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4月26日到27日,天气开始发生变化,气温显著下降,医生的房子的居民发觉寒气钻进了他们的被子里面,阿尔塔蒙守在火炉边,小心翼翼地不让炉火熄灭,他得大量填煤,保持室温在10c。
这种降温预示着暴风雨的结束,医生非常喜悦,又可以恢复日常活动了,打猎,远游,勘测陆地,这结束了无所事事的轻闲,这种轻闲足以使性情最好的人变得乖戾起来。
第二天早晨,医生一大早就起了床,沿着一直堆到灯塔的圆锥台顶的冰雪踏出一条路来。
风向转北,天气非常晴朗,条状的白雪在脚下铺了一层坚实有力的地毯。
五个越冬的同伴很快就离开了医生的房子,他们的第一项任务就是将埋住房屋的积雪清除干净;他们在高原上再也无法分辨出它来,不可能在这里发现房屋的遗迹,暴风雪填平了起伏的地表,将一切都铺平了,地面升高了至少15英尺。
首先要着手清除积雪。还原建筑物本来的面貌,让那些臃肿的线条变得生动活泼,恢复它的平衡状态。没什么比这更容易干的了,铲除冰雪之后,挥了几下雪刀,冰墙就回复到原来的厚度。
经过两小时坚持不懈的劳动,花岗岩的底座显现出来了,可以重新进入食品仓库和火药库了。
但在变幻不定的天气里,这种事情随时有爆发的可能性,他们又储备了一些燃料,运送到厨房里。饱受腌货折磨的胃需要新鲜的肉食,猎人们负责改变食物的热量系统,他们准备出发了。
但是,四月底的时候北极的春天还没有到来,万物复苏的时刻还没有敲响,至少需要六个星期,阳光还很微弱,无法深入到这片雪原,让土地生出北极贫瘠的植物来。他们担心野兽稀少,无论是鸟类还是四足动物。但是一只野兔,几对大水鸟,一只小狐狸还是会出现在医生的房子的饭桌上的,猎手们决定狂热地猎捕一切经过他们猎枪射程内的动物。
医生、阿尔塔蒙和贝尔负责勘察这个地区。阿尔塔蒙,从他的习惯来看,应当是一个机智决断的猎手,一个出色的射手,尽管有点夸夸其谈。他是这个队伍的一员,达克也同他一样,它在自己的族类中同他一样,不过不那么爱说大话罢了。
三个冒险的伙伴从东边的圆锥台攀登,深入到茫茫的白色平原上,但他们无需走得太远,因为在离堡垒不到两海里的地方有很多脚印,从那儿,这些脚印一直延伸到维多利亚湾,看样子用它们的圆圈把上帝的堡垒包围了起来。
猎手们好奇地跟随着这些脚印,互相看了看。
“哎!”医生说,“我看清楚了。”
“太清楚了,”贝尔回答,“是熊的脚印。”
“蛮好的猎物,”阿尔塔蒙回答,“但我觉得今天别有特点。”
“什么特点?”医生问。
“数量很多,”美国人回答。
“您这是什么意思?”贝尔又说。
“我是说这里清清楚楚地有五头熊,五头熊,对五个人来说太多了!”
“您对您说的肯定吗?”医生说。
“您自己观察判断吧,这里的一只脚印不同于另一只,这些爪子之间的距离比那些爪子离得更远。这是一只更小的熊的脚印。好好比较一下,您会发现在一个封闭的圈内有五只野兽的足迹。”
“显然,”贝尔说,他仔细地察看了一遍。
“那么,”医生说,“不要做无用的勇敢,而相反应该保持警惕,这些野兽经过了一个严酷的冬季必定饥饿难当,它们是相当危险的,既然它们的数量不容置疑……”
“它们的企图也不容置疑。”美国人又说。
“您认为,”贝尔说,“它们发现了我们在这片海岸上?”
“毫无疑问,除非我们落入了熊的道路,但为什么这些脚印成环状分布而不是消失在远方?注意!这些野兽来自东南,它们停在了这个地方,它们在这里开始勘察土地。”
“您说的有理,”医生说,“甚至可以肯定它们是今天晚上来的。”
“别的夜晚无疑也来过,”阿尔塔蒙回答。“只是,雪盖住了它们的足迹。”
“不,”医生回答,“可能性更大的是这些熊等待着暴风雪过去,他们迫不得已来到海湾,指望抓住弄到一头海豹,不久它就会嗅到我们的气味的。”
“正是这样,”阿尔塔蒙回答,“不过,很容易知道他们明天夜里会不会来。”
“怎么知道?”贝尔说。
“把这片脚印的一部分去掉,如果明天早晨我们发现了新的脚印,很明显上帝的堡垒就是这些野兽攻击的目标。”
“好,”医生回答,“我们至少知道我们该干些什么。”
三个猎手开始干了起来,他们刮了刮雪,很快就让两百米范围内的脚印不见了。
“非常奇特的是,”贝尔说,“这些野兽居然能在那么遥远的地方嗅到我们,我们没烧任何能吸引它们的脂肪类物质。”
“噢!”医生回答,“熊天生就有敏锐的眼力和异常灵敏的嗅觉,另外,它们非常聪明,即使不是动物中最聪明的话,它们在这里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某种东西。”
“何况,”贝尔又说,“谁能告诉我们,在暴风雪的时候,它们不会来到高原上?”
“那么,”美国人回答,“为什么它们今天夜里会停在这个界限?”
“是的,这没有什么答案,”医生反驳道,“我们会逐渐将它们的搜索圈缩小到上帝的堡垒周围。”
“我们看着吧,”阿尔塔蒙回答。
“现在,接着赶路吧,”医生说,“但是眼睛要留神。”
猎手们全神贯注地警戒着,他们担心哪头熊会躲在冰丘后面,他们以至常常把巨大的冰块当成熊,这些冰块的样子和颜色看起来像熊的一样。但是,最终,他们非常满意地发现不过是他们的幻觉罢了。
他们最后回到了冰锥台的半山腰,他们在那里从华盛顿角一直看到约翰逊岛,没有任何收获。
他们什么也看不到,一切都静止不动,白茫茫一片,没有任何声音,断裂声也没有。
他们回到了雪屋里。
哈特拉斯和约翰逊也了解了这种情况,他们决定以全副精力进行警戒。夜晚来临了,没什么能扰乱它那庄严的宁静,没有发出任何预示着危险降临的声响。
第二天黎明时刻,哈特拉斯和他的同伴们全副武装前去察看雪地的情况,他们发现了同前夜相同的足迹,但离得更近了。显然,敌人开始围攻上帝的堡垒了。
“它们开始了第二轮,”医生说。
“它们甚至前进了一步,”阿尔塔蒙回答,“看看这些向高原前进的脚步,它们属于一种强大的野兽。”
“对,这些熊离我们越来越近了,”约翰逊说,“显然它们想袭击我们。”
“这没什么疑问,”医生回答,“我们避免露面。我们没力量取得斗争胜利。”
“但这些该死的熊在哪儿?”贝尔喊道。
“在东边的某些浮冰的后面,它们从那里窥探我们,我们不要冒冒失失地去冒险。”
“打猎呢?”阿尔塔蒙说。
“再拖延几天吧。”医生回答,“把高得最近的脚步再次擦掉,我们明早看看是不是有新的出现。这样,我们就会知道我们敌人的阴谋。”
医生的意见被接纳了,他们又关在堡垒里,这些可怕的野兽的出现阻止了一切远游。他们全神贯注地监视着维多利亚湾的周围。灯塔熄灭了,它目前没有任何用处了,还会吸引野兽的注意力,提灯和电线在屋子里收了起来,然后,每个人轮流监视着高原。
这又要经历新的孤独之苦,但是有别的做法吗?他们在这样一场力量悬殊的斗争中是不能妥协的,每个人的生命都异常宝贵,不能轻易冒险,熊什么也看不到,它们或许会被甩掉,如果它们在远行的时候单独出现,他们袭击它们获胜的可能性会更大些。
但是这种不行动又被一种新的趋势突出出来:要警戒,每个人都不惜为这生死攸关的大事做点什么。
4月28日过去了,这些野兽似乎没有存在的迹象。第二天,他们带着强烈的好奇心去察看脚步,随后便惊异地叫了起来。
再也没有一个脚印,原封未动的雪毯铺向远方。
“好!”阿尔塔蒙喊道,“熊被甩掉了!它们没有耐性!它们等累了!它们走了!旅途愉快!现在,打猎吧!”
“噢!噢!”医生反驳,“谁知道呢?为了更有把握一些,我的朋友们,我请你们再警戒一天。敌人今晚肯定不会回来的,至少不会到这边来……”
“在高原上巡视一周,”阿尔塔蒙说,“我们就知道我们该干些什么了。”
“非常乐意,”医生。
但他们徒然地在两海里的范围内小心翼翼地巡视了一周,不可能找到任何一点踪迹。
“那么,我们打猎吗?”不耐烦的美国人问道。
“等到明天吧,”医生回答。
“明天吧,”阿尔塔蒙回答,他费了好大力气才控制住自己。
他们回到了堡垒。但是,像前夜一天,每个人都应在一小时之内到他的观察哨位上去。
轮到阿尔塔蒙的时候,他到圆锥台顶上顶替贝尔。
他一出发,哈特拉斯就把他的同伴们唤到他的身边,医生放下他的笔记本,约翰逊离开了他的火炉。
可以想象哈特拉斯将要谈到情况的危险性,他联想都不用想。
“我的朋友们,”他说,“趁这个美国人不在,我们谈谈我们的事情,有些事情跟他没有关系,我不愿意让他参予。”
船长的对话者们互相看了看,不知道他要何去何从。
“我想,”他说,“跟你们谈一谈我们未来的计划。”
“好,好,”医生回答,“谈吧,既然我们单独在一起。”
“在一个月之后,”哈特拉斯又说,“最迟六个星期之后,大规模的远行的时候就要来了。你们想到夏季该做些什么了吗?”
“您呢,船长?”约翰逊问道。
“我,可以说我生命中没有一刻不是在我的思想中度过的。我想你们当中没有一个人想走回头路吧?……”
这种暗示没有立刻得到回答。
“我看,”哈特拉斯又说,“我该自己去,一直到北极去,我们离那里最多有160海里了,人从来没离想去的目标这么近过,我不会什么都不去尝试甚至那些不可能的事情,就失去这样的一个机会。你们在这方面有什么计划?”
“跟您的一样,”医生激动地回答。
“您呢,约翰逊?”
“跟医生的一样,”水手长回答。
“轮到您说话了,贝尔,”哈特拉斯说。
“船长,”木匠回答,“我们没有家人在英国等待我们,这是真的,但是还有祖国,毕竟是祖国呀!您难道不想回去吗?”
“回去,”船长又说,“在发现极点之后也很好啊。而且更好。不会增加困难,因为,向前走的话,我们远离了地球上最寒冷的地方。我们的燃料和食物还能维持很长时间。没有什么能阻挡我们,我们倘若不一直走到终点,是有罪过的。”
“好,”贝尔回答,“我们全都同意您的看法,船长。”
“好,”哈特拉斯回答,“我从未怀疑过你们,我们会成功的,我的朋友们,英国会获得我们成功的一切荣耀。”
“但在我们当中有一个美国人,”约翰逊说。
哈特拉斯对这种提示禁不住打了一个愤怒的手势。
“我知道,”他生硬地说。
“我们不能把他丢在这里,”医生又说。
“不,我们不能!”哈特拉斯机械地回答。
“他肯定会去的!”
“是的!他会去的!但谁来领导呢?”
“您,船长。”
“如果你们服从我,你们其他的人,但这个美国佬拒绝服从呢?”
“我不这么认为,”约翰逊回答,“但总之如果他不愿意服从您的命令?……”
“这是他和我之间的事情。”
三个英国人看着哈特拉斯,沉思不语。医生接过话头。“我们如何远行?”他说。
“尽量沿着海岸,”哈特拉斯回答。
“但如果我们发现了畅通无阻的海洋,这怎么可能呢?”
“那么,我们就穿越它。”
“怎么过?我们没有小艇。”
哈特拉斯没有回答,他显然感到为难。
“或许可以,”贝尔说,“用‘珀尔布瓦兹’号的残片建造一条小艇。”
“不行!”哈特拉斯大声喊道。
“不行!”约翰逊说。
医生摇了摇头,他理解船长的厌恶之情。
“不行,”后者又说。“用美国船的木头造的小艇是美国的。”
“可是,船长……”约翰逊又说。
医生向老水手长做了一个手势,让他此刻不要再坚持下去,他应该把这个问题保留到一个更为适当的时机,医生一方面理解哈特拉斯的厌恶之情,但并不怀有同样的感情,他打算让他的朋友打消如此一个决断。
他于是讲起了别的事情,讲起了直接沿海岸而上到北方去的可能性,讲起了人们称之为北极的这个地球上的陌生的点。
简而言之,他扭转了谈话的危险势头,直到谈话戛然而止,阿尔塔蒙进来了。
他什么也没注意到。
白天就这样过去了,夜里过的很平静。熊显然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