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秀秀并不知道吹牛袋是什么东西,虽然知道必是宝物,却也不惧,只是微微留了神。这也是不得已,吴不赊的百威鼓虽然没有打出十足的威力,却给了她心神极大的震动,她必须分出一部分心神来抵抗鼓声。吴不赊先前变出七八只手的玄术也让她惊惧,也要分出一部分心神提防,哪还能全神贯注来注意吹牛袋。
吹牛袋吸气,张嘴。熊秀秀眼光转过来,盯着它的嘴。在熊秀秀的猜想中,吹牛袋嘴里可能会喷出毒烟、飞剑、金丹之类的东西,没想到,吹牛袋吹出的就是一股风,一股强大到不可思议的风。只听“呜”的一声响,强风起处,熊秀秀身子飘摇欲飞。她大吃一惊,下意识地拿桩用力,却忽觉身下的裙子往上翻,立知不妙,急忙伸手去按。哪里还来得及,裙子忽地一下翻了起来,以一种无可阻挡之势往上狂扯,速度之快,熊秀秀根本来不及反应,裙子脱离腰带,连着上身的衫子往上疾飞,霎时间便离体而去。
熊秀秀下身是一条粉色的宽洒脚纱裤,裤脚比较宽松,也被狂风卷起来,紧贴在裆部,把两条雪白粉嫩的美腿尽数露了出来;上半身外衫扯脱后,里面是一件粉色肚兜,肚兜也被翻了起来。还好熊秀秀及时醒悟,笛子也不吹了,双手死命抱着胸部,肚兜系在后面的带子也还算牢固,总算是没有被扯脱。护住了雪乳,但一大截莹白细软的腰肢却露了出来,晶莹圆润的脐眼清晰可见。
虽然最关键的部位都拦住了,但眼下的情形,仍是不堪至极。熊秀秀一声尖叫,小腰一扭,翻身进了内院。
吴不赊哈哈狂笑:“臭丫头,叫你猖狂!”
狂笑声中,忽觉手上一轻,急低头看时,手中的百威鼓和鼓槌都不见了,眼角身影闪动,扭头,却是先前开门的老苍头,双手拿着百威鼓和鼓槌,束身急退。开门时,老苍头苍松老态,这会儿竟是灵活至极,便在吴不赊一转头间,他一闪,已到了侧面屋顶上。
吴不赊大怒,急收吹牛袋,但颜如雪在边上,笛音虽逝,还在慢慢清醒中,一时无法离开她去追老苍头。不过老苍头没有再跑,到了屋顶上,却是手舞足蹈起来,口中狂笑,如癫似狂:“百威鼓,是百威鼓!苍天有眼,我雷家的仇终于能报了。”
这话有些古怪,吴不赊冷眼看着,一手搂了颜如雪腰,另一手输入灵力,助颜如雪气血运转,尽快清醒。其实灵力无用,颜如雪不是受伤气血阻滞,只是心神被乐音所迷,笛音一消,不多会儿便醒过神来,看着吴不赊道:“哥。”
吴不赊道:“你没事吧?”颜如雪微一凝神,道:“我没事。”终于彻底清醒过来了。
吴不赊兀自担心,道:“你试着运转周天,看有什么滞碍没有?”
颜如雪感受到他的关心,回以甜甜一笑,依言运转周天,自然没什么事。吴不赊这才放下心来,百威鼓当然是要夺回来的,到手的宝贝哪还能让别人抢了去?
熊秀秀又出来了,换了一身纯白紧身劲装,衣袖裤脚扎得严严实实,腰间束一根带铜扣的腰带。她身材极好,这一身打扮说实话挺好看,可吴不赊一看,却又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她这么打扮,明显不是因为好看,而是为了防备衣服再被吹牛袋吹飞。
熊秀秀本来就丢了脸,吴不赊还笑得这么暖昧,若有可能,她铁定会把吴不赊生吞活剥了。不过屋顶上做老癫子狂舞的老苍头也同样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再一看老苍头手中的百威鼓,她又惊又喜,叫道:“雷双重,你在做什么?你会打鼓吗?擂鼓与我合击,拿了这厮,我与你一世富贵。”
熊秀秀出来,吴不赊倒不急于抢鼓了,熊秀秀有笛,听这老家伙先前的语气,是识得百威鼓的,能识,说不定也会打,笛、鼓合击,这可不妙。吴不赊心想:这老癫子话有古怪,我且退后,万一被他们笛、鼓夹击,伤了如雪可不好。
吴不赊一拉颜如雪道:“退出庄去。”两人飞上半空。到了庄外,颜如雪转眼没看到驼玉儿,道:“玉儿呢。”随即醒悟,“被熊秀秀笛音迷住了,失陷在庄里了是不是?”
驼玉儿的死活吴不赊并不放在心上,见颜如雪立住不动,道:“熊秀秀这鬼笛音十分古怪,要救驼玉儿,明里进庄怕是不行。”
颜如雪一笑,道:“哥,你好像一直有些小看我呢。”
“不敢。”这话头坚决要堵死,吴不赊道,“云州遗族的圣女,我怎么敢小看呢?”
不过说句心里话,吴不赊还真是有些儿奇怪,身为云州遗族的圣女,可颜如雪的功力并不是很高,也一直没见她施展过什么玄功妙术,特异的只—个心眼,虽略有些玄,也不过如此,被他抱上床还一下子破了。云州遗族的圣女若只这点儿本事,如何坐镇云州,对抗魔族高手?
颜如雪何等灵慧的女子,知道吴不赊所谓的不敢,无非是哄媳妇开心的话。她轻哼一声,伸手就在吴不赊腰上掐了一把:“口不应心的家伙,别以为我不知道。哼哼,今天就让你看点儿真本事。”说话间,去腰间灵犀袋里掏一物出来,却是巴掌大一片青荷叶,翠绿欲滴,就手一抛,那荷叶迎风变大,霎时有一张席面大小。颜如雪往上一跳,招手道:“上来吧。”
“这是什么?”吴不赊看得眼直,也跳了上去,脚底下一软,那青荷叶恍似一张软垫子,不自觉一跄,忙一把抱住颜如雪。颜如雪咯咯一笑,打了一下他的手:“做鬼做怪。”
吴不赊嘿嘿笑,自然是不肯松手了,道:“这是什么?”
“苦海青莲,人坐莲上,可渡无涯苦海,任它激流三千丈,我自巍然不动。”颜如雪口中说,左手捏诀一指,青莲叶往庄里飘去,虽载了两个人,却轻飘飘的恍似毫不吃力。
吴不赊又惊又喜:“这可是好宝贝啊,居然载得动两个人!能飞多远?”
“千儿八百里不成问题吧。”
“好宝贝,好宝贝!”吴不赊连声赞,“有这宝贝,即便被熊秀秀的笛音迷住,也可借宝离开。不知这宝贝飞得快不快?”
“不是太快。”颜如雪却又掐他一把,“还说你没有看不起人,我的宝贝,就只是用来逃命的吗?”
吴不赊腰间那块虐肉久经考验,倒真有点任你千指来,我自巍然不动的气势了,赔笑道:“哪有!”奇道,“难道这宝贝能对抗笛音?还是坐在上面就听不到笛声了?”
“怎么会听不到笛声?不过笛声就只是笛声了,借笛而出的魔力却会被青莲叶挡住,便如水中的风浪,浪再大,只要身在青莲叶上,风浪便打不到身上来。”
“这么厉害,果然是好宝贝。”吴不赊连声赞,眼睛往颜如雪腰上瞟,“你这袋里,看来宝贝不少哇!”
他那神情过于猥亵,仿佛恶狼看见了小绵羊。颜如雪“呀”的一声,粉拳就捶了过去:“你别用这种眼光好不好?好恶心的。”
吴不赊嘿嘿一笑:“光挡得住笛声不行啊,熊秀秀若仗剑杀上来呢?不会剑也挡得住吧?”
颜如雪哼了一声:“她若敢杀过来,我自有宝,让她有来无回。”
吴不赊大喜:“果然还有宝贝,是什么?拿出来看看。”
“宝贝多着呢,这会儿可不能让你尽看。”颜如雪一脸得意,她本不是个爱炫耀的女孩子,若换了其他人,她绝不会这么说话。不过吴妖王不是其他人,最恶心的是吴妖王那眼神,颜如雪情不自禁就想逗逗他。
吴妖王眼中果然就冒出光来:“照你说,宝贝还不止一件,啊呀呀,快拿出来,快拿出来,可是忍不住了。”
“就不给你看。”颜如雪故意逗他。吴不赊急了,伸手去她腰里掏。颜如雪怕痒,笑得软作一团,急道:“熊秀秀杀过来了。”
原来青莲叶已飞进庄子里,熊秀秀看他两个坐在一张青莲叶上飞了进来,心下惊疑,却没动,冲雷双重喝道:“雷双重,你发什么神经,想死是不是?”
雷双重过于激动,对熊秀秀先前的话恍若未闻,这时忽地神情一凝,转头看吴不赊道:“吴城主,敢问你这百威鼓是从哪里得来的?”
他情形怪异,吴不赊也不想瞒他,道:“我从一个叫虎百威的虎妖处得来的。”
“虎百威?”雷双重眉头微凝,“没听说过。”他冲吴不赊一抱拳,转头看向熊秀秀,目光一冷,“熊秀秀,你可听说过轰雷山雷家?”
“轰雷山雷家?”熊秀秀冷眼看着他,“你问这个做什么?”眉间露出思索之色,“轰雷山雷家,我听爹爹说过,四十年前,雷家家主雷一木来我庄做客,颇为无礼,我爹爹一怒之下,杀了他,更赶去轰雷山,将轰雷山雷家灭门。”说到这里,眼眉一挑,“你叫雷双重,难道是轰雷山雷家余孽?不可能啊,爹爹说雷家满门尽诛,绝不会错,你到底是什么人?”
“什么叫来庄中作客颇为无礼?”雷双重冷笑,“这么无耻的话也只有你熊家这样无耻的人才说得出来。作客不假,却是你爹爹看上了雷家祖传的宝物,找个借口杀人罢了。你爹爹如此,你也如此,这些年来,但凡入得你眼的,借着魔笛,你杀了多少人了?”
“放肆!”熊秀秀被他揭破脸皮,大是羞怒,“你莫非真是雷家之人?”
“没错,”雷双重一脸悲愤,“我便是雷家最小的儿子。当日你爹杀上门来,我才三岁不到,老管家眼见不对,让他的孙子跟我换过衣服,带我躲在山洞里才逃过一劫。”
“原来你真是雷家余孽。”熊秀秀冷笑,“那你不过四十来岁啊,作出这老态龙钟的样子,倒是装得像。”
雷双重嘿嘿一笑,腰一直,身上骨骸啪啪作响,身板挺直,脸上皱纹也平了好些,霎时便如换了个人。先前他看起来已是七老八十了,这会儿却是四十来岁的精壮汉子。
“灭门之仇,焉能不报,可惜我幼失双亲,老管家又没能学得我雷家绝学。我潜身竹影山庄,却是报不了仇,但苍天开眼,竟然让我得到了百威鼓。我雷家满门之仇,终于是可以报了。”雷双重仰天长啸,“熊秀秀,把你那坐关的几个叔叔都叫出来吧,熊家上下,今日不会有一个活口留下!”
“竟是世仇。”吴不赊摇头,“看来熊秀秀突然出手暗算我们,也是起了贪心。一个女孩子家家,这么贪,还真是想不到呢。”他虽是对颜如雪说,声音却不低,以熊秀秀的耳力,自然听得到。
熊秀秀脸上又是一红,恼羞成怒,指着雷双重道:“你有什么本事,尽管拿出来,区区百威鼓我还真没放在眼里。”
她敢放这大话,也是因为她刚刚才见识了吴不赊打出的百威鼓,,虽也有些威力,却也不过如此。她却不知,吴不赊根本就是乱打,百威鼓三成的威力都没打出来。雷双重先也听到了鼓声,自然是知道的,嘿嘿一笑:“你既不知死活,那就先拿你祭鼓。”说话间,他神情一凝,仰首向天,微祷数句,霍地里眼发电光,手一扬,一槌擂下,“轰”的一声巨响。熊秀秀“啊”的一声叫,一个踉跄,身子摇摇摆摆。雷双重连擂数下,熊秀秀猛地一个后翻,一翻数丈,身子往地下一滚,化出原形。那物怪,似熊非熊,身上皮毛黑白夹杂,毛茸茸的,煞是可爱。
“这是什么?”颜如雪自长大便一直呆在云州,见识不广。吴不赊倒是识得,道:“这是猫熊,又叫大熊猫,最爱吃竹子,难怪会吹竹笛。”
颜如雪道:“皮毛倒是好看。”
熊秀秀身上皮毛虽好看,这会儿的情形却实实不堪,受鼓声轰击,在地下滚来滚去,哀声惨叫。吴不赊先前击鼓,只能略微干扰熊秀秀的笛音,想不到在雷双重手里,百威鼓竟有如此威力,便与虎百威相较,似乎也还要强上三分,吴不赊暗暗咂舌。而苦海青莲的玄奇也让他惊叹不已,熊秀秀离着雷双重十余丈,吴不赊两个离着雷双重也不过二十余丈,熊秀秀闻鼓声如遭雷轰,吴不赊耳中听来,那鼓声虽暴烈却悠远,仿佛在数里外敲击一样,心神不受半点儿撼动,显然都是苦海青莲的功劳。
“停——停——”熊秀秀再受不住,嘶声叫停。雷双重数十年的仇恨,也不想一下子就要她的命,止槌不击,道:“你还有何话可说?”熊秀秀趴在地下,张着嘴,喘了好半天气,才勉强缓过神来。雷双重也不急,只是冷眼看着她,享受着报仇的快感。
熊秀秀道:“我爹爹当年打进雷家,曾得一物,据说是你雷家宝物之一。”
“想还宝求命吗?”雷双重嘿嘿一笑,“拿来我看。”
熊秀秀掏出来的,是一个玉盒子,拳头大小,熊秀秀爬起来,把盒子递过去。雷双重盘膝坐下,百威鼓放在两腿之间,看熊秀秀退开,这才打开盒子。他十分谨慎,把玉盒子放在身前两尺开外,不用手,而是用手中的鼓槌挑开盒盖。
盒盖打开,里面是半盒胭脂似的东西,雷双重不识,疑道:“这是什么东西?”
熊秀秀身子忽地一直,化出人身,笑盈盈地道:“这是酥骨香,人闻之,身酥骨软,如饮醇酒。”雷双重“啊”的一声叫,猛地明白过来,翻身往后一跳,一去数丈,竟然就站不稳了,踉踉跄跄,从屋顶上摔落下来,带下一地瓦片。这一跤摔得竟似不轻,雷双重挣了好一会儿才站起来,却是站不稳,只能坐着。他性子坚毅,即便跌下屋面,仍一手执鼓一手执槌,恶狠狠地盯着熊秀秀,嘶叫道:“你这卑鄙无耻之徒,竟然用此毒计,我绝不会饶你!”
“什么卑鄙无耻,什么毒计,成者王侯败者贼,你不知道吗?活着就是有理,死人永远无理。”熊秀秀嘻嘻笑着,从怀中掏出一面小镜子,梳理起先前弄乱的头发来,对雷双重的威胁视若不见。
雷双重深吸一口气,举槌擂鼓,然而那不到半斤重的鼓槌这会儿仿似重若千斤,举到一半,竟是举不起来。他咬着牙,竭力擂下,鼓与槌相碰,声音没多大,因为他能使出的力气实在是不大,然而就是这一点点力气,从鼓槌上弹回来时,却让他大声叫了起来。他手上的肌肉仿佛完全酥化了,只是稍微有一点儿力道碰一下,便又酸又痛,难受到极点。熊秀秀不怕他擂鼓,正因为深知酥骨香的功效。
吴不赊、颜如雪远远看着,虽不明雷双重的感受,但大概猜想得到。吴不赊摇头:“这丫头还真是狡猾得紧,雷双重也算小心了,还是着了她的道,这仇眼见是报不成了。”
颜如雪轻轻叹息了一声:“现在你知道了吧,心眼明明无赫赫之威,为什么我们却特别看重它?”
云州遗族深处魔界之中,周遭尽是魔族,明里的敌人固然可怕,暗里的算计更可怕,心眼窥微察幽,再狡猾的魔类,在心眼面前也无所遁形,能先一步察觉敌人的诡计,这可比什么玄功妙术都要有用得多。吴不赊自然也明白了,却叹道:“可惜你的心眼给我破了。哦,对了,能有什么办法补起来吗?”
“身子破了,还怎么补?”颜如雪羞掐他一把。吴不赊嘿嘿一笑,也不知是该遗憾还是该得意。
“啊、啊、啊!”雷双重惨然长叫,仰首向天,“爹,娘,双重无能啊!眼见大仇得报,竟又中了毒计,我为什么这么蠢哪!”
“行了,别叫了!看在你服侍我熊家这么些年的分上,我不会要你的命。”熊秀秀收起镜子,笑道,“我最多就是砍下你的双手双脚,把你作个人肉碾子养着。”
吴不赊两个先听她说不要雷双重的命,还以为她真是起了两分善心,谁知竟是要砍了雷双重双手双脚慢慢折辱。
“这丫头真毒。”吴不赊冷哼一声,道,“如雪,你坐在莲叶上别动,看我去收拾了她。”颜如雪却笑道:“你不是要看宝吗?尽管坐着,我让你见识我师门宝物。”
吴不赊一听大喜:“是什么宝物?亮出来看看。”
颜如雪含笑不答,左手捏诀,苦海青莲往前飞去。
熊秀秀先收了酥骨香,这才笑盈盈走向雷双重,要收了百威鼓,突见吴不赊两个坐在莲叶上缓缓飞来,她取了紫竹魔笛在手,恨声道:“吴不赊,我今天誓要将你碎尸万段。”举笛就唇,吹将起来。先前吴不赊听到笛声,心血沸腾,功力无法凝聚,颜如雪更是痴迷其中,魂魄若失,但这会儿听到笛声,却再无这种感觉。笛声清亮,曲子也很动听,却好像是在数里外吹奏,有一种不真实的飘忽感。
熊秀秀吹了一会儿,见吴不赊两个行若无事,大吃一惊,立马便明白过来,必是那青莲叶有古怪,抵消了她笛音中的魔力。她心机灵动,反应极快,一生出明悟,立刻住笛不吹,反手去腰间袋里掏出一物,却是一个竹筒,有小儿手臂粗细,往空中一抛,左手捏诀一指,厉喝道:“竹影七杀,疾!”随着她喝声,竹筒中飞出七把小刀来,这些小刀约六七寸长短,二指宽,恍眼看去,真像是一片片的竹叶。
熊秀秀一脉乃是猫熊成精,祖上修得这七柄飞刀,命名为竹影七杀,却是真功夫。七把飞刀一离竹筒,立时分为三批,成一个倒品字形,前面两批都是两把,分别射向吴不赊、颜如雪,后面一批是三把,却是射向两人身下的苦海青莲,打的显然是割开青莲叶的算盘。
吴不赊哪会让飞刀近身,熊秀秀刀多,他手多,身一摇,肩上生出七只手来,刀斧锯凿,照着飞刀便砸。不想那飞刀灵活至极,眼见他砸来,七把飞刀哄一下散开,彷佛散了一团马蜂,却又不回头,只是绕着青莲叶疾飞,寻机进攻。吴不赊自也不惧,身一摇,又生出两个脑袋,三头六只眼,四面八方都顾得到,不过那些飞刀来去如电,见风便跑,遇隙便钻,吴不赊三头七臂舞了半天,却如狗熊捞鱼,半条也没捞着。吴不赊又不敢离开青莲叶去追,熊秀秀的笛子还抓在手里呢,他若下了莲叶,熊秀秀笛子吹起来,他无法凝聚功力,可变不出这么多手。不能离开青莲叶,只是四下防护,这下就有些郁闷了,吴不赊舞了半天,突地想到一事,对颜如雪道:“你说的法宝呢?”
颜如雪扑哧一笑:“你还记得呀?”这下吴不赊更郁闷了,看着颜如雪笑得花枝乱颤,咬牙道:“使坏是吧?好,看晚上我饶不饶你。”
颜如雪大羞,却还真有些怕。你想啊,叶轻红、九斤丽两个加起来都不是吴妖王的对手,颜如雪一个人哪行?她低声求饶道:“好人,是我错了。”
男人一生,最得意的两个时候,一是敌人下跪,二是美人服软。吴不赊得意洋洋地道:“算你乖,快出法宝。”
“遵命。”颜如雪娇声应了,忍不住又是一笑。
以前在云州遗族,她也多次对敌,每一次都谨小慎微,如履薄冰;和吴不赊在一起,面对敌人,却一点紧张的情绪也没有,对敌之时,却在打情骂俏,竟然那么多废话。说起来,真是不可思议,可就是沉迷于这种感觉,一颗心儿啊,就像是在春风里飘着,拔也拔不出来,自从把身子给了这个男人,自从下决心跟着他,让他去遮挡一切,颜如雪的这种感觉就从来没有消失过。
颜如雪从灵犀袋里掏出一物,是一根小小的钢鞭,长七八寸,大拇指粗细,上有符印,像是小儿的玩具。
吴不赊奇道:“这是什么?”
“这是打妖鞭,专打天下一切妖物。”
“有这么厉害吗?”吴不赊大是怀疑,“倒是精致,以后我们有了孩儿,不缺玩具了。”他伸手摸了一下,鞭上忽地传来一股大力,竟把他手震到一边。吴不赊猝不及防,着实被吓了一跳,叫道:“啊呀,这鞭子咬手,不能给咱们儿子玩。”
颜如雪咯咯一笑:“说了这鞭专打天下妖怪,你头顶有妖光,这鞭可不会跟你客气。”
吴不赊一边跟颜如雪笑闹,一边还伸出七八只手护在青莲叶周围。他被打妖鞭震了一下,一个防护不周,有一把飞刀竟就射到了近前,急划向青莲叶。颜如雪眼角余光瞟到,轻喝一声:“疾!”就手一抛,打妖鞭疾飞出去,迎风变大,霎时便有五尺来长,儿臂粗细,迎着那飞刀,“刷”的一鞭打了下去。
熊秀秀这飞刀是祖上修成,邪气深厚,察觉鞭来,斜里疾退。不想那打妖鞭神机已成,气机牵引,忽地加速,斜刺里兜头赶上,拦腰一鞭,“叮”的一声,把那飞刀拦腰打作两截,跌落尘埃。
眼见毁了一把飞刀,熊秀秀又惊又怒,厉叱一声,左手掐诀一指,剩下六把飞刀齐向打妖鞭射来,上下左右,四面攒射,似乎想把打妖鞭斩作数截。她却不知,颜如雪这打妖鞭来历久远,乃是云州遗族第十一任圣女练成,灵力浑厚,区区妖灵之刀,如何在它眼里。打妖鞭舞一个花,蓦地一旋,只闻丁丁当当一阵响,剩余六把飞刀尽被打断。
眼见毁了宝贝,熊秀秀狂怒交集,抽出宝剑,厉叫一声:“我跟你拼了!”冲上来便要拼命。她左笛右剑,心中自有主意,吴不赊若下莲叶,她便吹笛。可惜吴不赊不是个太勤快的人,有宝贝效力,他才懒得凑热闹,根本没有下来迎战的意思,反而笑嘻嘻地搂住颜如雪的小蛮腰,大有携美看戏的架势。
当着熊秀秀的面,颜如雪不好意思被吴不赊搂着,右手抓着吴不赊的手,左手捏诀一指,打妖鞭迎着熊秀秀疾飞过去,兜头便打。熊秀秀挺剑一架,打妖鞭力大,“铮”的一声,竟把剑打折了。熊秀秀大吃一惊,往地下一滚,化出原形,左一纵,右一纵,隐入屋后。大熊猫的外表痴痴憨憨,胖胖呆呆,其实速度极快,尤其这成精的大熊猫,更是狡猾,打妖鞭往左一追,熊秀秀早往右去了,竟是追不上。
吴不赊大乐:“果然是好宝贝!好、好、好!以后打架不用费力了,搬凳子看戏就是,最好还来点儿小酒儿,身边还伴一个美人儿。”他的手作怪,在颜如雪腰上捏了一下。
颜如雪害羞,毫不客气就掐了他一把,要笑不笑地道:“只怕不止一个美人吧。”
原来是吃醋了,吴不赊嘿嘿一笑。
熊秀秀却从庄中又钻了出来,已化成人身,押着驼玉儿,冷冷地看着颜如雪两个:“你们要她死还是要她活?”吴不赊哈哈大笑:“无所谓,她活你未必活,她死你一定死。”
“哥!”颜如雪嗔他一眼,道,“熊庄主,你我往日无怨近日无仇,请你放了我同伴,今日的事,一笔勾销,你看如何?”
吴不赊先前三头六臂,即便在紫竹魔笛下也能强撑不倒,显示了惊人的玄功。颜如雪袋中宝贝更是层出不穷,熊秀秀心中实有两分畏惧,然而看了颜如雪的宝贝,还有雷双重手中的百威鼓,她心中的贪念却不可抑制地滋生出来,就此收手,怎么也舍不得。她眼珠子一转,道:“你毁了我庄中宝贝,若就此放你们走,几位叔叔必会责骂于我。两位稍待,我禀报三位叔叔后,再行商议。”说完,熊秀秀押了驼玉儿,进屋去了。
有驼玉儿在她手里,颜如雪也不敢动手。吴不赊则根本无所谓,转头看向雷双重,他记起了百威鼓,先前只以为虎百威打出的百威鼓很厉害了,原来雷双重打出的鼓声威力更大,他的兴趣也就更大了,不看还好,这一看却惊呼出声:“喂、喂、喂!你要做什么?”
雷双重在做什么呢?他手中多了一把小刀,刀尖儿正指在鼓面上,他中了酥骨香,擂鼓无力,可再无力,用刀尖儿划破鼓面还是做得到的。宝贝啊,若就这么被他划破了,吴不赊能生吃了他,哪怕他看上去三十年没洗过澡。
还好,雷双重只是用刀尖几点在鼓面上,并没有划下去。他斜眼看着吴不赊:“带我出庄去,我有话说,不要乱动,否则人死鼓破。”
吴不赊吹胡子瞪眼睛,哦,没胡子,吹起的是颜如雪的头发,但没办法不受他威胁,奸商是财迷,更是宝迷。吴不赊龇牙道:“我拎你出去,不许乱动啊。”想威胁雷双重一句,话在肚子里打一转,又回来了,像去外婆家的娃子不认识路,为什么呢?他想起雷双重全家都死光光了,再加上他自己不怕死,还能拿什么威胁他?
吴不赊手伸得慢,轻轻拎着雷双重的衣领子,到庄外,雷双重道:“放我下来。”
吴不赊依言放他下来,咧咧嘴,无话可说。雷双重道:“吴城主,我和你做一个交易。”
“什么交易?”吴不赊悬着的心松了三分,有交易就不怕,怕的是疯狗进死巷。
“吴城主好像不知百威鼓的打法秘诀?”
“想诈我?”吴不赊心下冷笑,道,“摧魂,百威,千凝,三套鼓法是吧?我有谱,不过宝太多,又有美人儿醇酒,没来得及练。”这话半真半假,有谱当然是假,美人儿、醇酒是真,他本来也想找个闲儿练练鼓法,虽然虎百威溜了,但打鼓嘛,乱敲就是,敲着敲着自然就有感觉了,不过有事忙着,没事身边又有三大美女,乱七八糟,竟就没抽出时间来练。
不过这话好像没瞒得过去,雷双重嘴角泛起一丝轻笑,道:“原来百威鼓还有谱哇?却不知是哪个雅人谱的?不过这三套鼓法之外,还有一套雷动九天,不知吴城主有谱没有谱?”
做生意嘛,真真假假,靠的就是诈,不过对手既然看破,倒不妨光棍一点儿,而旦吴不赊也好奇:“雷动九天,没听说过。难道你会?”
雷双重道:“百威鼓出自我雷家,雷动九天,又名九槌炸心雷,百步之内,鼓音锁住敌人,击鼓九槌,可让敌人炸心而死。”
“真有这么神奇?”吴不赊又惊又喜,随又生疑,“你既有此鼓法,刚才怎么不用?”
雷双重咬牙切齿道:“我雷家满门灭在熊家手中,四十年来,我日夜想要报仇,若九槌炸心,岂非太便宜了她?只没想到这无耻贱人如此狡猾。”这话不假,仇恨太深,一刀了账难免不能解恨,抓住了慢慢炮制,有如猫戏老鼠,那气才出得透彻。只不过老鼠反把猫戏了,却是意外。
雷双重道:“吴城主,百威鼓灵异非凡,雷动九天威力奇大,你若肯应我一件事,我便将鼓法传给你。”
吴不赊心中怦怦跳:“什么事?”他有宝贝吹牛袋,可吹牛袋风虽大,伤人不行,若真像雷双重所说,百威鼓击出雷动九天能在百步内九槌炸人之心,这宝贝就太有用了。
“以我之骨,我之血,我之灵,擂出雷动九天,槌杀所有熊家之人,一个都不要放过。”
“我之骨,不对,你之骨之血!还有什么来着,什么乱七八糟的?”吴不赊听得有些乱,“你的意思是要用百威鼓擂出的雷动九天槌杀熊秀秀是吧?这一点儿我明白,不过那什么骨,你的骨,在哪里?”
“我之骨,我之血,我之灵,我自会给你。”雷双重狠狠地瞪着他,“你只说这交易肯不肯做?”
“你之骨,你之血,你之灵?”吴不赊感觉还是有些乱,而且念着特别拗口,不过看雷双重的眼神,不像开玩笑,道,“做了!”
“好,你发誓。”
“我发誓。”
“天死了神瞎了,不要借天地鬼神之名。”雷双重摇头,向颜如雪一指,“用你身边女人的名字发誓,如果你背誓,让她被人轮奸致死。”
“不行!”吴不赊断然拒绝。
“难道吴城主一开始就想背誓?”雷双重眼光越发狠厉。
“我是生意人出身,做生意讲究的就是个诚信,交易前欺也好诈也好,只要你有本事,但讲定了的交易,就一定会守信。”
“那你为什么不敢发誓?”
“我没说我不敢发誓,”吴不赊摇头,“但我不能用她的名字发誓。”他伸手搂住颜如雪的腰,“她是我最心爱的人,别说区区一个百威鼓,便是万威鼓,也及不得她一根头发,”
颜如雪最是害羞,当着外人的面被吴不赊搂着纤腰,一般情况下她都会挣开,但听了吴不赊这话,她心底有如蜜甜,没有挣开,反向吴不赊怀中靠了一下。
雷双重瞪着他眼睛,看他并无妥协之意,道:“那好,你以吴家祖宗之名起誓。”
“好,我以吴家列祖列——”话没说完,颜如雪却抢先一步封住了吴不赊的嘴。
“怎么了?”吴不赊莫名其妙。
颜如雪嗔他一眼:“重女人不重祖宗,哪有你这样的人!”
这话不能说,说起来还真是好笑,雷双重嘴角边就带了笑意,吴不赊倒是不以为意。颜如雪脸一红,看着雷双重道:“雷老伯,我起个誓吧。如果我们放过熊家人,就让我不得好死。”
“如雪!”吴不赊忙去封她的嘴。雷双重先已点头,道:“好!熊家遭了天谴,这一代其实没人了。熊秀秀三个叔叔,加上熊秀秀那贱人,杀了这四个人,便不算背誓。”
他看吴不赊,吴不赊磨着牙点头:“如雪既然说了,那就是这样。熊家这四个人,追到天涯海角我也替你杀了。”
“好。”雷双重点头,“我先传你雷动九天鼓法。雷动九天,共九记槌法,前三槌锁心,鼓槌中有我之灵,你打鼓,我与你气机感应,你之气锁住敌人,我之灵便能锁住敌人,以我功力,气机可到三十步之外,吴城主玄功高深,当可到百步之外;次三槌为同心,三槌之下,敌人心跳会与鼓音同步;最后三槌为炸心,心跳与鼓音同步,鼓便是心,三槌轰击,槌一下鼓,便是轰一下心,三槌之下,除非敌人功力远高过吴城主,否则必定心脏炸裂,七窍流血而死。当然,雷动九天威力虽大,因为气机同步,也会耗损击鼓之人的功力,但以吴城主功力,击杀熊家四人,当不会过于耗力。”
打鼓还要耗损功力,这可没有打妖鞭好玩,不过什么三槌锁心、三槌同心、三槌炸心,听起来很威风,吴不赊大是心动,耗费点儿功力也就不当回事了。
雷双重说完,又传了鼓法。所谓的鼓法,鼓点儿没什么稀奇的,就是用力的技巧。先前吴不赊说他有三套鼓法的鼓谱,雷双重听了冷笑,吴不赊还不知错在哪里,这会儿知道了,三套鼓法,不是三套曲子,而是三种用力的技巧。他说有谱,自然只能是骗鬼了,不过吴妖王厚皮功早已炉火纯青,也不在意。
雷双重传了鼓法,忽地取刀在双手上各戳了一刀。吴不赊莫名其妙,看雷双重眉也不皱一下,他倒是替雷双重肉痛。雷双重中了酥骨香,肌肉酥麻,各戳一刀后,疼痛加上放出一部分血,毒性略消,气血流动,手劲略有恢复。雷双重手中刀扬起,猛砍自己右腿,他尽了全力,那刀也快,竟一刀将自己右腿从膝盖处砍断了。
“痛啊,你怎么就不痛?”眼见一刀断腿,血涌如泉,吴不赊在一边直吸冷气,不过雷双重随后的动作更让他目瞪口呆。雷双重不去管伤口,左手抓起砍下的右腿,右手持刀削起腿肉来,他下刀又狠又快,不像削自己腿肉,倒像在削猪脚,“嗖、嗖、嗖”几刀,血肉横飞,白生生的腿骨剥了出来。雷双重双手执了腿骨,闭眼不知念了一段什么咒语,忽地倒转腿骨,“嘿”的一声,对着自己胸膛猛刺,竟把腿骨刺进了自己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