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马斯无法理解特蕾莎最后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他对她做了什么事?但在跟着她们走了又走、走了又走的同时他的头脑变迟钝了,显然她们正在向着b组的大本营走去。一直不断地往山上爬,他的两条腿因为用力而像火烧一样疼。左边的一道陡峭的悬崖让他们可以一直在阴凉底下步行,但是一切事物仍然是红色的、棕色的和炎热的。干燥,遍地尘土。女孩们喂他喝了几口水,但是他确定每一滴水还没到达他的肚子里就已经蒸发殆尽了。
他们来到了东边那道墙上的一个巨大的凹坑处,这时中午的太阳仿佛已经在头顶上空爆发了,像一个金色的火球决心要将他们烧成灰烬。那个浅浅的凹坑在那座山的表面往里大约四十英尺的样子;显然这是她们的大本营,看起来好像她们曾经在那里待过一两天。毯子散落了一地,有生过火的痕迹,一些垃圾堆在边上。当他们到达的时候只有三个人在那里——跟其他人一样也都是女孩子——这意味着她们觉得有必要出动几乎所有的人来绑架托马斯。
用那些弓箭、小尖刀和大砍刀吗?这样做看起来几乎有点愚蠢,她们几个人也可以做得到的。
一路上,托马斯已经了解了一些情况。那个皮肤黝黑的女孩名字叫哈丽特,而那个总是和她在一起的女孩,留着一头带红色的金发和雪白的皮肤,名字叫索尼娅。虽然他没办法确定,但他猜想这两位极有可能在特蕾莎到那之前曾经是负责人。她们的举止有某种权威感,但最后总是听命于特蕾莎。
“好啦,”特蕾莎说,“我们把他绑到那棵丑树上去吧。”她指着一棵只剩下白色躯干的橡树,它的树根仍然紧紧盘在岩石和土壤里,即使它实际上早在好多好多年前就已经枯死了。“我们还是喂他点吃的比较好,这样他就不会整天叫唤、抱怨个不停,把我们都吵醒了。”
她这么说是有点过分夸大事实了吧,不是吗?托马斯心想。不论她的真正意图是什么,她的话已经开始变得有点荒谬了。而他再也不能否认一个事实——他是真的开始憎恨她,不管她一开始的时候说过什么。
当她们把他的身体绑到那棵树干上的时候他没有反抗,他的双手没有被绑。一旦她们觉得他听话也很安全的时候,她们就给了他一些格兰诺拉燕麦卷和一瓶水,没有人对他说话或者跟他有视线接触。很奇怪,如果他没有弄错的话,他注意到每个人看起来都有点内疚的样子。他开始吃东西,而当他在吃的时候他仔细地观察了一下他周围的一切。他的思想在那个地方到处游荡,而与此同时其他人开始安顿下来准备用睡眠来打发白天剩下的时光了,这一切总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特蕾莎的表现看起来绝对不像是在演戏,从来就不像在演戏。有没有可能她正在做的事跟她对他说过的话刚好完全相反——让他误以为他应该信任她,而她的真正计划一直都是而且将要——
心头一震,他想起了她之前那间宿舍房门外的那个标签。背叛者。他已经完全忘记了那个标签直到此刻才想起来,事情开始变得更加清晰起来了。
灾难总部是这里的老大,他们是这个组活下来的唯一希望。如果他们真的下令让她杀了他的话,她会这么做吗?为了救她自己的命?还有她说过的那句话,说他对她做了某种事,又是什么意思呢?难道他们甚至可以操纵她的思想吗?让她不再喜欢他了?
然后还有他的文身和城市里的那些标记,那个文身警告过他;那些标记告诉他他才是真正的领袖。特蕾莎门边上的那个标签是另一个警告。
他仍然手无寸铁地被绑在一棵树上。b组人数比他多出二十多个,而且她们全都有武器,对付他真是轻而易举。
叹着气,他吃完了他的食物,感到身体恢复了一点。虽然他不是很清楚这一切事情是怎么凑到一块的,但是他有了一种新的信心,认为他距离弄清真相又近了一步。而且他决不能放弃。
哈丽特和索尼娅把托盘摆放在附近;她们一直一边在偷偷地看着他,一边准备睡觉。托马斯又一次注意到那些女孩脸上有种羞愧和内疚交织的古怪表情。他明白这是一个让他用语言来捍卫自己的生命的好机会。
“你们这些家伙并不是真的想要杀死我,是吗?”他用一种他已经发现她们在撒谎的语气问道,“你们以前真的杀过人吗?”
哈丽特严厉地看了他一眼,停了下来然后把头靠在一摞毯子上面,她用一只手肘支起身体。“根据特蕾莎告诉我们的情况,我们逃离迷宫的速度比你们组快了三天,损失的人比你们少而且杀死的鬼火兽也比你们多,我想打倒一个不起眼的小男生不会有多困难吧。”
“想想你们将会感觉多么内疚。”他只能希望那个想法会刺激到她们。
“我们会克服的。”她向他吐了吐舌头,真的把她的舌头吐出来了!然后她躺下,闭上了眼睛。
索尼娅交叉双腿坐着,看起来正尽她最大的努力撑着不让自己睡着。“我们没有选择,灾难总部说了那是我们唯一的任务。如果我们不这么做,他们不会放我们进入那个安全避难所,我们就会全部死在这片焦土区。”
托马斯耸耸肩说:“嘿,我理解,牺牲我来救你们自己,非常高贵的做法。”
她瞪了他很长一段时间;他不得不努力撑着与她对视。终于她把目光转向了别处,躺下,用她的背部对着他。
特蕾莎走了过来,她的脸因为愤怒而扭曲。“你们在聊什么?”
“没什么,”哈丽特咕哝着说,“只是告诉他让他闭嘴。”
“闭嘴。”特蕾莎说。
托马斯发出一声充满讽刺的笑声:“你们会怎么做,如果我不闭嘴就杀了我吗?”
她什么都没说,只是一直盯着他看,她的脸上没有表情。
“为什么你突然之间就那么恨我了?”他问,“我对你做了什么吗?”
索尼娅和哈丽特都转过身来听着,目光在托马斯和特蕾莎之间转来转去。
“你知道你做了什么,”特蕾莎终于说,“这里的每个人也都知道——我全都告诉她们了。但是即使是这样,我也不会像你一样卑劣,出于私怨而想要杀死你,我们这么做只是因为我们没有选择。对不起,生活很艰难。”
她的眼睛里刚才是不是闪过什么东西?托马斯心里想道。她想要告诉他什么呢?“你在说什么呀,像我一样卑劣?我从来没有为了救我自己的命而杀死过一个朋友,从来没有。”
“我也没有,这就是为什么我很高兴我们并不是朋友的原因。”她转身离开。
“那么我对你做了什么啊?”托马斯快速地问道,“对不起,我有点失去记忆——你知道的,我们在这里经常发生这种事,提醒我一下。”
她猛地扭转身体,用愤怒的双眼瞪着他。“不要侮辱我,你居然敢坐在这里,装出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样子。现在闭嘴,否则我会在你那张漂亮的脸蛋上留下另一个瘀青。”
她跺着脚跑开了,而托马斯陷入了沉默。他转动着身体直到觉得稍微舒服一点,他的头斜靠在那棵树枯死的枝丫上。他现在的处境可谓是糟糕透顶,但是他下定决心要搞清楚一切并且活下去。
终于,他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