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4年,正是中国经济高速发展的时期,在大连找工作还是比较容易的,华飞和白丹到大连的第三天他们就被大中广告公司录用了,也因此我认识了华飞,因为大中广告公司租的我们连发公司的二楼。华飞这俩字写出来挺好,其实我们一直都叫他化肥。
初到大连就找到了工作,化肥非常髙兴,当天晚上就做了一个鼻涕冒泡的春秋大梦,梦见自己西装革履,坐在电脑前给可口可乐公司设计广告……广告大获成功,可口可乐公司竟然在全世界推广他的广告,广告甚至挂到了法国的埃菲尔铁塔。可口可乐公司付给自己所在公司上千万的广告设计费,化肥也获得了上百万的奖励。化肥兴奋异常,辞了工作,手拉装满人民币的拉杆箱往家走,忽然一个土疙瘩把化肥绊了一个跟头,人民币撒了一地,化肥被惊醒……
化肥觉得这个梦是个好兆头,老早就兴髙采烈地来到了办公室。经理正安排当天的工作,见了化肥和颜悦色地说:“华飞,今天没什么设计活,跟他们去安装广告吧。”
当年的化肥劲头十足,踌躇满志。听着老板的话觉得熟悉一下广告公司各个环节的工作也好,将来有了积蓄,经验丰富了也好开自己的广告公司,满口答应,和大家坐上了汽车。广告是给一家房地产公司做的,悬挂在一座七层大楼的侧面,安装工人乘坐那种自己组装的简易升降工作台在高空作业,化肥什么时候干过这活,别说干了,一看腿都直打战,只好站在楼顶当一个传递工具的小工。楼顶有风,太阳也老热老热的,加上不断地和下面工作的人员喊话,在楼顶站了不到一个小时化肥已经口干舌燥了。人家都有经验,都穿着工作服,戴着手套、手巾,都自己带了水杯。化肥第一天上班,没有任何准备,穿着崭新的西服,没有手套、毛巾,也没有水杯,头上身上不断地冒汗,没办法就用西服袖子擦吧,没有水管谁的水杯呢拿起来就喝吧。等安装工人上来喝水的时候,发现自己的水杯已经空空如也,一看就知道是谁喝的,人家才不管三七二十一呢,你第一天上班谁认识谁啊?破口大骂……
晚上收工的时候,化肥崭新的西服早已变成脏兮兮的工作服了,整齐的小分头像一堆乱草,满脸是汗水和灰尘的混合物,那只设计师拿画笔的修长小手满手沥青黑,站在洗手间里看着自己狼狈的样子,想起在楼顶被人谩骂、呵斥的情景,再想想自己曾经为自己设计的那些意气风发的种种工作状态,两行泪水不由自主地流淌下来……
化肥毕竟刚出校门,过于理想化。他以为自己是大学生,是来搞设计的,是设计师,设计师就该干设计师的活,像现场安装这种活怎么能让我们设计师去做呢?化肥把自己的想法和经理说了。经理笑了:“我们这是小公司,什么设计师、安装工的,没分那么清楚,什么活都得干。”
第二天早晨,吃了早饭,化肥和白丹就和这家公司拜拜了,用化肥的话说:“咱们得寻一家尊重设计师的公司,咱不是民工,什么活都干!”
在大连开发区的大街上漫无边际地转着,按着报纸、广告上的地址一家一家地撞大运,公司太小他们不想干,公司规模太大嫌他们没有经验,有的公司只能留一名,他们又不想分开,就这么转啊转,直到一周之后,他们才找到一个落脚的地方,是开发区新海天广告公司,也是一家私营公司。
这家公司就坐落在开发区农贸市场一楼,管委会对面,那里每天人潮汹涌,客流不断,活干不过来地干,一旦坐在电脑前就是坐一整天,牌匾、广告、刻字、纪念册……五花八门,每个活都不大不小,你这边干着,边上就有人在等着,而老板就坐在最里面的老板台前瞪着眼睛在那里盯着,化肥说:“我们每一个设计师仿佛不是给他做设计,简直就是给他设计人民币。一张白纸进去,一幅图画出来,而老板的老婆收到的却是源源不断的美丽的人民币。老板老婆从早晨进屋到晚上下班,那只收钱的手几乎就没停下过,那脑袋简直就没有抬起来过,活像一个点钞机。”
化肥还说:“我们就这么给他们干,每个人一个月才八百元钱,那几乎就是我们一个设计师一天给他们创造的财富。而且老板一早晨还不管饭,中午是那种天天都一个滋味的盒饭,吃多了都让人倒胃,但是老板和老板娘每天却吃得津津有味,真不知道他们的胃是怎么长的,只有晚饭才能吃上一口还算是比较勉强的饭菜。”
虽然吃不好,虽然收入不高,但是不用到外面干不相干的活,收入也还算差强人意。化肥和白丹两个在这个守财奴掌管的广告公司一共干了七个月,1995年五一过后,化肥和白丹也没说出什么原因来,再一次炒了老板的鱿鱼。
就这样,找到一个公司就干一段,不舒心就炒,炒了之后再找,到2000年,化肥和白丹以“捆绑销售”的办法已经辗转进出了六家公司,两个人一直同进同出,说好听一点叫设计师,说不好听的其实那就是一个电脑操作工。所以,出道六年了,两个人在广告这个行业里基本把什么活都干遍了,但是一直没有什么辉煌的成果和伟大建树,一直都是电脑操作工。
刚来的时候还想干自己的广告公司呢,六年过去了,两个人除了年龄有所增长之外,其他都没有什么长进,而意志却比刚来时消沉了许多。
两个还算比较有才情的大学生,也算比较听话,为什么在广告公司里工作了六年而毫无建树呢?
因为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