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说到三眼神的一句话,招来邵老寨主猜忌。别看邵老寨主礼贤下士,对属下十分关怀,一副仁厚长者的宽容面貌,其实他是一个胸襟狭窄的人,跟帝王的心理一样,十分的猜忌。他认为自己的属下,只能对自己忠心,对自己感恩,不可对他人感恩,不然,就是对自己不忠,以后会生异心。因此三眼神对侯三小姐感恩,他感到就不是滋味了!侯三小姐的武功那么深奥莫测,人也与其武功一样,也是深奥莫测,不为自己所用,有时还与自己过不去,他已将侯三小姐视为可怕的潜在劲敌。何况侯三小姐还与自己的死敌猫儿山那伙人交情非浅,更为林中飞狐宫琼花卖命,挡灾。而三眼神居然对侯三小姐有感恩之情,怎不犯了他的大忌?
在邵老寨主的内心深处,他真希望江湖上有这么一伙武功奇高的鬼脸帮与侯三小姐为敌,最好鬼脸帮人将侯三小姐干掉,或者两败俱伤,那无异给自己除了一个大隐患。可是据他判断,江湖上不可能有这么一个不为人知晓的鬼脸帮,反而是轰动武林一时的水月宫人的出现有这种可能。要是真的是神秘莫测的水月宫茜茜公主出现,特意来找侯三小姐比试武功,那后果更为可怕。茜茜公主不但武功奇高,为人机灵怪异,更爱管闲事,好打不平。要是她与侯三小姐比试武功之后,惺惺相惜,结为知友,两人联手,极有可能破坏这一次由自己费尽心机召开的武林大会。邵老寨主想到这里,一颗心不由不寒而栗:那才是真正坏了自己一精一心策划的大事。
邵老寨主对三眼神微微点了下头:“你能这样关心侯三小姐的安危,实在难能可贵,我也是十分关心侯三小姐的安危。”邵老寨主这一句已是口不对心了,他跟着又说出一句更是口不对心的话来,“但愿侯三小姐碰上的是水月宫的茜茜公主,而不是鬼脸帮的人。端木堂主,你最好立刻四下打听,看看侯三小姐的情况如何,更要暗中调查,是不是水月宫的人,来到了我们这一带。至于寨中其他的事务,你不必去理了,我自会吩咐其他人给你打理白虎堂的事。”邵老寨主这么一说,无异将三眼神调离了这个掌握寨中大权的白虎堂,只专门去侦察这一件事。这就是三眼神无心的一句话,招来邵老寨主猜忌的结果。
三眼神仍不知道自己为邵老寨主猜忌而失去了大权,反而认为邵老寨主十分重用自己,连忙应着: “是!属下立刻去办。”
当三眼神转身离开时,邵老寨主立刻轻轻地对儿子说:“震儿,你更要暗中调查水月宫人的踪迹,有什么可疑的人物出现,立刻向我汇报。记住,千万不可招惹水月宫人。”
“是!爹!”
事隔两天,在一处不为人知道的地方,不露真面目的黑风教教主,也在倾听心腹追魂剑独孤燕的报告。黑风教教主似乎对独孤燕的这一次行动了如指掌。他冷冷地问:“你看出那鬼脸帮人的武功招式没有?是哪一门派的武功?”
独孤燕说:“属下看不出来。”
“你听不听出鬼脸人的说话声,是江浙一带的口音?”
独孤燕不由一怔:“教主怎么知道?”不禁暗想:难道教主当时也在场?这不可能,自己所带的人,以及回龙寨端木堂主所带的人,自己全都认识,莫非当时教主隐藏在附近一带,暗中监视自己的一举一动,同时也注意观察了鬼脸人和那小丫头对话和交锋的情景?只有这样,教主才能知道。
教主“嗯”了一声说:“没有什么事能瞒过老夫的一双眼!不过你放心,老夫不是不信任你,而是担心你也像鹰爪王、锁喉手遭到不测。老夫失去了锁喉手和鹰爪王,再也不想失去你和推心掌了,所以暗中跟随着,有事发生,也能及时出手相救!”
独孤燕慌忙感激地说:“多谢教主对属下关怀之恩。”同时暗暗庆幸自己一切依照教主的吩咐行事,没有自作主张。独孤燕这个老江湖,何尝不知道暗中监视和暗中保护,是一件事的两种说法。他不能不装出感激之情,不然更遭到教主的疑心,招来杀身之祸。
教主点点头:“这次你表现很好,没引起别人对你的注意,也没人在暗中尾随你们的行踪。”
独孤燕又慌忙说:“这都是教主平日教导属下的结果,这说明教主的英明伟大,属下只是小心翼翼按教主的吩咐行事而已。”
“唔!很好!你既然听出鬼脸人是江浙一带的口音,难道没想到江浙一带,谁有如此惊世骇俗的武功?”
“属下感到,除了水月宫人,恐怕没人有如此快如闪电的奇高武功。至于说到公孙世家的剑法,属下以为,属下的追魂剑法,一点也不在公孙世家之下,哪怕是公孙不凡,属下也不会看在眼里。”
“你看,鬼脸人的武功,是不是水月宫人一派的武功?”
独孤燕迟疑了一下说:“不是!”
黑风教教主在面具里一下睁大了眼睛:“不是?你怎么知道不是?”
“不瞒教主说,属下过去曾与水月宫的人交过锋,一般来说,水月宫的男女,善长的是不可思议的剑法,轻功也非常的好,但绝没有鬼脸人如此匪夷所思的身法与掌法。尽管鬼脸人出手快如电闪,行动如鬼魅,但与水月宫的人武功套路,是迥然不同。何况有如此招数能随心意而发,恐怕除了水月宫宫主和水月宫的茜茜公主有这样的境界外,其他人都没有。可是与小丫头交锋的鬼脸人,却是一位中年男子,而不是茜茜公主,更不会是水月宫宫主上官无极了!”
若论武学造诣,独孤燕比三眼神更胜一筹;若论见识,也比三眼神广阔。的确,独孤燕是江湖上少见的使剑上乘高手。三眼神善于侦破疑案,武功却不过是一般的高手。独孤燕原是京师直鲁一带的大盗,犯案累累,加上轻功极好,别说各地的官府捕快们无法追踪缉拿,就是一些武林的侠义高手,也不是他的对手,丧身在他的追魂剑下实在不少。后来,他招惹了水月宫人,成为了水月宫人的追杀对象。在一次与水月宫人的交锋中,他刺伤了对手,自己也身受重伤。在逃命时,幸得一位蒙面人出手相救,这个蒙面人就是现在的黑风教教主。黑风教教主不惜以自己体内的真气,将他从阎王殿中拉了出来。他为了报答教主的救命的大恩,隐姓埋名,追随教主,成为了教主身边最为信任的人——近身武士,终身以死相报。京师直鲁大盗,一下在江湖上消失了,江湖上传闻,他已为水月宫人除掉,再也不在人间。
黑风教主听了他这一番话,一时沉吟不语,暗想:既然不是水月宫人,那就不是什么茜茜公主找侯三小姐比试武功了。他十分相信独孤燕所说的话。蓦然间,他又想到一个可怕的人物来,问独孤燕:“那个鬼脸人,会不会是水月宫公主的丈夫公孙不灭?”
独孤燕又摇摇头:“不是!”
“哦?你敢这般肯定?”
“因为属下也曾见过公孙不灭的武功,说得不好听,公孙不灭借武门的武功,诡异、刁狠、歹毒,几乎招招志在取人性命,给他击中,就算不死也重伤残废;不似鬼脸人的武功,极为正道,志在制敌而不是取人性命,有点近似佛门的武功,比黑豹的武功还来得仁慈,就是给击中,也不至于重伤致残。”
“哦?世上竟有这等的武功?”
“属下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武功。可惜他出手太快,属下看不清是什么招式。要不是那小丫头狡黠如狐,快似鬼魂一般的身法,其他人简直接不了鬼脸人的一招半式,就是上乘高手,也难以接上他十招。”
“鬼脸人的武功竟这样的惊世骇俗?”
“以属下看来,他几乎同教主一样,同样是惊世骇俗。”
黑风教主沉吟不出声了,暗想:难道世上真的有这么一个可怕鬼脸帮?它是以往就有,还是第一次亮相江湖?为什么他们不向其他人下手,偏偏向侯府下手而挑战侯三小姐这个小丫头?他们是与侯府有怨?还是想击败侯三小姐,从而想扬名江湖,惊震武林?黑风教主对鬼脸帮的行动,几乎是百思不得其解,不明白鬼脸帮人抢劫侯府,挑战侯府小丫头的真正意图是什么?会不会成为自己争夺武林的可怕劲敌?出现一个侯三小姐,已够黑风教教主头痛了,现在又凭空跳出了这么一个鬼脸帮,其神秘之处,不下于自己。
黑风教主最后说:“今后你要多注意鬼脸帮人的活动。”
“是!教主!”
“记住,任何时候,都不能暴露了自己。”
“属下知道!”
其实,钟离雨只是一时的好奇好胜,要与小神女比试一下武功而已,只因为不让小神女知道,才闹出了这么一个“鬼脸帮”来。但这样一来,却将邵家父子和黑风教的人弄得手忙脚乱,紧张起来,兴师动众,四下去打听了。这正是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正当邵家父子和黑风教主听报告、询问事情经过、打发人去暗中调查时,小神女和穆家姐妹他们在听泉山庄,早已商议好今后的行动计划,要挖出挑动江湖上仇杀的大黑手——黑风教出来。他们便分头外出行动了。
因为小神女和小三子常在一起,已引起了江湖上人的特别注意,所以这次行动,他们不在一起了,由一阵风带着小三子,再转到猫儿山一带,去追踪杀害丐帮姚长老、武当山云道长的真正凶手;慕容白和穆婷婷,老怪物和小芹这两对夫妇,去参加回龙寨的武林大会;聂十八和穆娉娉不露面,暗中相助一阵风和小三子,护着他们的安全,以免他们遭人暗算。单是一阵风,根本就不需要人保护,但小三子就不同了,担心在调查中若与一阵风分开时,易招神秘莫测的黑风教人的袭击。他们怀疑,黑风教人极有可能就隐藏在猫儿山一带,说不定杀害姚长老、云道长的真正凶手,就在那一带出没。他们一明一暗,很有可能将凶手引出来。
小神女和钟离雨夫妇,却到宝庆府一带活动。宝庆府的所在地是邵一陽一县南面的高霞山,便是邵家父子发祥地根据地了。回龙寨坐落在高霞山深处的一个险要山峰中,历经十多年的经营,回龙寨现在是寨中有寨,寨外有寨,山峰上,屋宇连成一片。看来回龙寨有一位高人,会奇门之术,所有房屋布局,都按奇门中的九宫八卦而建筑。寨里寨外,道路错综复杂,形成了一座迷宫,一般武林人士,要是闯进了回龙寨,便不能辨认东西南北方向,给困死在回龙寨中,束手就擒。
回龙寨不远的地方,有一处热闹的小市镇,名为回龙镇,坐落在山中的咽喉之处,不论从任何方向要去回龙寨,非经过这小镇不可。小镇的商店,是应有尽有,茶楼、酒馆、赌扬、妓院、当铺,以及各式各样的商店,一应俱全,甚至比邵一陽一县城还热闹。市镇虽然不大,却有如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赌场、茶楼、客栈、妓院,自然由回龙寨人一手经营,或者与邵家父子关系密切的人经营和打理,由回龙寨的青龙堂维护治安,正因为它有赌扬,治安又非常好,所以不少的富豪子弟、大商巨贾,都来回龙镇赌博,过着花天酒地的生活,不愁受到生命的危险和财物给人偷窃。要是有人敢在回龙镇上为非作歹,进行抢劫盗窃、杀人放火,必然遭到青龙堂人的严惩追杀。哪怕就是回龙镇四周百里之内抢劫路人和来往旅客的,青龙堂的人也负责追踪、赔偿,将行凶者就地正法,不会使人有任何损失。不然,远方的人就不敢来回龙镇经商和玩耍了。
其实回龙镇是高霞山中的一座赌城,因赌而带旺了各式各样的行业。何况高霞山有不少风景名胜之地,一些文人雅士,也跑来回龙镇住下,四处观赏高霞山的风景美色,兴之所至,也加入赌博玩玩,或到青楼里与名妓饮酒作乐,自认为风流潇洒,不拘小节。
正因为这样,回龙镇才热闹非常,灯火箫声彻夜。反而早上辰时之前,市面冷冷清清,行人稀少。回龙镇是深山处一座不夜的赌城,有人一夜成豪富,有人一夜倾家荡产,只落得赌场给他几十文铜钱,打发他回家,或者沦为奴仆。
这个在邵家父子直接统治下的所谓治安极好的繁华热闹小镇,其实是有钱人家的欢乐窝、销金地,更是罪恶、苦难的深渊,贫苦百姓的可怕陷阱。正所谓十赌九输,一夜暴富的寥寥无几,更多的是倾家荡产、卖儿卖女、流浪街头,或者投河上吊,或者成为亡命之徒,在异地成为抢劫杀人的凶犯。他们固然不敢在小镇百里之内为非作歹,一出百里之外,他们就穷凶极恶了。赌场最大的赢家,就是邵家父子,要不,他父子两人怎能挥金如土、豢养那么多手下与奇人异士?何况回龙寨在各处的堂口,都有大小不同的赌场,他的财源更是滚滚而来。
这个所谓正道上的侠义人士,其实是江湖上最大的黑社会人物。只不过给他一副假面孔蒙骗了。他解囊相助、仗义疏财、慷慨大方、礼贤下士、重金招聘各处的英雄豪杰的钱财,都是他巧取豪夺得来的财富,与侯府的行善不可同日而语,更与幽谷大院从事生产、经营正当商业有天渊之别。
最近几天来,这个深山中的繁华、热闹小镇更为热闹了,出现了不少三山五岳、奇形怪状、服装各异的江湖人物,有和尚、道士、尼姑、行僧、乞丐、富豪、秀士、儒生、翩翩少女、倜傥公子,以及占星卜卦的相士与卖艺的艺人,或者是道岸貌然的长者、神态凶恶的武士,神秘莫测的方外人与江湖上的游侠、浪子、刀客、剑士和风尘女子。
他们的性格、作风更各有不同,有的冷漠淡然,有的热情似火,有的神态飘逸、和蔼可亲,有的面容猥琐、令人生厌,有的豪爽大方、出言无忌,有的面容古板、如古老石山、不苟言笑。他们都是各处的英雄豪杰、侠客义士和一方霸主,以及中原武林九大名门正派的高手或掌门人。
他们都是接到了回龙寨的武林帖,纷纷赶来参加盛会。尽管离武林大会还有几天的日子,他们还是三五成群,四六结队相继前来。最先赶来的是丐帮的金帮主,率领五位长老和一批高手。他们誓要为惨死的姚长老报仇雪恨,扫平猫儿山。跟着是武当掌门人云风道长,带了武当七剑而来,也是要向猫儿山讨回人命。
至于各地群雄和少林、峨嵋等门派,有的是碍于邵家父子的情面,有的是仗义而来,有的是带着亲人曾为七煞剑门人杀害的仇恨而来。他们曾经追踪七煞剑门的余党多年而不可得,现在听闻林中飞狐宫琼花竟然在猫儿山占山为王,纷纷相约赶来了。桂北、湘南、黔东的各处群雄,恼怒、仇恨猫儿山人抢劫了他们的财富,杀害了他们的亲人,凭自己一人的势力,难以与猫儿山抗衡。现在回龙寨发出武林帖,声讨猫儿山,哪有不赶来参加?
也有的人是希望自己和门下弟子,见识各处的英雄豪杰,瞻仰中原九大名门正派掌门人的风采,攀下交情,增广见闻,使自己学武有所收益,更希望在有名的高手中讨教几招而来。但更多的人,是为趁热闹而来。有不少的人,没有得到武林帖,认为这是武林十多年来难得的一次盛会,也闻风而来。他们大多是一些江湖上卖艺的人、卜卦术士和不出名的刀客剑士、独来独往的游侠。所以一时间,这个深山小镇,出现了众多的奇形怪状,三山五岳的人物。当然,他们是得不到回龙寨人的接待的,只好各自找地方居住。
不但是这个深山小镇出现了众多的江湖人物,就是邵一陽一城中和高霞山四周的一些乡村小镇,也出现了不少的武林中人。有的路经这里前往回龙寨,有的是就在当地住下,等待武林大会的召开再赶去。他们之中,绝大多数是没有武林帖的,更有的是不受回龙寨欢迎的人物。其中有的人,是猫儿山的,他们化装成一些武士刀客,前来打听回龙寨的举动,准备如何应敌,一决生死。
钟离雨夫妇和小神女,也出现在邵一陽一城中,他们扮成富豪人家,投宿在一间客栈中。钟离雨和小神女的内功修为,已达最佳上乘化境,他们和聂十八一样,内力之深,达到了反璞归真境地,哪怕是当今武林中的上乘高手,也看不出来,以为他们是一般的凡夫俗子,不会武功的人。反而是幽谷大院的小公主小兰,却没达到这种化境,神蕴飘逸,目光不时流露出是一位身怀绝技的中年妇女,武林高手们一眼就看出了她是一位不可招惹的上乘高手。何况她一举一动,轻灵、敏捷,更瞒不过武林中人的眼光。正因为这样,她像富豪人家的夫人一样,出门坐车坐轿,或者面戴轻纱,不让人识其真面目。
他们三人的武功,单是其中的一个,足可令江湖风云变色,武林人士骇然惊愕。他们举手投足之间,便可以放倒了任何一位武林高手,令其惊畏而退。要是一些好胜争强的武林人招惹他们,那简直是自找没趣。
小兰的性格是庄重严肃,不会去招惹他人,更不想去多生事端;钟离雨的性格是不拘小节,更喜欢去捉弄人;在好奇、好捉弄人方面,小神女几乎与他相同。他们两人共同之处就是两个人都生性诙谐,爱说笑话,所不同的,钟离雨是有意识去做,通过戏弄对手,了解对手的个性、爱好和心灵的美与丑,从而惩治恶人、暗助好人。而小神女完全出于少女的天真、好玩与好奇心理,出于本性,是没有意识的行为,但行侠仗义、除暴安良,却又是共同的目的。
不过,自从成婚以来,又正式成为了越女剑门第三十八代掌门人,因而有所收敛了,说话也正经谨慎起来。尤其是对方是女子时,更不敢胡乱说话,以免引起小兰的误会。同时小兰也不喜欢他不管什么场合都与人说话、没半点正经的做法,往往因此微怒拂袖离去。这样,更弄得钟离雨不能不改了。
有一次,他们在路上谈起人的各种各样的形状与面貌,钟离雨问:“小妹妹,你有没有见过一种红头发、蓝眼睛、勾鼻子的人?”
小神女说:“见过呀!”
钟离雨惊讶地问:“你在哪里见过这样的人了?”
“在一间和尚寺里呀!”
“哦?他们也跑到和尚寺了?”
“他们不但跑到和尚寺,还跑到和尚寺的一面墙壁上去了!”
“什么?他们跑到墙壁上干什么?”
“干活呀!”
“干活?干什么活?”
“他们干的活可多了,剖人的肚子呀!割人的舌头呀!甚至还将一些人活活地锯开,让血流满一地。”
小兰听得睁大了眼睛问:“他们怎么这般的残忍?小妹妹,你见了怎么不制止他们?”
小神女眨眨眼皮说:“我可没法去制止他们。寺里的老和尚说,那些给剖开肚子、割去舌头的人,都是世上最坏最恶的人,下到地狱应有此报。”
小兰又愕异了:“什么?地狱?”
“当然是地狱呀!雨哥说的红头发、蓝眼睛、勾鼻子的人,不是一陰一间的夜叉和小鬼吗?有的夜叉,还头上开岔、耳上生毛、一律不穿衣服,只穿短裤哩!”
钟离雨和小兰一听,不由相视大笑起来。小神女将钟离雨所说的外海异域人,当成了地狱里的夜叉和小鬼了!怪不得她在和尚寺里的壁画上见过,小兰笑着说:“小妹妹,他说的可不是壁画上的夜叉、小鬼,是真有其人,但不是我们东土之人!”
“世间上真的有红头发、蓝眼睛、勾鼻子的人吗?”
钟离雨笑着说:“小妹妹,我不骗你,世上真的有这样的人,不过他们说话叽哩咕噜,像鸟叫一样,我们一句也听不明白。”
“那么说,他们要不是一陰一间小鬼,一定是什么夜叉国的人了!”
“是不是夜叉国的人,我们就不清楚了,但肯定他们不是一陰一间的小鬼。”
小神女说:“你以为我相信吗?”
“哦?你不相信?”
“我当然不相信啦!我爷爷说,在这世上,根本没有鬼神,当然也没有夜叉啦!那是一些人胡编乱造出来的。要是有,你们干吗不捉一二个给我看看?”
“好好!小妹妹,要是你跟我们去东海,我一定会捉一两个这样的人让你看看。”
“哎!我明白了!原来你们想骗我去东海跟你们玩!其实你们不用编这么一个红头发、蓝眼睛的人,我也会跟你们去东海玩的。因为我这么大,还没有见过海哩!看看海是不是一眼望不到边的。”
由于他们之间的生活环境不同,见闻不同,一路上倒闹出了不少的笑话来。
其实钟离雨一点也没有骗小神女,当时的台湾,就为荷兰占领,他们的船只,不时在东海海面游弋,拦截渔船,钟离雨夫妇也因此与荷兰人交锋,杀得他们大败而逃。以后直到郑成功渡海,才将荷兰人赶出了台湾。这是史话,不是本书所写的范畴了。
当他们在邵一陽一县城投宿时,客栈已住了不少各处来的江湖人士,他们三三两两坐在一起,谈论武林中的大事,更离不开这次武林大会的内容了。一位秀士打扮的说:“这次大会真是盛会,连远在西域的昆仑派,也派了两位一流的高手参加。”另一个麻衣人说:“哼!昆仑派派人参加有什么稀奇,在下还听说,连远在关外长白山的鬼影侠丐和飞天妖狐,也从关外赶来了。这才有一场好戏看哩!”
又一位黑衣汉子说:“这又有什么好戏看的?他们一向是七煞剑门人的死对头。林中飞狐宫琼花这个女魔头,碰上了他们,可以说是碰上了要命克星。他们夫妇出手,用不了几个回合,便可力擒这个女魔头。猫儿山的一伙山贼,登时便溃不成军,根本没有什么激烈的交锋,有什么好看?真正好看的,那应该是棋逢敌手,不分上下,交锋炽热的场面,那才有看头。”
麻衣人一声冷笑:“老弟,你知道什么?你以为他们是来相助回龙寨的?”
“他们总不会去相助猫儿山人吧?”
“这就很难说了!”
“他们跑去相助猫儿山?那不是不分黑白、颠倒是非、公然与武林为敌了?鬼影侠丐吴三大侠,可是一位有名的侠义人士,不可能去相助这个女魔头。”
“老弟,我说你不知道就是不知道,武林有不少的事情,往往出乎意料之外。”
“老兄,你凭什么说鬼影侠丐会去相助这个女魔头?”
麻衣人一笑说:“老弟,你难道没听人传说,女魔头心爱的宝贝儿子粉面哪咤,是飞天妖狐的干儿子么?”
在座的其他人一听,顿时愕然起来,几乎不敢相信。黑衣人说:“老兄,你别胡道八道,世有哪有这种不可理解的事情?粉面哪咤这个小魔头,怎会是邢女侠的干儿子了?”
麻衣人说:“当然,这种事情的确是令人难以置信,但粉面哪咤的幻影十八变身法,却是千真万确的事。不是鬼影侠丐传授给他,又有谁传授给他了?总不会是黑豹聂大侠传授给他吧?”
在座的有附和说:“不错!小魔头会幻影十八变身法,有人曾目睹过,看来粉面哪咤是飞天妖狐邢女侠的干儿子,恐怕不是空穴来风,确有其事。”
又有人说:“要是这样,那真是有一场好戏看了!”
有人搭话说:“不错,要是鬼影侠丐和飞天妖狐相助猫儿山,何只是好看,恐怕慕容家的慕容白与穆婷婷女侠,也会卷了进来,那才是连场好戏哩!他们可是鬼影侠丐夫妇两人生死之交的好朋友,岂能坐视不理?他们的身后,更有惊震武林、名动天下的黑豹与穆娉娉。”
更有人担心起来:“要是这样,江湖不大乱了?”
最先说话的秀士说:“胡兄!我看你真是杞人忧天。吴三大侠夫妇和慕容家,都是名满武林的侠义人士,怎会去相助猫儿山这伙山贼草寇?就算粉面哪咤是邢女侠的干儿子,恐怕他们也不会为了这么一个干儿子,公然与武林侠义人士为敌,那江湖上还有何正义可言?说不定他们是来劝说女魔头和干儿子向武林谢罪认错,平息这场干戈。”
那个担心的人说:“要是这样就太好了!”
一位一直在旁默听的褐衣汉子,听了人们的议论之后,一声冷笑说:“我看你们有点痴人说梦话,这场干戈能平息下来么?”
“什么?不能平息?”
“当然不能平息!先别说猫儿山人会不会谢罪认错,就是他们真的这样,武当、丐帮两大派也不会接受。那他们的云道长、姚长老之惨死,怎么向门人交代?退一步说,就算武当、丐帮答应,回龙寨的人也不会答应。他们在鹰嘴峡一战,死了那么多的人,谢罪认错一句话就能解决了?”
“依老兄说这一场大战是没法平息了?”
“除非是猫儿山大小五位寨主,一个个在群雄面前自尽,把整个猫儿山夷为平地,才能平息得了!”
“这么说,是逼猫儿山人非战不可!”
“不错!要不,邵家父子为什么要召开这一次武林大会,惊动了天下群雄?”
蓦然之间,在邻桌一位自斟自饮的儒生一声哂笑,语出惊人地说:“什么武林大会,这简直是胡闹!无事找事。”
在座众豪杰一听,不禁相视愕然。这么庄严隆重的武林大会,怎么是胡闹了?要是让回龙寨的人听到,这儒生不是无事找事了?不责问他才怪,弄得不好,甚至会给他一次难忘的教训。幸好在座的没一个是回龙寨的人,都是各地来的江湖人士,而且大多数都没有武林帖,而一两个有武林帖的,也都是江湖上的独来独往的刀客剑手,游侠浪子,不愿受任何约束,因而在这客栈中投宿。因为有武林帖的人,大多数都会受到回龙寨在邵一陽一县城邵一陽一堂的隆重接待,不是安排他们在堂口迎宾处住下,便是直接带他们去回龙寨。在客栈住的,绝大多数是一些江湖上没有什么名气的人物。
这位儒生的一句话,引起了众人的愕然,也引起一些人的反感。首先是那位秀士说话了:“阁下,怎么如此出言?这一次伸张正义,正邪不两立的武林大会,怎么是胡闹了?”
麻衣汉子也责问:“你怎么如此污蔑这一次武林大会?”
儒生不屑地看了众人一眼:“我说它胡闹,已是十分的客气,说得不好听的,我说它是有意挑动一次江湖大仇杀!”
麻衣汉子一下跳了起来怒问:“你是不是猫儿山派来的人?”
“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是!我对你不客气了!”
儒生更是一脸轻视地说:“凭你?”
麻衣汉子当的一声,一口闪光的利刀出鞘,说:“你敢这般小看我?我今天非教训你一下不可!”
儒生一笑,身形一闪,众人看不见他是怎么出手的,麻衣汉子手中的一口刀,早已转到了儒生的手中,同时麻衣汉子已呆若木鸡,不能动弹。显然儒生夺下他手中的刀时,已封了他的一处穴位。
这一行动与变化,不但在座的人骇然,连小神女也惊讶起来:这可是上乘高手的身手,这儒生是什么人?
儒生早已身回原位,看看夺过来的刀,又看看麻衣人,略为运气,已将这口刀震断成四五块,散落地上,不屑地说:“凭你,凭这口刀,就能教训我么?太不自量了!”他又环视众人一眼说,“你们放心,我不是猫儿山人,也不是他们的朋友,更不为他们说话。”
众人一听,才放下心来。秀士问:“既然这样,阁下何以说这次大会是胡闹了?”
“你不觉得胡闹么?试想一下,猫儿山人数不过二三百人,成为高手的不过大小五位寨主而已。而回龙寨的人,恐怕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人才济济,高手如云,单是凭回龙寨之力,便可荡平猫儿山。再加上武当、丐帮两大派,要取猫儿山,简直是垂手可取,何必要召开这次武林大会,这不是胡闹又是什么?”
众人一听,又相视愕然。的确如这个儒生所说,若要消灭猫儿山人,以回龙寨的人手已足够了,似乎没有召开这次武林大会的必要。可是邵家父子干吗这样兴师动众、大发武林帖、召集天下群雄,对付在江湖上几乎是微不足道的猫儿山,其用意与目的是什么?是邵家父子显示自己在武林中的地位和号召力?还是以此令猫儿山不战而屈服?还是凭这一举动杀鸡儆猴,威震湖广一地的山贼草寇,令他们屈服在回龙寨的威严之下,只能顺从而不敢反抗?或者这三方面的因素都有?要是这样,中原武林九大名门正派不但为邵家父子利用,天下群雄也为邵家父子利用了!这就不是什么胡闹,而是有其他用意了!
小神女也不禁暗暗赞同这儒生说话,可是又想知道这儒生是什么人。是神秘的黑风教人?还是一位世外的高人?但可以肯定,这儒生不会是九大名门正派的人。小神女暗暗问钟离雨:“雨哥,你知道不知道这儒生是什么人?”
钟离雨摇摇头:“不认识,但他却是一位上乘高手,内力十分深厚。”
“我来试试看他是什么人!”
钟离雨含笑说:“好呀!”
小兰轻说:“小妹妹,你可别暴露了自己。”
“兰姐,我知道。”
于是小神女在这时扬声说了:“人家喜欢召开这一次武林大会,你管得着吗?”
儒生抬头一望,竟然是一个十一二岁的童子向自己发话,一双大而明亮的眼睛滴溜溜地转,显出一片的天真。这时的小神女,也是女扮男装、衣着华丽,是一位富家子弟的打扮,在人们的面前,与钟离雨是叔侄相称。
儒生又不禁打量了钟离雨夫妇一眼。他听到钟离雨轻轻喝住小神女:“你别乱说话,这是大人们的事。”
小神女说:“叔叔,我问问也不行吗?”
在座的人们听小神女这么的问,不禁又相视色变。因为这么的问,不但不礼貌,更像是挑战,儒生一身的武功高不可测,谁也不敢去招惹,竟然是一个童子去招惹了!这儒生能受得了?尽管是童言无忌,这儒生不会与这无知的童子计较,但他身边的大人,难免不受其累。
儒生果然不与小神女计较,也不怪其大人,因为他已听到钟离雨喝斥小神女,同时从小神女的称呼中,知道他们是叔侄关系。看来这个富家公子在家中骄纵惯了,缺少家教,又一派天真,不知厉害,胡乱说话。总不能因此而教训这么一个无知的小孩吧?何况他叔叔已喝住他了。儒生便说:“不错,他们喜欢召开这么一个大会,我是管不了。但我要破坏它,却也不是什么难事。”
小神女睁大了眼睛问:“什么?你要破坏这个大会?”
“既然是个胡闹的大会,破坏它又有何妨?还是破坏的好!以免害人。”
“你将它破坏了!那我们还有热闹看吗?我和叔叔、姨姨不白来一趟了?”
骤然一道宛如怪蟒的长鞭从门口飞来,“叭”的一声,仿佛在众人头顶上响起了一声炸雷,跟着又是大喝:“谁敢来破坏这次武林大会?是不是嫌命长了?”
众人急忙一看,门口站着一个铁塔似的大汉,手握着长鞭,一脸的怒气,有人认出,这是回龙寨邵一陽一县堂的堂主,也是邵老寨主的一位远房侄儿,江湖上人称黑铁塔邵鸣山。他是崆峒派门下的弟子,使得一手好长鞭,一直坐镇邵一陽一县城中,没人敢招惹。崆峒派向以鞭、掌而著称武林,黑铁塔在崆峒学艺三年,一条长鞭上,已得崆峒派鞭法的一精一髓,是崆峒派的一名高手。长鞭击出,随心应手,准头极佳。哪怕是停在一片树叶上的苍蝇,也可以一鞭击落,而树叶毫不受损。他要击你的左眼,绝不会击到右眼上去,所以江湖上也有人称他为神鞭黑铁塔。
当儒生说这次武林大会是一个胡闹的大会,很快就与麻衣人引起了口角之争。店家害怕出事,立刻打发人去向黑铁塔报告。黑铁塔一听,这还了得,居然有人敢说这次武林大会是胡闹的大会!立刻带了几名手下赶来。远远听到儒生说,这样的胡闹大会,破坏又有何妨?更是大怒,人未到,长鞭先已击出,鞭响人已到。他横视店里众人一眼,目光停在儒生身上,怒问:“你是要破坏武林大会么?”
儒生傲然地说:“不错!我本来不想破坏,现在却非要破坏不可了!”
“好!我就要看看你有何本事破坏!”黑铁塔骤然一鞭击出,真是快如电闪,“叭”的一声,将儒生坐的一张凳击得粉碎,碎木四溅。在座的人们不由一下四散避开飞溅的碎木,只有被封了穴位的麻衣汉仍呆若木鸡,不能走避,一小块碎木直飞到他身上。事情也有那般的巧合,这小块碎木竟然震开他被封的穴位,令他能活动了。
这事人们没有注意,钟离雨注意到了,小神女也看到了。这根本不是什么巧合,是儒生闪避这骤然击来的一鞭时,衣袖轻拂,一股暗劲,令这块碎木直飞麻衣汉子的身上,从而解了他的穴位。
小神女看得又是惊讶:这儒生何只是一般的上乘高手,简直是一流上乘高手了。看来他为人虽然傲慢,但心地却不坏,不想令这麻衣汉子无辜受到伤害,或者死于非命,便以这种不为人察觉的方法,巧妙地给他解开了穴位。就连麻衣汉子也不知道,在碎木击来时,心一急,手脚一下能活动了。
儒生却不屑地扫了他一眼:“你还不走开?想在这里等死么?”
麻衣人一听,也急忙跑开了。他仍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却感到,自己怎么也不是这儒生的对手,就不再自讨没趣。
黑铁塔这一鞭骤然击出,虽然不想一下就取了这儒生的性命,但起码也想将他击成重伤,令他不敢小看自己。可是一鞭击出之后,儒生身形一闪,丝毫不受伤害,只是将一张木凳击碎了。他不由说了一句:“好快的身法,怪不得敢来邵一陽一县闹事了!好!我看你能闪得了我多少鞭!”
小神女这时叫嚷起来:“你们在店里打斗,不怕伤了其他的人吗?”
儒生又不禁看了小神女一眼,心里暗暗称奇:这童子是无知,还是不知道害怕?在这个剑拔弩张的时刻,仍敢这么说话,要是别的孩子,早已吓得面无人色,就是不跑开,也会躲到大人们的身后了。儒生于是对黑铁塔说:“你要是愿意让这店里的一切东西给弄得破破烂烂,愿意误伤别人,那我们不妨就在这里交锋。”
店家慌忙说:“请邵七爷还是到外面的好,小店受不了这样的损失!”
黑铁塔说:“好!那我们到大街上去。”一来黑铁塔感到在邵一陽一城中,所有的商店、铺头都在自己的保护下,每年收得的保护费不少,店里的损失,不啻是自己损失。不管怎样,堂口都要负责赔偿;二来在店里交锋,不是自己施展鞭法的地方,万一误伤了参加大会的江湖朋友,也不大好办,还是到外面交锋的好。
儒生说了一声:“请!”
黑铁塔也不再说话,转身来到大街上等候。在邵一陽一城中,这几年来,江湖中人发生的交锋事件可以说是少之又少。自从回龙寨势力逐渐强大以来,江湖中的一些争强好胜之人,不敢在邵一陽一城一带生事,有的是惊畏了回龙寨的人,有的是看在邵家父子的面子上,不愿生事。这一次儒生跑来邵一陽一城闹事,而且交锋的对手,居然是回龙寨中赫赫有名的邵一陽一堂主黑铁塔邵鸣山七爷,更是破天荒的事了!这个人可以说是吃了豹子胆、老虎心,就算他能胜得了黑铁塔,但也走不出邵一陽一城,必然遭到回龙寨大批高手的追击,哪怕他跑到天涯海角,回龙寨人也不会放过。最后的结果,必是横死山野。除非他公开认错,向回龙寨人低头赔礼,才能侥幸保存自己的一条性命。
正因为这样,才养成回龙寨一些人的骄横自大、目空一切,黑铁塔尽管是名门正派崆峒派的弟子,但日积月累,事事顺心,无人敢招惹,也养成了他骄横自大,不可一世,目空一切的作风。不然,他不会一出现,就扬手出鞭,大声喝叱人了!何况又是召开武林大会的前几天,邵一陽一城不但来了各处的英雄豪杰,也不时有一批批的武林高手经过,前往高霞山回龙寨。黑铁塔更想在众人面前立威了!
这个儒生随随便便走出来,他根本没将这场交锋当成一回事。似乎在他眼里,根本没有黑铁塔这号人物存在。说自大和目空一切,他比黑铁塔更甚。他漫不经心地说:“我出来了!你出手吧!”看那神态,似乎认为不屑与黑铁塔一战。
这事,不但惊动了客栈中所有的住客,惊动了大街上来往的人们,也惊动了一些经过这里、去参加武林大会的各派的一些高手和侠义道上的人士。他们听到有人前来闹事,说要破坏这次武林大会,不由十分惊讶。大家不由停下来,观看这次交锋。在这些侠义人士之中,有不少是逞强好胜之人,他们本想先站出来,与这儒生交手。但考虑到这么一来,似乎不给黑铁塔面子了。何况黑铁塔是邵一陽一城中主人,又是崆峒派的一位高手,哪有作为客人,抢主人先的?所以众人都一时围观不语。万一邵堂主真的不敌,自己再出来交手不迟。
黑铁塔见儒生这么藐视自己,早已是一肚的怒火,恨不得一鞭就取了这儒生的性命。但在这么多群雄面前,自己可不能失态了,强忍一肚的怒火,表示一派堂主的风度,冷冷地说:“请亮兵器!”
儒生摇摇头:“我与人交手,从来不用兵器,也不会用兵器,你尽管出手好了!”
“好!”黑铁塔一鞭击出,宛如矫龙怪蟒腾空而出,隐隐含着一股凌厉的劲道,骤然扑到,几乎是锐不可当。
崆峒一派的软鞭法,自从梅雪大女侠集当时武林各派鞭法之长,融汇一体,创造出一门与众不同的鞭法以来,在武林中,可以说享誉百年,已成为崆峒派独步武林的一门武功。其他名派的鞭法,难以抗衡。其后梅大女侠的弟子青衣女魔刘如梅,更以这一鞭法威镇武林,傲视天下群雄(详情请看拙作《武林传奇》一书),在马家庄惊慑了当时的群雄。刘如梅杀了自己的仇敌之后,便从江湖隐退了!
以后,崆峒派的历代掌门人,不知是天资欠佳,还是慧眼不高,或者心浮气躁,鞭法上几乎没人能达到青衣女魔刘如梅女侠的化境。尽管历代掌门人在鞭法的招式上苦心钻研,令鞭法在招式上多变,而且也极为凌厉,往往一招击中对手,便可令对手重伤倒地,束手就擒。但也没一个人像梅女侠、刘女侠那么扬威武林,令群雄震惊。也可能崆峒派历代弟子太注重鞭法取人性命,不能心意融汇在鞭法上面,达不到最高上乘化境,或者是其他各派英雄辈出,武功日进千里,崆峒派仍固步自封在原有的鞭法上,从而使崆峒派鞭法在武林黯然失色。但不管怎样,崆峒派的鞭法仍不能让人忽视,仍有别人不可达到的长处。它能近攻,更可远击,令对手不可以贴近自己攻击,从而减少了威胁。
猫儿山二寨主九重掌巫昶,过去也是崆峒派的弟子,他注重练掌法,而不注重练鞭法。就是练鞭法,也不是墨守成规,喜欢标新立异。他将鞭法的一些招式用在钓线中去了,加上他为人耿直,看不惯一些不平的事。不知为什么,他与当时的掌门人冲突起来,从而被逐出崆峒派。现在崆峒派的掌门人杜仲,还是他的师弟。
再说黑铁塔一鞭击出,不但锐不可当,鞭梢更隐含莫测的变化。他知道这位不知名的狂妄儒生身手敏捷,腾跃的轻功出人意外,所以在鞭法上隐含了多种变化。即使儒生向哪一个方向闪避,只要黑铁塔手腕暗劲一抖,鞭梢就像长了一双眼睛似的,跟随儒生的身影追踪而至,不容儒生有半点喘息的机会。长鞭的鞭梢一段,宛如灵蛇,击上打下,扫左横右的,甚至对手跃到自己的身后,也可击中。这全在黑铁塔手腕的用力,视对手的变化而变化,几乎可以令对手避无可避。唯一可闪避的方法,就是对手急后跃二三丈之外,才能避开不为长鞭所击中。但也要非常快才行,不然,人未落下,黑铁塔的第二招又击到了,甚至在半空中,就为长鞭击中或卷飞了。
儒生见长鞭凌空而来,也看出鞭梢变化莫测,只好向后急跃,他刚落地,长鞭又击来了。儒生宛如蜻蜓点水似的,身形又腾空而起,闪过了黑铁塔的第二招。当黑铁塔的鞭梢如怪蟒般卷起时,他更像鹰隼似的,凌空扑下,险险的又闪过了黑铁塔的一击。身法之快,令人匪夷所思。群雄当中,有人喝起彩来:“好功夫!”也有人惊讶,这是哪一门的武功?武林中可不多见。
黑铁塔一连十多招出手,只听到鞭梢在空中响起一连串“叭!叭!”的响声,长鞭更是忽东忽西、时南时北,如游龙般在空中盘旋起伏,织成了一道鞭网,竟然没一鞭能击中这儒生。儒生身形一时如空中的飞鸟,一时如水中的滑鱼,一时如地上的灵狐,身法之快与微妙,简直是令人不可思议。尽管这样,黑铁塔还是占尽上风,儒生只一味闪跃、腾挪,接近不了黑铁塔,难以出手反击。
的确,黑铁塔不知比那麻衣汉子的武功高出了多少倍,也不愧是崆峒派的高手,一条长长的软鞭,在他手中使出来,宛如一条活生生的矫龙怪蟒。除了回龙寨中的一些高手外,可以说是打遍湘南、湘中无对手,从而威镇宝庆府。一般武林人士,接不满他十招。而这个不知从哪里闯来的儒生,武林中人几乎没人知道的人物,竟然在黑铁塔的鞭下何止接满十招?转眼之间,二十招又过去了,仍不显败迹。尽管他一时接近不了黑铁塔,但他似乎有意在试探黑铁塔的武功;同时他也养一精一蓄锐,准备看准了黑铁塔鞭法中的破绽,随时出手反击。
在人群里观看的小神女,也是十分的惊奇。这位傲慢的儒生是什么人?他那一身奇妙的身法,可以说不下于自己的狸猫千变身法,某些身法,甚至比千变身法更莫测。她忍不住又轻轻问钟离雨:“雨哥,你真的不知道这书生是什么人?”
钟离雨含笑说:“不知道呀!”
“不!你在骗我!你一定知道的。”
小兰在一旁轻说:“小妹,你别大声嚷,叫人听见就麻烦了!”
在围观的人群中,有人惊叫起来:“这儒生一定是在江湖上不多见的江湖狂生!不然,没有这等的身手!”
人群中也有人骇然地问:“什么?他就是江湖狂生?”
“是!是江湖狂生,我不会看错。”
江湖狂生这名,一时间又令所有人相视愕然。因为这个所谓的江湖狂生,不多在江湖上出现,但他一出现,必然会闹出一两件惊震江湖的事情来。可是事后,他又会一下在江湖上消失了,长久不见他的踪影。如神龙见首不见尾。谁也不知道他从何处来,往何处去,神秘异常。就是中原九大名门正派的掌门人,也不知道他的来历。
江湖上传闻,这位神秘的儒生,为人十分傲慢,什么也不买帐。但他有一个好处,傲强而不凌弱,欺恶而不欺善。一些横蛮霸道、盛气凌人的人,千万不可去招惹了他。要是惹了他,他可不管你是白道还是黑道上的人,是官方还是一地之雄,哪怕你是侠义中有名的人物,他也会给你一个难忘的教训。另一个好处是,他从来不乱杀人,除非你是一个十恶不赦的魔头,或者说是一个民愤极大的贪官污吏,又招惹了他,他才下杀手,一走了之。所以有人说他是一个亦正亦邪的人物,是位武功莫测的狂生。他从不与任何人交往,一个人独来独往,傲慢而又孤僻,没有任何一位朋友。
江湖上已有几年不见他的踪迹了。不知为何,他竟然会出现在邵一陽一城中。所以人群中有人说:“邵堂主怎么去招惹他了?这下有邵堂主的麻烦了!”
突然间,人们一齐惊叫起来。儒生突然出手,一手挽住了黑铁塔击出来的长鞭鞭梢,运劲一抖,黑铁塔凭空飞了起来。接着一松手,黑铁塔连人带鞭,摔到了几丈远的地方。黑铁塔身形高大粗壮,摔力又猛,,真如一座铁塔凌空掉下来。一时百姓纷纷走避。眼见黑铁塔摔倒在街边的一个小贩摊档上,整个摊档给黑铁塔身躯砸得粉碎,货物与桌子的碎片四溅乱飞。而黑铁塔更是半天爬不起来,不知是摔断了腰骨或是手脚,显然是受了重伤。
四周围观的人们一时惊讶愕然。明明在交锋中黑铁塔占尽上风,怎么转眼之间,突起变化,败得如此的狼狈?就是鞭梢给挽住,以黑铁塔浑身的力气,顶多双方互相拉拖长鞭拼力大而已。这人竟能将黑铁塔拍飞摔了出去,其内力之深厚,可想而知。而且以这样的方式击败对手,也是武林中少见。
邵一陽一堂的一些武士和高手,顿时分为两批,一批奔向黑铁塔,看看自己的堂主是死是伤;一批提刀拔剑,直取儒生。就算自己的堂主不死,他们也要乱刀乱剑分了这儒生,为堂主报仇。
儒生长笑一声:“来得好,我今天要先大闹邵一陽一城了!”他像飞魂幻影似的闪进众打手之中,手舞袖飞,掌拍拳打,转眼之间,这些所谓邵一陽一堂的武士们和高手们,不是倒地,就是横飞出去,同时他们手中的刀器,全给儒生夺了过来,没一个能幸免。与其他交锋所不同的,所有倒地和横飞出去的人,没一个丧命,只是受了大小不同的伤而已,有的根本算不了什么伤。显然这儒生是手下留情,不想取人性命,志在惩戒众人而已。
也在这时,有几条人影凌空而来,其中一个人未到,话已先到:“请大家住手!别乱来!”可是他还没到来,交锋的人早已停手,因为他们不是卧在地上,就是横飞了出去,想不停手也不行。
来人正是回龙寨的少寨主邵震山,陪同他来的是寨中的一流高手。邵震山听到手下人报告,说一位儒士打扮的中年人,在客栈中闹事,邵一陽一堂堂主前去巡视观察了。邵震山也不在意,认为有自己的堂兄出面,事情便可以解决。而且对邵一陽一堂,他也不想过分插手。后来听手下人一连报告,说这儒生不是别的什么人,是江湖上人称的江湖狂生史不了,不由大惊。他知道江湖狂生这人可招惹不得,一些少林寺的大师,也曾败在这江湖狂生的手下,自己的父亲,更是想将这江湖狂生招揽到回龙寨来。可是江湖狂生行踪不定,一直无缘相会,几次派人四处打听,也查不到狂生的踪影,只好作罢。想不到这江湖狂生,突然在这里出现了,还与自己脾性急躁的堂兄交起手来。这可坏事了!于是便急忙带了一些高手赶来,希望制止这场交锋,但终于到迟了!
少寨主邵震山看见邵一陽一堂的兄弟们狼狈成这样,十分的尴尬。但他极有修养,有他父亲礼贤下士的作风。他朝江湖狂生一揖:“在下邵震山,拜见史大侠。”
江湖狂生本来以为这伙人前来报仇,凝神准备应战。想不到来人竟然对自己这样有礼,正所谓拳头不打笑脸人,何况江湖狂生一向为人傲强而不凌弱,欺恶而不欺善。人家既然对自己有礼,自己也不能无礼了。于是略略回礼说:“不敢!”仍暗暗戒备,以防不测。
邵震山又一揖说:“不知在下兄弟,何处得罪了史大侠,请看在在下的面上,放过了他们!”
跟随邵鸣山来的一位武士说:“少寨主,我们堂主根本没有得罪过他,是他声言要破坏这次武林大会,我们堂主才不能不出手。少寨主,你要向他讨回公道呵!”
少寨主邵震山一心想息事宁人,没想到这位武士竟然这般多口,将战火又点燃起来,几乎弄得邵震山落不了台。不论从哪方面来说,江湖狂生扬言要破坏武林大会,又伤了邵一陽一堂这么多的弟兄,何况还是在回龙寨的大门口动手,哪怕是任何门派的掌门,涵养再好,恐怕也受不了,势必要与狂生交手。
想不到邵震山竟然有出人意外的冷静与容忍。他面色稍为变了一下,瞪了这武士一眼说:“史大侠是位侠义之人,说出这句话恐怕有其他的原因。你们有没有请教史大侠为什么这样说?”
“这……”武士一时语塞。
“是不是邵堂主什么也不问,便出手了?”
“是!”
“邵堂主为人急躁,难道你们也忘了老寨主平日的吩咐,什么事也要先问清楚,千万不可盛气凌人鲁莽行事么?”
“……”这位武士更不能出声了。
邵震山又再次向江湖狂生一揖说:“史大侠,敝寨弟兄有对不起大侠之处,请大侠多多宽容。在下再次在这里赔不是了!”
江湖狂生在这种场合之下,就是再狂也狂不起来。便说:“少寨主,这事算了!我也不是特意前来破坏你们的武林大会,不过认为没有必要开这么一个大会。”
“哦?在下愿闻大侠高见!”
“据我所知,单凭回龙寨的实力,足可以荡平猫儿山这伙山贼有余,何必要惊动天下群雄?”
“原来这样。大侠有所不知,单是猫儿山的群丑,敝寨也不怎么看在眼里。但猫儿山的女魔头林中飞狐,是过去危害武林七煞剑门的长老之一,伤害武林人士不知多少。她早已引起了武林公愤,所以……”
“一个林中飞狐,有什么了不起?”
“不错!单是这个女魔头,是没有什么了不起。但猫儿山却有一些神秘莫测、武功极高的人物为其靠山。最近江湖上传说的什么怪形大头山妖,是其中的一个;还有一些不为人知晓的神秘人物,他们先是伏击侯府的侯三小姐,以后又在猫儿山一带杀害了丐帮的姚长老和武当山的云道长,更引起了武林人士的公愤。”
“唔!我也曾听说过大头山妖的事,所以才前来要会会他,看看他是一个什么妖怪。”
邵震山不由大喜:“有史大侠前来参加,在下感到十分的荣幸。”
江湖狂生又冷冷傲慢地说:“少寨主别误会,我可不是来参加你们的什么武林大会,只是来会会大头山妖而已。”
邵震山急忙说:“不管怎样,有大侠前来,在下都感到荣幸。大侠!这里不是谈话之处,敬请大侠到敝寨一坐,以便详谈如何?”
“不必了!我一向不喜欢与什么武林人士来往。要来时,我自然会来。少寨主,就此告别!”江湖狂生话音一落,人早已闪身而去,宛如一只黄鹤,掠过天际,霎时不见。这真是江湖上少有的傲慢狂生。
小神女见江湖狂生闪身而去,轻轻对钟离雨夫妇说:“我去追赶他!”说完,人也悄然而去。
小兰想叫住她也来不及了,不由担心起来,对钟离雨说:“小妹这一去,不会闹出事来吧?”
钟离雨说:“这个狂生要会会大头山妖,她不去才怪。”
“我们不跟去看看吗?”
“好好!我们跟去,不然,小妹出了事,你又不知怎么骂我了!”
“你别说得好听,鬼才骂你了?其实,你比我更想看看小妹是怎么戏弄这个江湖狂生。”
“你不担心小妹的安危?”
“连你也伤不了小妹,这个狂生,他能伤得了小妹吗?”
相关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