖笑一声,道:“密宗第一高手又怎么样?如果是第二高手,本岛主碰上之时,也懒得出手教训……”
荣总管双目一瞪,射出慑人的威棱,冷冷道:“久闻碧螺岛主于叔初骄狂自大,此言当真不假。照岛主的口吻听来,本人根本未有资格让岛主教训了!那也无妨,假如于岛主兴致很高的话,灵山尊者目下就在城门边,于岛主大可去找他印证一番。”
碧螺岛主于叔初乃是天生狂傲自大,但却不是完全不自量力之人。数年前和石轩中拼过一场之后,深知天外有天,人上有人的话竟无虚假。他自忖毫无把握赢得那密宗第一高手灵山尊者,但眼下对方话已说出,当真是进退两难!方自感到不知如何作答之际,鬼母冷婀已开口道:
“等一等,请问荣总管,那灵山尊者离开大内之故,可是被于岛主引来的么?”
荣顺道:“不错,于岛主适才在大内之中,转了一圈就转身离开皇城,灵山尊者觉得甚为奇怪,所以一直跟着岛主,同时分身通知本人。”
鬼母道:“这样说法,灵山尊者并非冲着我等今宵之事而来。既是如此,本教主建议岛主不须前去会他,免得无端端与大内群雄结下无谓的冤仇。”
于叔初乘机落台,道:“那我就不去啦”
鬼母冷娥不容别人插口,仰天冷笑道:“石轩中你我之事,今晚暂且告一段落,几时你到我碧鸡山来,再了结今夜之事如何?不过假若你今晚不肯罢手,本教主乐于奉陪”
此言一出,大家的眼光都注视在石轩中面上,看他如何作答。在星宿海两老怪心中,却暗暗嫌鬼母在后面多加了两句话,须知他们自知所练的太阴真力,最怕荣总管的五行神拿奇功。设若今晚还要动手,轻则吃点苦头,重则可以折损当场。
荣总管宏声道:“石兄不妨考虑一下,兄弟既然现身于此,自然相助到底!”
石轩中微微一笑,道:“多谢荣总管盛意”他奕奕的眼光注视着那边厢的蒙面人·,缓缓道:“兄台你怎么样?如若仍然本着初衷相助于我的话,请你点头示意”
鬼母突然大声道:“石轩中你当真已知道他的身份来历么?”
石轩中道:“教主问得好生奇怪,我如不知道他是谁,怎会这等说法?”
这时大家的眼光都集中在那蒙面人身上,因为这蒙面人关系重大,只要他一点头,今晚之局。便变成石轩中方面反占优势。目前虽然鬼母方面有四个人,石轩中方面只有三人(连蒙面人在内),但另一位密宗第一高手灵山尊者也在附近,加上此人的话,石轩中这一边就有胜无败了!蒙面人眼珠转了好几下,似是一时之间不能决定。
石轩中朗声笑道:“假如今晚战火不熄,真可以称得上是武林亘古未见的大战呢!”
蒙面人似是被他的话激起满腔豪情,重重地哼了一声,用力点头。
星宿海两老怪立刻跃到鬼母身边,碧螺岛主于叔初也不敢托大,洒步走到鬼母面前。
荣总管和蒙面人都不约而同地走到石轩中身边,石轩中轻轻道:“石某今宵承蒙两位相助,对付这等不可一世的强敌,心中十分感激!”
蒙面人哑声道:“哼,如果是普通敌手,你又哪用我们相助”
荣总管道:“我们目下先分配一下如何?拙见是星宿海两老怪交给我,兄弟可以先夸个口,这两个老怪碰上我算他们倒霉!”
石轩中微微一愣,望着蒙面人,只见他眼中也闪出不安的光芒。
这时他们也听见了那边四人的话声,敢情他们也在研讨分配人手对付敌人之法。
于叔初一口咬定要独战石轩中,星宿海两老怪则一定要出手对付蒙面人,剩下鬼母则对付荣总管。荣总管轻轻笑道:“那两个老怪当真要避开我呢!”
蒙面人道:“石兄你最好离我们远一点;但荣总管则设法与兄弟贴近,这样到时出其不意,我们两人或可做到联手对付他们三人。假设能够办到,那星宿海两老怪便难逃出荣总管五行神拿的威力”
荣顺颔首道:“此计大妙,我们一上来就完全答应他们的安排,料他们万想不到后来的变化!”
这时鬼母等四人已商量好,八道炯若寒电的目光都眈眈扫射过来。情势登时紧张异常。
荣总管猿臂向背后一探,取下一柄长剑,洪声道:“石兄手中没有兵刃,未免吃亏。这是兄弟赶来时顺便为石兄带来的。”
石轩中谢了一声,接过长剑,陡然雄心万丈,仰天长啸一声,啸声清越震耳,直上云霄。
碧螺岛主于叔初见他一剑在手,不觉暗暗惊心。又听出他啸声之中,豪气凌云,心头又是一凛。
荣总管跟着洪声笑道:“今宵之战,不比等闲,古人有挑灯夜战之举,我等也不妨效颦。有没有哪一位反对兄弟此意?”
鬼母缓缓道:“今晚之战,预料须在天明以后方能分出胜负。如果你们需要灯光壮壮胆子,也无不可!”
荣总管宏亮地道:“笑话,鬼母你言中之意,不过是恐怕挑灯的人中,会有出手帮助我们的可能。但你放心好了,我们自信还不须增加人手。”
石轩中突然呆如木鸡,双眼发直,好像想起极为严重的事。
蒙面人轻轻拍他一下,哑声道:“你怎么啦?”
石轩中身躯斗地一震,道:“啊,我想起一件十分重要之事,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蒙面人道:“不过是亥子之交而已!”
荣总管煞气森森的双眉皱一下,道:“怎么啦?这一战事关重大,你决不能有丝毫心事!来吧,就算有天大的事,也比不上棋逢敌手的痛快。”
石轩中迟疑地眨眨眼睛,对面鬼母等四人发现石轩中竟有不欲一战之意,都感到十分意外。他们此刻的确不想动手,所以没有出言相激。
蒙面人哑声道:“究竟是什么大事?不能随后办理么?”他手中长剑上的寒芒闪吐不定,显出一派跃跃欲试的神情!
石轩中沉吟道:“那是人命关天之事,石某恐怕非拂违两位拔刀相助的美意不可了!”
他倏地抬头望着对面的四人,朗朗道:“适才教主说过,今晚动手与否,权在石某,可是这样?”
鬼母道:“本教主话出如山,决不更改!”
石轩中道:“那好极了,今晚之战,暂且作罢!”他缓慢有力地扫瞥过众人面上,又接着道:“后会之期,自然是在瑶台大会以后,届时只要大家都活在世上,希望都能够在碧鸡山上再度晤面!”
星宿海两老怪暗暗透一口大气,于叔初紧张的情绪也松弛下来,,立即恢复他原来的狂傲倨慢的态度。
只听他尖声道:“瑶台大会有什么了不起的,石轩中你大可以立刻订下日期,以免日后大家分散,这一会可就遥遥无期!”
他跟着转眼瞪视着荣总管和蒙面人,恶狠狠地道:“你们到时也敢到碧鸡山走一遭么?”
荣总管大笑道:“于岛主何须盛气凌人?本来呢?今晚就要你们好看。既然石兄有事,那就只好推迟,只要你们说定了日子,我荣顺届时一定到场!”
蒙面人只冷哼一声,没有作答。
鬼母宣布道:“那么我们定于八月中秋之夕,请各位到碧鸡山来赏月,等到天亮时分,再行动手!”
石轩中朗声道:“教主所订之会,倒是雅致得很,石某首先表示同意!这一次乃是石某第三度重上碧鸡山,刚才忽然想起,为了避免日后再生麻烦,我们先约好胜败分出之后,应当如何结束此种局面。”
鬼母冷冷道:“前此两次,你均坠崖不死,这一回么……”她沉吟一下,在这一刹那间,她的脑筋转动了千百下:第一考虑目下还能不能赢得石轩中?假如赢不了的话,可有别的方法?第二是假定有法子赢他,应该怎样铲草除根,永绝后患。
她只沉吟了一下,突然那圆如满月的面上散发出光彩,好像是所有的难题俱已解决。
她道:“石轩中你既然提到胜败分出之后,要有所决定!本教主深悉你的用意,乃是于永绝后患,最好能将对方一切党羽都加以消灭,是也不是?”
石轩中的确有此想法,只因鬼母为人天生冷酷狠毒,因此她手下嫡传之人,除了朱玲是例外,其他的人,无一不是像鬼母这样可怕的心眼和性情。假如单单取了鬼母之命,那些遗孽仍然流毒于人间,恶孽将不减于鬼母在生之时。所以他当真有意思要把这些邪派恶人一网打尽!
他点头道:“不错,石某确有此意!”
鬼母道:“本教主已想出一法,那就是我们双方尽量邀约友好赴会,到我们两人正式较量时,双方的人可以互相赌命,一条换一条。至于每条人命的分量如何,由我们两人公平决定。本教主先夸个海口,只要石轩中你有人捧场,要赌多少条命,本教主决不教你们落空。然后我们胜负一分之后,败的一方全部当场自杀。这一来假如我赢了的话,武林中敢与本教作对之人,相信不会再有。而你方面也是一样,你们可以独霸天下,为所欲为!”
星宿海两老怪接声道:“老朽等愿以性命支持教主!”
于叔初犹疑一下,但随即想到鬼母足智多谋,既然说出口,必有把握,于是他也响应道:“本岛上也支持她!”
这三个人分量极重,石轩中愣了一愣,道:“教主此意虽妙,但石某……”他话未说完,荣总管朗笑道:“我支持石兄你!”石轩中听了又是一怔。
他正在寻思荣总管为何支持自己之故,蒙面人突然哑涩地道:“石轩中,我也支持你”
石轩中只是一愣,转目注视着那蒙面人,心中想道:“这人一定要支持我,若然我被鬼母消灭,他最大的仇人没有了,所以可以一死!啊!啊,荣总管无疑也是这样想法,他们都拿我做对手……不过,只有这蒙面人真真正正,是我的大敌手,单以目前而论,他已比之鬼母还要令我觉得难斗;倘若再假以时日,他的内功更进一步,他那套来自海外的秘传浮沙门剑法,越发难斗!”
鬼母纵声笑道:“好,好,相信中秋之夕,碧鸡山上又有一场千古难逢的盛会。既然已经讲定,我们这就暂时分手。最后本教主再行交待一句,那就是我们既已订下中秋节碧鸡山生死之约,因而在约期之前,双方都暂时互不侵犯。”
话一说完,她就当先离开,于叔初、天残、地缺等三人也跟着走了。
只是片刻工夫,远远传来一阵清晰的话声,却是鬼母的声音。
她道:“蒙面那厮你胆敢将本教主爱徒杀害,不久自有报应,记着……”
蒙面人冷哂一声,石轩中剑眉一轩,也自提气运功,怒声道:“鬼母你这话好没道理,蒙面兄适才已当你之面说明站在石某这一边,你只要在碧鸡山上赢得石某,什么仇不能报。而你这一番话,是不是要在中秋以前,向蒙面兄寻仇?”
他也用传声之法向远处的鬼母质问倾听鬼母回答。
忽然从另一方响起一个苍老而清越的口音道:“老僧灵山尊者,乃是方外之人,并且未曾介入你们双方相争的漩涡中,因此不自量力,说一句公道话:玄阴教教主既已和石大侠,有了生死之约,则凡是与石大侠在一起之人,均应在生死之约以后,方可另行了结怨仇。今宵之事,老僧可以做你们双方的见证人。不知玄阴教主及石大侠是否嫌老和尚多事?”
这灵山尊者的语声不但清晰异常,而且刚健劲拔,显而易见他这位号称密宗第一高手,的确是功力不凡,武林罕见。
鬼母遥遥传声道:“好吧,老和尚你想凑热闹,届时无妨也移驾碧鸡山一行”
石轩中提气朗朗道:“石某先此敬谢灵山大师公允之言。”
之后,周围都寂静下来。过了片刻,石轩中轻嗟一声,道:“不知这位灵山尊者可会显现法身,让石某一见?”
荣总管笑道:“他一定已经回城去了,但你如要见他,何难之有,咱们一道转回去,就可以和尊者晤面细谈。”
石轩中道:“今晚已没有时间,只能请总管转达石轩中心仪之意!”
蒙面人道:“适才鬼母传声说话,听她的功力,似乎深不可测,当真出乎兄弟意料之外!”
石轩中肃然道:“秦兄真是心细如发,竟也瞧出鬼母的破绽了!她刚才虽曾与石某交手,但竟是隐藏起真正的功力,可是却在传声之际,泄露出她近数年修为的进境。石某深信她必是故意要兄弟轻估她的实力,然后在某一可乘的机会时,猝然发动全力,教兄弟失算而败于她黑鸠杖下!”
那蒙面人默然不语,荣总管道:“虽然如此,但鬼母除非秘密练成难以测度的杀手,不然的话,想击败石兄手中之剑,势难办到!”
石轩中道:“总管如此推爱,石某实在不敢当得!”
荣总管又道:“石兄刚才称呼这位蒙面兄为秦兄,敢情石兄果真已知道秦兄的身份。兄弟但愿有幸成为除了石兄以外,第一个结识秦兄的人。”
那蒙面人犹疑了一下,随即徐徐举手把蒙面青巾除下来。
青巾一撤,登时又出现一个玉树临风、俊俏异常的美男子。
荣总管眼前为之一亮,忍不住嗟叹一声,道:“想不到秦兄清俊如此,堪与石兄媲美。我荣顺自以为见识过天下俊物,谁知仍是井底之蛙而已!”
那姓秦的美少年道:“总管过于夸赞,倒教兄弟感到难为情啦!”
石轩中道:“秦兄既然现出庐山真面目,石某斗胆代为向荣总管介绍……”他转面望着荣总管,接着道:“秦兄单名重,外号仙人剑。一身剑术原本出自东海碧螺岛,但近数年来远渡重洋,得获中土武林从未见过的浮沙剑术,是以今宵偶一出手,便已震动武林!”
荣总管从未听过海外浮沙门这一派,只落得个瞠目无语。
石轩中又问道:“秦兄既已返回中土,尊夫人想必也在附近了?”
仙人剑秦重微笑道:“兄弟这次回到中土,并非安己纳福,所以拙荆没有同行!”
他说得神态虽然极为自然,可是石轩中却忽然感到有点不对,总觉得他眸眉梢之间,隐隐有一种狡毒不可相信的味道。
荣总管讶道:“听两位的口气,好像此刻只是第一次倾谈呢!”
秦重道:“总管说得不错,兄弟正要请问石兄如何看破兄弟的本来面目?”
石轩中坦然道:“只因普天之下,唯有石某得知秦兄去学得浮沙门至高无上的剑术,是以一见秦兄的剑法,就猜了出来!”
他跟着向荣总管补充一句,道:“宇内只有浮沙门剑术可以克制石某的师门剑法!”
荣总管道:“然则于岛主也不知秦兄越洋学剑之事么?”
仙人剑秦重颔首道:“总管猜得不错,兄弟自从昔年败于石兄剑下,便浪迹江湖,誓言必待胜过石兄之后,方始返回碧螺岛。”
他停顿一下,跟着便继续道:“我知总管一定讶异何以独独石兄知我学剑之事,其中内情,无妨一并奉告。那就是当日石兄二次上碧鸡山时,败于鬼母杖下,因而跳落悬崖,其时兄弟就在悬崖之下,亲见石兄以玄门罡气功夫,劈出两掌,缓住下降之势、然后斜斜飘落崖边突出的老树上。兄弟就在那时,和石兄第二次见面,其时承石兄告以西海之中有座大洲,名为青丘,该处有一门剑术,中土从来未曾得见,于是兄弟便历犯险阻前赴西海丘洲,侥幸学回这门剑法!”
荣总管道:“原来两位其中有此一段渊源,无怪石兄认得出故人!”
他寻思地沉吟一下,又道:“以兄弟愚见看来,鬼母与石兄订下的中秋碧鸡山之约,内中不无可疑之处,否则她焉敢与石轩中下这么大的赌注?”
石轩中道:“是啊,她一定别有诡谋,而她最大的目的,不但要杀死石某个人,兼且要把武林所有正派侠义之士,凡是敢和她敌对的,全部在中秋之会上,一网打尽。假使我们能够查出她准备用什么手段,那就最好不过!”
仙人剑秦重哼了一声,道:“兄弟不敢自命是正派之土,但假使鬼母乃是使用武功以外的手段阴谋获胜,则实在教兄弟死不甘心!”
荣总管点头道:“秦兄这话极有道理,兄弟补上一句,那就是凭我们几个人,如果迷糊得让鬼母在事前做了手脚,引得天下英雄入彀,我们就算幸而不死。却也有何面目独活于世?”
他这一番话说得豪情冲霄,自负已极,正正切合石轩中心意。
石轩中忍不住朗声长笑道:“真是快人快语,石某心折!”
笑声中两人四目交投,但觉衷心契合,两个人都泛起深切的共鸣。
荣总管缓缓道:“好在瑶台大会之后,尚有多余时间,兄弟誓必尽倾全力,暗予侦查,相信终有所获,得以奉闻两位。”
石轩中望一望天色,突然大吃一惊,道:“已经过了子时么?”
仙人剑秦重道:“子时只过了一半,石兄可是急于返回襄阳菩提庵?”
石轩中道:“不错,石某这就立刻要动身,小徒性命就系于我能否及时赶到!”
荣总管热心地道:“那么石兄快走吧”
石轩中道:“石某此次来到京师,引起不少风波;但最大的收获,还是能够和两位订交,当真是生平大大快事。石某走后,京师之内有一件事还须烦劳总管帮忙。”
荣总管豪迈地道:“什么事?快点说……”口气之中,显得比石轩中还要着急耽误了时间。
石轩中道:“石某来京师求取一种解药,蒙正阳门大街庆顺丝绸庄的店东申旭慨允,但他深讳以前曾是武林中人之事,当时也不知石某来历。其后却为琼瑶公主率手下人侵扰,申老前辈虽是机智绝伦,及时突围逃走;但琼瑶公主手下有所折损,必不甘心,尤其是总管手下的二神,必会前往生事。”
荣总管听到这里,惊异得哦了一声,道:“我明白了”须知荣总管领袖大内群雄,身负清廷宫禁安全大任,自是智力过人,精明能干。因此石轩中虽然不曾直说,但他马上猜到手下二神十八友中,领头的二神竟是琼瑶公主的奸细。
石轩中道:“石某所求于总管的,就是设法让申旭前辈能够安居乐业,不为武林风波困扰,那就感激不尽!”
荣总管道:“些须小事,何劳挂齿。兄弟一定办得到!同时我也请石兄在嫂夫人跟前包涵一二,异日再图良晤!”
石轩中心知他的意思,就是请自己别把入宫见到“艳儿”那段往事告诉朱玲,当下肃然道:“石某谨遵总管吩咐,其实倒是总管多虑!”
他们说到后来,话意隐晦,仙人剑秦重听得莫明其妙。这时见两人话已说完,连忙插嘴道:“石兄此返襄阳,或许会恼恨兄弟所为,但还请石兄包涵一二,暂时勿把兄弟来历传出江湖,还有荣总管也是仅知兄弟来历的一位,可否亦代为守秘?”
石轩中和荣总管同声道:“这一点自然办得到,秦兄放心好了。”
三人揖别之后,石轩中立时施展脚程,直向南方奔去。
他未曾赶路之前,仅仅是心中焦灼而已,这时独自奔驰,有旁的事情分散心思,可就想到爱徒史思温的危机!
假如他在明日晚上子时以前赶不回襄阳菩提庵,史思温的一条小命,就此断送。他跟史思温名分上是师徒,其实情逾骨肉,有如长兄之爱幼弟,是以一念及此,登时焦急得心烦意乱,恨不得插翅飞回襄阳。
他迅如奔雷掣电般奔驰到天亮时分,忽然感到体力有点不支,不禁大为吃惊。
要知他由菩提庵来京师之时,也是这样奔驰不息,到了京师之后,不但一直没有休息,还碰上不少硬对头,每度出手,都得用出真功夫,是以真力耗损不少。这也就是说,除了没有设法恢复奔驰的疲劳以外,还耗费了不少真元。但最重要的一点,却是他急急赶回之时,灵台之间,情绪波动甚剧,而他施展这等极上乘的轻功,最怕心有杂念。这一来他气机不纯,耗损体力之多,简直难以计算。若是换了别人,这刻恐怕已经劳瘁得跌倒地上了。
这时石轩中猛一警觉这等危机,不禁骇了一惊,额上不知不觉沁出点点冷汗。
在他四周围树木草尖上的露珠在拂晓重寒中都结成白色的霜,普通人在这等天气之中,无不感到冻寒难忍。因此石轩中额上的冷汗,若是教别人瞧见,准得大大惊诧不置。
他长叹一声,纵目四望,只见大路左侧里许处有座村落,当下向那村庄奔去。
里许来地瞬息便到,只见村口路畔立着一块矮矮的石碑,上面刻着“曲塘村界”四个字。他知道目下已处身在豫晋边界,离襄阳尚有千里之遥。不禁摇摇头,步人曲塘村内。
村内家家户户均有炊烟升起,年轻力壮的男子都下田做活,村内只剩下些妇孺老幼。他发觉村子右后侧的房屋甚是高峨,凌驾其余的屋舍之上,心想那儿必是本村首户无疑,于是迅速走过去,果然见到有一幢高大宽阔的宅院,宅门漆朱,气派不小。
大门这时已经打开,一个长工装束的汉子正在打扫,石轩中突然心念一转,忖道:“我又不是要投宿整宵,只不过找个地方好好休息一阵,便即上路。何须找到这等地方?万一此宅主人缠谈不休,岂不耽误了时间?”
正在想时,那长工抬头瞧他,因见他衣着大方,相貌不凡,以为他是来访的客人,连忙丢开手中竹帚,堆笑相迎。
石轩中转身就走,不久就在靠近村口处一间农舍,向一个少妇借到地方,便准备暂时休息一会。
本来他在堂屋之中闭目调息也就可以了,但是目前的情势并不仅只憩息一下就可以,还须以惊人的功力,在短短时间之内,将一身疲劳恢复过来,以便有足够的精力,在一日之内奔驰千里。
因此他决定以绝大决心,施展师门坐功心法。不过这一坐时间虽短,却受不得一丝一毫的侵扰。而在堂屋内,对正门口,不免会有人出入,若是被不知之人碰碰或在他耳边叫喊,便会有走火人魔之险。
他走人堂屋之后,心中颠来倒去地想了一阵,发觉除非冒上一会险,才能继续以绝高速度赶路,不然的话,在此休息也不过是白费时间。
于是他取出一锭银子,转面望着那少妇道:“这一点点小意思请大嫂收下,我还有个苦衷,要请大嫂帮忙”
说话之时,忽然发觉这个少妇相貌不俗,虽然居住在乡村之中,但双手双脚的皮肤,毫不粗糙。
她讶异地瞧瞧他手中的银子,随即泛起笑容,露出一口齐整洁白的牙齿,更添几分风姿。
“哟,相公你只要歇一下的话,哪须这等破费?”
石轩中暗暗一怔,心想这少妇口齿伶俐,举止之间,毫无村妇之态。最要紧的一点,便是她的口音竟然有带着一点吴侬软语的味道,可知她绝对不是本地的人。
他觉得有点不妥,可是时间无多,再出去另寻地方,只怕更为费时失事。心念连转,便微笑道:“我有个不情之求,那就是想借个房间……”
少妇面色微变,不过看上去诧异多于惊慌。事实上这少妇断章取义,以为石轩中要个房间乃是与她……
她摇摇头,道:“相公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话?”
石轩中久历情场,人生经验也不可谓不丰,一听她这句话,登时明白那少妇已经误会自己的意思。这时一方面深深为这少妇镇定异常的态度所惊奇;须知大凡一个单身在家中的少妇,又是具有几分姿色的,对于这种突然之事,势必惊惶慌乱,怎会显得如此镇静?
他一面在想,一面已诚恳地道:“我知大嫂必定是位通情达理,不同平凡的女人,因此我也不敢相瞒,我本来是向大嫂讨碗茶喝,同时进来憩歇一下。不过事实上我一会儿就得急急赶路,路程有千里之遥,而我则已经三四日未曾休息过,更别说睡觉了……”
她两道柳眉轻轻一皱,道:“但一点也瞧不出来呀!”
石轩中道:“目前诚然不觉得怎样,但等会儿要赶极漫长的一段路,我知道无法支持,所以急于找一家极端安静的地方坐上一会……”他把“极为安静”四个字咬得特别重。
她作出一个恍然的表情,道:“我明白了,相公你真找对地方,这曲塘村中除了我之外,担保没有人敢收留像你这么一个大男人在家里!请跟我来……”
石轩中跟着这个少妇走人堂屋右边的一个房间内,只见房间虽然不大,但家具都相当考究,同时布置得宜,一点也不似村俗的闺房。
她道:“这是我的房间,我把窗子和房门都关起来,谁都无法打扰于你!”
她把窗子关好之后,含笑退出去,在门口问道:“相公你贵姓大名啊?”
石轩中说了,忽然发觉她似乎怔了一下,但她随即退出房外,砰的一声关住房门。石轩中大感惊奇,心想难道住在这等乡村之中的一个妇人,也听过自己的名字不成?疑念一生,走出房门,举手轻轻一推,那道房门纹风不动,竟已在外面锁住,同时可以感出这道房门坚厚逾恒,不似普通之木所制。
于是他轻轻扣门道:“大嫂……”那少妇应道:“石相公你不是要安静一阵么?”那扇门随着打开,石轩中锐利地观察她的神情,道:“大嫂可是听过石某之名?”她含蓄地笑一下,道:“很久以前,好像曾经听过!”石轩中愣一下,缓缓道:“我休息的时间虽短,但不能受到任何惊扰,不然的话……”那少妇道:“我懂得啦,你放心好了……”木门又砰的一声,关闭起来。
石轩中反而怔一下,心中想道:“她说懂得我不能让任何人惊扰,难道她也是武林中人,知道我要静坐运功以恢复元气不成?”
这刻时间更加消耗得多,石轩中那么沉着镇静的人,也为之着急起来。俊眼一泛,横下心肠作个决定,那就是不管这少妇如何令人惊异,且先争取时间,运起师门坐功心法。
他人随念动,飘上那张铺叠得甚是齐整的床上,便即盘膝而坐,默默运起坐功心法。
他只需有半个时辰的时间,就可以勉强对付着赶返襄阳。
只是半个时辰听起来虽然甚短,其实“时间”这位老人,永远是跨着同样的步伐前进,不论人们多么心急,他也不会走得快点。而就算全世界的人一同恳切地挽留着他,也不中用。
石轩中仗着盖世的资质与及精纯的修为,只一眨眼之间,便已入定。
一会工夫,只见他面色红润异常,头顶隐隐有白气升起来。
房门轻轻推开了一线,有只眼睛向房内窥视。却是那个姿色动人的少妇。
她定睛瞧了一阵,突然又把房门关好,在外面加上锁头。然后隐没在堂屋后面。
隔了一阵,堂屋正门外面传来一阵纷沓的步履声,转眼间五个人涌入屋来。
这五个人之中有一个年纪约在四旬左右的人,穿着长衫,还有两个年纪较轻的,身上衣着也整齐讲究。其余的两人则是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作长工装束。
前面的三人一望而知绝非乡村中下田作活之人,他们入屋之后,四处张望一阵,然后就涌到那扇反锁着的房门前。
其中有两个人贴耳门上倾听,突然齐齐道:“里面有粗大沉重的呼吸声。”
那中年人面上泛起怒色,厉声道:“把锁拧掉,破门进去,快……”
堂屋里登时响起一片嘈声,大概那个锁头甚是坚牢,一时无法打开,所以嘈声撞门声响成一片。
石轩中这刻正值要紧关头,方以全神驾驭真气,穿行于全身百脉。只要心神一旦散乱,真气岔散,窜人经脉之内,不但一身武功等如白废,还有性命之虞。
是以他虽然听见门外的声音,却仍然以绝大定力,付诸不闻不问。
他所要争取的,仅是短短的时间。过了这个最危险的关头,那就不会有性命之忧。
那个少妇突然从堂屋后面转出来,那五个人登时停住手脚和嘈声,十道目光,一齐注视着那个少妇。
她面色一沉,道:“哼,原来是二伯亲自带着人来,怪不得他们敢这等放肆!”她眼波一掠,停住在那两个年轻人面上,接着冷冷道:“老五老六你们这两个最不是东西,是不是记恨以前几次借酒装疯闯入我屋里,被我赶了出去之仇?所以一道赶来了?”
那两个年轻人面色微变,那老六厉声道:“胡说八道,我几次借酒装疯来?”
那少妇怒声道:“你们赖得掉么?全村的人没有不知道的。哼,哼,你们曲塘韩家除了我那死去的丈夫韩老三之外,再也找不出一个好货”
那被称为二伯的中年人指着房门道:“废话少说,把门打开!”
韩家少妇道:“这是我的房间,你管不着。你想作威作福,趁早到别的地方,我可不吃你们这一套,哼,老的想吞占家财,少的想污辱寡婶,我看只有你们这等财势双全的大户人家才会有这种贪财乱伦的不肖子弟!”
她骂得好生痛快,一听而知她一定久已憋住一肚子的气,直到现在才发作出来。
韩二伯面上红也不红,怒声道:“老五老六把这泼妇捆起来,还有你们两个别站着发呆,快把锁头拧掉,拧不掉的话把门撞开”
那两个长工忙忙动手拧锁撞门,另外那两个韩家侄子则一齐扑向那少妇。
韩家少妇气得粉脸泛白,娇躯一闪,双手扬处,左右开弓,把那两个侄子各各打了个大嘴巴。
她出手极快,似是练过武功的人;可是掌力不重,那两个年青人体健力壮,身形虽被打得一歪,却仍然张臂扑过去。
厚重的木门被那两个长工撞得山响,却毫无坍裂之象。一片闹声中那韩家少妇已被两个侄子抱住,四条健臂一缠,任她如何挣扎,也无法脱身。
片刻问她已鬓乱钗横,娇躯被一个抱住,另外双臂吃另一个扭到背后,再也动弹不得。而她却只狠狠地骂不绝口,不肯尖声高叫。
中年人突然走到她面前,眼中露出凶光。韩家少妇蓦地停口,恶狠狠地瞪着他。那中年人缓缓道:“你还敢发狠,我们韩家少了你,不见得就会吃官司。按理我这做二伯的,不该对死去的三弟的媳妇怎样么;但你实在搞得太不像样子,韩家的家声都让你败坏了。”
那少妇呸一声,道:“你们有什么家声?”
韩二伯仍然缓缓道:“你以前的败德丑行,我不必多说,我且问你,房内那人是谁?为何躲在你房中?你身为孀妇,焉可收留年轻男子在家?”
少妇一下答不上来,韩二伯眼中凶光更盛,突然伸手一连掴她三四巴掌,只见她粉颊上登时浮起红色的掌指痕迹,唇角也淌出鲜血。
韩二伯冷冷道:“外面已有人等着,那厮决跑不了,目下先把你这贱妇活埋再说!”
韩二伯跟着又问道:“那厮是什么人?”
“他么……”那少妇一挺胸脯,表示那人并非平凡之人;但是胸前双峰却因而耸突出来,反而变成极为诱惑的动作。
她继续道:“他虽是天下闻名的人,可是你们却不会知道。我老实告诉你们,别的人可以得罪,这个人却开罪不得!”
韩二伯怒哼一声,道:“我倒要瞧瞧他可有法子救你一命?”
他一挥手,那两个年轻侄子便把她扛起来,向门外走去。
韩二伯又道:“你不妨大声叫喊,好教房内那奸夫及全村的人都听见,得知我韩家把你活埋,看你有什么法子报仇!”
那少妇咬牙不肯做声,但一到了大门边,她可就忍不住尖锐地叫起来。
外面这些人的对话及尖叫之声,全部送入石轩中耳朵。但他却以无上定力,把外面发生的一切付诸不闻不问。
那少妇尖锐的叫声已出了大门,同时房门仍然被那两名长工撞得山响。
石轩中明知那少妇已面临活埋的劫难,可是他只须争取多一会工夫,就勉强可以算是复元。假如现在起身出去,则本来已恢复了八九成,却因火候不够,登时要减退三四成功效。
他更深知自己如果只恢复五六成功力的话,则迢迢千里的路程,最多只能支持到十分之七八,也就是说到时眼看只剩下一二百里,却已是有心无力,非休息很久很久才能再行举步!
这一来也许要到明日中午或下午才能到达菩提庵,那时候爱徒史思温的尸体早已僵冷,任何灵药都无法使他死而复生!
然而摆在眼前的更加急迫,那少妇的尖叫声已逐渐远去,大概她不出片刻工夫,她就要被填埋在土坑之下。也许她因为挣扎太甚,那些人怒从心起,恶从胆生,找把刀子一下就杀死她!
他感到一阵极为深刻的痛苦,不禁长叹一声。叹声中他已下了决定,那就是宁可牺牲自己爱徒,也不能连累无辜。
于是他睁开眼睛,迅速地纵到房门边,那道房门仍然被撞得砰嘭乱响,石轩中虎目一眨,突然掉转身奔到窗边,想也不想,伸手快捷地抽掉窗闩,蓦地拉开窗门,然后以最快的身法,疾如掣电般纵出去。
他身形快得像电光一闪,因此外面巷子两头虽然都有人把守,但此时刚好注意力被少妇喊声吸引住,个个都游目观望。因此石轩中出窗时那一瞬间没有被他们瞧见,这一来他们再也无法瞧见了。
那韩二伯率领着两个侄子,扛着守寡的弟妇直向村后走去。村中的女人小孩都闪在后门边或窗下瞧热闹,没有一个人出来拦阻。其中有些女人还流露出快意兴奋的笑容。
他们从巷子穿出去,巷子外面就是村后的山林荒野之地。
韩二伯突然停步,原来巷口忽地转出一人,把走路拦住。
只见那人相貌俊美,衣着大方,双目之中闪动奕奕神采,面上一派正气,使人自然而然被他的神情气派所震慑。
韩家少妇挣扎中也瞧见那人,登时安静下来。她倒是精乖得很,竟不做声。韩二伯怔了一下,便微带愠怒地道:“你拦住我们干什么?”
那人不用说就是石轩中,他也不悦地道:“光天化日之下,敢以强力这样子对付一个女人,我先问你这是要干什么?”
韩二伯冷冷道:“这是我韩家家中之事,用不着外人多管!”
石轩中哼一声,道:“我偏偏要管这件闲事!”他虎目一睁,威棱四射,望着两个年轻人,怒声道:“还不把她放下!”
那两个年轻侄子都愣住,既不敢出言反对,也不肯把那少妇放下。
石轩中道:“你们韩家到底仗恃着什么势力,胆敢这样横行霸道,白昼杀人?”
韩二伯道:“你到京师去打听打听吧,若再噜苏,连你这厮也一起活埋。”
石轩中最听不得这种恶话,眼中威光更盛,但口气却仍然沉静如常地道:“我就是向这位大嫂借个安静地方休息的人,你们如果为了此事而加害于她,那就最好把我一起埋掉。”
那韩家少妇突然笑了一声,显然石轩中的出现,已使她心中毫无惧怕。
一个侄子猛掴她一巴掌,发出清脆的“劈啪”之声。
石轩中这一怒非同小可,鼻子中哼了一声,人影闪处,已经站在韩家少妇旁边。那两个侄子方自一惊,石轩中徐徐一伸手,就把那少妇夺下来,让她站在地上。
那三人根本没看出石轩中怎样移动的,大感惊骇,韩二伯经验较丰,掉头就走。石轩中怒声道:“不论你们韩家之间的是非如何;单说今日之事,已足以显出你们平日为人。我石轩中平生不妄开杀戒,今日也不破例,但一生活罪,也就足够你们去尝受……”
话说到此处,那韩二伯已奔逃了三丈左右,石轩中运起罡气奇功,遥遥一指点去。正在奔逃中的人突然跌倒在地,口中哼哼唧唧不已。那两个年轻侄子突然也仆倒地上,那少妇只看得目瞪口呆,不会言语。
石轩中转眼望着那少妇,道:“他们不会死,但在他们的一生中,一个月当中总得瘫卧在床上一二十日,我想他们再也无法作恶了!”
那少妇双颊上指掌之印清晰可见,唇角血迹尤在,确实狼狈可怜。
她叹口气,道:“虽然如此,我怕也无法在曲塘村容身了!”
石轩中何等聪明,口中哦了一声,道:“那么他们适才指责你不守孀节之事,竟是不虚了?”
她似乎想不到石轩中问得这等突然和尖锐,怔了一怔,不知如何作答。
石轩中顿一顿脚,心想这事真糟糕,这些人竟是没有一个可以偏帮的。他的面色不知不觉中沉下来,开步向村外走去。
那韩家少妇噤若寒蝉,不敢出声叫他,石轩中脚下甚快,眼间已出了曲塘村界。
但他心中渐感不安起来,心想那韩家少妇若不是为了帮忙自己,这祸事不会发作,而她也就可以苟安居住下去。但目下那韩家有三人吃了大大的苦头,韩家之人还肯容她安然住下去么?照情理推想,只怕她连村子也走不出,就得让韩家之人逮住。
想到这里,心念一转,便突然返身走回村中。那少妇恰好惊惊慌慌地跑回家,石轩中跟着走人堂屋,她噫了一声,道:“相公可是漏了什么东西?”
石轩中摇摇头,道:“我回来看你作何打算!”
她黯然垂头,道:“我只好回到江南去,家父以前本是江南道中人,姓江名健,我原名是一个婷字。前六年我跟韩三郎相好,我父亲大不赞成,把我赶了出来!但现在他老人家竟已弃世”
石轩中疑惑道:“那么你回江南投靠什么人?”
她道:“我有个师兄刘刚,他一直都很喜欢我,也许他会收留我!”
石轩中道:“就是人称蛇钩的江南巨盗刘刚么?他的名字我倒是听过,据说近几年名声不大好。”
江婷幽幽道:“我也早知道他这个人性好渔色,坏心眼极多,所以自从韩三郎三年前去世,韩家之人都瞧不起我,又想侵占三郎名下的一份产业,但我仍然留在这里,宁可搬出韩家大宅,就是不愿回到刘刚那里去。”
石轩中这时才感到事情棘手,他明知江湖诡诈阴险非常,假如这个有几分姿色的少妇独自流浪在江湖上,最后的结局,免不了落人烟花场中。就算她找到师兄刘刚,也不会有好收场。从另一方面说,这个少妇本身却也没有严谨的操节,夫丧之后,大概曾经忍不住空帏之苦而做过出墙丑事。因此他自觉简直帮不上忙,叫她回到江南盗穴,于心不忍。要收容她,则又无处安排,尤其是这种女人。
她迅速地把细软收拾一下,打了个包袱,便和石轩中一道走出村子。许多村人都目逆而送,竟以为江婷乃是和石轩中私奔。
走到官道上,石轩中实在心急得很,他明知此刻就算全身功力俱在,加急赶路,今晚子时以前,仍然难以抵达襄阳菩提庵,何况目前功力只剩下一半,又不能立即赶路?
走了一程,耽误的时间更多。江婷也觉察出他的焦灼不安,便道:“石相公你先走吧,我会照顾自己的。”
石轩中道:“你以为韩家之人会轻易放过你么?他们也许以为我会妖法,所以不敢露面追上来。我前脚一走,他们后脚就上来江婷道:“那怎么办?相公你身有急事,耽误了也是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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