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少年时挑水、担柴,过于负重,造成我脊柱侧弯,用x光看是s形的。我调侃说,歪脖树也是树,歪着也能活,要是把歪脖树整直了,会要它命的。十几年前走路时被迎面而来的一个彪形大汉猛地撞了一下,当即贴在墙上就不会动了,站着缓了好一会才慢慢蹭着回家去,至此,左半身就不灵便,尤其是左臂麻痹、无力,随之失去了痛疼感、一温一 度感等感觉。我认定是那一撞,把我本来就已改变生理弯曲的颈椎给撞出毛病了。看别人治疗颈椎病效果也不好,加之没有时间看病,这一拖就是六、七年。
有一次在医院抽血,护一士 是个新手,连扎三针没回血,就有些慌。我劝她别急,慢慢扎,说我这条胳膊不疼,,她不要有压力。一个从我们身边经过的医生就批评我说:“你这人太嘎咕了,她给你扎不上,本来就慌,你用这种方式挖苦她,不如直接批评她。”我大呼冤枉,申明我这条胳膊真的是没有疼痛感,跟一条木头胳膊差不多……医生奇怪了,问是什么病?我说是颈椎病。医生说,笑话,你们这些病人就能自己乱起病名,颈椎病怎么是这症状?他便给我做了一番检查,断定我是脑袋里长瘤了,让我做ct。那时做ct很贵,我不肯做,反驳他说:“这瘤子是突然长在脑袋里,又六、七年不再长大?”他觉得我这话有道理,于是说,这么着吧,你别在咱们这里检查了,我就是这的最高水平,你去找专家看看。他给我写了一个人名,让我到另一个城市去找一位神经专家,回来把诊断结果告诉他。
半年后,我出差时顺便找到这位专家,他的诊断是:脊髓空洞。陪我去看病的朋友问,能治么?专家笑说,听说好象有人能治。我一听医生这语气就知道没希望了。朋友又问:发展下去会怎么样?医生说,瘫痪呗。朋友还要问,我她拉出了医院,我说,你还问啥呀?没看出来这是没法治的病么?此后,我就常作瘫痪后的生活打算。到了前年冬天,我的左臂出现皮肤溃烂,肌肉萎缩,指甲坏死,继而手指不能并拢、伸直,呈爪样手。朋友们看了无不挽惜:可惜你漂亮的手了,这下不能参加 “玉手大赛”了。女儿给我针灸,告诉我她们学校神经科的教授说,这种情况只能维持,不可能逆转。我心理也明白,这病只能拖延,不可能好转。看着我的“玉手”一天天变成了禽样的“爪”,我拿出一副接受科学真理的大无畏气概。
有一天,因朋友有病我领着去找女儿的师傅看病。女儿的师傅看到我的手问起,他便要求我服药医治,说着就给我诊脉、开方。我笑道:“也行,我这也算是疑难杂症了,你就拿我做试验,探索一下这不治之症怎么治吧。”女儿的师傅当即就不高兴了:“这怎么是拿你做试验呢?中医从不认为什么病就是绝症和不治之症,该怎么治就怎么治,对症了,没什么病是不可逆转的。”我虽不指望治好,但出于延缓病程的考虑,我答应吃他的药。他让我把药打成散剂,我嫌散剂吃着麻烦,就用蜜做成了丸,一天吃两丸,心想,这么大的病,一天吃这么两丸草药能解决啥问题?这药断断续续吃了一年,手臂的萎缩不仅遏制住了,失去的肌肉又大多回来了,而且手指能伸直,并拢,现在我练着又能打跳西班牙舞用的那种响指了。 有人讽刺说治疑难杂症是中医最后一块遮羞布。我想,现代医学认为是不可逆转的病到中医手中能让其逆转,这能不让人有时觉得中医神奇吗?对此,女儿解释说,这神奇本是不存在的,一百年前,不管中医治好了什么病,人们都觉得是应该的,没什么神奇的,倒是对比着觉得西医神奇的不得了。如今,是西医判定有些病是绝症和不治之症,可在中医的经典中对这些病可能早有论述,在治法上中医也是有章可循的,何难之有?我笑道,这么说,中医的神奇还是西医给封的了?女儿说,正是,没有中西医对比哪方也不神奇。让女儿这么一说,我又坦然接受我的“爪”子变回了“玉手”。
女儿的师傅每日钻研中医经典,在他眼里我的病就是“偏枯”,而不受脊髓空洞这个病名的影响,他开方给我调养气血,疏通经络,而不去想什么脊髓病变。虽说我的胳膊是受脊柱神经控制,但我在现在颇为自如地伸展左臂时不由地想,上级当然是领导下级的,可这下级的手臂活跃了是不是也对脊髓上级产生积极影响?
女儿师傅性情的清高使他与主流思维拉开稍许距离,得以保持了中医的一些特质。虽然他在给病人看病时也常用西医的名词和病理解释,那是在用科学武装自己,为了便于与病人沟通、一交一 流,骨子里他还是个中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