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人难以接受
那只蚂蚁甩开6条腿,飞快地爬行着,大风把它的触角向后折去,它的下巴擦过苔藓和地衣。它在金盏花、三色堇以及毛莨丛中往来奔命,但它的追捕者始终都不肯放弃,那只刺猬,那个装备了尖长利刺的鹿然大物锲而不舍地在后面紧追。空气中弥漫着刺猬那带有麝香味的可怕气味。它每踏一步,人地便会随之颤动。在它的刺上还挂着些敌人的皮肉。如果蚂蚁有时间好好检查一下的话,它会发现在那些刺间活跃着无数跳蚤。
那只老褐蚁跃上一处陡坡,以期摆脱追踪者。但刺猬并没有放慢速度。它的尖刺能用来防止跌倒,必要时还能起缓冲作用,有时为了方便滚动,它会缩成一团,然后又展开身体,四肢着地。
老褐蚁继续加快速度。突然它发现在它面前有一条粘滑的白色隧道。刚开始时它还没完全弄明白那到底是什么,隧道口足以让一只蚂蚁通过。这到底会是什么呢?要说是蟋蟀或者蝈蝈的洞穴,这显然太大了。也许是鼬鼠或蜘蛛的巢穴?
由于触角破风吹得直往后倒,所以蚂蚁没法依靠这一器官来识别气味。它也没法运用视觉器官,因为蚂蚁只有在很近的地方才能看清东西。它靠近了隧道。现在它看清楚了,这条隧道根本不能用来躲藏。这是……一条蛇的血盆大口。
前有毒蛇,后有刺猬。显然,这世界不是为了孤独的生命而创造的。
老褐蚁意识到只有一条生路了:抓住并爬上一根细树枝。而在那,剌猬已经把它的长脸嵌进了蛇的上下颌之间。
刹那间,刺猬迅速拔出脑袋吸住了蛇的咽喉,后者立刻缠绕起来,它可不喜欢别人来拜访它的喉咙深处。
老褐蚁攀在树枝上惊讶地注视着两个天敌相互攻击。
细长而冰冷的管子与躁热而浑身长刺的肉球激战。
在毒蛇那黑中带美的眼睛里既没有流露出胆怯也没有流露出憎恨,而只有一种将对手置之死地而后快的欲望。它连连刺出致命的毒牙。
刺猬感到一阵恐慌,它拚命挣扎并试图用尖刺朝毒蛇的腹部攻击。这只动物表现出一种异乎寻常的灵敏,它伸出利爪粗暴地撕扯着抵御利刺攻击的蛇鳞。但冰冷的长鞭子越缠越紧了。蛇口大张,露出两枚毒牙,上面还滴着致命的毒液。在一般情况下刺猬并不惧怕蛇毒,除非毒蛇能准确地咬到它的咽喉部位。
这场战斗没完没了地进行着,老褐蚁开始不耐烦起来。突然它发现脚下那段树枝在缓慢地移动。起初它还以为是风的缘故,但当“树枝”离开了大枝桠向前挪的时候它可就摸不着头脑了。“树枝”一边徐徐前行,一边轻轻摇晃。过了一会,又爬上了另一处枝杈。没过多久,它又开始朝树干爬去。
老偈蚁呆在会动的“树枝”上面,十分惊讶,也不知道这怪物要到哪去。它朝下看,这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那“树枝”长着眼睛,还有不少腿。原来并非什么树精草怪,只不过是一只竹节虫。
这种身体修长而又脆弱的昆虫靠“拟态”来抵御天敌。它能够根据所处环境不同而装扮成细枝、竹节、嫩叶以及植物茎杆。这只竹节虫的伪装相当巧妙。在它身上显现出木质纤维的纹理,还有褐色斑点,看上去就像是被白蚁咬过似的。
除了拟态之外,行动缓慢也是竹节虫大绝招。因为谁也不会想到去攻击一种行动缓慢甚至几乎纹丝不动的东西。老蚂蚁其实正在出席一场竹节虫的求爱仪式。身材较小的雄性竹节虫在向雌性靠近。它要每隔20秒钟才会挪动一下脚步。雌性竹节虫在朝远离雄性的方向移动。后者行动实在太迟缓了,根本不用指望可以追上它。但没关系,雌性竹节虫早就对异性伙伴这种离谱的缓慢习以为常了,为了解决繁衍后代的问题,某些种群找到了一种特殊的方法——单性繁殖,何必再交配呢。雌性竹节虫根本不需要异性伙伴,它们就这么繁殖后代:想着想着就生下来了。
看来蚂蚁脚下这段“树枝”是雌性的,因为它突然产起卵来。一个接一个地,自然相当缓慢。卵跳跃着一片叶子掉到另一片上,仿佛凝结了的雨点。竹节虫的伪装术实在到了天衣无缝的地步,就连它们的卵也酷似植物的种子。
蚂蚁轻轻咬了一口“树枝”,看看是否可以用来填饱肚子。但竹节虫除了用拟态来保护自己之外,还会装死。当蚂蚁大颚的尖端刚触及这只昆虫时,它立刻直挺挺地,掉到了地上。
蚂蚁对此毫不在意。这时毒蛇和刺猬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它使放心大胆地追到地上,继续咬食竹节虫。这只可悲的生物甚至都不垂死挣扎一下,被吃了一大半,还是毫无反应,俨然真的是一段树枝。但还是有一件事让它露了马脚:“树枝”的一段仍在不停地产卵。
这一天可真够刺激的了。黑夜降临了,天气也凉了下来。老褐蚁在苔藓下找了一个藏身洞躲了进去。明天它还得继续寻找回家的路。必须不惜一切代价及时向“它们发出警报”。
万籁俱寂。蚂蚁用前肢清洁着触角,以便更好地探查四周的动静。然后便找了一块小石子堵上小小的藏身洞,这下可以高枕无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