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令就这样下来了,而且,不出雅里盖茨法官所料,这是一道立即处决乔阿姆·达哥斯塔的命令。拿不出任何证据来,就得维持原判。
于是,犯人要在第二天,8月31已早晨9时,上绞刑架。
在巴西,只要不是黑人,死刑通常可以减刑的;可这一次却要对一个白人执行死刑。
这就是对钻石矿一案的刑事判决,为了保护公众的利益,法律不容许任何宽大处理。
因此,没法可救乔阿姆·达哥斯塔了。他不仅要丢掉性命,而且还得名誉扫地。
然而,8月31日,一大早,有一人纵马飞奔,赶往马纳奥。因为跑得太急,离城还有半英里路时,那匹骁悍的骏马就倒地不起了。
那骑士甚至没试着扶起坐骑。显然是因为他催马加鞭,马匹过度疲劳所致。尽管他自己也疲惫不堪,可他扔下马就朝城里跑去。
骑马人是沿着河左岸,从东部省份而来。他用全部的盘缠买了这匹马,因为骑马总比坐独木船逆亚马逊河而上快得多,这马刚刚把他带回到马纳奥。
此人正是弗拉戈索。
这个勇敢的小伙子,他那件没向任何人透露的事办成了没有?他是否找到了托雷斯从前所在的卫队?他有没有发现还有什么秘密能够救乔阿姆·达哥斯塔。
他也不清楚;但是,无论如何,他心急火燎地赶路要把这次出去打听到的情况汇报给雅里盖茨法官。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
当时弗拉戈索认出托雷斯是在玛德拉河沿岸几省活动的卫队的一名森林队长,他一点也没错。
于是他便动身来到了这条支流的河口,打听到“卫队管区”的长官就在附近。
弗拉戈索片刻也没耽搁,开始去找这个人,费了一番周折,终于找到了他。
弗拉戈索向卫队长官提了一些问题,他都毫不迟疑地一一作了回答。问题问得很简单,况且跟他毫无利害关系,所以无需守口如瓶的。
弗拉戈索只向他问了下面三个问题:
“森林队长托雷斯几个月前是不是属于您的这支队伍?”
“属于。”
“在此期间,他有没有一个密友,也是您的同伴,不久前刚刚去世?”
“确有此人。”
“这人叫什么名字?……”
“奥脱加。”
这就是弗拉戈索打听到的全部情况,这些情况能否改变乔阿姆·达哥斯塔的处境?实在很难设想。
弗拉戈索很明白这一点,所以他一个劲儿地向这位长官打听,问他是否认识奥脱加其人,是否能告诉他这人是从哪儿来的,能否给他提供一些这人过去的情况。这些情况或许很重要,因为据托雷斯说,奥脱加是蒂如卡一案的真正凶手。
可惜,不幸的是,卫队长官对此无法提供任何线索。
可以肯定的是,奥脱加很多年以来一直是森林卫队的人,他和托雷斯是莫逆之交,两人形影不离。奥脱加临终时,托雷斯一直守在他身边。
这方面,森林卫队的长官只知道这些,也说不出更多的情况来。弗拉戈索只好满足于这些细枝末节,立即动身往回走。
但是,尽管这个忠心耿耿的小伙子在这次行动中没有搞到证据证明奥脱加就是蒂如卡案件的凶手,却至少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即托雷斯所说,他在森林卫队中的一个伙伴死了,是他给这人送了终,这些都是真话。
至于是奥脱加交给他这份有关文件的假设,现在看来也是可以成立的,因此,这份文件完全有可能与谋杀案有关,奥脱加可能是真正的凶手,或许他在文件里提供了自己的罪状,交待了犯罪的经过,这些都让人不由得不信。
这样,如果能把文件读出来,如果能找到文件的线索,如果知道了密码数目字,那么案情无疑能够真相大白!
可这个数目字,弗拉戈索一无所知!还有几个假设,几乎可以肯定托雷斯没有虚构什么,有些情况可以证明案子的秘密就写在文件里,这就是这位正直的小伙子拜访托雷斯从前所在的森林卫队长官后,从他那里得到的所有情况。
可是尽管情况少得可怜,他也急于把这一切全部告诉雅里盖茨法官。他知道事不宜迟,正因如此,所以这一天早晨八点左右,他赶到离马纳奥半英里的地方时已经累得精疲力竭了。
弗拉戈索只用了几分钟就跑到了城里。一种分外强烈的预感推着他往前赶,他几乎觉得乔阿姆·达哥斯塔的生命就握在他手中了。
突然,弗拉戈索停住了脚步,好像两只脚在地上生了根一般。
他来到了小广场的入口处,这里有一扇城门。
小广场上,密密麻麻地围着一群人,中间立着一个20多英尺高的绞刑架,架上吊着一根绳子。
弗拉戈索只觉得浑身无力,瘫倒在地。他不由自主地紧闭双目,他不愿看到这副情景,嘴里喃喃地说道:
“太晚了!太晚了!……”
但是他以惊人的毅力又站了起来。不!还不晚!乔阿姆·达哥斯塔的身体还没有挂在这根绳子上摆动!
“雅里盖茨法官!雅里盖茨法官!”弗拉戈索拼命地叫喊着。
他气急败坏地冲向城门,踏上了马纳奥的主干大道,最后气息奄奄地扑倒在法官的家门口。
大门紧闭,弗拉戈索用尽最后的气力敲大门。
法官的一个仆人来开了门。他的主人不愿意接待任何人。
弗拉戈索不听劝阻,推开挡在门口的仆人,纵身冲到法官的书房。
“我是从托雷斯当森林队长的那个省份来的!”他说着,“法官先生,托雷斯说的是真话!……暂缓……暂缓执行处决吧!”
“您找到那支森林卫队了?”
“是的!”
“您给我带来了文件的数字?……”
弗拉戈索没有回答。
“那,请您走!走吧!”雅里盖茨法官狂吼一声,抓起文件就撕。
弗拉戈索拉住他的双手,制止了他:
“事情的真相在上面!”
“我知道,”雅里盖茨法官答道,“可真相不能大白于天下,还算什么真相!”
“会真相大白的!……一定要把它搞个水落石出!……一定!”
“我再问一遍!您找到那数目字了吗?”
“没有!”弗拉戈索回答,“可我重复一遍,托雷斯没有撒谎!……跟他过往甚密的一个伙伴几个月前死了,毫无疑问是这人把文件交给了托雷斯,托雷斯要来把它卖给乔阿姆·达哥斯塔!”
“对!”雅里盖茨法官说,“对!对我们来说,这是毫无疑问的……可是对那些掌握犯人生杀大权的人来说,这就不肯定了!……请您离开这里!”
弗拉戈索遭了一顿抢白,还是不肯动地儿。他双膝跪地,挪向法官跟前嚷道:
“乔阿姆·达哥斯塔是无罪的!您不能让他死!蒂如卡的案子不是他干的!是托雷斯的朋友,写文件的人!是奥脱加!”
听到这个名字,雅里盖茨法官跳了起来。然后,待他混乱的头脑恢复平静后,他的手颤抖着又拿出文件,把它摊在桌上,他坐了下来,
揉揉眼睛说:
“这个名字!……奥脱加!……咱们来试试看!”
于是,他用弗拉戈索找到的这个新名字演算起来,方法与以前试验别的名字时一样,只是先前做的都是无用功。他把这个名字的六个字母分别写在最后一段开头的六个字母上面,得出下面的式子:
ortega
phyjsl
“没什么意思,”他说,“看不出什么意思来!”
的确,r底下的h无法用一个数字来表示,因为在字母表里,h排在r之前。
只有ote下面的pyj能得出1,4,5这几个数字。
至于词尾的字母s和l,它们和字母g,a中间隔12个字母,不能用一个一位数来表示。因此这两个字母跟g和a对不起来。
这时,街上响起了可怕的叫喊声。这是绝望的叫喊声。
弗拉戈索奔到窗前,把窗子打开,法官没能来得及制止他。
街上人头攒动。把犯人押出监狱的时间到了,人群径直朝绞刑架的广场拥去。
雅里盖茨法官神情骇人,他目不转睛的盯着文件上的字,喃喃地说:
“最后几个字母!再试试这最后几个字母!”
这是最后一线希望了。
他的手抖得很厉害,几乎没法写字,他终于把奥脱加名字的每个字母写在最后六个字母上面,就象刚才把它们写在开头六个字母上一样。
他惊呼了一声。他首先发现这六个字母按字母表顺序,都在拼成奥脱加名字的六个字母之后,因此,完全可以编号,组成一个数目字。
果不其然,他把文件密码字母,减去写在上面的字母,就得出下式:
ortega
432513
suvjhd
这样组成的数目是432513。
但是这个数目字是否正是用来写出文件的那一个呢?会不会与前面试过的字母一样,也是假的呢?
而这时,叫喊声愈来愈大,这是人群发出的同情的呼喊声。还有几分钟了,犯人就只剩这几分钟的活头了。
弗拉戈索,痛苦得简直要发疯,他冲出了房间!……他要最后见恩人一面!他想冲到这阴森、可怕的押送队伍前面,拦住他们,高声叫喊:“请别杀这个正直的人!别杀他!……”
而雅里盖茨已经把得出的数目字,排列在段落开头的几个字母上面,一遍一遍地重复这个数目宇,直到足够多,作法如下:
432513432513432513432513
phyjslyddqfdzxgasgzzqqch
然后再按字母顺序算出真正的字母,他读出下文:
le veritable auteur du vol de……
(真正盗窃……的人)
他高兴得叫了起来!432513,这个数字就是找了那么久而未能得到的数字!奥脱加的名字让他把这个数目字找了出来!他终于找到了文件的线索,这文件会无可辩驳地证明乔阿姆·达哥斯塔无罪,不需要再读下去了,他冲出书房,然后跑到大街上大声喊道:
“停一下!停一下!”
法官在人群中冲出一条路来,片刻间就跑到监狱门口。这时,犯人正要离开监狱,他的妻子儿女们绝望地紧紧依偎在他身旁。
他来到乔阿姆·达哥斯塔面前,却说不出话来,手里挥动着那份文件,最后嘴里终于喊出了这句话。
“无罪!无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