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东躲西藏了半个钟头,终于被奥宾人逼进死角。
要是分头逃跑,将追击的奥宾人引向不同的方向,那就有可能牺牲其他士兵,保护一两个人溜掉。然而,为了弥补融合缺失的问题,他们待在一起,留在彼此的视线之内。刚开始带路的是雅列,萨根拽着魏格纳殿后。跑着跑着,雅列和萨根交换了角色,萨根领着他们跑向北方,远离追击他们的奥宾人。
微弱的呜呜声越来越响,雅列抬起头,透过树冠望见一架奥宾飞行器赶过队伍,向北而去。前面的萨根向右急转,跑向东方,她也听见了飞行器的呜呜声。几分钟后,第二架飞行器出现,追上队伍,降到离树冠仅有十米的高度。随着一阵稀里哗啦的巨响,周围的树枝纷纷爆裂坠地。奥宾人开火了。几颗大口径弹丸打在萨根前方的地面上,她连忙停下脚步。向东跑到此为止;全班转向北方。飞行器掉头飘向他们,他们一旦放慢脚步或者向东向西偏离太远,就奉上一阵弹雨。飞行器并不是在追杀他们,而是在驱赶他们去某个目的地。
十分钟后,他们走进另一块较小的草场,来到了这个目的地,第一架飞行器里的奥宾人正在等待他们。第二架飞行器在身后准备降落,再往后是最初出现的那群奥宾人,雅列他们一直没有甩掉这些家伙,此刻能在树林中见到他们的身影了。
魏格纳还没有完全从失去融合的精神创伤中恢复正常,他挣脱雅列的手,举起mp,显然是决定不能不战而降。他瞄准等在草场上的那群奥宾人,扣动扳机。mp毫无反应。为了防止敌人用mp对付防卫军士兵,mp开火需要脑伴验证,但此刻没有得到验证。魏格纳绝望嘶吼,紧接着一颗子弹击中他的脑袋,打飞了眉骨以上的所有部分。雅列看见一名奥宾士兵垂下武器。
雅列、萨根、哈维和西博格聚成一团,抽出战斗匕首,背靠背地各自面对一个方向。拔刀是个毫无意义的挑衅姿态,他们不认为奥宾人需要走进匕首的攻击范围才能杀死他们。知道他们将死在伙伴的身旁,这还算是个小小的安慰。不是融合,但他们只能指望这么多了。
这时,第二架飞行器已经着陆,从里面走出六个奥宾人,三个携带武器,两个带着其他装备,最后一个空着手。空着手的那个以奥宾人特有的优雅步态晃晃悠悠走向人类,在安全距离之外停下,三个携带武器的奥宾人守在他背后,他不停眨动的复眼似乎对准了离他最近的萨根。
“投降吧。”奥宾人说的是英语,虽说带齿音,但很清晰。
萨根惊讶道:“什么?”就她所知,奥宾人从不接受俘虏。
“投降,”奥宾人又说,“否则就死。”
“我们要是投降,你会让我们活下去?”萨根说。
“对。”奥宾人说。
雅列瞥了一眼他右手边的萨根,看见她在考虑对方的要求。雅列觉得这个要求没什么不好,即使投降,奥宾人也还是有可能杀死他们,但不投降就百分之百死路一条。他没有建议萨根接受,他知道萨根不信任他,也不想听他关于任何事情的建议。
“放下武器。”萨根最后说。雅列扔掉匕首,解下mp,其他人也一样。奥宾人逼着他们脱掉背包和腰带,只剩下贴身的防护服。原先那群奥宾人里走出两个,捡起武器和装备返回飞行器。一个奥宾人走到哈维面前,雅列感觉到哈维绷紧了肌肉,估计哈维正在拼命克制踢打对方的冲动。
除掉武器和装备后,奥宾人强迫他们散开,携带设备的奥宾人走过来,在他们每个人面前挥舞那个设备,寻找着什么东西,雅列估计是在找隐藏的武器。两个奥宾人查完另外三个,来到雅列面前,突然停下了检查,其中一个用奥宾语对领头的奥宾人说了句什么,音调柔和婉转。领头的奥宾人带着两个带武器的奥宾人走到雅列面前。
“你跟我们走。”奥宾人说。
雅列望向萨根,想知道她是否希望自己乖乖听话,却没得到任何反应。雅列问:“去哪儿?”
领头的奥宾人转身叽叽喳喳说了几句,他背后的一名奥宾人举起枪,瞄准斯蒂芬·西博格的腿开火。西博格惨叫倒地。
领头的奥宾人把视线放回雅列身上,又说了一遍:“你跟我们走。”
“我操,狄拉克!”西博格说,“跟他妈的奥宾人走!”雅列出列,奥宾人押着他走向飞行器。
萨根望着雅列出列,有一瞬间考虑是否要扑上去拧断他的脖子,干掉奥宾人和布廷的战利品,确保狄拉克不会得到做蠢事的机会。那一刻转瞬即逝,再说成功的把握实在不大。要是成功了,他们会被悉数处决。现在至少还活着。
领头的奥宾人转向萨根,他认出萨根是这个班的首领。“你留下。”奥宾人说完一跳一跳地走开,没有给萨根开口的机会。她上前一步,想和越走越远的奥宾人说话,但另外三个奥宾人举枪逼近。萨根举起双手退开,但奥宾人继续向前走,示意萨根和其他人行动起来。
她转向还躺在地上的西博格,问:“腿怎么样?”
“防护服挡住了大部分力道,”他指的是防护服硬化和吸收枪弹冲击力的能力,“不算太糟糕,我能活下去。”
“能走路吗?”萨根问。
“只要你别逼我享受走路的乐趣就行。”西博格答道。
“那就走吧,”萨根伸手拽起西博格,“哈维,带上魏格纳。”丹尼尔·哈维走到死去的战友身前,用消防员的姿势背起尸体。
奥宾人赶着他们走进略微偏离草场中央一点的洼地,一小丛树木说明底下的岩床已被侵蚀。他们走进洼地,萨根听见一架飞行器离开的呜呜声,接着是另一架飞行器降落的声音。来者比前两架更大,落在洼地附近,从腹部的舱门里滚出几台一模一样的机器。
“这他妈是什么?”哈维说着放下魏格纳的尸体。萨根没有吭声,望着机器——共有八台——绕着洼地自行就位。与机器同来的奥宾人爬上机器顶部,掀开金属盖板,露出发射钢矛的多管巨炮。掀开所有盖板之后,奥宾人激活了钢矛炮;险恶的钢矛炮缓缓启动,开始追踪物体。
“防护栏,”萨根说,“把咱们困在这儿。”萨根尝试朝一台钢矛炮走了一步,钢矛炮转向她,开始追踪她的动作。她又向前走了一步,钢矛炮发出刺耳的高频尖啸,萨根估计这是越界警告,估计再走一步的下场至少是被打断一条腿,不过她没有冒险验证这个猜想。她从钢矛炮前退开,钢矛炮关闭警铃,但直到萨根又退了几步才停止她的追踪动作。
“他们早就准备好这些东西了,”哈维说,“好得很。你觉得可能性大吗?”
萨根望着那些钢矛炮,说:“实在不大。”
“怎么说?”哈维说。
“这些东西来自科研前哨站,”萨根指着钢矛炮说,“肯定是的。附近没有其他建筑物,而科研前哨站通常不会配备这种东西。他们用这些东西关押过别人。”
“哦,好吧,”西博格说,“关押过谁?为什么呢?”
“特种部队失踪了六艘飞船,”萨根没提被奥宾人袭击并摧毁的那一艘,“机组人员总得有个去处,说不定就被带到这儿来了。”
“但还是没有回答为什么的问题。”西博格说。
萨根耸耸肩,她自己也没想明白这一点。
飞行器起飞的声音响彻四周。引擎的轰鸣声渐渐远去,附近只剩下了大自然的环境声响。
“好得很。”哈维说,他朝钢矛炮扔了块石头,钢矛炮追踪石头的飞行轨迹,但没有开火。“把我们扔在这儿,没有吃的喝的,没有东西防风遮雨。你觉得奥宾人会不会从此再也不来了?”
萨根觉得这个可能性确实非常大。
“这么说,你就是我了,”查尔斯·布廷对雅列说,“有意思,还以为我会更高些呢。”
雅列没有说话。一进科研前哨站,他就被关进容槽,上了锁,被推着穿过几条空旷的走廊,最后来到他估计是实验室的地方,这里满是陌生的仪器。
雅列被扔在那儿躺了几个钟头,布廷这才走进房间,大踏步走到容槽前查看雅列的身体,就仿佛他是一只很有意思的大虫子。雅列希望布廷能凑到近处,好赏他一记头槌,可惜未能如愿。
“那是开玩笑。”布廷对雅列说。
“我知道,”雅列说,“可惜不好笑。”
“唉,”布廷说,“最近缺乏练习,你应该已经注意到了,奥宾人不怎么爱说俏皮话。”
“注意到了。”雅列说。来科研前哨站的这一路上,奥宾人都完全沉默。领头的奥宾人只对雅列说过四个字:落地后的“出去”和打开便携容槽时的“进去”。
“这就只能怪康苏人了,”布廷说,“制造奥宾人的时候,他们估计忘了放幽默模块,当然,还忘了放很多其他东西。”
雅列不由自主地(也可能是因为脑袋里布廷的记忆和人格)集中了精神,他问:“这么说是真的了?康苏人提升了奥宾人。”
“你想叫提升就叫提升吧,”布廷说,“但‘提升’这个词天生就有提升者意图良好的含义,不过在这儿却看不见证据。就我从奥宾人这儿听说的,康苏人某天心血来潮,想要是将智能赐予某个物种会发生什么,于是来到奥比诺,找到一种位于低等生态位的杂食动物,给了他们智力。明白吗?只是想看看会发生什么而已。”
“发生了什么呢?”雅列问。
“各种出乎意料的后果接踵而至,我的朋友,”布廷说,“最后嘛,暂时是你和我都来到了这间实验室。一条直线,连接了开端和此刻。”
“我不明白。”雅列说。
“你当然不明白,”布廷说,“你没有掌握全部的数据,我在来这里之前也没有那些数据,所以就算你知道我当时知道的全部事情,也不会知道这一点。你知道我知道的多少事情?”
雅列没有答话。布廷笑道:“总之够多的了。看得出你和我有一部分相同兴趣。提到康苏人,我看见你竖起了耳朵。也许咱们该从比较简单的事情开始。比方说,你叫什么?你算是我的克隆体,和你说话却不知道怎么称呼你让我有点心烦。”
“雅列·狄拉克。”雅列说。
“啊哈,”布廷说,“对啊,特种部队的命名规则。名字随便挑一个,姓氏是著名科学家。我曾经给特种部队做过事情——当然,是间接的,因为你们不喜欢特种部队之外的人跑来碍事。你们管我们叫什么来着?”
“真生人。”雅列说。
“对,”布廷说,“你们喜欢和真生人保持距离。总而言之,特种部队的命名规则总让我想笑。可选的姓氏委实有限,几百个而已,大部分都是搞经典科学的欧洲科学家。名字就更别提了!雅列、布莱德、辛西娅、约翰、简。”他用愉悦的嘲讽语气说出这些名字,“就没几个西方之外的科学家,而且根本没道理嘛,特种部队和防卫军的其他人不一样,又不是从地球招募来的。你要是叫优素福·艾尔-比鲁尼其实也没有区别。特种部队使用的姓名集合体现了特种部队和你的创造者的观点。你说呢?”
“我喜欢我的名字,查尔斯。”雅列说。
“说得好,”布廷说,“但我的姓名来自家族传承,而你的只是随意搭配而来罢了。倒不是说‘狄拉克’这个名字有什么不好。狄拉克肯定来自保罗·狄拉克。听说过‘狄拉克之海’吗?”
“没有。”雅列说。
“狄拉克认为真空实际上是负能量的广阔海洋,”布廷说,“多么美丽的图景。当时有些物理学家觉得这个假说非常牵强——也许确实如此,但很有诗意,他们并不能欣赏。不过他们毕竟是物理学家,没法强求他们满怀诗意。奥宾人是了不起的物理学家,但他们内心的诗意还不如一只小鸡。他们绝对不懂得欣赏狄拉克之海。你感觉如何?”
“被捆得难受,”雅列说,“而且需要撒尿。”
“那就尿呗,”布廷说,“我不介意。容槽有自我清洁能力。再说我相信你的防护服能通过毛细作用带走尿液。”
“那得用脑伴指挥才做得到。”雅列说。不和使用者的脑伴沟通,防护服纤维内的纳米机器人只有最基础的防护能力,比方说在受到冲击时硬化,以防使用者在失去知觉或脑伴受损时受伤。排走汗水和尿液之类的次级功能则设定为非必要的。
“啊哈,”布廷说,“那好吧,看我帮你一把。”布廷走到一张试验台前,揿下台上的某个物体。塞在雅列脑壳里的厚棉絮突然消失,脑伴恢复了功能。雅列没有理会撒尿的生理需要,拼命想和简·萨根取得联系。
布廷笑眯眯地望着雅列,看着雅列在脑海里挣扎了一分钟,然后说:“没用的。这个天线能干扰十米范围内的信号。你可以在实验室里使用脑伴,但仅止于此,你的朋友们仍旧受到阻塞。你联系不上他们,联系不上任何人。”
“你不可能阻塞脑伴。”雅列说。脑伴通过一组多频信号冗余传输加密的信息流,每次传输使用的频率各自不同,变化模式由两个脑伴联系时生成的一次性秘钥决定。阻塞其中任何一个信息流都不可能,阻塞全部就更是闻所未闻了。
布廷走到天线前,再次揿下按钮;棉絮又回到了雅列的脑海里。“你说什么?”布廷说。雅列按捺住尖叫的冲动。过了一分钟,布廷重新打开天线。“一般而言,你说得对,”布廷说,“脑伴最新的通讯协议是我监督研究的。我帮助设计了整套机制。你说得完全正确。你不可能阻塞通讯信息流,除非用高能信号源压过所有可能存在的通讯,包括自己的。
“但我不是这么阻塞脑伴信号的,”布廷说,“你知道什么是‘后门’吗?程序员或设计师会在复杂的程序或设计中留下一条方便通道,免得非要经过重重关卡才能抵达内核,这就是后门。我在脑伴系统里留了个后门,只能用我的验证信号打开。设计后门是为了让我在最后一次原型迭代时监控脑伴的功能,但同时也允许我在发现故障时微调系统以屏蔽某些特定的功能,其中就包括关闭信号传输模块。原始设计里没有这个,所以除了我谁也不知道它的存在。”
布廷停下来打量雅列,说:“但你应该知道后门啊。也许你不会想到可以当作武器使用,因为我在来这里之前也没想到,但如果你是我,就应该知道后门。说真的,你到底知道什么?”
“你怎么知道有我这个人?”雅列想引开话题,“你知道我就是你,但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就说来话长了,”布廷咬了雅列的诱饵,“我们决定将后门用作武器之后,我重新编写了武器的代码——几乎就是后门的代码,没有比这更简单的事情了。这意味着它能检查受其影响的脑伴的功能状况,结果证明非常有用,原因数不胜数,其中有一点是让我们知道每次要应付多少士兵,还允许我们看到每个士兵的意识快照——结果证明这个也很有用。
“你最近去过科维尔空间站,对不对?”
雅列没有吭声。布廷恼怒道:“哎呀,别装了。我知道你去过。别弄得像是你在泄露国家机密似的。”
“对,”雅列说,“我去过科维尔空间站。”
“谢谢配合,”布廷说,“我们知道奥玛有防卫军士兵,也知道他们进过科维尔空间站。我们在空间站放置了侦测装置,扫描脑伴里的后门,但警报从未被触发。你们在那儿的士兵肯定配备了结构不同的脑伴。”布廷望着雅列,等他做出反应,但雅列毫无反应,布廷继续道,“可是,你却触动了警铃,因为你拥有我设计的脑伴。拿到采集得来的意识信号,你能想象我有多惊讶吧?我很熟悉自己的意识图案,因为我用自己的意识模型做了许多试验。我通知奥宾人说我在找你,我们反正在搜集特种部队的士兵,所以对他们来说没什么难的。说实话,他们应该在科维尔空间站试过抓你。”
“他们在科维尔空间站试过杀我。”雅列说。
“抱歉,”布廷说,“哪怕是奥宾人,太投入了也难免兴奋过头。不过那次以后我就通知他们要先扫描再开枪了,这下你心安了吧?”
“谢谢,”雅列说,“今天对我的战友很有意义,他脑袋吃了一枪。”
“讽刺!”布廷说,“绝大多数特种部队士兵怎么都学不会。你是从我身上得到这一手的。如我所说,奥宾人有时候也会兴奋过头。我不但让奥宾人在外面找你,还说他们要做好受到袭击的准备,因为要是有个特种部队士兵带着我的意识跑来跑去,摸到这里来就只是个时间问题了。你们应该不会冒险发动大规模攻击,但多半会鬼鬼祟祟做点什么——事实果然如此。我们一直在监听这类袭击,监听你的信号。你刚着陆,我们就开动系统,切断了脑伴。”
雅列想起排里战友从天上坠落的情形,非常难受。他说:“王八蛋,你应该等他们全部着陆的。只要阻塞了脑伴信号,他们就变得毫无抵抗能力。你知道的。”
“才不是毫无抵抗能力呢,”布廷反驳道,“就算不能用mp,你们还有匕首和格斗技巧。切断脑伴信号会让你们大部分人恐慌症发作,但有些人仍旧能反抗。你就是例子,尽管你比绝大多数人都更有准备。你如果有我的记忆,就该知道没有链接是什么感觉。即使如此,六个人着陆也还是太多了,我们只需要你一个人而已。”
“为什么?”雅列问。
“到时候你自然知道。”查尔斯·布廷说。
“如果你只需要我,那么打算拿我们班的战友怎么办?”雅列问。
“我可以告诉你,但我觉得你已经引得我离题太久了,对吧?”布廷笑着说,“我想知道你对我有什么了解,对成为我有什么感觉,还有你知不知道我在这里的计划。”
“既然我在你面前,你就已经知道我们很了解你了,”雅列说,“你的存在不再是秘密。”
“请允许我说这一点让我非常赞赏,”布廷说,“我以为我把行踪掩盖得相当完美了。没有格式化储存意识模型的存储设备,这个怪我不好。我急着离开,你明白的,但这毕竟不是理由。怪我愚蠢。”
“我不同意。”雅列说。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布廷说,“因为要是没有那东西,你就不可能出现在这儿了——这话明里暗里都说得通。我很赞赏的是他们居然把意识传送进了一颗大脑,就连我在离开前也没想到该怎么做。是谁研究出来的?”
“哈利·威尔逊。”雅列说。
“哈利!”布廷叫道,“人不错,不过不知道他有这么聪明。他掩饰得很好。当然啦,他接手之前,我已经做完了大部分工作。回到你说的事情上,殖民联盟知道我在这儿,唔,确实是个问题。但同时也是个很有意思的机会。机会嘛,总是人创造的。好吧,言归正传,咱们就别东拉西扯了,我要告诉你,你怎么回答将决定你剩下的那几名战友的生死。听懂了吗?”
“听懂了。”雅列说。
“很好,”布廷说,“呐,告诉我,你都知道我的哪些情况。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工作?”
“只知道个大概,”雅列说,“细节我难以理解。我没有足够相似的经历,让那部分记忆扎根。”
“有没有相似的经历至关重要,”布廷说,“有意思。这就能解释你为何不知道后门了。我的政治观点呢?我对殖民联盟和防卫军的看法呢?”
“我猜你不喜欢他们。”雅列说。
“猜得不错,”布廷说,“但听起来,你对我这方面的想法没有第一手的资料。”
“没有。”雅列说。
“因为你缺乏这方面的经历,对吧?”布廷说,“你毕竟是特种部队的士兵。他们在训练课上可不会教你质疑权威。我的个人经历呢?”
“我记得大部分,”雅列说,“这方面我有足够的经历。”
“所以你知道佐伊。”布廷思忖道。
听见女孩的名字,雅列感觉到一阵情感悸动。“我知道她。”他的声音稍微有点沙哑。
布廷听出了这一点。“你也感觉到了,”他凑近雅列,“对不对?知道他们通知说她死了的时候,我有什么感觉。”
“我感觉到了。”雅列说。
“可怜虫,”布廷轻声说,“被制造出来,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孩子感觉痛苦。”
“我认识她,”雅列说,“我通过你认识她的。”
“我明白了。”布廷说,走到一张试验台前。“我被出卖了,雅列,”他恢复镇静,继续道,“你足够像我,所以相当有意思。”
“意思是说你会放过我的战友?”雅列问。
“暂时,”布廷说,“只要你好好配合。他们被枪炮困住了,要是胆敢走近到三米之内,子弹就会把他们打成肉酱,所以没必要杀他们。”
“我呢?”雅列说。
“你嘛,我的朋友,要接受全面而彻底的大脑扫描,”布廷看着桌面,双手操作键盘,“实话实说,我要记录下你的意识,仔细查看一番。我想知道你到底有多像我。你似乎缺少了许多细节,而且还需要克服特种部队的洗脑。不过,就重要的地方而言,我估计咱们挺像的。”
“我知道有一个方面咱们完全不同。”雅列说。
“是吗?”布廷说,“说说看。”
“我不会因为死了女儿就背叛全人类。”雅列说。
布廷若有所思地盯着雅列看了一分钟,最后说:“你真的以为我是因为佐伊死在科维尔而做这件事的?”
“是的,”雅列说,“而且我不认为应该用这种办法纪念她。”
“不认为,对吗?”布廷说着转过身,揿下键盘上的一个按钮。雅列的容槽隆隆开动,他觉得大脑像是被钳住了。
“我正在记录你的意识,”布廷说,“放松。”他走出房间,随手关上门。雅列觉得大脑被越钳越紧,根本放松不下来,只好闭上眼睛。
过了几分钟,雅列听见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他睁开眼睛。布廷回来了,站在门口问雅列:“意识记录的滋味如何?”
“他妈的疼死人。”雅列说。
“这个副作用很糟糕,”布廷说,“我也不清楚为什么会这样,有空得研究一下。”
“非常感谢。”雅列咬牙切齿道。
布廷笑着说:“又是讽刺。”他继续道,“不过我带了减轻痛苦的礼物给你。”
“不管是什么,我要双份。”雅列说。
“我看一个就足够了。”布廷说,他拉开门:佐伊站在走廊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