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号文件:绑架结束后吉莉安第五篇日记
来源:吉莉安·布莱灵顿
我走进的这个房间里是这样布置的:有一张厚厚的沙发,一只长长的躺椅和五颜六色鼓囊囊的枕头。后墙上挂着厚厚的窗帘,墙边有一张大桌子,都黑黑的有点恐怖。妈妈肯定会讨厌它们的。
桌子后面站着一个人,胳膊交叉在胸前,像是在等什么人。桌子上一团糟,如果是姥姥的话肯定会把他耳朵都骂聋的。钢笔、铅笔、纸张、小便签纸,几十个纸杯,一些看起来粘唧唧的食物还有几个非常难看的镇纸,一起占据了桌面,谁都不能在这上面保持理智地工作。
起初我什么都没说,毕竟作为一个客人说出这些是不合宜的。但我那时不确定,现在也不知道,当你被从家里绑架走的时候,这个准则还是否适用,以前从没有想到过要问问姥姥这个事情。
那人有点高,不过话说回来,跟我相比每个人都很高。他要是站在我新爸旁边,肯定也还会高出几英寸的。他相貌普通,脸上没什么特殊印记让人可以记住。我觉得他的鼻子有点大,但这也看各个人怎么评价。他有着浅棕色的眼睛,眯起来聚焦在你身上,又很快像无从停靠的飞虫一样撇开目光。他的头发比眼睛颜色深,有点乱,可以说乱篷篷的。
“这就是那个孩子。”那人在桌子后面动了动,小声说着,听起来并不像是在问人。
“是的,先生。”德斯汀回答道。
“那好,我们开工吧。”那人说道,指向左边那个极占空间的又大又丑的躺椅。“请躺下。”
那躺椅看着像是要把我整个人都吞下去似的。我从来没有碰过当时那种麻烦,所以也没机会问妈妈或姥姥在这种情况下应该怎么回应。一个男人这样下命令听着也不对劲,所以我没有立刻服从。
“去吧,它不伤人的。”德斯汀用一种在我看来过于欢快的口吻说。
我注意到他并没有跳到大躺椅上去证明他说的话。“牙医在钻牙之前也说这样的话。”我顶回去。
“德亚博士不是牙医。”德斯汀回道。
“确实不是。”德亚博士说,听着有点恼火。“你睡着后我们会对你进行说明的。”
“这一点都说不通。”我的鞋跟往漂亮厚地毯的红色纤维里又扎深了一点。
德亚博士前倾着,双手撑在桌上,都不知道他怎么能放下双手而不碰到那些剩饭菜。
“我等这个已经等了十二年了,不介意再等几年,但是我的实验没完成之前你不准离……”他说得非常慢,好像我是个傻子似的,话也不说完,就让最后一个字悬在空中,仿佛戏弄鱼儿的飞蝇。
“什么样的实验?”我问道。人们对动物实验很敏感,但谈论用人做实验就大哭大闹了。我开始明白为什么了。没人喜欢被要求做什么,特别是陌生人的要求。
“你越快躺在那个椅子上,你就会越快知道答案。”他的表情有点改变。人们说小孩不会意识到这些事情,但我会。它像是有人从火堆前经过的时候让火变暗了一下。过了很长一会我才终于弄明白这意味着他不会告诉我他知道的一切,他在隐瞒什么东西,几乎像是撒谎了。
他等着我的回应,我抿紧嘴唇,头微微偏向左边,这是我思考时候的习惯:“如果不坐下,我会怎样呢?”
“你,不会怎样。”德亚博士慢慢地说。有时候重要的不是你说了什么,而是你怎么说。德亚博士说这句话的方式让这听着像是一个巨大的威胁。
我的脑子迅速开始思考,仿佛老鼠跑过键盘似地,但所得到的只不过是语无伦次的结论。然后那句话像埋伏的雪球击中了我,只有寒冷和害怕。“如果我不坐到那张椅子上,会有什么其他后果呢?”
德亚博士里亮起一点光,带点戏谑的神情,或许还有点尊敬。他开心地微笑。“很高兴你问了。”他从桌子上的一堆垃圾底部找出一个小小的遥控器来。我没见他按遥控器,但他肯定做了什么,后面墙上的窗帘慢慢移动起来。
我的肌肉都紧张得疼痛起来。窗帘还没完全打开,我就看到了后面藏着的巨大的屏幕,屏幕上的图片拍摄角度很奇怪。我几乎就要相信它是一副图片了,因为一切都是静止的,但是角落里移动的日期时间显示它是现场直播。上面展示的是一个小房间,像那种医生工作室,还有一个奇怪的检查台,台上是丹妮儿。我细看了几次,看她是否在呼吸。她确实有在呼吸,但又慢又浅。
我的双腿感觉好像要随时崩溃掉。我走到椅子坐了下来。“我不明白。”我摇着头,低声说着。
椅子非常舒服,大大的坐垫陷下去围着我。我注意到德斯汀已经离开了。
“往后靠,放松,我把椅子放平。”德亚博士说。他的声音听着很遥远,仿佛房间放大了两倍似的。
我没法移动,这无疑让我没法放松。我从没有感觉这么恐怖过。耳朵感觉都塞住了,仿佛头没在水下。不久我就开始瞪着天花板。我闭上眼睛准备睡觉,虽然有部分意识在那个时候真的不想睡觉。
不确定时间到底有没有流逝。接着我听到一个声音说道:“你能听到我吗?”是一个男声,熟悉但一点都不可爱。我有回答他的冲动,但是嘴巴动不了,试图张开眼睛也是徒劳的。
“如果你能听到我,心里想‘是’这个字。”
我不喜欢这个游戏。
“这也一样。”那人说道,听起来很高兴。
什么一样?我怎么啦?睡着了吗?为什么我不能动?什么时候我可以回家?这些念头一个接一个地跳出来。
“放慢速度,给我点时间让我跟上你,我会跟你解释的。”
但愿!
我不知道电脑是否可以明白讽刺的话,但我还是想了一下不少讽刺的事。妈妈说讽刺不好,但她也承认讽刺也有用处。
“有人叫我昆,但德亚博士也可以。”
不是你的真名,迪恩。我不知道怎么迪恩的名字就跳进脑海,但感觉就是对。
“有意思!那你知道我的姓吗?”
我想了很久,在脑袋里搜索,很难描述。终于,我不得不想:什么也没有。
“很好,我们换个时间再回到那条问题。实验很简单。当你睡着的时候,你和我说话,就像现在一样。我们会给你布置一个任务,但首先要训练一下你。不要担心动不了,电脑会明白你发出的所有思绪。”
“为什么是我?”
“问题有效但有点单调。加油,你肯定会比这做得好。”
我得这样做多久?
“每次都不会很长,但你的进度会决定实验的最终长度。”德亚博士解释道。“就像我说的,我们确实有一个紧急事情需要你的帮助,但没有正确的训练你帮不了我们。”
这是什么地方?
“一个可以避开讨厌的政府规定拓展科学边界的地方。”德亚博士听起来像是他以前曾讲过类似的话一样。
你会被抓起来的。
“你为什么这样说?”德亚博士问道。
不知道,就是这样。很多钱、很多计划,没有一样可以保持秘密。
“没错,但目前我们做得很好。我们的招募进程,怎么说,起码是蛮复杂的。”
我怎么可以这样和别人沟通?这不正常。
“对,确实不正常,你非常出色,是我最好的杰作。”
你不会告诉我你是我父亲之类的蠢话吧?
德亚博士大笑起来。“某种意义上是的,但我不是你字面意思上的父亲。”他停顿了一下,小声说道:“至少我认为不是。”他又停顿了一下。“她也有可能混合了一点我的基因在样品里面。”
她是谁?
很长时间德亚博士都没有回答。
终于,我厌倦了等待他的答复。德斯汀总是称你为父亲,你是他说的那个父亲吗?
“没错。”
那个女士说我是德斯汀的姐姐。怎么会?我很困惑,我要回家。
“再等几分钟,我们马上就好了。”
你在回避我的问题。
“非常机敏。”德亚博士听起来像在点头一样。
我不知道这个词是什么意思。但我想丹妮儿一定知道,她认识很多词,还教了我一些。她什么时候能回家?
“你一完成任务,麦菲森小姐就可以回家了,如果她完成了治疗的话。她和你一样需要我们的帮助。”
我需要什么帮助?她需要什么帮助?她几乎是完美的!
“这不是我该回答的问题,你可以明天问她。”
我呢?我什么时候能回家?
“你已经问了两遍了。我不知道。这取决于你什么时候完成我们设置好的训练。让我来告诉你我对这个地方的看法。谁知道呢,也许我说完之后你甚至想留下来呢。”
这需要比花言巧语多很多的说服才能让我想要留下来。
“那这个留到下一次见面吧。”德亚博士说道。“我想你还没准备好接受我可以跟你说的一切。”
我躺着的椅子变暖和起来,我感到很困,这很奇怪,因为我确定我已经是睡着的。索医生说睡眠有不同的层次,我想这可以说明我当前的状态。如果真是这样,那我之后又进入了更深层次的睡眠,一个你无法做梦的层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