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医找到了“病”,其直观、确凿、简明、单一,导致人们对“病”必先除之而后快。形成一人 类对医术的依赖,医术逐渐成成一人 类生存的外壳。西医解决了一部分中医因手段缺乏而难以解决的问题,同时也为中医提一供一批病源。
由于提倡竞争,消费和所谓高质量的生活,许多人把生活安排得自以为是让身体“享受”,让精神“愉悦”,殊不知是在对自己的身体和精神进行摧残。正象享受高级食品对胃来说并不一定有益一样。人们从根本上选择了一种不正确的生活方式,这类由生活方式造成的疾病,西医给予定期的“维护”和“检修”,这种由高科技支撑的错误生活方式不能因其目前还能支撑住,我们就推断它可以一直撑下去。
例行的体检,人们把其理解为机器的检修。一旦检出病来,小病也大修,治病成了一项工程。在体检中,没有身体不适感的人,也能检查出结石、脂肪肝、肿快什么的。我有点怵这种体检。每当体检我就祈祷让“病”都出在我身上,不要长在我的朋友身上。大家笑问我为什么,我说害怕你们又要启动治病“工程”。我的一些朋友就是整天没病找病,找到病再治病,再致病,,就这样循环往复,成了重要的生活内容。
我去取化验单,见一个女人捧着化验单哭泣,说是出现癌变。我把我的化验单递给她,上面写的是一样的。我们都知道自己会死的,可我们为此天天哭泣吗?我们似乎不能自然的接受死亡了,把死亡当成可怕的,难以接受的事情。好象死亡是外在的,是强盗,是来掠夺、强暴我们。这使我们上医院去探望病人时,好象是与阶级敌人划清界线,特别是去看望绝症患者,我们或者不正视现实,或者肆无忌弹地表现哀痛。这使我想起那个上腭被手术挖去,绝食而死的朋友,他给我写道“让我安安静静地死去”。这也使我想起母亲的老师,全家十多口人,各自该做什么做什么,我母亲安安静静地为老师驱赶蝇虫,老师安安静静地赴死。相对于巴金,母亲的老师是何等幸福?
许多活着的人一大谈死亡,其实健康人所谈的死亡根本就不是死亡,生与死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存在。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我的一位领导从前喜欢领着班子成员到公墓去开班子会议。一开始效果很好,坐在墓碑中间,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一下子就纯净了,争议没有了,分岐祢合了,问题解决了。可后来,我们领导不去公墓开班子会议了。他说,白扯,一上车往回来,卸下的问题就象你的宠物狗似的,又跟你跳上车回来了。活着的问题不能用死来抵挡。
我一个同事得肝癌死了。我认为他是个英雄。他平时是一个谨小慎微的人,一个素不相识的人都可以训他一顿,可他对自己的病所表现出来的平静让我很敬佩。我们几个朋友请他喝了一顿他平时最喜欢喝的狗肉汤。是我亲手做的,一条整狗,这本是我最不肯干的,大家欺负我这时不能拒绝。他说,他也畏惧死亡。当夜深人静时,当他独自面对死亡时,恐惧使他发抖,哭泣。但当太阳升起时,他知道这一天他是活的,他要把这一天当活人过,所以他上班,他还是把他的疼痛当平时的胃疼,他还是与我们象平时那样开玩笑。他死了,我们全体上火葬厂去送他。
我的另一个同事得的是肺癌。他把诊断书挨个给我们看。一个同事说:“嗯,不错”。他生气了说:“不错?你想象一下,这上写的名不是我而是你,你什么感觉?”轮到我接过诊断书时,我就想象这上面的名子是我。感觉如同接到流放通知……。送他上火葬厂是在除夕的早晨。回来时快到中午了。大家就都急急忙忙回家了。可我又接到领导打来的电话,说死者的夫人站在丧宴上哭哪,没人去。我这才想起还有丧宴这回事,又急急忙忙赶去赴宴,把家里的除夕宴准备工作扔在一边,心里不由愤道:“活着真麻烦。”
我们根本不给自己感觉、体验、了解、适应自己生命的机会,我们把自己的生命一交一 给医生,由他们去决定如何处置。我们在体验生命上有许多方面已经不到位了,我们拥有的是七零八碎不完整的生命。现代人给自己生命一交一 待的是许多理由,可这些应该使我们幸福的理由,是搪塞不了生命本身的。现代人的忧郁、焦虑、强迫、空虚、失落,不仅仅是不良 情绪反映,而是真正的生命欠缺。可悲的是人们到死闭不上眼睛,终不知自己到底欠缺什么,正象一只生于动物园的鹰、老虎,狼,冥冥中感到一种召唤而到死也不知那召唤到底意味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