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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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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鹿角仙人

有人认为,自幼养成对性生活茫然无知的人容易过禁慾生活,这是错误的。下面的故事说明,用无知来保护道德是很靠不住的。在史诗「罗摩衍那」中也有这个故事。只是细节略有些不同。

无瓶仙人是像创世者大梵天一样光辉的一位仙人。他带着儿子鹿角仙人住在森林里。他那个儿子除了自己的父亲以外没有见过任何人,不管是男人或女人。

有一次盎伽国遭受到了可怕的大饥荒。缺少雨水,庄稼枯萎,人们接二连三地饿死,一切生灵都痛苦不堪。国王毛足向婆罗门求教,问他们有什麽办法可以解救这次饥荒。婆罗门回答说:「至善的国王啊!有一个过着真正绝慾生活的年轻修行人,名字叫鹿角。他从苦行中获得一种法力,他走到哪里,哪里就能雨量充沛,庄稼茂盛。请他到咱们国里来吧。」

国王跟朝臣商议,该用什麽方法才能把鹿角仙人从无瓶大仙的道院中请来。他听从臣下建议,召集了境内最迷人的艺妓,命令她们去把鹿角仙人请到盎伽国来。

这些少女感到进退两难。不去吧,怕违抗了命令,得罪国王;去吧,又怕触怒了大仙。最後,她们决定去了。决定依靠天神的助力,完成使全国免去饥馑的善举。她们在出发去道院以前,把这一场冒险事业的一切必需品安排得停停当当。

艺妓的队长把一艘大船布置成一个美丽的花园。花园里有人工的树木和藤萝,园中央仿造了一所道院。她把这艘船泊在靠近无瓶仙人道院的河里。然後这些艺妓带着忐忑不安的心去拜访那道院。

很幸运,大仙不在家。她们感到良机难失,其中一个美貌的少女就走到大仙的儿子跟前去了。

她对鹿角仙人说:「大仙,你好吗?你的果子和根菜充足吗?仙人们在林间修行想必很顺利?尊大人的声望想必与日俱增?你自己研究吠陀想必进步甚速?」这一套话是古代修行人会面互相问候时经常用的。

这位年轻的仙人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人体,也从未听过如此美妙的嗓音。他虽然并末见过女人,可是渴望社交的本能,特别是渴望和异性接触的本能,在见到这个优美的形象时,就在心中暗暗活动了,他以为她跟他一样是年轻的仙人,他感到心中起伏着一种难以言传的喜悦。他眼睛看着对方回答道:

「看来你是一个高明的青年修道人。我向你致敬。请问贵姓大名?道院在哪里?修的是什麽道行?」接着他给了她例有的招待。

艺妓对他说:「我的道院离这儿有三由旬。我带了些果子给你。我不配受你拜伏之礼,可是我要按照我们的习俗回礼。」

她热情地拥抱他,把带来的糖果送给他,给他戴上了芳香的花环,还向他敬酒。她又拥抱他,告诉他,那就是她们招待贵宾的礼节。那年轻的仙人认为这种礼节很好。

不多久,艺妓怕无瓶大仙回来,就向鹿角告辞,说祭火的时候到了,她该回去了。她悄悄地溜出了道院。

道院还没有收拾打扫,无瓶大仙回来了。看到糖果狼籍满地,住处很乱,他吃了一惊。矮树和藤萝有弄乱了的痕迹。儿子的脸上不像往常那样神采焕发,似乎经受过感情的风波。道院的日常简单工作他也忘记做了。

无瓶仙人很不安,问儿子道:「好孩子,你怎末到现在还没有把祭火用的木柴拣来?谁把这些小树折断了的?牛挤过奶了吗?有什麽人来找过你?谁给你这个古怪的花环?你为什麽神色惶惑?」

坦率而又天真烂漫的鹿角仙人回答说:「一个艳丽无比的青年修道人上这儿来过。他的丰姿和美色以及甜美的嗓音我无法形容。听到他的声音,看到他的眼睛,我内心激动,充满不能言喻的幸福。在他拥抱我的时候——拥抱似乎是他们见客的礼节——我经历了一种从未享受过的快乐——从未享受过,就在尝最最香甜的果子时也没有感到过这种快乐。」他於是把美丽来客的姿态、相貌以及所作所为叙述给父亲听。

鹿角仙人面现愁容,又说道:「我身如火焚,渴望和那青年修道人作伴。我要去找他,设法请他到这里来。他的深情厚意聪明活泼我怎末能让你想像得出呢?我渴想去见他。」

鹿角仙人这样断断续续吐露他从来没有过的焦灼时,无瓶仙人已知道发生的是什麽事了。他对儿子说:「孩子,你看见的不是青年修道人,而是一个恶毒的魔鬼。他就像所有的魔鬼一样,想诱惑我们,妨碍我们修炼苦行。他们用种种阴谋诡计来达到目的。千万别再让他们接近你了。」这以後,无瓶仙人到森林里去搜索这些伤害他儿子的坏人。他搜索了三天,一无结果,失望地回来了。

另一次,无瓶仙人离开道院去采集根菜和果子的时候,这个艺妓又悄悄来到了鹿角仙人所在的地方。鹿角仙人远远见到了她,就跳起身来冲上前去欢迎她,就像蓄水池缺了口,池水突然冲出来一样。

这一次,鹿角仙人等不及她示意,就走近她,照例行礼,接着对那艺妓说:「光辉的青年修道人,在我父亲回来以前,带我到你们的道院去吧。」

这话正中艺妓心意,她此行的目的就是这个。於是双双上了布置成道院的那艘船。一等仙人上了船,船就启碇开行,载着所欢迎的客人顺流而下,到了盎伽国。可以想像得出,年轻仙人这次旅行有多麽快乐。当他到达盎伽国时,当然比住在森林的时候增长了很多世俗的见识。

鹿角仙人的到来毛足王无限高兴。他把佳宾请进特别预备的,布置华丽的内宫。正如婆罗门所预言的,鹿角仙人一踏进国境,立刻大雨如注,河流、湖泊都满了。人民欢天喜地。毛足王把女儿平和公主嫁给了鹿角仙人。

虽然国王的一切计划圆满实现了,但是他还害怕无瓶仙人会来寻找儿子,诅咒他,所以内心很不安。他想消消无瓶仙人的气,就在这位大仙来盎伽国可能经过的道路上散置了很多牛,命令牧童们看见大仙时就说自己是鹿角仙人的仆从,来这里欢迎主人的父亲,向他致敬,并且侍候他。

无瓶仙人在道院里到处找不到儿子,很生气。他想到这件事大概是盎伽国王做的,就怒气冲冲越过河流,穿过村庄,向都城走去,好像要用怒火焚烧国王似的。

可是每走一段路,都看到属於他儿子的雄壮的牛羣,受到儿子的仆从的欢迎致敬,越走近都城,怒气也越来越微弱了。

他进了国都,受到了隆重的接待,被迎进国王的宫廷。他看见自己的儿子像天神之王一样威严地坐在那儿,儿子旁边坐着儿媳平和公主。平和公主的天姿国色使他心情舒畅。

无瓶仙人祝福了国王。他命令儿子说:「做一切使国王高兴的事吧。生下一个儿子後,再来森林跟我一起修行。」鹿角仙人听从了父亲的吩咐。

披发仙人在结束这个故事後,对坚战王说:「就像达摩衍蒂和那罗王,悉达和罗摩,无碍和极裕仙人,残印公主和投山仙人,黑公主和你一样,平和公主和鹿角仙人到了时候就去森林中度日,相亲相爱,礼拜天神。这儿就是当年鹿角仙人住过的道院。在这些水流中沐浴,洗涤罪过吧。」於是般度的儿子们跳下水去沐浴,并且膜拜天神。

32.无益的修行:谷购的故事

般度族在漫游途中到了恒河岸上的吟赞仙人的道院遗址。

披发仙人告诉他们关於这地方的故事:

「这是十车王的儿子婆罗多沐浴的地方。因陀罗大神曾用这水洗净了他用不正当手段杀害弗栗多的罪行。这儿也是永童仙人成道的地方。这儿是天神的母亲阿底提奉献祭品求子的山头。坚战王啊,登上这座神圣的山峯,使你生活黯淡的灾难就会过去。在这条河流的流水中沐浴,愤怒和情慾就会荡然不存。」随後披发仙人又详详细细叙述这个地方的圣迹。

故事是这样开头的:「一位修道人的儿子谷购就是在这个地方死的。」

他接着说:「从前有两个着名的婆罗门,一个名叫持力,一个名叫吟赞。他们是好朋友,各自住在自己的道院里吟赞仙人和他的两个儿子远财和近财研究吠陀成了有名的学者。持力仙人专心一志崇拜天神,有一个儿子名叫谷购。谷购看到婆罗门尊敬修苦行的父亲不如尊敬学问渊博的吟赞仙人,便心怀嫉妒。」

谷购修炼苦行求因陀罗大神眷顾。他用种种苦行磨折自己,引起了因陀罗的怜悯。大神出现在他面前,问他为什麽使肉体这样受苦。

谷购回答说:「我希望精通吠陀经典,学问比从古至今任何人都高强。我希望成为伟大的学者。我修炼苦行就是为的实现这个愿望。从师学习吠陀化费时间太长,也太艰难了。我想凭修炼苦行直接获得学问。请你赐给我这个恩典吧。」

因陀罗微笑着说道:「婆罗门啊,你走错路了。回家去访求一个合适的老师,从他学习吠陀去吧。苦行不能增加学识。增加学识的方法是学习,除了学习没有别的道路。」说完这些话,因陀罗就不见了。

可是谷购仍不放弃苦行。他比以前更严酷地摧残自己,甚至使天神也为之震惊,感到不忍。因陀罗又现身在谷购面前,警告他说:「你错了。求学问不是那末求的。只有学习才能使你获得学识。你的父亲耐心学习,学通了吠陀;你同样也可以耐心求到学问。回去读经吧。别再摧残自己的身体了,那是没有用的。」

谷购对因陀罗大神的第二次警告仍然毫不在意。他蛮横无礼地宣称:如果他的求告得不到结果,他要把自己的四肢一一砍下来作为祭品,投在祭火中。他决不死心,决不放弃苦行。

他继续修苦行。一天早上,他去恒河沐浴,见到一个相貌清癯的老婆罗门,在岸上辛勤地一把又一把往水里扔掷沙土。

谷购问道:「老人家,你在做什麽?」

老人回答道:「我要筑一道横跨恒河的堤坝。我一把又一把往河里扔沙土,筑成了沙堤後,人们就可以顺利过河了。瞧,现在过河多末困难啊。这是有益的工作,不是吗?」

谷购哈哈大笑,说道:「你真是个傻瓜。你愚蠢地一把又一把往水里扔掷沙土,就能在这条大河里筑起沙堤来吗?起来,做更有益的事去吧。」

老人说:「是我的计划更愚蠢呢,还是你不去学习却要凭藉苦行精通吠陀更愚蠢?」

谷购现在知道这个老人就是因陀罗了。他这次很是谦恭,恳切地求因陀罗赏给他使学习成功的恩典。

因陀罗用下面的话祝福他,并安慰他:

「好吧,我赐你这个恩典。回去好好学习吠陀吧。你将来会成为一个学者的。」

33.谷购的结果

谷购钻研吠陀,成了学者。他自负得不得了,认为他的学问是因陀罗大神赐给他的,不是师傅传授的。持力仙人看到儿子的这种态度很不以为然,怕儿子会有朝一日因为轻视吟赞仙人而遭殃。他认为必须提出警告。

他对儿子说道:「天神赐恩典给坚持苦行的愚人,就像人把酒卖给傻瓜,会叫那愚人丧失理智,坏了心术,终於毁灭自己。」接着他讲了一则故事解释自己的劝告。故事是这样的:

古时候,有一个着名的修行人,名叫力慧。他有一个儿子不幸早死,使他非常痛苦。他於是修炼苦行,求神赐给他一个长生不死的儿子。

天神告诉他,这是不可能的。凡是人都得死亡。人的生命必须得有一个限度。他们要他自己定一个年限。那修行人回答说:「既然如此,那末请你赐给我儿子高寿如山;只要那座山在,他就得活着。」天神答应了他,赐给他这个恩典。他生下了一个儿子,取名叫具慧。

具慧想到自己能活得像大山那末长寿,认为自己永远不会死亡,就越来越骄傲,目中无人了。

一天,这个自高自大的人对一位名叫弓目的大仙横蛮无礼。这位大仙当时就诅咒他化成灰烬。可是这诅咒不发生效果,具慧仍然健康无恙。这位大仙很是狼狈,才记起了具慧在出生时受到的恩典。

弓目仙人化身为一头野生的水牛,用法力顶塌了山头,把山踩成粉碎。同时具慧也死了。

持力仙人说完故事後,严肃地警告儿子说:「从这古老的故事中学点乖吧。别那末自高自大毁了自己。要养成自制能力。别做不道德的事。别对高尚的吟赞仙人无礼。」

春天到了,百花齐放,树木和藤萝被鲜花点缀得十分美丽。整个树林艳丽极了。林中时时听得到鸟儿的甜美的歌声。

大地像处在爱神的魔力之下似的。远财的妻子独个儿在她公公的道院附近的花园中散步。她的美丽、洒脱和纯洁融合在一起,使她像仙女一样迷人。这时候,恰巧谷购来到那儿,为她的美色颠倒,完全失去了理智和自制力,就像好色的禽兽一样。他挑逗她,趁她又怕又羞不知所措的时候,兽性勃发,把她拉到一个僻静的所在,污辱了她。

吟赞仙人回到自己的道院,看见儿媳在伤心痛哭,无法劝止。当他知道了儿媳所受到的这桩可耻的暴行後,不禁怒不可遏。他从头上拨下一根头发,把头发投在祭火中,背诵了一个咒子。

立刻,祭火中出现了一个跟他儿媳一样美丽的少女。仙人又在一丛辫发中拔下一根头发投在祭火中,祭火中出来了一个可怕的鬼怪。仙人命令他们两个去杀害谷购。两个鬼怪向大仙鞠躬接受了命令。

谷购正在举行早祷。女怪走近他,含笑勾引他,乘他不防备的时候,拿起他的水罐,一溜烟跑了。男怪就在这时举矛向他冲来。

谷购惊惧得站起身来。他明白除非他用水洗净了自己,他的咒子是不生效力的。他於是找寻水罐。他一发现水罐不见了,就奔向一个水池,可是池中没有水。他走向附近的一条小河。就在他走近的时候河水也枯乾了。他到处找不到水。可怕的鬼怪到处追赶他,紧跟在後面。谷购一味想逃命。他的罪行已消毁了他日夜祷告和斋戒得来的法力。最後,他想跑到父亲的祭坛去避难。在极度恐惧之下,他紧张得相貌也变了。那看守道院的人视力模糊,看不清是他,不让他进去。他还想夺门而入,可是鬼怪追上了他,把他刺死了。

持力仙人回到道院来,在门口见到了儿子的屍体。他推测是儿子对吟 仙人无礼,因而遭到这样惨酷的结局。

他哭着说:「可怜的孩子!你死在你的骄傲和虚荣心上面了。任何婆罗门都不是用你那种方法学习吠陀的。你异想天开,岂不是大大错误?你为什麽举止傲慢,以至於受到这样的诅咒?让诅咒我的独子死亡的吟赞死在他自己的一个儿子手中吧!」这位仙人又怒又伤心,以至於这样诅咒了吟赞仙人。

他清醒过来时在绝望中叫道:「啊!只有没有儿子的人才是幸福的。我不但失去了自己的独子,而且我伤心得发疯了,竟又诅咒了我的好友和良伴。我还活着干什麽呢?」他火葬了儿子,同时自己纵身跳进火中死了。

34.仅仅学问是不够的

巨光王是吟赞仙人的弟子。他请求师傅让两位师兄弟远财和近财来主持他所举行的大祭祀。两弟兄得到了父亲的准许,欢欢喜喜到国王的京城去了。

大祭祀正在筹备中。一天,远财想回去看看妻子,独自连夜赶路,破晓前抵达了自己的道院。曙光中,他看见靠近道院有一头猛兽蹲在那里,似乎就要向他扑来;他於是举起武器投掷过去,把那猛兽刺死了。走近一看,他发现刺死的原来不是林中猛兽,是他把披着兽皮的父亲错杀了。他不禁又害怕又悲伤。他明白错杀父亲是持力仙人诅咒的结果。他匆匆忙忙完成了父亲的葬仪,就去找近财,把这件悲惨事告诉了他,还说:「为了不让这件不幸事妨碍国王的大祭祀,你能不能代替我去举行赎罪祭,赎我在无意中所犯的罪过。好在出於无知而犯的罪过是可以赎的。如果你肯代替我去举行赎罪祭,我就可以在这儿帮助国王主持大祭祀。主持大祭祀我可以独力担当,不需要人帮忙,而你现在还做不到。」善良的弟弟同意了,说道:「你就在这儿照料国王的祭祀吧。我去为你忏悔,禳除杀害父亲和杀害一个婆罗门的大罪。」

善良的近财於是代表哥哥举行赎罪仪式。赎罪祭一完,他回来帮助哥哥照料国王的祭祀。

罪行是不能由别人替赎的。远财造的罪孽并未洗去,却污染了心地,企图设计害人。他看到弟弟容光焕发,很是嫉妒,决定造谣诽谤他。就在近财踏进祭坛的时候,远财高声叫嚷,故意让国王听见。他叫道:「这人犯了杀害婆罗门的罪行,怎麽能走进圣洁的祭坛来?」

近财愤慨地否认这种污蔑,可是没有人信他。国王下令驱逐他。他蒙受耻辱被赶出祭坛。

近财一再申诉冤枉,说:「这件坏事是我哥哥做的,不过他也是出於错觉,不是故意的。我已经举行过赎罪祭代他禳解罪恶了。」他这样解释使事情更糟了。因为没有人相信他,人人认为他是诬告德行高超的哥哥,於是又给他加上了一重罪。

高尚的近财既被诬告作大逆不道,又被诽谤作说谎者,感到世间无处可伸冤,就隐居林间修苦行。

天神对他很仁慈,问他道:「善良的人啊,你要求什麽恩典呢?」这时候崇高的思想和深沉的禅定已经使他对哥哥的行为毫无怒意了。他只要求父亲能复活,哥哥能变好,罪恶能消除。

天神们赐给了他这个恩典。

披发仙人在吟赞仙人的道院附近对坚战王叙述了这个故事,接着说:「般度的儿子们啊,在这条圣洁的河流里洗净你们的情慾吧。」

近财和远财同是一位大学者的儿子。他们同样受到父亲的教导,後来同样成为有名的学者。可是学问是学问,德行是德行,两者不是一回事。谁要想为善去恶当然必须能明是非辨善恶;可是这种明是非辨善恶的见识一定得渗入他每一念头,影响他一生的每一行为,这样知识才能化为德行。如果知识只是填鸭似的填入脑袋,没有好好消化,便不能化为德行。这样的知识像我们的衣服,只是外表,不能构成我们的真实的一部份。

35.八曲

般度族在森林中一处又一处游览圣地。一天,他们到了一所道院,这所道院是奥义书中记载的一些不朽人物居住过的。披发仙人把有关这地方的故事讲给坚战王听。

优陀罗迦是一位讲授吠檀多的大仙,他有一个学生名叫迦果罗,品德高超,崇敬天神,可是学问不算好。别的学生因而时常嘲笑他。优陀罗迦却赏识他的正直、虔诚和德行,不很在乎他学识是否渊博,把女儿妙生嫁给了他。

这一对夫妇生下了一个儿子。孩子通常总是继承父母双方的特质的。幸而这孩子在才学方面并不像父亲,却像外祖父。还在母亲腹中,他就已通晓吠陀了。每当迦果罗背诵吠陀有了错误的时候(这样的事儿是经常发生的),这胎儿就在腹中蜷曲了身子闹。因此之故,这孩子出生时,身体有八处是弯曲的,因此就取名为八曲。

有一天,迦果罗运气不好,和密提罗国的宫廷学者万底之间发生了一场学术辩论。迦果罗辩不过万底,不得不投水而死。

光阴易过,八曲虽然还只是个孩子,却已经成为博学之士了。他才十二岁已经完成了吠陀和吠檀多的学习。

一天,八曲听到了一个消息,说密提罗的国王遮那迦正在举行大祭祀。在这期间要像往常一样让参加祭祀的学者辩论经典。八曲於是请他的舅舅白旗作伴出发到密提罗去。

在到祭坛去的路上,他们遇见了国王和他的侍从。国王的侍从在前面呐喊:「让开!快给国王让路!」八曲非但不让路,还对侍从们说:

「王家侍从啊!经典中有这末一条规定:一切人,连国王也在内(当然指的是有道明君),都应该给瞎子、残废者、妇女、肩负重物的人、以及精通吠陀的婆罗门让路。」

国王听到这婆罗门孩子说出这样明智的话来,大为惊异。他接受合理的批评,让开道路,对侍从们说:「这婆罗门少年说得对。火总是火,不管是大火小火都能烧东西。」

八曲和白旗踏进了祭祀大厅。

守门的阻挡他们,对他们说:「只有精通吠陀的老人可以进去,小孩子不能进去。」

八曲回答说:「我们不是普通孩子。我们奉行修道人必须奉行的一切规矩,我们已学完了吠陀。凡是掌握了吠檀多真理的人决不会单从一个人的年龄或外貌来论断人。」

守门人说:「住嘴!别自吹自擂了。像你这末一个小小子怎末可能学过吠檀多,懂得吠檀多呢?」

孩子说:「你的意思是说,我不够大,不像一个腹内空虚的过熟的西瓜一样?体积和年龄不可能表示价值、学问。一个大个子老人可能只是一个高大的老傻瓜。让我过去吧!」

守门人说:「你的确不够大也不够高,虽然你说话像个白发苍苍的修行人。滚开!」

八曲回答说:「守门人啊!白发苍苍不能证明他智虑精纯。只有学过吠陀和吠檀多,掌握其中主要意义,了解其精髓的人,才是真正的高士。我到这儿来为的是找宫廷学者万底。请把我的愿望通报给遮那迦王。」

这时恰巧国王自己来到了。他一眼就瞧出了这正是他先前遇到过的那个早慧的孩子。

国王问道:「你知道吗,我那位宫廷学者万底已经驳倒过很多大学者,使他们哑口无言,投海而死?这还吓不退你?你还胆敢来冒这种危险?」

八曲回答说:「你那位优秀的学者至今还没有碰到过像我这样精通吠陀和吠檀多的人。他遇到的是善良的人而不是真正的学者,驳倒他们是轻而易举的,他却因此而自高自大目空一切了。我来这里是向他讨回一笔债的。听我的母亲说,我父亲在一场学术辩论中输给了他,投水自尽了。我就是来讨这笔债的。我毫不怀疑我能胜过他。你会看到他被我驳得像断了轮子的车子一样站不起来。请把他召来吧。」

八曲见到了万底。他们定了一个辩论题目。开始论战。两方都用尽了机智和学识去窘迫对方。辩论完结,在场的人异口同声宣称:八曲胜了,万底败了。宫廷学者只得低下了头,接受惩罚,投海自尽,到水神的住处去了。

於是八曲的父亲迦果罗的在天之灵得到了安慰,为儿子的光荣感到愉快。大史诗的作者借迦果罗的嘴教训我们说:

「儿子不必像父亲。体弱的父亲可能有强壮的儿子。愚昧的父亲可能有博学的儿子。从外表或年龄来论断人的价值是错误的。表面现象是靠不住的。」

从这些话可以知道学问不高的迦果罗并不是缺乏见识的人。

36.怖军和大颔猴

黑公主时常抱怨说:「没有了阿周那,这喜乐林变得毫不美丽了。阿周那不在,我感到生活枯燥无味。」

自从阿周那去喜马拉雅山寻求神赐武器离开了他们以後,兄弟四人都跟黑公主一样感到离愁满怀,无法排遣。

怖军对黑公主说:「夫人啊,你的话使我非常感动,我也为了阿周那的离去感到寂寞。没有了阿周那,这美丽的森林看来就像是一片荒凉,黯然无色。见不到阿周那,我这一片心宁静不下去。偕天弟,你觉得怎样?」

偕天说:「没有了阿周那,这道院就像是空的一样。让我们试试,是不是迁居可以使我们较易忍受别离之苦。」

坚战王对他的祭司烟氏仙人说:「我派我的弟弟阿周那去求天神赐给武器。这位勇敢机灵的英雄到现在还没有回来。我派他到喜马拉雅山去求天神之王因陀罗大神赐给武器,是因为一旦开战,毗湿摩、德罗纳、慈悯和马勇这几位英雄必然站在持国王的儿子方面来攻打我们。有了神赐武器我们就可以把他们战败。迦尔纳能用神赐的法宝。他时时刻刻想和阿周那交战。我派阿周那去求因陀罗大神眷顾,赐给法宝,因为对待那些俱卢族的英雄除了使用法宝以外没有别的办法可以取胜。然而自从阿周那接受了这个艰难任务离开我们以後,我们在和他同住过的地方总难免时时想念他,因而生活一无乐趣。我想到别处去游历,这样可以使我们稍稍容易忍受别离之苦。你说我们上哪儿去好?」

烟氏仙人介绍了许多森林和圣地。般度族为了减轻离愁,周游各处。他们花费了好多年月朝拜圣地,倾听关於圣迹的传说。黑公主在攀登山岭和穿越森林时每每感到体力不支。怖军,还有他的儿子瓶首,常帮助他们,不时鼓励他们,使他们的劳苦得以减轻。

他们在喜马拉雅山一带漫游。有一天,到了一座可怕的森林,林中道路崎岖不平。坚战王心中不安,便对怖军说:路途艰险,黑公主受不了折磨,他自己愿意和无种、披发仙人作伴深入森林。希望怖军和偕天留在恒河源陪伴黑公主。

怖军不同意。他对坚战王说,离开阿周那所受的苦楚难道还不足以提醒他,如果再离开偕天、黑公主和怖军,将要怎样痛苦吗?况且这座森林中到处是罗刹、恶魔和野兽,他如何能放心让坚战王独自前去。道路诚然艰险,但过那些最艰险的道路时,他可以背着黑公主过去,他同样可以背负无种和偕天过去。

坚战王听了怖军的话,就上前拥抱他,祝福他,愿他体力日益增长。

黑公主笑着对坚战王说:「谁也不用来背我。我能走。不用为我操心。」

他们到达了喜马拉雅山上妙臂王统治的俱邻陀国。他们受到了妙臂王的招待,在那儿休息了一些时候。以後,他们到那罗延道院所在的美丽的森林中住下了。

一天,一阵微风从东北方吹来了一朵美丽的花,落在黑公主身边。黑公主拾起花来。那朵花色儿又美,味儿又香,黑公主兴高采烈地拿给怖军看。说:「来看这朵花啊。瞧,味儿多香,样儿多可爱。我要拿给坚战王看去。请你采集些这样的花来吧。我们要在喜乐林里也种上这样的花。」黑公主飞跑着把花送给坚战王去了。

怖军想讨爱妻的欢心,便找花去了。他独自一人顺着香气吹来的方向走去,毫没有注意到路上的野兽。

他不久就走到了一座山峯脚下的一座芭蕉林子里。他看到有一个巨大的猴子躺在路上,阻塞了道路。那猴子全身闪闪地发着火熖一般的光芒。怖军对它大声吆喝,想吓退它。然而那猴子只是半睁着眼睛懒洋洋慢吞吞地说道:「我有点不舒服,所以躺在这儿。你为什麽吵醒我?你是个聪明的人,我只是兽。按理说,有理性的人类该垂怜低等动物。我看你恐怕有点不明是非吧。你是谁?想上哪儿去?你不能再往前走了。这条山路是天神走的路。人类是不能越过这界綫的。随意挑选一点这儿的果子吃吧。你要是聪明人,就该安安静静回去。」

怖军不惯受这样的藐视,勃然大怒,高声叫道:「你是谁?你,一个猴子,胆敢如此放肆,口出大言。我是一个刹帝利英雄,俱卢族的後代,贡蒂后的儿子。你要知道,我还是风神之子呢。现在快给我让路。你要是不怕危险,你就在这儿挡路吧!」

猴子听了这些话笑了笑说道:「对,我是一个猴子。可是如果你硬要过去,你会遭到毁灭的。」

怖军说:「不用你担心,就是我死了也跟你不相干。起来,开道路,否则我就得强迫你了。」

猴子回答说:「我是个老迈的猴子,没有力气,站不起来。如果你一定得过去,就从我身上跳过去吧。」

怖军说:「跳过去很容易,可是经典不许可。否则我一纵就能越过你和这座山头,就像当年大颔猴横跨大海一样。」

那猴子作出惊异的样子,说道:「大英雄,那横跨大海的大颔猴是谁啊?你要是知道他的故事,请告诉我吧。」

怖军吼着说:「你不知道谁是大颔猴吗?那是我的哥哥。他跨过一百由旬宽阔的海洋去寻找罗摩的妻子悉达,终於找着了她。我在勇武和豪侠方面就像他一样。好了,闲话少说,快站起来让路,别惹得我伤害了你。」

猴子回答说:「大英雄,请耐住性子。你既强壮,就该温和,要对老弱有怜悯之心。我老弱无力,站不起来;你又不愿违反经典的规定,跳过我去;那末请你移开我的尾巴,空出一条路来吧。」

自夸力大无穷的怖军想抓住那猴子的尾巴把牠拖开。可是他大吃一惊,因为他用尽平生之力,却不能移动丝毫。他咬紧牙齿,使足了劲,满身大汗,每一根筋都发出格格的声音,可是那尾巴却仍然分毫不动。不管往上往下往左往右他都拖不动。他於是羞愧得垂下了头,低声下气地问道:「请原谅我的冒犯。你是谁?你是神,还是仙?还是犍达缚?」像大多数的英雄一样,怖军见到了比自己高强的人也十分尊敬,口气变得像小学生见老师一样了。

大颔猴回答说:「英武的般度之子啊!我就是你刚才提到的兄长大颔猴,风神之子。这是通往仙灵世界的道路。路那边住着夜叉和罗刹。你再往前去,就会遇到危险,因而我在这儿挡住你。穿过这界限的人就不能再活了。你要找寻的香花这一条深水里就有。」

怖军欢喜欲狂,说道:「我居然会在这儿见到哥哥,我成了世界上最有福的人了。我想看到你横渡海洋的雄姿。」说着,他就倒身俯伏在大颔猴面前。

大颔猴笑盈盈地开始不断增大自己的躯体,不久就像大山一样充塞四方屹立在那儿。怖军又惊又喜。兄长的神圣身形他一向是一听人说就惊讶不已,现在真见到了。他遮住了眼睛,因为大颔猴全身闪闪发光使他睁不开眼。

大颔猴说:「怖军,在敌人面前我还能长得更大。」

大颔猴缩小了身材,恢复原来的样子,亲热拥抱怖军。

广博大仙说,这一拥抱使怖军感到精神抖擞,力气比从前更大了。

大颔猴说:「英雄,回去吧。有急难时就想到我,我会来救你的。我拥抱你的时候,感受到了当年有幸碰到罗摩的神躯时那种快乐。告诉我你要我给你什麽恩典?」

怖军说:「我有福遇到你,这就是般度族的幸运。在你的威力护佑下,我们一定能战胜敌人。」

大颔猴临别时祝福弟弟说:

「当你在战场上像狮子似地怒吼时,我的声音就会跟你的声音汇合在一起,令敌人胆战心寒。我将出现在你弟弟阿周那所乘战车的旗帜上。祝你们胜利。」

大颔猴把附近那条河流指给怖军看。那河里长着他要找寻的香花。这使得怖军立刻想起黑公主在等着他回去。他於是采集了花,赶紧回去了。

37.我不是鹳鸟

有一次摩根德耶大仙去探望般度族。恰巧坚战王在讲女性的美德。他讲道:

「世上还有比女性的坚忍和贞洁更足令人惊异的事吗?她先在腹中怀胎,然後生下孩子,她看待那孩子比自己的生命还要宝贵。她经受痛苦和忧虑才把孩子送到了世上,从此以後她就一心一意关怀那孩子的健康和幸福。女性度量宽宏,性格仁慈,对於一个轻视妻子,憎恨妻子,使妻子遭受种种不幸的坏丈夫,还是能原谅他,继续爱他。这是多末不可思议啊!」

摩根德耶仙人听了这番话,便对坚战王讲了一个神圣的故事。

从前有一个婆罗门名字叫憍尸迦。他十分坚定,十分虔诚地遵守青年修道人的誓愿。有一天他坐在一棵树底下背诵吠陀经。可巧在树上有一只鹳鸟拉了屎,那屎掉下来沾污了他的头。他抬头望了那鹳鸟一眼,眼中的怒火杀死了鹳鸟。鹳鸟掉下地来死了。婆罗门看到死鸟躺在地上,感到很痛苦。

如果愿望自己会实现,如果每一个轻率的或者愤怒时的愿望都会立刻产生效果,那将是多末可怕啊!那将有多少事儿要令人悔恨啊!幸亏愿望是要依靠外在条件来完成的。这样才使我们减少了不少罪行和不幸。

憍尸迦在发怒的一瞬间心头掠过了一个恶念,这就杀害了一只无罪的鸟。他为了这件事感到十分难过。过了一些时候,他又照常去乞食了。

他站在一家人家的门口求布施。那时主妇正在洗涤器皿。憍尸迦等待着,以为她洗涤完了就会来招呼他。恰好主人回来了。那主人又累又饿,於是主妇就去侍候丈夫,为他洗脚,擦乾脚後又端饭给他。她一心一意侍候丈夫,看来似乎忘了门口有行乞的人在等着她了。侍候完了丈夫,丈夫吃饱了,她拿出施舍的食物交给行乞的人,说道:「我很抱歉,让你等了那末久,请原谅我吧。」

憍尸迦十分生气,说道:「夫人,你叫我等得这末久,对人这样冷淡是不对的。」

那妇人对婆罗门说:「至善的婆罗门啊,请千万原谅我。我侍候丈夫,因此出来得晚了。」

婆罗门批评她说:「侍候丈夫是应该的,可是对婆罗门也不应当忽视啊。看来你是一个傲慢无礼的女人。」

那妇人说:「别对我生气。你知道,我让你等久了,是因为我在尽侍候丈夫的责任。我不是鹳鸟。你的恶念不会把我杀了。你的愤怒也伤害不了一个尽妻子责任侍候丈夫的妇人。」

婆罗门吃了一惊。他觉得奇怪,这妇人怎末会知道鹳鸟的事。

妇人接着说:「婆罗门啊,你不懂得什麽是责任,你也并不了解愤怒是人类自身的最大仇敌。请原谅我出来照应你晚了。到密提罗国去找住在那城里的法猎教导教导你正当生活的秘密吧。」

婆罗门很惊异:他说:「我应该受你的批评。你的正确的批评会对我有益。愿你幸福无量。」他说完这些话就到密提罗国去了。

桥尸迦到了密提罗国就去找法猎的住处。他认为法猎必定是远离普通人熙熙攘攘忙忙碌碌的生活而住在一所静寂的道院里。他沿着宽阔的大道在这座大城市的花园和美丽的房屋中寻找,最後到了一家肉舖门前。肉舖里有一个人在卖肉。他的惊讶达到了顶点,原来这卖肉的屠夫就是法猎。

这位婆罗门的震惊真是无法形容。他心中厌恶,远远站在一边。屠夫突然从座位上站起来,上前问婆罗门道:「可敬的先生,你好?是那贞淑的婆罗门太太让你来找我的吗?」

婆罗门惊得呆若木鷄了。

「可敬的先生,我知道你为什麽来找我。来,跟我上我家去吧。」屠夫说完就把婆罗门带到了自己家里。婆罗门看到了一个幸福家庭。那屠夫对待父母的孝顺特别叫他感动。憍尸迦从屠夫那儿受到了教育,明白了什麽是正法,什麽是人的责任和职业。这以後,他回到家里,开始侍候父母了。这个责任是他以前很不重视的。

38.恶人是永远不会满足的

不少婆罗门去探望被放逐的般度族。其中有一个回到象城後去见持国王。持国王依礼接待他。那婆罗门告诉持国王,出身贵族的般度族怎样遭遇不幸,过着风吹日晒,极度艰苦的生活。持国王听了心中大概也有点儿难受,但是叫他担心的是他自己的儿子将要承担的後果。坚战能不能永远制止怖军的正当的愤怒呢?他害怕般度族的久受遏制的怒火一旦爆发,会像洪水泛滥不可收拾。他内心忧虑私自思忖道:「阿周那和怖军一定是要惩罚我们的。沙恭尼、迦尔纳、难敌和那眼光短浅的难降想吃蜂蜜,高栖危枝,却不知下面正是怖军的万丈怒火在等着他们掉下去送死。」

瞎眼王又继续想道:「唉,我们为什麽要做贪慾的牺牲品呢?我们并不是为穷困所迫啊。我们为什麽要走不正当的道路呢?我们不满足自己的极度荣华,却要贪图权势和财富,妄想获得那不属於自己的东西。作了恶事不能不收获恶果。阿周那已经从天上带着神赐的武器回来了。除了渴望复仇而外,还有什麽能吸引人从天上回到人间呢?我们真是自作自受啊!」这些念头萦绕於持国王的心头,使他不得宁静。

虽然持国王如此烦恼,沙恭尼、迦尔纳和难敌却高兴得晕头转向,互相祝贺成功。迦尔纳和沙恭尼对难敌说:「坚战掌管的王国归了我们了。我们再也不用妒忌他们了。」难敌回答说:「迦尔纳,你这话不错。可是,假如我能亲眼看见般度族受罪,并且在他们面前炫耀自己的欢乐,以加深他们的痛苦,这岂不是痛快之上更加痛快?只有到森林里去看一看般度族受罪,才能使这份欢乐更为完满。然而父王不会准许我们去的。」难敌想到父亲会狠心不让他享受这份快乐,竟然掉下泪来。

难敌又说道:「父王害怕般度族,认为他们已经修行得道,有了法力了;认为一接近他们,我们就有危险;所以禁止我们去森林看他们。可是我告诉你们,如果我们不亲眼见一见黑公主、怖军和阿周那在森林中如何受罪,我们过去所做的一切就是枉费心机了。如果不去尝尝看到他们受罪的极大乐趣,我觉得这种无所事事的舒服生活简直是一种痛苦。沙恭尼和你必须想一办法让持国王允许我们到森林去看般度族受罪。」

第二天早上,迦尔纳满脸笑容去找难敌,声称自己已有办法解决困难了。他说:「瞧,我们到双林牧场去进行每年一次的牲畜检查好不好?这件事国王当然不会阻拦我们的。」沙恭尼和难敌都赞成这个高明的计策,就派了牧人的头儿去见国王,请求国王准许。

可是国王不准许。他说:「打猎虽然对王子们有益,检查牲畜也很需要;可是我听说般度族正住在那森林里,你们到那儿去是不合适的。我不能同意你们到怖军和阿周那住的地方附近去,因为现在还有可能引起忿怒和冲突。」

难敌说:「我们不但不会走近他们,而且会小心躲避他们的。」

国王回答:「不管你们怎末样小心,反正接近就有危险。何况般度族在林中受难,你们去打扰他们也是不对的。你部下任何一个士兵侵犯了他们就可能引起纠纷。别人也可以替你去点验那些牲畜的。」

沙恭尼说:「国王啊,坚战是遵守正法的人。他在大庭广众中公开起过誓。他的兄弟们听从他的话。贡蒂的儿子是不会跟我们为仇的。别阻挡难敌吧。他爱好打猎。让他去点验完牲畜就回来。我也陪他去,我负责注意不让任何人走近般度族。」

国王又像往常一样被说服了。他说:「好吧,随你们吧。」

39.难敌受辱

俱卢族率领了强大部队和不少随从到了双林。难敌和迦尔纳想到可以亲眼看到般度族的悲惨境况,一路上眉开眼笑,毫不掩饰自己的高兴。他们驻扎在一些富丽堂皇的房子里,离般度族的住处只有四哩远。

他们视察牛羣清点牲畜後,便恣意跳舞,打猎,进行种种森林中的娱乐和为他们布置的别的娱乐活动。

打猎的时候,难敌率领一伙人到了一处景色怡人的池塘边。那池塘正靠近般度族的道院。难敌下令在塘边紮营。

犍达缚之王画军和他的随从已先在池塘边紮下了营帐,他们不许难敌的部下紮营。部下便回禀难敌说,他们在那儿受到了一个渺不足道的王子和他率领的人的干涉。

难敌听见有人胆敢干涉他,十分愤怒,就指挥部下去赶走那王子,然後紮营。

部下回到小湖边想执行命令,可是发现犍达缚人数众多,他们寡不敌众,只好慌忙退走。

难敌知道了这消息,越发愤怒,就率领大军去清剿那胆大妄为敢於违抗他意旨的敌人。

犍达缚和难敌的部队间展开了大战。最初俱卢族占优势;可是当犍达缚之王画军再集合部队使用法宝反攻後,情况很快就转变了。迦尔纳和别的俱卢族英雄丢了战车,失了兵器,匆匆忙忙,含羞带愧地退却下去。只剩下难敌一人留在战场上,随即被画军捉住,捆绑手脚,装入了战车。画军吹起法螺表示胜利。犍达缚俘虏了不少俱卢族的有名人物。俱卢族人员四处窜逃,有些逃到般度族的道院中藏躲。

怖军听到难敌失败被俘的消息很觉高兴。他对坚战王说:「这些犍达缚替我们干了这桩事。我真想去谢谢他们。难敌来这儿准是想嘲笑我们。他是罪有应得,自作自受。」

可是坚战王斥责他道:「兄弟,这不是你该高兴的时候。俱卢族是我们的至亲。他们在外人手里受到的耻辱也就是我们的耻辱。我们不能袖手旁观,坐视不救。」

怖军不以为然,认为这话不近情理。

他说:「这个凶犯想把我们活活烧死在蜡宫里,我们干吗要去救他?你对这末一个用毒药害我,把我捆绑住手足投入河里企图淹死我的家伙,干吗还要怜悯呢?对这些揪住黑公主的头发,把黑公主拖到大庭广众前侮辱的恶棍,我们难道还能有兄弟之情吗?」

恰在这时候,隐隐约约传来了远处难敌的一声惨叫。坚战王大为震动。他驳斥了怖军,命令兄弟们搭救俱卢族。怖军和阿周那听从命令,集合俱卢族的溃兵,向犍达缚挑战。然而画军无意跟般度族交手。般度族一走近,他就释放了难敌和别的俘虏,说明他不过是想教训教训骄傲自大的俱卢族,受了辱的俱卢族赶紧回象城去,途中会合了战斗失利而逃走的迦尔纳。

难敌羞愧懊丧,感到远不如被画军杀死好。他宣称他要绝食而死了。

他对难降说:「你承袭王位治理国事吧。我作了敌人的笑料,再也活不下去了。」

难降坚称自己不配,拒绝承继王位,抱住哥哥的脚大哭。迦尔纳看到他兄弟俩这样悲苦,很是难受。

迦尔纳说:「你们这样是不合俱卢族英雄的身份的。一味愁苦有什麽用?你们这样只是叫你们的敌人高兴吧了。瞧般度族吧。他们受了辱从来没有绝食啊。」

沙恭尼插口道:「听迦尔纳的话吧。你得了般度族的王国,正该好好受用,怎末忽然想要寻死了呢?绝食是无济於事的。如果你现在真懊悔自己所做的事,那就应该跟般度族言归於好,把王国还给他们。」

难敌听了这些话,邪念又占了上风。在他看来,要把王国还给般度族,比打败仗或者受到羞辱更坏上千百倍。他嚷道:「我总有一天会征服般度族的。」

迦尔纳说:「这才是国王的口吻。」

迦尔纳又接着说:「死有什麽意义?只有活着才能做出有价值的事。」

回家途中,迦尔纳又说:「听着,我对天发誓:十三年期限一满,我要在战场上杀死阿周那。」於是他摸一摸剑,表示这是按剑起誓。

40.黑天的饥饿

般度族在森林里住着的时候,难敌举行了一次大祭祀。排场阔绰,陈设奢华。他原来想举行「王祭」的,可是婆罗门告诉他,坚战王和持国王还活着,他不能举行,劝他改为「毗湿奴祭」。他接受意见,极其豪华地举行了「毗湿奴祭」。

可是,仪式完後,市民私下评议说,难敌的祭祀远不如坚战王的「王祭」,甚至还不到那时候十六分之一的场面。另一方面,难敌的朋友们却称赞难敌和他所举行的祭祀,说是可以和当年迅行王、曼陀多王、婆罗多王等名王的祭祀相比。宫廷谄媚者也不吝啬他们的奉承。迦尔纳对难敌说,「王祭」不过是推迟到般度族战败被杀以後罢了。他又声称自己的任务就是杀死阿周那。

迦尔纳当时在大庭广众中作了这样的严肃的誓言:「在杀死阿周那以前,我一不饮酒食肉,二不拒绝任何人的任何要求。」

持国王的儿子们听了大英雄迦尔纳这样发誓,乐得高声欢呼。他们感到好像般度族已经被杀了似的。

探子把迦尔纳发誓的消息报给住在森林中的般度族。坚战王很感烦恼,因为他一向看重迦尔纳的勇武。迦尔纳胎中带来神甲,无疑是一位大英雄。

一天早晨,坚战王在醒来以前做了一个梦。他梦见森林中的野兽来哀求他迁移到别的森林去住,不要把牠们杀得一个不剩。野兽满眼泪水恳切求告,坚战王受了感动,便带着兄弟们搬到另一森林去住了。

一天,敝衣大仙带了一万弟子去看难敌。难敌知道大仙的脾气不好,亲自小小心心安排有关待客的一切事宜。大仙见他殷勤好客,待遇隆重,很是满意,让他请求一个恩典。

难敌见自己居然安全渡过这一次考验,感到如释重负。大仙让他请求恩典,他认为机会来了,可以让般度族尝尝大仙发脾气的滋味了,就说:「大仙啊!你接受我们的款待已经使我们感到荣幸非凡了。我们的堂兄弟在森林中住着。请你俯允也去看他们一次,使他们也感到同样的光荣和幸福。」他还提出一个请仙人到森林去的时间;那时间是他明知般度族必已吃完所有现成的食物,绝没有剩余能招待不速之客的。

这位大仙一向喜欢考验人,便接受了难敌的要求。

难敌很清楚,般度族在森林中生活艰苦,仅足以糊口,不可能招待大仙和他的随从。他们一定招待不了这些突然来到的客人,因此不可避免要遭到大仙的可怕的诅咒。这可比向大仙要求任何其他恩典都更能使难敌高兴。

敝衣大仙照难敌的愿望率领弟子去看望般度族了。那时般度族午餐已毕,正在休息,见仙人来到,照例欢迎致敬。大仙说:「我们一会儿就回来。我们很饿,饭必须马上准备好。」说完这话,他匆匆忙忙带着弟子们到河边沐浴去了。

坚战初到森林居住的时候,由於修炼苦行,太阳神赐给他一个神奇的鉢盂名叫无尽鉢,能永远供给食物,无穷无尽。太阳神在赐给他的时候说过:「用这个鉢盂供应你们十二年内每日所需要的食物。每天,到人人餐毕,黑公主也吃了自己的一份时,鉢盂才停止供给。」

遵照神的指示,婆罗门和别的客人总是最先进食,接着是般度族兄弟吃饭,最後才是黑公主进食。当敝衣仙人来到的时候,所有的人,包括黑公主在内,都已经吃过饭了,鉢盂空了,这一天不再供给食物了。

黑公主心慌意乱,手足无措。大仙和他那一羣弟子沐浴回来时,她上哪儿去弄食物来呢?她在厨房里虔诚地祷告黑天,求黑天帮助她渡过难关,使大仙不至於对她发怒。

黑天立刻出现在她面前,对她说:「我很饿,快给我些什麽吃吧。吃完我们再谈别的事情。」

真是难上加难。她想依靠的盟友好像是倒到敌人一边去了。她狼狈地高声叫道:「黑天啊!你为什麽这样让我为难。太阳神给的鉢盂今天已经停止供应,而敝衣大仙恰巧来了,叫我怎末办?大仙和他那一羣弟子转眼就要回来。似乎这份罪还不够我受的,你也在这关头跑来嚷饿。」

黑天说:「我饿极了,想吃。你别推托。把鉢盂拿来让我自己瞧瞧。」

黑公主把鉢盂拿给他。鉢盂的边缘上还黏着一小片煮熟的菜和一粒米。黑天把米和菜拿出来吃了。他是以宇宙精神的身份吃的。

鉢中竟然剩下了一点给黑天吃。黑公主还为自己粗心大意没有把鉢盂洗乾净而感到惭愧。

黑天吃了这一颗米後,似乎已心满意足。他叫怖军到河边去通知大仙食物已准备好,等着他们来吃。

怖军莫名其妙,可是他完全信赖黑天,连忙跑到大仙和他那些弟子沐浴的河边去。那羣人正在惊奇,因为他们忽然觉得饿极了的肚子已经饱了。个个都像享受过盛筵款待的客人一样满足。弟子们对大仙说:「我们让坚战王为我们准备食物後来到这里,可是现在我们觉得饱得再也吃不下任何东西了。」敝衣仙人明白这是怎末一会事。他对怖军说:「我们已吃过饭了。你转告坚战王,请他原谅我们吧。」说完这一羣人就走了。

解释是这样的:整个宇宙都包容在黑天的身体里。他吃一颗米饱了,所有的人,包括那位仙人在内,同时也饱了。

41.魔池

十二年的期限快满了。

一天,一头鹿在一个穷婆罗门的取火的臼上擦它的身子。当它起身离开时,臼却套住了角。那受惊的鹿便带着臼狂奔进森林里去。那时候还没有火柴,火是用木头摩擦得来的。

「啊!鹿带着我的取火臼跑了。我怎样举行火祭呢?」那婆罗门无法可想,只好跑来向般度族求救。

般度族追赶那鹿。可是那是一头怪鹿,一蹦一跳跑得快极了,一直把般度族引到森林深处就不见了。般度族苦苦追赶,结果是白费力气,於是都垂头丧气坐在一棵榕树下休息。无种叹道:「我们怎末变得这样不中用了。甚至帮助婆罗门办这样一件小事也不行了。」

怖军说:「一点不错。当年那些暴徒把黑公主拖到大庭广众前侮辱时,我们就该杀了他们。我们受这些苦难还不是因为当年没有那末干?」说着,他悔恨地望着阿周那。

阿周那表示同意,说道:「我默默忍受那车夫的儿子,那乡巴佬,那大言不惭不知礼仪的家伙的欺侮,一无举动。所以活该落到这样倒霉地步。」

坚战王看到所有的人都丧失了欢乐和勇气,很发愁。他想,要是给他们一点事儿做做,或者可以提起他们的兴致来。他正觉得口渴,就对无种说:「兄弟,你爬上那棵树去望望,近处有没有池塘或者河流?」

无种爬上树,往四周一望,说道:「我看见离这儿不远有水草和水鹤。那边必然有水。」

坚战王派他去取些水来。

无种跑到那儿,看见有一个池塘,很是高兴。他自己也很口乾,想在用箭壶盛水给哥哥以前自己先解解渴。可是他的手一伸进那清彻的水,就听到一个声音在说:

「玛德利的儿子!慢一点儿。这池塘是我的。要先回答了我的问题才能喝水。」

无种吃了一惊。可是他口渴极了,不顾警告就喝了水。

立刻他支撑不住,沉沉思睡,倒身下去,和死了一样。

坚战王奇怪无种为什麽迟迟不回,又派偕天去看是怎末回事。偕天到了池塘边,看见兄弟躺在地上,他想,莫非无种受伤了。可是他口乾得像火烧一样。在弄清楚事情真相前,他不由自主地奔向水边去解渴。

那声音又出现了:「偕天啊,这是我的池塘。回答了我的问题後你才可以饮水。」

像无种一样,偕天也不注意警告。他喝了水,立刻也倒在地上。

偕天也没有回来。坚战王惶惑不安,又差遣阿周那去看看,是不是两兄弟遇到了危险。「要带水来。」他叮嘱阿周那说,因为他口渴极了。

阿周那飞快地跑去。他看见两个弟弟都倒在池旁死了。他大为震惊,以为必是暗藏的敌人干的。虽然他悲痛得心都碎了,虽然他内心燃烧着复仇怒火,可是一切情绪都被可怕的乾渴掩盖住了。他不由自主地被急想饮水的愿望逼迫到那致命的池边。那声音又出现了:「这池塘是我的。饮水前要先回答我的问题。要是不服从,你会像你的两个弟弟一样。」

阿周那勃然大怒,叫道:「你是谁?快站出来!我要杀你。」他把利箭接连射向发出声音的方向。那看不见的人物高声嘲笑道:「你的箭只能伤害空气。你必须先回答我的问题然後才能解渴。如果你不那末做,饮了水就会死。」

阿周那十分愤怒,决定要揪出这个不可捉摸的敌人。但是他首先得治一治可怕的乾渴。是啊,乾渴是他必须首先消灭的敌人。他饮了水,也倒地死了。

坚战王等得好不焦急,回头对怖军说:「好兄弟,英雄阿周那也迟迟不见回来。我们本来命运恶劣,我们的兄弟可能遇到什麽可怕的事了。快去寻找他们,同时带水回来。我渴死了。」怖军心中焦急,一声不作,急急忙忙走了。

看到三个弟弟死了躺在那儿,我们不难想像他会怎样悲痛和愤怒。他想:「这一定是夜叉干的事。我要捉到他们,把他们杀死。可是,我多末口渴啊,还是先喝水,再去打他们才更有精神。」於是他走到池边去喝水。

那声音高呼道:「注意,怖军!你要喝水先得回答我的问题。你要是不听我的话,你会死的。」

「谁在命令我?」怖军高声喊了一句。他急忙喝水,同时用挑战的目光向周围一扫。就在这当口,他那强大的力气像衣服似的从他身上滑脱了。他也同样倒在兄弟中间死了。

坚战王独自一人,内心忧急,口中乾渴,如入地狱。他想:「他们是遇到灾难了吗?还是在森林中四处找水找不着?还是乾渴得晕倒了甚至死了呢?」他受不了这些忧虑,同时乾渴也忍不下去了,便起身找寻兄弟和那池塘去了。

坚战王朝着兄弟们走过的方向走去。穿过满是野猪、梅花鹿和森林巨鸟的区域,到达了一片美丽的绿草地。那草地环绕着一潭清澈的水。在他看来那水就像是甘露一样。可是当他一瞧见兄弟们躺在那儿,像节日後祭神用的旗杆一样东倒西歪乱倒在地上,他再也遏制不住自己的悲痛,放声大哭起来。

怖军和阿周那静悄悄躺在那儿,一动也不动。坚战王抚摩着他们的脸哭道:「这难道就是我们无数次发誓许愿的结局吗?我们的放逐刚要满期,你们却死了。天神也在患难中遗弃我了!」

他看到他们强壮的四肢现在这样软弱无力,心中悲苦而又惊奇。谁能有那末大力量把他们杀死呢?他断断续续想着:「看到无种和偕天躺在这儿死了,我的心还不破碎,我的心真是钢铁做成的了。从此以後我还活在世上干什麽啊?」忽然一阵奇异的感觉掠上了他的心头。他感到这不可能是通常事故。世上没有勇士能制服他那些兄弟。而且他们身上没有足以致死的伤痕,他们的神色又像人们静静睡眠时那样安详而不像是在愤怒中死去的。这儿也找不到任何敌人的足迹。这必定是有人用过什麽法术。也许这是难敌设下的毒计?难道是他在水里撒下了毒药?於是坚战王也走下池塘去。他也被乾渴驱向水边了。立刻,那无形的人的声音又像以前一样发出警告了。

「你的那些兄弟不听我的话,所以都死了。你可别学他们。这池塘是我的。要先回答了我的问题才能饮水。」

坚战王知道这些话除了夜叉以外不可能是别人说的。他猜到弟弟们遇到什麽事了。他想到了一个可能挽回局面的办法。他对那无形人的声音说:「请发问吧。」

这声音连珠似地发问了。

它问道:「什麽使得太阳每天发光?」

坚战王回答说:「大梵的法力。」

「什麽使人渡过一切危险?」

「勇敢使人渡过危险。」

「人们学习什麽学问才有智慧?」

「人们获得智慧不是由於学习了哪一种经典,而是因为与有智慧的人结交。」

夜叉问道:「什麽是比大地更加伟大的养育者?」

坚战王回答:「抚养亲生子女的母亲是比大地更加伟大的养育者。」

「什麽比天还高?」

「父亲。」

「什麽比风还快?」

「思想。」

「什麽比乾了的草还枯萎?」

「一颗悲哀的心。」

「什麽是旅行者的良友?」

「学识。」

「谁是居家时的朋友?」

「妻子。」

「人死後有谁作伴?」

「正法。只有正法能在人死後的孤独旅行中作伴。」

「什麽是最大的容器?」

「大地是最大的容器。它包容一切。」

「什麽是幸福?」

「善行的结果就是幸福。」

「人舍弃了什麽便得到一切人的爱?」

「人舍弃了骄傲便会得到一切人的爱。」

「失去了什麽能使人欢乐而不令人伤心?」

「失去了愤怒,我们便不再作忧伤的奴隶了。」

「放弃了什麽,人能成为富有?」

「放弃了慾望人就成为富有。」

「什麽使人成为一个真正的婆罗门?是出身、是善行,还是学识?要明确回答。」

「只有善行能使人成为一个真正的婆罗门,出身和学识都不能。一个人无论怎样学问好,如果他耽溺於恶习不能自拔,他不能成为婆罗门。一个行为卑鄙的人,即使通晓四部吠陀,也要堕落为低贱的种姓。」

「世上什麽事最奇怪?」

「人们每天看到生物离开世间到死神阎摩王那儿去,可是活着的人仍然想要长生不死。这就是最奇怪的事。」

像这样,夜叉提出了很多难题,坚战王一一作了回答。

最後夜叉问道:「国王啊!你的弟弟中有一人现在可以复活,你愿意谁复活呢?你选择谁,谁就能恢复生命?」

坚战王想了一想,回答道:「愿宽胸,长臂,眼如莲花,脸如乌云,像倒了的黑檀木一样躺在地上的无种站起来。」

夜叉听了很高兴,又问坚战王道:「怖军有一万六千头大象之力,而且我还听说他是你所最爱的兄弟,你为什麽不选择怖军?阿周那的武艺就是你的安全的保证,你又为什麽不选择阿周那?告诉我,你宁愿选择无种而不选择他们两人中的一人,是为的什麽?」

坚战王回答说:「夜叉呀!正法是人唯一的保护者,不是怖军也不是阿周那。如果放弃了正法,人就无可挽救了。贡蒂和玛德利是我父亲的两个妻子。我活着,我是贡蒂的儿子,因而她没有完全断绝後嗣。为了保持公平,我要求玛德利的儿子无种复活。」

夜叉见坚战王一无私心,甚为喜悦,就赐给他一个恩典,让兄弟四人全恢复生命。

鹿和夜叉其实都是死神阎摩乔装的。他这样做为的是亲自看一看自己的儿子,并且加以考验。阎摩拥抱坚战并给他祝福。

阎摩说:「剩不了几天你们的放逐期限就满了。第十三年也会安然过去的。任何敌人都发现不了你们。你们全顺利完成你们的事业。」说罢,他就不见了。

毫无疑问,般度族在放逐期中经历了许多困难,可是他们的收获也不少。这段时间是他们受严格锻炼和考验的时期。经历了这段时间,他们变得比从前更高尚更坚强了。阿周那修炼了苦行,带了神赐的武器回来,而且由於跟因陀罗神接触,体力增强了。怖军在盛开香花的湖畔遇见了他的哥哥大颔神猴,受到了大颔猴的拥抱,体力也增强了十倍。坚战王在魔池旁边遇到了自己的父亲法王阎摩,於是他也比以前十倍地光彩照人。

护民仙人对镇羣王叙述这个夜叉故事以後说:「凡是听到坚战王遇见他父亲的神圣故事的人,永不会追随邪恶,永不会去跟朋友争吵,永不会去贪图别人的财产。他们永不会受贪慾支配,永不会过度留恋人世间无常之物。」

42.充当侍役

「婆罗门啊!我们虽然受了持国王的儿子的欺骗,失去了王国,陷於贫困,可是这些年来我们跟大家一起在森林里仍然过得很快乐。放逐生涯的第十三年快开始了。这以後的十二个月里我们不能让难敌的探子发现,因而我们跟大家分离的时刻到了。天知道,哪一天大家才能不用担惊受怕,不用躲躲藏藏,重相见面。请祝福我们吧。我们但愿能够避开那些由於惧怕或是企图得到奖赏而想出卖我们给持国王儿子的人。」坚战王向那些到如今一直跟他们兄弟一起过活的婆罗门这样讲话。他说这些话时,声音因感情激动而震颤。

烟氏仙人安慰他说:「别离是痛苦的,危险是多的,严重的;可是你明慧而又博学,不会动摇和丧气的。你们该乔装改扮。天神之王因陀罗在给魔王打败时就曾经乔装为婆罗门,隐姓埋名住在尼奢陀国。他安全地躲藏着,设法消灭了自己的敌人。你们也该这末做。宇宙之神毗湿奴不是为了拯救世界曾经变作阿底提腹中的胎儿,经受凡人出生之苦,才夺取了鉢利皇帝的国家吗?人类的庇护者大神那罗延不是曾经进入因陀罗的武器,才打败了阿修罗王弗栗多吗?火神不是为了天神之故曾经藏匿在水中吗?太阳神不是也每天要隐匿不见吗?无所不在之神遍入天(毗湿奴)为了杀死十首王不是曾降生为十车王之子罗摩,经历了多年的苦难吗?最伟大的神人已经在过去把为正当目的而乔装改扮这件事神圣化了。你也可以同样战胜敌人赢得尊荣。」

坚战王辞别了婆罗门并遣散随从回家後,兄弟五人便退居到森林中一个隐僻所在,商讨今後的行动。坚战王愁容满面问阿周那道:「你熟悉世界上各种情况。你看我们最好上哪儿去渡过这第十三年?」

阿周那回答道:「大王啊!不是死神阎摩祝福过我们吗?我们很容易就能在一起渡过这十二个月,不会被人识破。很多美丽的地方我们都可以去住,例如般遮罗国,摩差国,沙鲁阿国,毗提诃国,缚喝罗国,陀沙那国,苏罗塞那国,羯陵伽国,摩竭陀国,都好。挑选哪一国当然该由你决定,可是如果我要提意见的话,我认为毗罗吒王的繁荣富强而且景色迷人的摩差国最好。」

坚战王回答说:「摩差国的国王毗罗吒威力强大,并且爱重我们。他明辨是非而且虔修德行。他不会被难敌收买,也不惧怕难敌。我同意隐姓埋名住到他的国里去。」

阿周那说:「那末,国王,你想在毗罗吒王的宫里当什麽差使呢?」

阿周那问这个问题时,想到伟大、正直、举行过「王祭」的坚战王要乔装改扮侍候人,异常伤心。

坚战王回答道:「我想请毗罗吒王接受我作他的侍臣。我可以凭谈吐和掷骰子的技艺来取得他的欢心。我将穿上出家人的服装。我擅长占卜吉凶,通晓占星学、吠陀、吠檀多、伦理学、政治学、以及别的种种学问,可以使他乐於用我。我当然得小心在意,但也不必为我担心。我要告诉他,我是坚战王的至友。这些学识是当年有幸陪伴坚战王时得来的。怖军,你是杀死鉢迦怪和希丁波的英雄,你要在毗罗吒王属下当什麽差使呢?你杀过蓬头怪,救了我们。你的勇气和精力就像要从你身上泛滥出来似的。你改扮什麽才能隐藏起你的膂力过人,才能使你在摩差国住着不被人识破呢?」坚战王向怖军发问时,眼中含着泪水。

怖军大笑着回答:「国王,我想在毗罗吒的王宫里当一名厨子。你可知道我食量大,但同时也是一名烹饪专家?我会烹调他从未尝过的精美食品,讨他欢喜。我会砍伐森林中的树木,使木柴堆积成山。我还会跟那些来到他宫廷里的大力士比武,叫他高兴。」

这愿望叫坚战王担心起来了。他担心怖军如果跟人角力比武,灾难就有可能降到他们头上来。怖军立刻宽他的心,说道:

「我不杀死任何人。我只是叫那些该受惩罚的角力家受点儿罪。我任何人也不杀害。将来我还要制服疯狂的公牛、水牛和别的野兽,叫毗罗吒王开心。」

坚战王然後问阿周那道:「你想干什麽呢?你怎样隐藏你那充沛的精力呢?」坚战王问到这个问题时,不由自主地叙述起阿周那的辉煌功绩来了。他用二十节诗讲述他弟弟的功勋。是啊,如果阿周那不配受赞颂,谁还配呢?

阿周那回答道:「可敬的兄长,我会装扮成太监,侍候宫中贵妇。我将穿起上衣,掩盖弓弦磨擦的瘢痕。当年我拒绝了广延天女的挑逗,说她像我的母亲时,她诅咒我要失去男性。只由於因陀罗的恩典,这诅咒才只能生效一年,而且生效时间还由我自己决定。我现在决定就在今後一年中失去男性。我将穿上女衣,戴上白色贝壳镯子,像妇女一样编结发辫,在毗罗吒王的後宫中服役。我将教导妇女们歌舞。求职时我会说:『我是一向在坚战王宫里侍候黑公主的。』」阿周那说这话时回头对黑公主微笑。

坚战王不禁流下泪来。「啊,命运注定要让婆罗多族的後裔,崇高如着名的须弥金山,令名与勇武跟黑天等齐的人去向毗罗吒王求作後宫的太监吗?」他断断续续地说。

坚战王又回头问无种愿意干什麽。当他一想到无种的母亲玛德利时,眼泪脱眶而出了。

无种回答道:「我要在毗罗吒王的马厩里工作。我对训练马、照料马感觉兴趣。我懂得马的疾病和医疗法。我不只会骑马,驯马,并且也会驾御马车。我会说,我曾经给般度族照料过马。我相信毗罗吒王会用我的。」

坚战王问偕天道:「你有天神的大师和祭司祭主仙人的智慧,又有阿修罗的教师太白仙人的学识,你要干什麽呢?」

偕天回答道:「让无种看管马,我来照料牛。我会保护毗罗吒王的牛羣,使牛不至患病,不至受到野兽的袭击。」

「黑公主啊!」坚战王要问她愿意干什麽,可是说不出口。他把她看得比自己的生命还宝贵,是应该受尊敬和保护的。他觉得跟她谈侍候人就是亵渎。她是一位出身高贵,娇生惯养的公主啊!坚战王想到这儿,羞愧绝望得说不出话来了。

黑公主见他这样伤心,就说出了一番勇敢的话来:

「王中之王啊,别为我伤心和焦急吧。我要做毗罗吒王後宫中的一个宫娥,陪伴王后,侍候公主。充当宫娥我有权保持自己的自由和贞操。我会做些像梳发编辫一类的轻微劳动排遣时日。我会以谈天来取悦他们。我向王后求职时会说,当年我曾经在坚战王的宫里侍候过黑公主。这样,我的乔装就可以不被人识破了。」

坚战王称赞黑公主的勇敢,说道:「有福的人啊,你说出这样的话真不辱没你的家族。」

般度族这样决定以後,烟氏仙人祝福他们,并告诫他们道:「陪伴君王必须时刻小心。必须少说话,只有在问到时才发言,万万不可卤莽插嘴。应当在恰当的时候赞颂国王。一切事情无论巨细要通知了国王才能做。国王就是化为人形的一团火焰。对国王要不即不离,不可太近,又不要躲避。即使取得了国王的宠信,权倾一时,也仍然要经常记住立刻会被撤职。对国王过分信赖就是愚蠢。谁也不可自恃宠信去坐国王的座位或车子。一个国王的臣仆应当永远动作敏捷,言行谨慎。受到国王尊敬时不可过分得意,受了侮辱也不可过於消沉。」

「他不可泄漏嘱他保守的秘密,也不可接受人民的礼物。不可妒忌别的臣仆。国王可能把愚蠢的人安置在机要的位置上,而不任用聪明人。对这些任性事儿要置之不问。对宫中妇女越小心越好。对待她们不可有丝毫无礼。」烟氏仙人最後祝福般度族道:「这样耐心侍候毗罗吒王一年後,你们就会收复你们失去的王位,过幸福的日子了。」

43.诛暴保贞

坚战王装扮成出家修道人。阿周那变成了太监。其余的人也改扮了。可是改扮遮不住他们原有的高贵的仪表和文雅的举止。当他们向毗罗吒王求职时,国王看他们像是天生就的发号施令人物,而不像是侍候人的,因此最初很踌躇,不想雇用他们。他们再三恳求,他才勉强答应,安置他们在各人所要求的职位上。

坚战成了国王的侍臣,陪伴国王掷骰子消遣。怖军当了厨子的头儿,还要跟来到宫廷的有名的大力士比武,或者驯服野兽,使国王取乐。

阿周那改名为巨苇,教毗罗吒的女儿至上公主和别的妇女跳舞、歌唱和演奏乐器。无种看管马匹。偕天照料牛羣。

黑公主,如果命运不那末残酷,她自己便有成羣侍女来侍奉,可是现在她侍候起毗罗吒王的王后妙施来了。她以王后的女伴兼侍女的身份住在後宫,操作不适於她做的活计。

空竹是王后妙施的哥哥,毗罗吒的军队的统帅。毗罗吒王的权势和威名是倚仗他得来的。他势力强大,因此人们常说空竹是摩差国的真正国王,老毗罗吒只是名义上的国王而已。

空竹自负勇武,自命能左右国王,骄傲无比。他为黑公主的美丽所激动,对黑公主怀着一种不能约制的感情。他充分相信自己的吸引力和权威,从来也没有想到,一个小小的侍女敢於抗拒他。他挤眉弄眼勾引她,使她很烦恼。

黑公主不好意思把这件事告诉妙施后或别的人。她只宣扬她的丈夫是一些犍达缚,谁要是想侮辱她,谁就会莫名其妙地被杀死。她的品德和仪态使人人都相信这个犍达缚的故事是真的。可是空竹不是那样容易被吓倒的。他仍然紧紧追逐她,调戏她,逼迫得越来越厉害,使黑公主最後不得不把这件事告诉妙施后,求她保护。

空竹对自己的妹妹当然更有办法。他无耻地把自己的不合法的相思病告诉妹妹,要她帮助。他说自己害单相思害得要死了。他说:「我痛苦极了。自从见到了你那侍女,我坐立不安,不能入睡。你一定得救救我,无论如何要叫她顺从我。」

王后先是劝阻他,可是无效,最後王后也只好答应了。两人就定计陷害黑公主。

一天夜里,空竹在家里大张筵席,招待宾客,准备了很多糖果和酒。妙施把黑公主叫来,交给她一把美丽的金壶,吩咐她到空竹家里去要一壶酒来。

时间那末晚,还要独个儿到色鬼空竹家里去,这使黑公主很为难,她请求王后另派一人。可是虽然王后的侍女很多,黑公主又再三恳求,妙施仍然不答应,还假装发怒,厉声说:「我不派别人。你一定得去。」可怜的黑公主只好服从了。

黑公主的恐惧证实了。当她一走进空竹的家,这个醉酒又贪色的家伙就调戏她,硬求软诱跟她纠缠不已。

黑公主拒绝他,对他说:「你是皇亲国戚,为什麽要来找我这样一个种姓低微的人?你为什麽这样不正经?为什麽要找我这个有夫之妇?你会死的。我的保护人,那些犍达缚,发起怒来会把你杀死的。」

黑公主不从他,空竹就捉住她的手臂,拉扯她。可是黑公主放下了手中的壶,挣脱了身子,一溜烟跑了。疯狂的空竹紧跟在後,拚命追赶。黑公主逃到宫中放声号哭;可是就在宫中,喝醉了酒的权势鼎盛肆无忌惮的空竹还是追逐她,当众踢她,骂她。人人都害怕这个威力强大的大帅,谁也不敢上前阻拦。

黑公主一想到遭受难堪的侮辱无人救援,就伤心和愤怒得不能忍受。在极度痛苦之中,她忘记了自己一伙人要是被人早发现会有多大危险。当夜她就去找怖军,把他唤醒,倾诉自己受到的委屈。她诉完空竹怎样粗暴地追逐自己,凌辱自己後,神色凄然,求怖军保护她,为她复仇。她抽咽着说:

「我再也忍受不下去了。你一定得立刻把那混蛋杀掉。就为了你们,就为了帮助你们守誓约,我才充当侍女来侍候人,甚至给国王预备擦身用的檀香膏。这样做,我没有抱怨,尽管以前我只侍奉过你们和我所敬爱的婆母。可是现在侍候这批坏东西,每一分钟都担心会受到污辱啊。我并不是怕干粗活——瞧,我的手。」说着,她伸出了那双因干粗活而开裂了染污了的手。怖军恭敬地把她的手拉到自己眼前,放在脸上,又爱又怜又伤心,说不出话来,默默地给她擦乾了眼泪。终於,他能出声了。他低沉地说道:「我不管坚战的诺言,不管阿周那的劝诫,也顾不得什麽危险了。我要照你所说的去干。我要立刻杀死空竹和他的党羽!」他站了起来。

黑公主叫他别性急。两人商量了一番,决定骗空竹晚间独自到舞厅的一个隐僻所在,让他把装扮成妇人等候在那儿的怖军错当作黑公主。

第二天早晨,讨厌的空竹又跟上她,自吹自擂地对她说:「宫娥!我在国王面前摔你,踢你,有没有人上前帮你?毗罗吒只是摩差国的名义上的国王。我,大军的统帅,才是真正的统治者。来!别那末傻了。来跟我同享荣华吧。我会做你的忠实的仆人的。」他求告她,威逼她,引诱她又奉承她,因贪慾而通红的色眼就像要把她吞噬了似的。

黑公主假意答应了。对他说:「空竹,相信我,我不能再拒绝你了。可是我们的关系你不能让你的亲友中任何一人知道。如果你起誓保守秘密,我就答应你的要求。」

空竹很高兴地接受了这个条件,答应当天晚上独自到指定的地点去。

黑公主对他说:「晚上舞厅不会有人。宫女白天在那儿学舞,天一黑她们就回到自己屋里去了。你今晚到那儿去。我等着你。到那时候,我就随你摆布了。」

空竹听了喜出望外。

晚上,空竹沐浴,熏香,修饰了一番,往舞厅走去,发现门开着,好不喜欢,轻轻走了进去。

在昏暗中他看见有人躺在一张小床上。他想,没有问题,这当然是那位宫娥。他在黑暗中摸索着走近床边,把手轻轻放到躺着的人身上。啊哟,他接触到的不是那宫娥的柔软的身体,却是怖军的钢一样的筋骨。立刻,怖军像饿虎扑食似地纵身把他揪倒在地上。可是,空竹虽然吃一大惊,却也并不示弱,要为自己生命而战斗。他认为自己必定是跟那宫娥的一个犍达缚丈夫碰上了。两人猛烈地扭打起来。两人真算得碰上了敌手,因为那时候,怖军、大力罗摩和空竹三人在体力和角斗技术方面是被认为属於同一等级的。怖军和空竹间斗争的激烈就像伐里和妙项两个猴王间的斗争一样。

最後怖军杀死了空竹,把空竹捣碎,搓成了不成形状的肉团。他把惩罚空竹的喜讯告诉给黑公主後,便急忙回到厨房,洗完澡,全身涂抹了香膏,满意地酣然大睡。

黑公主唤醒宫廷侍卫,对他们说:「空竹来纠缠我。我的犍达缚丈夫们就像我警告过他那样把他干掉了。你们的大帅做了色慾的牺牲品,已经被杀了。瞧,这儿就是他。」她指着空竹的屍身叫他们看。那屍身已经不成形状,看不出是人了。

44.保卫摩差国

空竹的事件使黑公主成了全国人民心目中的可怕人物了。他们认为:「这个能迷住一切人的美人,又可爱又可怕,因为有犍达缚防卫着她。爱吃醋的犍达缚妒嫉起来是不顾一切的,因此他是皇室和全国人民的大患,还是把她送出城去为妙。」这样考虑之下,他们就跑去见妙施,请求妙施赶走黑公主。

妙施对黑公主说:「我知道你是一位贤德的夫人,可是我希望你离开这儿。我已经不再需要你了。」

只差一个月,隐姓埋名的日期就满了。黑公主恳求允许再住一个月。她说,到那时候她的犍达缚丈夫的计划就实现了,他们就会来带她走的;那时犍达缚会非常感谢毗罗吒王和他的国家。不管感谢不感谢,触怒了犍达缚是危险的,因而妙施不敢拒绝黑公主的要求。

第十三年一开始,难敌的探子奉了特殊使命四出搜索般度族的去向;可是一连数月,到处搜索,仍然不见踪影。於是他们把搜寻失败的结果报告给难敌;并且对难敌说:般度族大概是在苦难中死了。後来忽然听到了一件新闻,说勇武的空竹为了一个女人给一个犍达缚赤手空拳打死了。大家都知道世上只有两个人能打死空竹,而怖军是其中之一;於是就怀疑杀空竹的犍达缚可能是怖军。难敌还想到空竹致死的原因是为了一个女人,这也许就是黑公主。他在会议上对大家说出了自己的猜疑。

他说:「我疑心般度族可能是躲在毗罗吒那儿。毗罗吒很倔强,是不跟我们缔交的国王之一。我们最好去袭击他,劫走他的牛羣。如果般度族确是藏在那儿,为了报答毗罗吒招待他们的盛意,他们必然出来跟我们作战,我们就一定能够当场指出他们来。如果我们在规定期限以前发现了他们,他们就得回到森林里去再住十二年。如果,从另一方面说,般度族不在那儿,我们也毫无损失。」

三穴国的国王善佑热烈支持难敌,说:「摩差国的国王是我的仇人。空竹给过我很多麻烦。空竹一死必然严重影响了毗罗吒的军力。让我现在就去攻打毗罗吒吧。」

迦尔纳赞成这个提案。他们一致决定,让善佑从南方进攻摩差国,把毗罗吒的军队吸引到南方去。难敌带着俱卢族大军,出其不意自北进攻,那儿的防御力量一定是比较薄弱的。

善佑从南面侵入摩差国,一路上夺取牲畜,践踏田园和牧场。牧人好不痛心,忙跑去禀报毗罗吒。毗罗吒当时多末希望空竹还活着啊。要是空竹还活着,毫无问题一定能马上打退侵略军的。当他对刚迦(刚迦是坚战在毗罗吒宫中用的名字)这样说的时候,刚迦回答道:「国王,不用烦恼。我虽然是一个隐士,却也是个军事专家。我会身披甲胄,坐战车去赶走你的敌人。请命令你的厨子牛牧、你的管马人法结、你的牧人索护,也都上战车帮助我们作战。我听说他们都是优秀的战士。请你吩咐给我们准备作战必需的战车和武器。」

毗罗吒大喜,对这个建议他哪有不接受之理。战车准备好了。般度五子除了阿周那外,全都随着毗罗吒王的军队出发去跟善佑率领的大军作战了。两军相遇,打将起来;打得十分剧烈,双方死伤很多。善佑进攻毗罗吒,包围了他的战车,逼得他下车作战,乘机俘虏了他,把他放在自己的战车里。摩差国的军队一见国王被俘,就军心涣散,纷纷逃走。坚战命令怖军进攻善佑,搭救毗罗吒,重新集合四散的溃军。

怖军听了坚战的吩咐,就去倒拔大树。坚战慌忙止住他;对他说:「快别那样,也不许呐喊,否则你的原形就要显露了。要像别人一样坐在车中用弓箭作战。」

怖军於是上了战车,进攻敌人,救了毗罗吒,俘虏了善佑;又集合逃兵,重新编队,进军打败了善佑的军队。

胜利的消息一传到城里,人民欢声雷动,盛饰市容,迎接国王凯旋归来。

就在他们热烈准备迎接国王凯旋的当儿,难敌的大军自北方入侵了。他们掠夺畜养在城郊的牲口,猛冲过来,把那一带成千成万的牲口赶到一起包围起来。牧人的头儿赶紧进城禀告太子优多罗说:「太子啊!俱卢族来了,来抢我们的牲口来了。国王到城南跟三穴国王作战去了,没有人保护我们,我们很惊慌。你是国王的儿子,我们指望你来保护我们。为了王族的荣誉,请去收复牲口吧。」

看牛的头儿在老百姓面前,特别是在宫廷的妇女面前,这样对优多罗太子求告,使优多罗太子顿感到勇气十足,傲然答道:「只要能有人给我驾驶战车,我愿意独力去收复牲口。这样,也好显显我的武艺。老百姓将会知道,我的武艺不在阿周那以下。」

太子说这些话的时候,黑公主在後宫不禁暗暗好笑。她赶紧去对至上公主说:「公主,大难临头了。看牛的在对太子报告,说,俱卢族的军队从北方来侵犯我们,正在边境掠夺牲口。太子急想去应战,需要一个驾驶战车的御者。这末一点儿小事就能阻碍他获得光荣和胜利吗?当然不能。我告诉你,当年我侍候黑公主的时候,我听说巨苇曾经做过阿周那的御者。我还听说,这个巨苇曾跟阿周那学会了箭法。请命令巨苇立刻去给太子驾车吧。」

公主慌忙到太子跟前,对太子说:「侍候过般度族名叫持犁的那个宫娥对我说,巨苇善於驾驶战车,他还真做过般度族英雄阿周那的车夫呢。快带他去应战,救救我们,满载光荣回来吧。」

太子同意了。公主马上跑到舞厅,吩咐巨苇(阿周那的化名)去驾战车。

她对他说:「俱卢族那些坏家伙乘我父亲不在,抢走了我父亲的财产和牲口。听说你做过阿周那的御者,还会打仗。去给太子驾战车吧。——不用害怕,太子会保护你的。」

阿周那忍住了笑,装出踌躇不愿去的样子,勉强答应了。他还装作不惯穿甲胄,笨拙地披挂起来,引起一阵大笑。宫中妇女笑他胆小,又告诉他不用害怕,说太子会照顾他。他开了不少玩笑。可是当他备马的时候,可以看出他至少是一个好车夫。他拉住马繮绳的时候,马好像很喜欢受他支配。

「太子会得胜的。我们会夺取敌人的綉花袍子,作为战利品分送给你们。」这是战车载着太子赶去作战时,巨苇对宫中妇女最後讲的话。

45.优多罗太子

优多罗太子热情激荡,坐着巨苇驾驶的战车,从城里出发。他命令巨苇快马加鞭,赶往俱卢族集合牲口的地方。

一路无阻,马不停蹄,不久已经望见敌军。起先只隐约见到在冲天的尘埃中有一条闪光的带子。再往前去,优多罗看见了由毗湿摩、德罗纳、慈悯、难敌和迦尔纳率领的布成阵势的一支大军。他见到这样的声势,一路急忙赶来时本已逐渐减少的勇气就消失得乾乾净净了。他嘴里发乾,毛发直竪,四肢直哆嗦。他双手遮住眼,不去看这可怕的景象。

他说:「我怎末能单独抵抗这样一支大军呢?我没有军队啊。我父亲率领所有将士作战去了。全城没有一兵一卒。要想一个人去抵挡这些世界闻名的英雄所率领的强大军队,是毫无道理的。巨苇呀!把车赶回去吧。」

巨苇大笑道:「太子,你上车时多末激昂慷慨,多末意志坚决。妇女们盼你成功,对你怀着极大的希望。老百姓也指望着你,信赖你。持犁宫娥夸奖我,把我推荐给你。假如我们没有收回牲口就回去,我们就成为大家的笑料了。我不愿把车往回赶。让我们沉着应战吧。别害怕。」说着,巨苇就驱车向前,逼近敌方。优多罗太子的苦恼简直难以形容。他声音颤抖着说:「我不能,我真不能。让俱卢族把牲口赶走吧。妇女们要笑,就让她们笑吧。我也顾不得了。我们莫非疯了?要去跟力量远远超过我们的敌人打仗?别做傻瓜!快赶回去!否则我要跳下车自己跑回去了。」说完,优多罗就抛下弓箭,跳下车,慌慌张张地向城市拔脚飞奔。

阿周那追逐逃跑的太子,高声叫他停止逃跑,要行动像一个武士。他追逐时,辫子甩动,衣襟飞舞;太子则东奔西跑,想避开那双要抓住他的手。看到这幕戏的俱卢族战士都感到很好笑。

德罗纳看到了巨苇,很觉奇怪。这个人虽然装束古怪,像是一个男子扮成的女人,竟不知为什麽使他想起阿周那来。他说出这一点时,迦尔纳说:「这怎末能是阿周那?纵然是他,又有什麽关系?般度族其他的人都不在,阿周那一人能怎末样对付我们?据我看来,国王带着所有将士去抵抗善佑,单把太子留在城里,年轻的太子叫了後宫的一个太监给他赶车。就是这末一回事。」

可怜的优多罗苦苦哀求巨苇放他走,说如果肯放他走,就要送给巨苇一大笔财产。他哀告道:「我是我母亲的独子。我是在母亲怀里长大的孩子。我害怕极了。」

可是巨苇要把他从他自己的卤莽行动中救出来,因而不放他走。他追逐他,捉住他,把他硬向车子拖去。

优多罗於是哭着说:「我不该跨下海口。我真是个傻瓜呵!我会碰到什麽灾难呵?」

阿周那好言好语安慰他。叫他别害怕,对他说:「太子,别害怕。我会跟俱卢族交战的。你帮我管着这些马,赶着这辆车,其余的事由我来办。相信我的话,逃避是从来没有好结果的。我们会把敌人打退,收回牲口。一切光荣都将归於你。」阿周那说着就把太子举到车上,把繮绳塞进他手里,叫他把车赶到墓地附近的一棵树旁去。

细心观察这一切行动的德罗纳,认出这个穿戴得古古怪怪的车夫是阿周那,便和毗湿摩交换意见。难敌转身对迦尔纳说道:「管他是谁!如果真是阿周那,他落在我们掌心里了。因为发现了他,般度族就得进森林去再住十二年。」

赶到了树跟前,巨苇就吩咐太子下来,叫他爬上树去取那藏在树上的武器。

太子又害怕又苦恼,说道:「人们说,那挂在树上的是一个老猎妇的屍体。我怎末能去碰它?你怎末能叫我做这样一件事?」

阿周那说:「太子,那不是屍体。我知道那里面是般度族的武器。放胆爬上树去取它下来吧。别耽搁了。」

优多罗知道拒绝也没有用,就依着他爬上树去,心中怀着极大的厌恶把系在树上的口袋解下,然後爬下树来。可是皮口袋一解开,他看到了一批闪闪发光的武器,就像太阳一样耀眼。

这些金光闪闪的武器把优多罗惊呆了。他闭上了眼睛,然後他鼓起勇气去摸它们一下。这一摸好像是有一股希望和勇敢的水流输进了他的身体。

他兴奋地问道:「御者啊,多奇怪!你说这些弓、箭、宝剑都是属於般度族的。他们不是失去了国土隐居在森林中吗?你认识他们吗?他们现在在哪儿?」

阿周那於是简单告诉他,般度族正在这儿王宫里。他说:「侍候国王的刚迦就是坚战王。为你父亲烹调佳肴美味的厨子牛牧正是怖军。持犁宫娥是黑公主,空竹因为侮辱了她,就被杀死了。看马的法结是无种,管牛的索护是偕天。我就是阿周那。别害怕。太子,你马上就会看到我在毗湿摩和德罗纳和马勇面前打败俱卢族,收复牲口。你会成为着名人物。这对你也是一个教训。」

优多罗於是合掌敬礼,说道:「阿周那啊!我能亲眼见到你,是多末幸福啊。你是战无不胜的英雄,跟我一接触就把信心和勇气给了我了。请原谅我由於无知而犯的错误吧!」

当他们向俱卢族走去时,阿周那叙述了一些自己的战绩,使优多罗的新唤起的勇气不至於又丧失。後来,他在俱卢族阵前停了车,跳下车来,祈祷天神,除去了手上的贝壳镯子,换上皮护手,用布系住了散发,面向东方,默想自己的武器,然後上车,高兴地拿起了他所熟悉的甘狄拔神弓,上了弓弦,拨弹三声。那刺耳的高音震动四方。俱卢大军的英雄们听到这声音,彼此说道:「这一定是甘狄拨神弓的声音。」当阿周那站在车上显现出他那天神般的躯体,吹起了自己的天授神螺时,俱卢族将士惊恐万分,纷纷狂呼:般度族来了。

46.放逐期满了

阿周那的车子在路上隆隆过去,就像大地也随着震动似的。俱卢族将士一听到甘狄拨神弓的弦声都吓得胆战心寒。德罗纳焦急地说道:「将士们,小心!排列好!阿周那来了。」

难敌看到德罗纳如此看重阿周那,很不满意。他对迦尔纳说:「般度族许下诺言,要在森林中住十二年,第十三年躲藏起来不让发现。如今十三年期限未满,而阿周那出现了。我们还怕什麽?般度族就要回到森林中去再住十二年的。德罗纳是有学问的人,胆子小,让我们把他留在後方,上前作战吧。」

迦尔纳同意难敌的意见,说道:「我们的将士无意作战,害怕得浑身发抖。他们说,那手持弓箭,傲然站立在车上,往我们这边急急赶来的人是阿周那。好吧,即使他是持斧罗摩,我们也用不着害怕。我愿意独自去阻挡这冲上前来的战士,实践我的诺言,跟他作战。就算是其他的人都不上前,又有何妨。让他们把摩差国的牲口赶回去。我来单独跟阿周那作战,掩护他们。」说完,迦尔纳就像往常一样,吹起他的号角。

慈悯大师听到迦尔纳的这些话,便说:「这纯粹是胡闹。我们应该联合起来去攻阿周那。也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成功。别夸口你不要别人帮助能单独对付他。」

迦尔纳听了大怒,说道:「这位大师一向喜欢歌颂阿周那,夸大他的武功。我不知道他这样是出於害怕呢,还是出於偏爱般度族。谁要害怕,谁就不必出战,让他看着那些食人之禄忠人之事的人去拼命好了。我只是一个普通军人,我爱朋友,恨敌人,愿意留在这儿作战。那些精通吠陀经典而锺爱敌人和夸奖敌人的人又何必留在这儿?」迦尔纳说这些话时面现鄙夷之色。

慈悯大师的外甥,德罗纳的儿子马勇,听到他嘲笑这些可敬的大师,忍不住严厉地对迦尔纳说:「我们还没有把牲口赶回象城去,我们还得打仗。你自吹自擂只是虚荣心在作怪,没有什麽用处。我们不是刹帝利,是属於背诵吠陀经典的婆罗门种姓。我在任何经典里也找不到有一条说国王掷骰子骗取国土是高尚的事。那些作战胜利征服别国的人也还没有过分高呼大叫,自夸自赞。我不知道你有什麽值得骄傲的。火静悄悄不作声,可是煮熟了食物。太阳发光,可是并不照耀自己。大地负担一切生物和无生物,也一声不响。一个掷骰子非法掠夺别人国土的人怎能要求赞扬?骗取般度族国土不比设圈套捕捉无防备的小鸟更光荣些。难敌啊,迦尔纳啊,你们这两位英雄是在什麽战役里把般度族打败了的?你们把黑公主拖到大庭广众之前,难道你们还以此骄傲吗?你们毁坏俱卢家族就像那没有头脑的傻子为了爱好檀木的香气把巨大的檀木树砍倒一样。你们会明白,跟阿周那打仗不像掷骰子。那是大不相同的。骰子掷出来的是二或四,甘狄拨神弓发射出来的却是利箭。妄自尊大的傻瓜啊,你们认为沙恭尼能在战场上鬼鬼祟祟凭欺诈帮你们打胜仗吗?」

俱卢大军的领袖们失去了耐心,发了脾气,互相破口大骂。老人家毗湿摩看到这种情形,很是伤心,对他们说道:

「聪明人是决不辱骂老师的。人在投入战斗以前先得小心估计时间、地点和环境。即使是聪明人,对待自己的事务也常常要失去正确的判断力。发起怒来,人就糊涂了。平日有见识的难敌也不认识那抵挡我们大军的战士是阿周那了。马勇啊,别计较迦尔纳的无礼言语吧。你应该把这些话当作是激将,想激得老师们行动起来。现在不是培养仇恨播种不和的时候。德罗纳、慈悯和马勇应该忘记这事,原谅他们。俱卢族就是走遍全世界也不能找到比德罗纳大师和他那文武全材的儿子马勇更高明的人物了。他们既有经典的学识,又有战士的气概。我们知道只有持斧罗摩才能跟德罗纳相比。只有我们全体联合起来才能战胜阿周那。让我们担当起目前的任务吧。如果我们内部不和,怎末能去打阿周那呢?」

老族长的高尚言论使他们的愤怒的情绪平静下去了。

毗湿摩又对难敌说:「国王啊!阿周那来了。十三年的放逐期昨天已经满了。懂得星辰运行的人会告诉你,你的计算是错误的。我知道当阿周那吹螺的时候,期限已经满了。请你在决定作战以前再想一想。如果你想跟般度族和好,现在正是时候。你究竟想要公正的光荣的和平呢,还是毁灭双方的战争?仔细考虑考虑,再作决定。」

难敌回答道:「可尊敬的老人,我不愿意和平。我连一个村庄也不给般度族。我们准备战争吧。」

这时德罗纳说:「让难敌抽出四分之一兵力保卫自己回象城去。再抽四分之一兵力包围牲口,夺取牲口。如果我们不带牛回去,我们就是自认失败。我们五人率领其余的兵跟阿周那作战去。」

俱卢族大军照这样布了阵势。

阿周那对太子说道:「优多罗啊,我没有看见难敌和难敌的车子。我看见毗湿摩穿着甲胄站在那里。大概难敌赶着牲口回象城去了。我们去赶上他夺回那些牲口吧。」阿周那说着就避过了俱卢族军队,追赶难敌和牲口。临行时他弯弓搭箭射向他的老师和老族长毗湿摩脚前,用这样英雄的方式恭敬地向他们行礼後,便离开他们去追赶难敌了。

阿周那到了集合牲口的地方,击溃了侵略军,然後嘱咐牧人把牲口赶回牛栏。牧人十分高兴地照办了。阿周那继续追赶难敌。

看到这情形,毗湿摩和别的俱卢族将领就冲上前去搭救,把阿周那团团围住,对他发射利箭。阿周那打了一个极漂亮的仗。他先对付迦尔纳,把迦尔纳赶出了战场。然後回身进攻德罗纳,把德罗纳打败。马勇看到德罗纳精疲力尽,便加入作战,攻击阿周那。这就给了阿周那一个机会,让德罗纳退出战场。然後马勇和阿周那之间展开了一场激烈的战斗。当马勇疲乏时,慈悯上来接应,跟阿周那交战。可是慈悯也败了。於是全军溃退。虽然毗湿摩、德罗纳和别的将领集合部下重整旗鼓,继续战斗,可是将士们已无力作战了。在毗湿摩和阿周那之间作了一次辉煌的战斗後,他们终於离开了战场。据说毗湿摩和阿周那这次交战,连天神都赶来观看。

阻挡阿周那追赶难敌的企图就这样破产了。阿周那很快就追上了难敌,狠狠地攻打难敌。难敌招架不住,逃出了战场;可是逃得不远,听到阿周那笑他胆怯,便又像巨蛇一样转回身来继续作战。毗湿摩和其他的人围上前来保护他。阿周那战斗着,最後,用了一件法宝,使得他们全都倒在战场上,失去知觉。在这种情形下,阿周那抢去了他们的衣服。古时候,抢走敌人衣服表示已得到决定的胜利。

难敌醒来,毗湿摩便叫他回去。全军打了这一个可耻的败仗,折回象城。

阿周那说道:「优多罗啊!赶马回去吧。牲口已经收回了。敌人已经逃走了。王子啊,回到国内,准备香膏涂身,披挂花朵吧。」

归途上,阿周那把武器像先前一样收拾好,挂在树上,又把自己重新打扮成巨苇。他先派遣使者进城去报告,说优多罗太子已经大获全胜了。

47.毗罗吒的误会

打败了三穴国的国王善佑後,毗罗吒在老百姓的欢呼声中回到国都。他到了宫中,发觉优多罗不在宫内。妇女们很得意地告诉他,太子去打俱卢族了。她们毫不怀疑这个英俊的太子能够征服全世界。可是国王听了这消息心都凉了。他知道,这个娇生惯养的太子,只带着一个太监,去担当这样一件他不可能担当的任务,将会遭致什麽结果。他悲痛极了,号哭道:「我那心爱的儿子现在大概已经死了。」

他於是命令大臣集中所有可能集合的兵力,去搭救优多罗,如果他还活着,就把他带回来。同时立刻派遣侦察兵去找寻太子的下落。

乔妆为修道人刚迦的坚战王尽力安慰毗罗吒,向他担保,有巨苇给太子驾车,太子一定平安无事。他说:「你不知道他,我可知道。谁要坐上他赶的车,管保一定打胜仗。而且,善佑失败的消息一定已经传过去,想来俱卢族必然已经退走了。」

这时候从战场上来的使者到了,带来了优多罗打败俱卢族大军,收复牲口的好消息。这个消息太好了,甚至这位溺爱儿子的国王也难以相信。可是坚战王笑嘻嘻地说:「别怀疑了,国王。使者送的信不会错的。只要是巨苇赶车,一定成功。你儿子的胜利毫不足怪。我听说甚至因陀罗大神的御者或者黑天的御者也赶不上巨苇。」这些话在毗罗吒听来简直荒谬之至,但是他太高兴了,顾不得计较这些。他把许多珍宝赐给传来好消息的使者,命令举国庆祝。他宣布:「我战胜善佑不算什麽;太子的胜利才真是胜利。一切拜神的地方要举行谢神的祈祷。全城各主要街道都要插上旗子。老百姓要在胜利的乐声中列队游行。要依法布置一切去迎接我那英勇无双的孩子。」

毗罗吒派遣文臣武将和少女去迎接儿子凯旋。他退到後宫,叫持犁宫娥去取骰子来。他对刚迦说:「我太高兴了。来,咱们玩一会儿吧。」於是坐下来跟坚战王掷起了骰子。

他们一面掷骰子一面谈论。很自然,国王一心想着儿子的伟大和勇武。他说道:「瞧,我那儿子得到多末大的光荣。他把着名的俱卢族战士都打跑了。」

坚战王笑着回答:「是啊,你的儿子真好福气,假如他没有那末大福份,他怎末能找到巨苇给他赶车呢?」

毗罗吒听他不断夸奖巨苇而不夸优多罗,十分恼怒,叫道:「你干吗唠唠叨叨一次又一次讲那太监?每当我讲到太子的胜利,你就噜噜苏苏夸奖那太监的驾车技术,好像这也是值得提的事情。」

刚迦的申辩使国王越发生气。刚迦说:「我说的是实话。巨苇不是普通人。她赶的车从来不打败仗。不论谁坐在车上,不管任务多末艰巨,都必然得胜。」

刚迦的倔强和傲慢叫毗罗吒再也忍不下去了。他一生气,抓起骰子往坚战脸上掷去,接着又往坚战颊上批了一掌。坚战受了伤,脸上流下鲜血。

持犁这时正在旁边,连忙上前用自己的衣襟给坚战擦血,并把血挤在一只金杯里。

国王怒气不息,问道:「为什麽这样胡闹?为什麽要把血放在杯子里?」

持犁答道:「国王,修道人的血不能掉在地上。掉多少滴在地上,你的国土上就要大旱多少年。因此我把血收集在这个杯子里。我恐怕你还不知道刚迦的尊贵。」

这时,守门人报道:「优多罗太子和巨苇到了。太子等待觐见国王。」毗罗吒兴奋地站起来。说:「让他进来,让他进来。」这时,坚战悄悄对守卫说:「让太子一人进来,巨苇必须等一会儿。」

他怕引起一场灾难才不让巨苇进来。他知道阿周那看到他脸上的伤,会不由自主地发怒。阿周那决不会容忍坚战受人伤害,除非是在公平的战斗中受伤。

太子进来,对国王行了礼。当他转身对刚迦行礼时,看到他脸上有血迹,大为惊恐,因为他已经知道刚迦就是伟大的坚战王了。

他叫道:「国王啊,谁伤害了这位伟人?」

毗罗吒看着儿子,说:「干吗大惊小怪?是我打了他。我听到你光荣胜利的消息,高兴得了不得,他却妒忌你,不识时务地藐视你。每次我提到你,这个倒霉的婆罗门就赞扬你的那个太监车夫,把胜利归功於他。这人真是愚蠢。我打了他很抱歉,可是这事不值得一提。」

优多罗害怕极了,嚷道:「哎呀!你犯下大错了。赶快跪在他脚前请求饶恕吧,否则我们就会整个儿毁灭的。」

毗罗吒对这一切完全不能了解。他站在那儿紧皱眉头,不知该怎末办。可是优多罗焦急异常,在旁一再催促,他只得屈服了,对坚战鞠躬赔礼,请求原谅。

这以後,毗罗吒才拥抱儿子,让儿子坐下,对他说:「孩子,你真是一个英雄。我急切要听听整个战役的经过。你怎末打败俱卢大军的?你怎末收复牲口的?」

优多罗垂下了头,说道:「我并未战胜任何军队,也没有救出牲口。所有这一切都是一个天神似的王子做的。他扶助我们,把我从死亡中拯救出来,把俱卢族将士打得飞跑,把牲口收回,我却什麽也没有做。」

国王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那天神似的王子在哪儿?」他问道:「我一定要见见这位英雄,谢谢他救了我的儿子,击退了我的敌人。我要把我的女儿嫁给他。快去带他进来。」

「他现在不见了。」太子回答道,「可是,我想,也许是今天,也许是明天,他会再来的。」他这样说,因为阿周那的确是天神的儿子,也的确化身为巨苇不见了。

各界着名人物都聚集在国王的大殿里祝贺国王和太子的胜利。有功的刚迦、厨子牛牧、巨苇、索护、以及法结也都来了。他们走进了大殿。令人惊异的是他们不经邀请就坐到亲王席上去。有人解释说,这些低微的人在艰苦的时候曾经立下了功勋,因而理该受到尊重。

毗罗吒进殿来,看见修道人刚迦和厨子等坐在亲王和贵族的席上,不由得大为震怒,高声叱责。般度族觉得自己开玩笑已开够了,就显出了本来面目,使全场大惊。

毗罗吒想到一年来是乔妆了的般度族王子和黑公主在侍奉他,高兴得不得了。他感激地上前拥抱刚迦。他口头上把自己的王国以及自己的一切奉献给坚战王;事实上当然是这一切又马上收回了。毗罗吒还坚持要把女儿嫁给阿周那。

可是阿周那说:「不行,这不合礼法。公主从我学过音乐和舞蹈。我是她的老师,是她的长辈。」最後,阿周那同意公主作她的儿媳,许配给激昂。

这时候,从背信弃义的难敌那里,来了一羣使者。他们传达难敌给坚战的信说:「贡蒂的儿子啊!难敌很抱歉地说,由於阿周那的卤莽,你们又得回森林去住了。十三年未满期,阿周那让人认出来了。按照你许下的诺言,你们应该到森林里去再住十二年。」

坚战王哈哈大笑:「使者,快回去告诉难敌,叫他先问问明白。尊长毗湿摩和别的懂得历法的人一定会告诉他,在阿周那拨动神弓惊走你们的军队以前,整整十三年的期限已经满了」。

48.会议

般度族需要隐姓埋名过日子的第十三年终於结束了。般度族再也不用乔妆改扮了。他们离开了毗罗吒的都城,以般度五子的身分冠冕堂皇地公开住到摩差国的另一个地方——水没城去。他们从那儿派出了密使,邀请亲友到来。

大力罗摩和黑天带着阿周那的妻子妙贤和儿子激昂,由许多雅度族战士伴送着,从多门岛来到。摩差国的国王和般度族在声音嘹亮而又悠长的法螺声中上前迎接他们。帝军和另外很多类似的人是前一年初在森林中离开了般度族的,此时也乘车到水没城来了。迦尸国的国王和塞比耶的国王都带着军队来到。般遮罗国的国王木柱王率领三军,带着束发、猛光和黑公主的一羣儿子也到达了。此外还有很多跟般度族友好的贵族也都来到水没城集合。

激昂和至上公主的婚礼是在友好的英雄们的光辉集会上按照吠陀礼节举行的。婚礼过後,大家到毗罗吒的会议大殿举行秘密会议。黑天坐在坚战王和毗罗吒旁边。大力罗摩和善战坐在木柱王旁边。当人声静下去时,所有的眼睛都望着黑天,黑天站起来说话了。

黑天对着静悄悄的会场说道:「大家都知道这一次大骗局的始末。坚战怎样在赌博中受骗,怎样失去了王国,怎样兄弟五人带着黑公主被放逐到森林里。十三年来,般度族的儿子们为了履行诺言,默默忍受了一切苦难。现在,请大家好好想一想,然後商量出一个既符合正法又不损害般度族和俱卢族双方荣誉和利益的办法来。坚战不希望要求不该得到的东西。他希望大家都好,甚至对愚弄他,叫他受了很多委屈的难敌兄弟也不例外。在你们提意见的时候,要同时想到俱卢族的诡计多端卑鄙可耻和般度族的高尚正直和宽洪大量。要想出一个公平合理的解决方案来。我们不知道难敌心中在想些什麽,我觉得我们应该派一个能干而正直的专使到他那儿去,劝他把国土的一半归还给坚战,和平解决这一案。」这以後,大力罗摩站起来对大家说话。

「你们刚才听见黑天的话了。」他说:「他提出的解决办法是公正而又聪明的。我很赞成,因为这办法对难敌和坚战双方都有利。如果贡蒂的儿子能用和平的办法收回国土,那再好也没有,那对俱卢族,对一切有关的人都是好的。也只有这样,大家才能过太平幸福的日子。我想该有人去把坚战想要和平解决的愿望传达给难敌,再从他那儿带信回来。去的人应该是一个具有声望和能力,足以谋取和平和谅解的人。

「那位专使应该争取毗湿摩、持国王、德罗纳、维杜罗、慈悯和马勇的合作,如果可能甚至争取迦尔纳和沙恭尼的合作,设法得到他们对贡蒂的儿子的支持。他还必须是一个在任何情况下都不会动怒的人。当年,坚战明明知道会引起什麽後果,却执拗不听朋友的劝告,把王国作为赌注,终於失去了王国。他也明明知道自己不是精娴此道的沙恭尼的敌手,他还是坐下去跟他赌博。他现在不能抱怨,只能恳求他们归还他应得的那份权益。一个合适的使者应该不是一个战争挑拨者,他应该不顾和平谈判道路上有多大困难而顽强地坚持到底。王子们,我希望你们对待难敌要运用策略,跟他和解。我们要用一切力量避免武装冲突。只有从和平中产生的东西才是有价值的。战争只能产生恶果。」

大力罗摩的看法是这样的:当年坚战把王国赌输了的时候,他是明白自己做的事的,因此他现在不该把它当作合法权利来索取。履行了誓约,放逐期满,般度族只能由此获得人身自由,而不能恢复国土。这只是说,他们不用再到森林中去再住十二年了;但是他们无权要求归还国土。坚战只能恳求他们归还,却不能认为那是合法权利,向他们索取。

大力罗摩不愿意一家人自相残杀,他认为战争只能带来灾祸。

诗人借大力罗摩的嘴说出了这一条永恒的真理。

雅度族的战士善战听到大力罗摩这番话,怒不可遏,站起来愤慨地说道:

「我认为大力罗摩的话毫无道理。一个人只要能说会道,就可以为任何事情辩护;可是把全世界上会说话的人都找来,也不能把错误说成正确,或者把不公平说成公平。大力罗摩的话使我作呕。我坚决反对他的主张。大家都看见过,在同一棵树上,一根树枝上果实累累,另一树枝上却光秃秃地一无所有。他们两兄弟就是这样的:黑天讲的话合情合理,而大力罗摩的话却毫无价值。如果你们同意——其实这是无可怀疑的——俱卢族骗取了坚战应有的一份国土,你们让他们继续掌握这份国土,就跟让小偷继续保存偷来的东西一样不合理。任何人要在坚战身上挑错,都只是因为自己胆子小害怕难敌,决不是有什麽充分理由。各位王子们,请原谅我的话粗暴。据我所知,那次赌博不是坚战自愿去的,是俱卢族施压力硬把他邀去,硬要这个技术不精而又不愿意赌的坚战在满载灾难的赌盘上跟一个骗子对局。誓约已履行,坚战为什麽还应该去向难敌卑躬屈节求告?坚战王不是一个乞儿,用不着向人乞讨。他跟他的兄弟信守誓约,遵照誓约在森林住了十二年又隐姓埋名过了十二个月,而难敌和他的党羽不知羞耻,故意认为还有问题。我要在战场上击败这些厚颜无耻的流氓,叫他们向坚战王求饶,或者灭亡。进行一场正义的战争怎末会是不义的行为?杀害持武器作战的敌人有什麽罪过?向敌人求告是自取侮辱。如果难敌想打仗,那末好吧,让他来吧,我们就准备迎战。别耽搁了,我们马上准备战争吧。不经过打仗,难敌决不会交出土地来。浪费时间便是愚蠢。」

善战语气坚决,木柱王听了十分高兴。他站起来说:「善战说得对,我赞成他的意见。温言软语不能使难敌明白道理。我们准备战争,通知亲友赶快率领军队到来吧。立刻送信给沙利耶、勇旗、胜军和竭迦夜族的国王吧。我们当然要派一个合适的使者到持国王那儿去。我宫廷里有一个主持宗教仪式的婆罗门,学问很好,值得信任,我们可以派他到象城去。请详细指示他,该对难敌说些什麽,该怎样送信给毗湿摩、持国王和德罗纳。」

木柱王讲完,黑天站起来对他说:

「你的建议可以用,也符合王族礼法。大力罗摩和我对双方都有情谊。我们是来参加至上公主的婚礼的,现在要回去了。在各位国王中论年纪论智谋数你最高,该你来为大家出主意。持国王也看重你,德罗纳和慈悯是你童年时代的朋友。由你去指示那位婆罗门进行和平谈判是最适当的。如果那位婆罗门不能把难敌劝得回心转意,那末,朋友们,就准备那不可避免的战争吧,同时要送信给我们。」

会议结束,黑天带着同族的人回多门岛去了。般度族和各同盟国进行备战。他们派遣使者到各友好的国家去。那些友邦赶忙动员自己的军队。

这时候,难敌兄弟也没有闲着,他们也在筹备应付即将到来的冲突,送信给亲友,请亲友时刻准备着应战。双方的这些备战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各地。诗人说:「匆匆忙忙不断往返的王子们到处引起了激荡不安,军队行军的沉重步伐震动了大地。」

木柱王把他的婆罗门召来,对他说道:

「你知道难敌的意图,也知道般度族的品德。请你作为般度族的特使去见难敌。持国王不听维杜罗的贤明的劝告,纵容儿子欺骗了般度族。你要去向这个优柔寡断给儿子引入了了歧途的老王指示正法和智慧的道路。你可以指望维杜罗作你的得力助手。你的使命可能引起老一辈的政治家像毗湿摩、德罗纳和慈悯之间以及各将领之间的意见分歧。如果是这样,他们求得统一意志需要有一段时间,这就给了般度族以完成备战的时间。只要你住在象城谈判和平,就能影响他们的备战,这从般度族立场看来也是有利的。如果真出现了奇迹,你能谈判成功归来,那是更好了。我并不期待难敌同意和平解决,然而派人去谈和平对我们总是有利的。」

49.阿周那的御者

派了木柱王的婆罗门到象城去谈判和平,般度族同时向那些预料会支持他们的王子发出通知,请他们动员军队,准备作战。多门城是阿周那自己去的。

从探子口中知道了这些情况後,难敌也不虚掷光阴。他知道了黑天已经回国,就选择了最快的马,驾上车,加鞭急行,奔赴多门城。这两个人,难敌和阿周那,在同一天到达了多门城。

黑天睡着了。因为是近亲,难敌和阿周那都进了卧室。两人守候黑天醒来。难敌先到,坐在床头一个宝座上;阿周那则合掌肃立在床脚边。黑天醒来先看到站立在他眼前的阿周那,很亲热地招呼他,然後转过头来也招呼了难敌。黑天问他们到多门城来有什麽事。难敌先回答说:

「看来我们之间就要爆发战争了。果真如此,你得帮助我。阿周那和我都是你所锺爱的,我们都是你的至亲。你说不出谁比谁对你更亲近些。我比他先到这儿,按照传统习惯,先来的该享有优先权。黑天啊,你是最最伟大的,该立下范例给人仿傚。请你以行动证实传统的礼法吧。请记住我是先来到这里的。」

黑天回答道:「持国王的儿子啊,可能是你先来到这里,可是我一醒来首先看到的是贡蒂的儿子阿周那。你先来到,阿周那先给我看到。就在这一点上你们也是有同等权利向我提出要求的。因此我应该对双方都给予帮助。按照传统习惯,分礼物是从最小的开始,因而我让阿周那先挑选。我的同族人战斗能力和我差不多,他们组成的一支庞大军队几乎可以说是所向无敌。我对你们的帮助是把他们算做一份,另一份是我个人,可是我不拿武器,也不实际参加作战。」

他转身对阿周那说:「阿周那,你仔细考虑一下。你愿意要不持寸铁的我呢,还是要武力强大的大军。你比难敌年轻,按照习惯,该你先选择。你选择吧。」

黑天刚一说完,阿周那毫不迟疑,恭恭敬敬地说道:「只要你跟我们在一起,尽管你不拿武器,我也心满意足。」

难敌认为阿周那选择得太愚蠢,禁不住心头高兴。他欢欢喜喜挑选了黑天的军队。黑天答应了他。他得到了一支强大的兵力十分满意,跑到大力罗摩那儿,把经过告诉了他。他讲完後,勇武的大力罗摩对他说:「难敌啊,我在毗罗吒的女儿结婚那时候的一次会上所说的话,想来他们已全部告诉你了。我为你辩护,尽力帮你说话。我一再对黑天说,我们跟双方的关系是同样的,可是我没有说服他。我毫无办法。我不能站到黑天所反对的方面去。我不愿帮助阿周那,同时也不能帮助你去反对黑天。难敌啊,你出身於光辉的,受到各地王族的尊敬的家族。如果一定得打仗,那末你就遵照王族武士法规行事吧。」

难敌兴高彩烈回到象城,自言自语道:「阿周那这次太傻了。多门城的大军帮我作战,还有大力罗摩的愿望也在我这一边。黑天只剩下空身一人了。」

只剩下他们两人时,黑天笑嘻嘻地问阿周那道:「阿周那,你为什麽那样傻?为什麽挑选手无寸铁的我一个人而不要我的强大英勇的军队?」阿周那回答:「我的野心是想建立像你那样的丰功伟业。你威武勇猛敢於单独面对全印度的王子和他们率领的部队作战。我感觉我也能做到。因此我想请你不拿武器为我驾车,我要坐你驾驶的战车上赢得胜利。这是我很久以来的愿望,今天你满足我这个愿望了。」

阿周那的决心使黑天很高兴,他又笑盈盈说出了这样的祝辞:「你要跟我竞赛吗?祝你成功。」

以上就是黑天怎样成了阿周那的御者的神圣故事。

50.舅舅和外甥

摩德罗国的国王沙利耶是玛德利的哥哥,是无种和偕天两人的亲舅舅。他听说般度族住在水没城备战,就徵集了一支庞大的军队,开赴水没城去跟般度族会合。那军队庞大得惊人,紮营休息时,占地竟长达十五哩左右。

难敌听到了沙利耶率军参战的消息,决定设法拉他到自己这一边来。他命令部下给沙利耶及其军队以一切方便,并且盛大招待他们。部下遵照命令在他们经过的道上修建了几处装修华美的休息站,十分殷勤又十分阔绰地接待他们。充份供给食物和饮料。沙利耶对这一切款待极为满意,他误以为这是他的外甥坚战所布置的。沙利耶率领大军前进,沉重的步伐使大地随之震动。他受到的丰盛的款待使他十分高兴。有一天,他叫侍者进来,对他们说:

「你们对我和我的部下太热心了,太周到了,我要答谢你们全体。请转告贡蒂的儿子必须允许我这样做,快去把他的同意的话带回来给我。」

侍从把这话禀报了自己的主人难敌。

这些日子,难敌一直在那许多人中暗暗照料沙利耶和他的大军,现在抓住这个机会亲自出现在沙利耶面前,感谢他接受俱卢族的招待。这使沙利耶大吃一惊,因为他一直不知事情真象。难敌明知他是去帮助般度族的,而仍然照国王应得的待遇慷慨招待他,这使他很感动。

他太感动了,叫道:「你真是高贵而且宽洪大量。我该怎样报答你呢?」

难敌答道:「我要求的报酬是你率领军队帮我打仗。」

沙利耶惊呆了。

难敌接着对沙利耶说:「你对我们双方是同样的。你看待我必然也像看待般度族一样。你应该答应帮我的忙。」

沙利耶回答:「好吧。」

沙利耶为难敌的丰盛的款待所迷惑,竟背弃了他应该爱重的般度族,而许下了为难敌作战的诺言。这件事指出接受国王的厚待包藏着多末大的危险。

沙利耶感到未见到坚战就回去是不对的,就对难敌说:「难敌,相信我,我已经许下了诺言。可是我必须见一见坚战,把我作的事情通知他一声。」

难敌说:「去吧,见过他就快回来。可别忘了你的诺言。」

「祝你运气好。回宫去吧。我不会失信的。」说完这话,沙利耶就赶往坚战紮营的水没城去了。

般度族极隆重地接待摩德罗国国王沙利耶。无种和偕天看到自己的舅舅,欢喜得没法形容。般度族兄弟们对他倾诉这许多年来遭受的艰难困苦。当谈到当前的战争需要他帮助时,沙利耶把答应帮助难敌的经过讲了一遍。坚战立刻认识到当初不该以为沙利耶帮助他们不成问题,因而让难敌钻了空子。坚战尽量掩盖着自己的失望,对沙利耶说:

「伟大的战士,你答应了难敌,不能失信。你在战场上可以与黑天匹敌,因而迦尔纳要在战场上杀阿周那,一定会请你给他驾车。你要做阿周那致死的原因呢?还是要救他?我知道我不该这样要求你,可是我仍然说出来了。」

沙利耶答道:

「我的孩子,难敌骗取了我的诺言,在战场上我只得跟你们作对。可是当迦尔纳和阿周那作战时,如果我恰巧是他的御者,我保证他作战会受到挫折,而阿周那可以平安无事。别害怕。黑公主和你们全体遭受的苦难和屈辱会很快得到报复,成为往事。此後你们就会转好运。谁也不能阻止或改变命运注定的事。我错了,请原谅我。」

51.弗栗多

从前,有一个时候,三界之主因陀罗傲慢异常,把天神一向重视的礼貌、礼节弃之脑後。当天神之师、学问渊博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为天神和阿修罗双方尊敬的祭主来到他的宫廷时,他安然坐在宝座上,不起身迎接,也不请他坐下,例有的一切礼节一概不做。狂妄自大的因陀罗还自以为身为君王,经典中规定享有特权,可以坐着接见宾客。因陀罗的无礼伤了祭主的感情,他认为这是由荣华富贵而来的骄傲,便一声不响离开了朝廷。朝廷上失去了这位德高望重的大师,随着也失去了肃穆庄严的气氛,成为黯然无色的集会。

因陀罗立刻明白自己过失之重大,意识到这位大师的不高兴会给自己招来困难。他想跪在他脚下,请他宽恕。可是他不能那末做了,因为祭主一怒而隐身不见了。因陀罗为这事抑郁不乐。祭主一去,因陀罗力量也随之下降,而阿修罗的力量却日益强大。这种情况鼓励了阿修罗向天神进攻。大梵天怜悯受到围困的天神,劝告他们另请一位新的老师。

大梵天对他们说:「由於因陀罗的过失,你们失去了祭主。现在去找大匠的儿子万色吧。求那位高仙来做你们的老师,一切就会好转了。」

天神们受到了这些话的鼓励便去找那青年修道人万色,向他求告道:「你虽然年轻,却精通吠陀,恳求你俯允作我们的老师。」

万色同意了。这对天神们很有利;在他的指示和教导下,他们脱离了阿修罗的侵害。

万色的母亲是阿修罗族的人,因而因陀罗对他不很信任。因陀罗怕万色由於血统关系会对天神不十分忠诚。他的疑心越来越深,总担心这个敌人的後代会危害自己,於是想引诱他犯错误,从精神方面减弱他的力量。他叫宫中迷人的美女去勾引万色,可是万色不上鈎。任凭因陀罗的那些妖艳的女郎怎样挑逗,这位青年修道人依然坚守独身誓言,毫不动心。因陀罗看到引诱的办法行不通,心生凶念,有一天他竟用金刚雷杵把万色打死了。

照这故事所讲,因为因陀罗犯了严重罪行,世界替他受到灾难:部份土地变成硷地,不宜耕种;妇女患病而且有了她们特有的不洁;据说水面上起泡沫也是由於这个缘故。

大匠知道儿子给因陀罗残酷地杀害後,又悲痛又愤怒,一心想为儿子报仇,便举行了一次大祭祀。从祭火中跳出了因陀罗的死敌弗栗多。大匠派他去攻打天神之王,对他说:「因陀罗的敌人啊,愿你强壮,愿你能杀掉因陀罗。」

两人大战起来,弗栗多占了上风。大战进行得对因陀罗不利时,许多仙人和天神到遍入天(毗湿奴)那儿去求救。大神毗湿奴答应保护他们,对他们说:「别害怕,我将附在因陀罗的金刚雷杵上助战。因陀罗最後会得胜的。」天神和仙人们於是高高兴兴回去了。

神仙们去找弗栗多,对他说:「请你跟因陀罗和好吧。你们两人势均力敌,是同样勇敢同样强壮的。」

弗栗多恭敬地回答道:「纯洁无瑕的神仙啊,请原谅我。我跟因陀罗怎末能做朋友呢?在势均力敌互争上风的两人之间是不能有友谊的。你们知道,双雄是不能并存的。」

仙人们回答说:「别那末多疑,两个好人能成为朋友,而且他们的友谊是经久不渝的。」

弗栗多让步了,说道:「那末好吧,我不打了。可是我不相信因陀罗。他会乘我不防备时攻打我的。所以我要你们给我一个恩典:要保证因陀罗不能在白天,也不能在黑夜,不能用乾燥的武器,也不能用潮湿的武器,不能使用石制的、木制的、金属制的武器或者弓箭,来取我的性命。」

神仙们说道:「好吧。」

战斗停止了。可是弗栗多所担心的事果真很快就证实了。原来因陀罗表面上装作跟弗栗多和好,实际上时时刻刻在等候机会杀害他。一天傍晚,因陀罗在海滨遇到了弗栗多,就乘着黄昏去打他。两人打了很久。弗栗多赞扬了毗湿奴一番,对因陀罗说:「最下流无耻的人啊!你干吗不用那万无一失的雷杵呢?那雷杵有毗湿奴大神附在上面,是神圣化了的。你拿它打我,我就可以从而得福了。」

因陀罗砍去了他的右臂,可是他并不泄气,用左手举起自己的铁杵向凶手投掷过去。因陀罗又砍去了他的左臂。弗栗多於了张开大口把因陀罗吞进肚里去。天神们看到因陀罗给弗栗多吞掉了,大为惊慌。

其实因陀罗并没有死,他撕破弗栗多的肚子出来了。他走到身旁的海水边沿,把雷杵猛力投向海水,使海浪汹涌起来,浪花冲击到弗栗多身上。毗湿奴大神已附身在海浪的飞沫中,飞沫成了致命的武器,雄壮的弗栗多倒地死了。

长期的斗争这样结束了。受难的世界深深透了一口气。可是战争的结束对於因陀罗是个耻辱,因为他的胜利是用罪恶和欺骗手段得来的。他羞愧得只好躲藏起来了。

因陀罗的失踪使天神和仙人很发愁,他们因此去见那善良而又勇武的友邻王,把天神王冠奉献给他。

友邻王谦逊地拒绝道:「请原谅我。我不能做你们的王。我是什麽人,怎敢坐上因陀罗大神的宝座?又怎末能保护你们?这是不可能的事。」可是神仙们坚持要他接受,对他说:「别推辞了,做我们的王吧。我们的苦行功德和威力都归属於你,增加你原有的力量。你眼睛看到谁,谁的力量就要为你吸收,你将战无不胜所向无敌。」友邻王说不过去,终於同意了。

52.友邻王

因陀罗违反正义,惨杀弗栗多,犯了大罪,不能再高据王位,成了逃亡者。友邻王接替他,做了天神之王。

友邻王开始很好,他在尘世做国王时积累下的功德和声誉帮助了他。後来他堕落了。天神之王的名位使他骄傲起来。他失去了往日的谦逊,产生了一些非法的慾望。

他放纵自己,尽情享受天堂的乐趣。他纵慾好色,不加克制。一天,他看到了因陀罗的妻子,一见锺情。他怀着邪念,用命令的口吻对在场的天神说:

「为什麽天神之王的妻子舍脂天女不来见我?我现在不是天神之王吗?快送她到我房里来。」

因陀罗的妻子知道了这件事,十分愤怒。她又害怕又痛苦,跑去向祭主哭诉道:「大师啊,救救我吧,别让这个坏人糟蹋我。」祭主答应保护她,对她说:「别害怕。因陀罗不久就要回来。你跟我一起住吧。你和你的丈夫就快团聚了。」

友邻王知道了舍脂不愿顺从他,到祭主的家里躲避去了,异常愤怒。

天神之王一发怒,使天神很担心。他们谏道:「天神之王啊,别发怒吧。你一怒,世界就遭殃了。舍脂是别人的妻子,不要想她。你别胡思乱想走到邪路上去。」

可是那昏君不听他们,用嘲笑的口气对他们说:「当年因陀罗和仙人的妻子未耕通奸的时候,你们的道德标准和善行原则之类到哪里去了?你们当初不阻拦他,现在又为什麽要阻拦我?因陀罗卑鄙无耻谋害正在祈祷的万色的时候,你们做了什麽?当他用诡计杀死弗栗多的时候,你们的唯恐道德沦亡的警惕心又在哪里?舍脂只有一条路可走,就是来跟我一起生活。为你们着想,最好是叫她顺从我,把她交给我管。」他又下令道:「现在就去执行吧。」那些受惊的天神决定去跟祭主商量,怎末样也得想办法把舍脂送去给友邻王。他们一起去见祭主,把友邻王的话讲给他听,求舍脂天女屈从友邻王的慾望。

这个贞节的舍脂天女听了这话,又羞又害怕,浑身战栗,哭着说:「天哪,我办不到。婆罗门啊,我上你这儿来避难,你要保护我呀。」

祭主安慰她说:「出卖避难者的人是会灭亡的。大地不会让他播下的种子发芽的。我不会抛弃你。友邻王的末日近了。别害怕。」他指点了一个从困难境况中脱身出来的方法,暗示她必须要求推迟婚期。这个机灵的舍脂领会了他的意思,勇敢地到友邻王的宫中去了。

友邻王一见到她,骄傲和情慾使他丧失了理智。他得意忘形地对她说:「美人儿,别怕。我是三界之主,你做我的妻子,没有什麽罪过。」

乍听到这个坏人的话,贞淑的舍脂(因陀罗尼)全身发抖,然而她很快就平静下来,安详地回答道:「天神之王呵,在我成为你的妻子以前,我有个要求。我要知道,因陀罗是死了呢,还是还活着?如果他还活着,那末他在哪里?我要去探问寻找。如果找不到,那末我问心无愧,可以改嫁给你了。」

友邻王说:「你说得对。去找他去吧。可是一定得回来。要记住,你已经答应嫁给我了。」说完,他把舍脂送回祭主家中。

天神们到遍入天那儿去控诉友邻王的罪行。他们说:「大神啊,是你的神力夺去了弗栗多的生命,可是因陀罗却要代你受过。他为了这事羞於见人,躲藏起来了。我们恳求你指点他一条得救的路。」遍入天回答说:「叫他崇拜我,他就能免罪,叫坏心眼的友邻王灭亡。」

舍脂祈求贞节女神,仗了贞节女神的恩典,找到了因陀罗藏身的地方。因陀罗那时缩小得像一粒微尘,躲藏在雪山顶上莲湖中一枝莲花的梗子里。因陀罗就在这个状态之下修炼苦行,等待情况好转。舍脂见到了他,忍不住心酸泪下。她把自己受到的灾难一一告诉了他。

因陀罗叫她勇敢一点,对她说:「友邻王的末日快到了。你亲自去通知他说,同意嫁给他了,叫他坐着仙人抬的轿子到你住的地方去。这样,他就会灭亡的。」

舍脂去见友邻王,遵照因陀罗的教导,假装同意嫁给他。这个愚蠢的友邻王见她和颜悦色地回到自己身边,喜出望外,叫道:「有福的人,我是你的奴仆,听从你的一切吩咐。你没有爽约,果真回来了。」

舍脂说:「是啊,我回来了。你可以做我的丈夫了。可是我要求你为我做一件我所想望的事。你不是宇宙之主吗?我要你比那毗湿奴大神,比那湿婆大神,比那些阿修罗,还要显赫,坐着七个仙人抬的轿子威风凛凛地到我住的地方来。这样,我才能欢欢喜喜迎接你,嫁给你。」

友邻王中计了。他说:「好计划!你的想法真妙。这使我高兴极了。我具有神力,眼睛看到谁,谁的能力就能被我吸收过来。那末,那些仙人当然应该来抬我罗。我要完全按照你的愿望做。」他说完就让舍脂回去了。疯癫的友邻王把仙人们找来,吩咐他们抬他。他这样亵渎圣人,使三界都为之震惊。可是坏事还在後面呢。轿子上了仙人的肩,仙人们往前抬去时,友邻王坐在上面,一心想着美丽的舍脂在等着他,情急如火,希望一步就到,不断地吆喝抬轿的仙人快走。後来甚至狂妄得踢了轿夫之一的投山仙人一脚,嘴里还叫着:「sarpa,sarpa。」(sarpa 的意思是快走,可是 sarpa 还有另一意义,就是蛇。)这个友邻王贪淫好色,妄自尊大,狂妄到了极点,终於恶贯满盈,自食其果。投山仙人发怒了,诅咒他道:「卑鄙无耻的东西,你就从天庭掉到尘世做蛇去吧。」

立刻友邻王从天上跌下去,变成了森林里的一条蟒蛇,要等待数千年,才得超生。

因陀罗复位,又成为天神之王,舍脂天女的灾难也就结束了。

沙利耶舅舅在水没城讲述因陀罗夫妇受难的故事给坚战王和黑公主听,想借此安慰他们。他说:「胜利等待着有耐心的人。成功而骄傲的人要遭到惨败。你们兄弟和黑公主就像因陀罗夫妇一样经历了说不尽的苦难。现在你们的苦日子快过去了,国土快收复了。那坏心眼的迦尔纳和难敌会像友邻王一样遭遇毁灭的。」

53.使者全胜

般度族在摩差国的水没城紮营。他们派出使者分赴各友邦。各友邦纷纷出兵,於是他们不久就组成了一支包括七个师的强大兵力。俱卢族也同样办事,他们徵到了包括十一个师的兵力。

古时候跟现在一样,一个师是由各个兵种按照兵法组成的。当时一个师计有两万一千八百七十辆战车,同样数目的象,三倍於这数目的马,五倍於这数目的步兵,步兵分别持有各种武器以及别的装备。战车是古代的装甲车,受过特别训练的战象相当於今日的坦克。

木柱王的婆罗门使者到了持国王宫廷。例有的引见仪式和问安礼节一过,这位使者就代表般度族对聚集在朝廷上的君臣发言。他说:

「正法是永恒的,是永远有效的。这,你们都知道,用不着提提。持国王和般度王都是奇武王的儿子。按照传统,两人都有权承继奇武王的遗产。然而现在持国王的儿子拥有全国之富,而般度王的儿子却得不到他们该继承的共同遗产中的一份。这是无法辩解的不公道的事。般度族是俱卢王朝的後裔,他们希望和平。他们愿意忘掉过去所受的苦难,愿意让过去的事成为过去。他们不愿意诉诸武力;因为他们充份知道,战争没有任何好处,只能带来灭亡。因此,请你们考虑,归还他们应得的产业。这样做既符合正义,也符合双方以前的协定。请你们迅速决定。」

使者讲完,聪明勇敢的毗湿摩发言:「神明保佑,般度族安然无恙。虽然他们受到很多国王的帮助,力量足以作战,但他们还不想诉诸武力,依然要求和平解决。我认为,归还他们的产业是唯一合理的处理办法。」

毗湿摩还没有讲完,迦尔纳就插进来怒气冲冲对使者嚷道:

「喂,婆罗门,你讲的是什麽新事吗?老故事不用一再提了。那是於事无补的。坚战怎末能来索取他在赌台上输掉的产业?如果坚战还想要什麽东西,那就让他来求告一点恩惠吧。他现在傲慢无礼地提出要求,不过是仗恃了他那些盟国的军力,特别是摩差国和般遮罗国。我明白告诉你吧。恐吓是吓不倒难敌,得不到任何东西的。既然般度族未能完成誓约,第十三年未满就被人认了出来,他们应该回到森林去再过十二年然後回来。」

毗湿摩截断了他的话,说:「迦尔纳,你说的是一派胡言。如果我们不照这位使者的话做,就得开战,我们一定战败,难敌和我们全体都会灭亡。」

朝廷上一阵紧张混乱使持国王只好出面干涉。他对使者说:「为了全世界的利益,也为了般度族的幸福,我决定派全胜去见他们。请立刻回去通知坚战。」然後持国王把全胜叫到一旁,指示他道:「全胜,到般度的儿子那儿去,把我的关怀告诉他们,并为我问候黑天、善战和毗罗吒,向那儿的所有国王问好。代表我上那儿去进行和谈,避免发生战争。」

全胜作为和平使者去见坚战。引见的仪节一过,全胜当着在场的人对坚战说:

「坚战王,我能亲眼再见到你,真是三生有幸。我看到各位国王在你周围,不由得联想起因陀罗大神的朝廷。我为此高兴。持国王祝福你,他愿你身体健康,心情愉快。他憎恨人谈论战争。他愿意得到你的友谊。他切望和平。」

坚战听了全胜的话,很高兴,回答道:

「要是这样,持国王的儿子们就得救了,而且,我们大家都避免了一场悲剧。我也是憎恶战争切望和平的。只要把我们的国土归还我们,我们就不记宿仇,把经历过的种种痛苦统统忘掉。」

全胜又说:「持国王的儿子们蛮不讲理。他们不顾父亲的劝告,也不听老族长的明智之言,依然像从前一样怀着恶意。但是你不要失去耐心。坚战王啊,你是永远维护善行的。让我们避免这场战祸吧。从战争得来的东西能给人幸福吗?杀了亲人得来的国土能给我们好处吗?请你不要开战吧。一个人即使富有海内也免不了老死啊。难敌兄弟是愚蠢的,但这不能成为你失去耐心和离开正道的理由。就算他们不把国土归还你,你也不该放弃至高无上的正法道路。」

坚战回答说:

「全胜啊,你说得很对。正法是最好的财富。可是,难道我们犯了错误吗?黑天了解正义和正法的复杂道理。他对我们双方都怀着善意。我愿按照他的意见办事。」

黑天说:「我愿般度族幸福。我也愿持国王父子快乐。这事儿不好办。我想,我亲自去象城走一趟可以解决问题。如果我能在不损害般度族利益的条件下从俱卢族得到和平,那最能令我高兴了。我要是能办成功了,俱卢族就死里逃生了。我也算做了一件功德事。般度族如果经过和平谈判收复了失去的产业,他们仍然会忠於持国王的。他们并不要求别的,但是也准备在必要时作战。和平或战争,这两条路,持国王可以任择其一。」

然後坚战对全胜说:「全胜,请回到俱卢宫廷去,为我转告安必迦的儿子(持国王)说:『在我们幼小的时候,不是由於你的慷慨我们才分得了一份国土吗?你曾经一度使我成了国王,现在决不应拒绝给我们应得的一份而驱使我们去依靠别人的施舍过活。亲爱的伯父,世界很大,足够容纳我们和俱卢族。让我们之间别起冲突吧。』请你代我这样请求持国王。还请你把我的挚爱和尊敬转达老族长毗湿摩,要他想办法使他的儿孙们和和气气快快活活地生活。也请同样转告维杜罗。他最知道怎末办才对我们大家有利,他会对我们按照这个观点提出忠告。还请你向难敌解释,转达我的话:『亲爱的兄弟,你使身为王子的我们披着兽皮在森林里生活,你在朝廷的集会上侮辱并迫害我们的泪流满面的妻子,这一切我们都默默忍受了。现在至少该把我们的合法权利归还我们。别贪别人的东西。我们是五个人。跟我们和解,你至少得给我们五个村庄。这样做了,我们也就满意了。』全胜啊,请这样转告难敌。我准备和平,同时也准备战争。」

全胜听完坚战王的话,便向黑天和般度族告辞,回象城去了。

54.针尖大的地方也不给

持国王派了全胜去见般度族後,心里很着急,一夜没有合眼。他请了维杜罗来,谈了一通宵。

维杜罗说:「最妥当的办法是把般度族的那份国土归还他们。这样做才对双方都有利。你要用同样的感情对待般度族和自己的儿子。处理这件事情,正确的办法也就是聪明的办法。」

维杜罗这样细细忠告持国王。

第二天早上,全胜回到了象城,把他在坚战王宫廷中的经过详详细细讲给大家听。

他说:「最主要的是难敌该知道阿周那所说的话。阿周那说:『黑天和我要把难敌和他的党羽全部扫荡乾净。不要误解这一点。我那神弓等待作战已等得不耐烦了。弓弦不用我触动就在那儿振动,发出响声。箭在箭筒里探出了头,焦急地询问:什麽时候作战?什麽时候作战?全胜啊,恶运使愚蠢的难敌要跟黑天和我作战。就是因陀罗和天神们也不能击败我们呀。』这就是阿周那所说的话。」

毗湿摩劝告持国王别去抗拒阿周那和黑天的联合力量。他说:「迦尔纳一再夸口说要杀死般度五子,可是他的武力远不如般度族的十六分之一。你的儿子们听信迦尔纳的话,正在自取灭亡。当阿周那在毗罗吒的都城击退难敌的进攻,使难敌遭受屈辱时,迦尔纳做了什麽事?当犍达缚捉住难敌时,那战无不胜的迦尔纳躲藏到哪儿去了?击退犍达缚的难道不是阿周那吗?」毗湿摩这样嘲笑迦尔纳,警告俱卢族。

「老族长说的是我们应该采取的唯一办法。」持国王说。「智者都那末说,而我自己也知道最好讲和。可是我有什麽办法?任凭我怎样反对,这些傻瓜还是自作主张,不来听我。」

难敌听了这些意见後,站起来说:「父亲,不用担心我们的安全,不用害怕。我们知道我们的实力有多大。我们的胜利是肯定的。坚战也知道这一点,所以放弃了索取一个王国的希望,只乞讨五个村庄了。从这点看来,明明白白他是给我们的十一师的军力吓倒了。般度族拿什麽来抵抗我们的十一个师呢?既然如此,你为什麽还要怀疑我们的胜利?」难敌对父亲这样说,企图使他振作起来。

「儿子,别打仗吧。」持国王说。「有一半国土我们也可以满足了。只要治理得好,一半也够了。」

难敌忍不住了,叫道:「连针尖大的地方也不给般度族。」说完,他就离开了朝廷。人们在紧张激动之中散开了。

现在我们讲一讲般度族在谈些什麽。全胜离开水没城回象城後,坚战王对黑天说:

「黑天啊,全胜是持国王的代言人。听了他的话,我摸透了持国王的心思。持国王是想不给寸土而得到和平。最初我很天真,听了他的话还很高兴;然而很快就明白我的高兴是毫无根据的。他采取了中间路线,口头上说要求和平,而末了却暗示我们纵然得不到应得的权利,也该温和顺从。持国王对我们不公道。危机到来了。只有你能保护我们。我提出我们只要五个村庄。坏心眼的俱卢族连这也会拒绝的。这样强硬,我们怎末能容忍?局势如此紧急,只有你能指点我们。只有你能说出我们现在的责任是什麽,能引导我们走正法和政治家的道路。」

黑天回答说:「为了你们双方,我决定到象城去。我要在持国王的朝廷上试试是否可以不进行战争而为你们争得权利。如果成功,这对全世界都有利。」

坚战王说:「黑天,千万别去。这时候到敌人那儿去有什麽好处呢?难敌刚愎成性,一定会顽固到底。我不愿你到那些肆无忌惮的人中去。我们不能让你去冒险。俱卢族是什麽事都做得出来的。」

黑天回答说:「坚战,我知道难敌的邪恶本性,然而我们仍然要努力进行一切争取和平解决的办法。只有这样,全世界才不会责备我们没有尽一切可能避免战争。我们不应放弃任何可能的途径,不管成功的希望如何微弱。别担心我的安全。只要俱卢族敢企图伤害我这个和平使者,我就要叫他们化为灰烬!」

坚战说:「你是无所不知的。你知道我们的心,也了解他们的。在说明问题和说服别人的本领方面,谁也比不上你。」

黑天说:「是的,我了解你们双方的心意。你永远坚持正义,而他们永远怀着仇恨、妒忌和敌对情绪。我要尽我的能力争取你们所重视的结果,就是说,不通过战争而获得解决,即使解决方案只能使你们得到很少的东西。徵兆不祥,预示战争就要到来。然而,职责召唤我们再作一次争取和平的努力。」

黑天说完就向般度族告辞,乘自己的车赶往象城去了。

55.使者黑天

善战陪伴黑天到象城去。出发以前,黑天和般度族有一次长时间的谈话。令人惊异的是连勇猛的怖军也突然主张和平解决了。他说:「最好和平解决,免得全族灭亡。」

可是黑公主忘不了自己的受辱。她紧握住自己的鬈发,站在黑天面前,声音颤抖着,哀痛地说:「黑天啊,请看我这些头发。请按照荣誉所要求的办事吧。光荣的和平是不可能的事。即使阿周那和怖军反对战争,我的父亲,虽然老迈,也会带着我的孩子们去作战。即使我的父亲避开不去,我的孩子们也会由妙贤的儿子激昂率领去打俱卢族的。我为了坚战,十三年来压制住胸中的炎炎怒火;现在可再也压制不住了。」她啜泣着,回忆着那次奇耻大辱。黑天深深感动,说道:「快别哭。持国王的儿子们不会听从我讲和的。他们就快倒下了。他们的屍体将是野狗和豺狼的食料。你必能活着看到我们胜利。你受到的侮辱将很快全部得到报复。」黑公主满意了。

黑天这一夜歇在狼地城附近。当黑天前来拜访的消息传到象城时,全城为之激动。持国王下令盛饰市容。安排迎接黑天的工作热热闹闹进行着。持国王又下令,难降的宫殿较难敌的更宽大美丽,该收拾停当,供黑天及其随从使用;在城外黑天的车子经过的道路上,要选择一些地方搭置凉亭。

持国王跟维杜罗商量,嘱咐他说:「该预备好车辆和大象赠送黑天。别的礼物也要准备妥当。」可是维杜罗回答说:「黑天是不能用礼物收买的。他来俱卢族的国中为了什麽,就送给他什麽好了。他上这儿来不是为了和平解决争端吗?让他达到目的,得到和平,这就行了。别的礼品是不能使他满意的。」

黑天到了象城。市民们万人空巷聚集在盛装的街道上,使黑天的车子只能缓缓前进。他先到持国王宫中拜会,然後到维杜罗家里。贡蒂后在维杜罗家会见了他。她想到儿子们遭受的苦难,不禁心酸难忍,落下眼泪来。黑天安慰了她,向她告辞後,到难敌宫中去。难敌欢迎他,邀请他午餐。黑天笑盈盈地说:「使者只有在完成了使命後才能吃喝。等我办成了事,你再设筵款待我吧。」拒绝了难敌的邀请後,黑天回到了维杜罗家休息。

维杜罗和黑天商议。维杜罗告诉黑天,难敌深信毗湿摩和德罗纳由於道义上的职责,永远不会背弃他。他深信只要有他们两人支持他,就没有人能战胜他,因而骄傲非凡。维杜罗又责备黑天不该到难敌的宫中去,因为所有了解难敌兄弟的人们都担心他们会阴谋暗害黑天。

黑天说:「你对难敌的看法很正确。我来这儿并不存着和平解决的希望,我这样做为的是不让世界上的人们责备我。你也不必为我的生命担心。」

第二天清早,难敌和沙恭尼来见黑天,通知他说,持国王在等候他。黑天偕同维杜罗一起入朝。

黑天一进宫廷,在场的人都站了起来,黑天向长者行礼,向其他的人有说有笑打过招呼,坐了下来。引见礼一过,黑天站起来,对持国王说明来访的目的。他毫不含混地说出了般度族的要求。他说:「持国王,别让你全族陷於毁灭。你错把对你有利的好事看成对你不利的坏事,而把坏事又看成好事。你有责任管教你的儿子。般度族准备作战,但他们希望和平。他们愿意在你的统治下过幸福生活。对待他们像对待自己的儿子一样吧。你提出一个光荣的解决办法,全世界会因此赞扬你的。」

持国王说:「朋友们全都知道我不该受责备。我的愿望正是跟黑天说的完全一致。但是我无能为力。我的这些不肖儿子不听我的话。黑天啊,我求你去劝劝难敌。」

黑天转身对难敌说:「你是一个高贵家族的後裔。要遵循正法。你现在的想法跟你的身份完全不合,而只符合於出身下贱的人。因为你的缘故,这个着名的家族有了灭亡的危险。如果你听从理智和正义,般度族会自愿拥护持国王做国王,你做太子。分一半国土给他们,跟他们讲和吧。」

毗湿摩和德罗纳也逼着难敌听从黑天。可是难敌的心意毫不动摇。

「我可怜持国王和甘陀利后。难敌的胡作非为一定要使他们夫妇陷於孤独和忧伤的境地。」维杜罗说。

持国王又对儿子说:「如果你不听黑天的劝告,我们这一族要灭亡的。」

德罗纳和毗湿摩也再三劝告难敌,叫他别走错路。所有的人都逼迫难敌和平解决,这使他十分愤怒。他站起来说:「黑天,你偏爱般度族,因此责备我。在场的人也都谴责我,可是在这件事情上,我不承认自己有丝毫可责备之处。般度族自愿把国家作为赌注,赌输了,失去国土,这是当然的。这怎末能由我负责?他们赌输了,按照条件到森林里去,这也是荣誉所要求的。是我哪一点错了,他们现在要来寻衅挑战,要来屠杀我们?我决不能对恐吓屈服。在我年幼的时候,老人们严重伤害了我们的利益,不知道为什麽,给了般度族一份国土,而他们是毫无权利承受那份土地的。当时我默认了。但是他们在赌博中把国土输掉了。我拒绝归还他们。我这样做是完全没有过错的。我不愿给般度族一寸土地,甚至针尖大的地方也不给。」

当难敌在申述自己一无过失时,黑天大笑着说:「这场赌博是你和沙恭尼两人串通了陷害他们的。以後你又在王子羣集的大会上凌辱黑公主,亏你还能厚颜无耻地说得出自己毫无罪过。」随後黑天又提醒他一些暗害般度族的别的罪行。

难降看到毗湿摩和其他的人都支持黑天对难敌的指责,便说:「哥哥,看来这些人要用绳索把你捆绑起来献给般度族了。我们离开吧。」於是难敌由他的兄弟们伴随着大踏步离开了朝廷。

黑天又对着满朝人说:「先生们,刚沙和童护死後,雅度族和苾湿尼族生活得很幸福。为了拯救一族,有时候必须牺牲个别的人。不是有时为了挽救全国还得抛弃一个村庄吗?我怕你们为了拯救全族只有牺牲难敌了。这是唯一的出路。」

持国王对维杜罗说:「把有远见的甘陀利请来吧。可能难敌会听她的话。」於是派人去请甘陀利。当她来到朝廷後,又派人去请难敌。难敌两眼通红怒气冲冲重又回到殿上来。甘陀利用种种方法劝他不要执迷不悟,然而难敌说了一声「不」,又离开了大殿。

难敌和他的朋友们计划捉拿黑天。消息传到了朝廷。黑天早就料到会发生此事,大笑着显示了他的神性。

瞎眼的持国王仗黑天的神力暂时恢复了视力,看见了黑天的宇宙万相了。

「莲花眼的大神黑天啊,看到了你的宇宙万相,我再也不想看别的了。我要求仍然什麽都看不见。」持国王对黑天这样说,於是又成了瞎子。

「难敌顽固不化,我们的一切努力都白费了。」持国王对黑天说。

黑天站起来,离开了宫廷,善战和维杜罗在他俩旁陪着他走开。

黑天立即去见贡蒂后,把一切经过告诉了她。贡蒂后请他把自己的祝福带给他的儿子们。她说:「实现一个刹帝利妇人生育儿子的目的的时候来到了。黑天啊,愿你保护我的儿子!」

一个刹帝利母亲养育孩子的目的就是奉献给战争。黑天登上了车,赶回水没城。战争是不可避免了。

56.情谊与责任

黑天去象城时大家把和平的一线希望寄托在他身上,等到他回来叙述了一切经过後,连那微弱的一綫希望也消灭了。贡蒂后知道决死的战争不能避免时,悲痛得不得了。

「我怎末能,」贡蒂想道,「怎末能把我的想法说出来给儿子们听呢?我要说:『忍受这些耻辱吧。别要土地了,避免战争吧。』违反刹帝利传统的话,我的儿子们怎能接受呢?」「同时,」她又想,「在战争中互相残杀有什麽好处?全族灭亡了还有什麽幸福可言?面对矛盾,叫我如何是好?」她预见到一方面是全盘毁灭,另一方面是刹帝利的荣誉要求,这使她心头好不烦恼。

「我那些孩子怎末能战胜毗湿摩、德罗纳和迦尔纳联合起来的强大力量呢?那三人是战无不胜的勇士;我一想到他们就心惊胆战。别人并不在我心上。俱卢族方面只有这三人是般度族的对手,有希望杀死他们。三人中,德罗纳或出於爱,或不愿师徒交战,大概是不忍杀害他们的。老祖父一定不会杀他们。可是迦尔纳是般度族的大敌。他急於杀死我的儿子以讨好难敌。迦尔纳武艺高强,我一想到他要跟我的别的几个孩子交战,我的心痛苦得像火中的木柴一样。现在是我去找迦尔纳,说明他的出生真相的时候了。知道了自己的出身,他一定会放弃对难敌的支持的。」

贡蒂后为她的孩子们急得心乱如麻,便跑到迦尔纳日常做晨祷的恒河岸去。

迦尔纳正在那儿祈祷。他面向东方,高举双手,在沉思默想。贡蒂后安静地站在他身後等着。迦尔纳专心致志礼拜,什麽都没有觉到;他直到炎热的阳光照射到背上时,才觉察到周围世界。

祷告完毕,迦尔纳回过头来,看到贡蒂后站在他身後,扯住他上衣的衣裾遮在头上以阻挡灼热的阳光。般度的王后,般度五子的母亲,会在那儿等候他做完祷告,这使迦尔纳深为惊异,大惑不解。

迦尔纳按照习俗规定的礼节向贡蒂后请安并说道:「王后啊,罗陀和车夫升车的儿子向您行礼。我愿为你效劳。您有什麽吩咐?」

「迦尔纳,」贡蒂后说:「你不是罗陀的儿子,那车夫也不是你的父亲。你别认为自己真是属於赶车的种姓的人。你是太阳神的儿子。你在王族的普利塔的腹中孕育成长。普利塔的另一个名字就是贡蒂。愿你有福。」她然後把迦尔纳出生的故事叙述给他听。又对他说:「你,身披甲胄,带着金耳环出生的人啊,你不知道般度五子是你的亲兄弟,跟难敌结盟,仇恨他们。依赖持国王的儿子生活跟你的身份不合。去和阿周那在一起,成为国王之一吧。愿你和阿周那消灭恶人。整个世界都将受你们支配的。你们的声誉会远播海外,就像大力罗摩和黑天兄弟俩一样。有五个兄弟环侍左右,你就像大梵天在众神之中一样,格外光辉显赫了。处境为难的时候,应当首先满足慈爱的双亲的愿望。这是我们的经典所规定的最高的正法啊。」

迦尔纳听到自己的母亲在他向太阳神祷告之後说这一番话时,内心感到太阳神在启示他接受贡蒂后的要求。可是他再一想,就认为这是太阳神在考验他的忠诚和意志。他感到自己不应在这一方面有缺陷。

他运用意志力抑制住个人利益的诱惑以及母子天性的冲动。他悲伤地然而坚定地说:「亲爱的母亲,你说的话是违反正法的。如果我放弃了自己的责任,那我所受的伤害要比在战场上受到敌人的任何伤害厉害得多。当我是一个幼弱的初生儿时,你把我抛在河里,剥夺了我的生来应有的刹帝利的权利,而现在你却要我尽刹帝利的责任。当年你拒绝给我一切生灵的共同幸福——母爱,而现在,为了你的其他儿子的的利益忽然来告诉我这个故事。如果我现在去参加般度族一边,人们不都要说我是出於害怕吗?我吃的是持国王儿子的饭,赢得了他们的信任,他们把我看作他们的勇将,十分重视我,对我照顾得无微不致;而现在,当战争即将爆发时,你却要我背叛主人去投奔般度族。持国王的儿子们把我看作渡过此次险恶战争洪水的大船。我自己也怂恿他们开战。我怎末能变节遗弃他们?世上还有比这种行为更为忘恩负义更为卑鄙无耻吗?今世,甚至来世,有任何东西值得付出这样沉重的代价吗?亲爱的母亲,我一定得尽我的责任,必要时不惜献出自己的生命;否则,我就不比一般窃贼高明,这些年来不过是在窃取食物罢了。我在未来的战争中一定要尽全力和你的儿子们作战。我不能欺骗你。请原谅我吧。」

「但是,」他接着说:「我也不能让我母亲的要求完全落空。请把阿周那交给我吧。或者是他,或者是我,在这场战争中必须死亡。我不杀害你的其他几个儿子,不管他们怎末样对待我。战士的母亲啊,你仍然会有五个儿子的。或者是我,或者是阿周那,两人中会有一个活到大战以後;加上另外四个,你仍然有五个儿子。」

贡蒂后听到亲生的大儿子说话语气这样坚决,坚守刹帝利的传统规定,她心中充满了激动和互相矛盾的感情。她觉得不好再说什麽,便默默地拥抱他,走开了。

「谁能违抗命运呢?」贡蒂后心里想。「他至少答应了不伤害我的四个儿子。这已经够了。愿神保佑他吧。」

57.般度族的大元帅

黑天回到水没城後,将在象城的经过告诉了般度族。

「我劝他们采取那既对他们有利而又合理的办法,可是白费唇舌。现在除了战争以外已无路可走了。愚蠢的难敌不听从朝廷上各位尊长的善意劝告。我们现在必须赶快准备作战。俱卢战场已在等待着一场浩劫了。」

「和平已毫无希望了。」坚战对兄弟们说,便下令动员军队,布置阵势。

他们把军队组成七师,任命木柱王、毗罗吒王、猛光、束发、善战、显光和怖军为各师司令,然後商议选谁为大元帅。

坚战王对偕天说:

「我们要在七人中选一人为大元帅。他必须能够抵得住那摧敌成灰的大英雄毗湿摩。他必须能随机应变,灵活调动军事力量。你认为谁最能胜任?」

古时候,在跟长者商议以前总是先徵求年轻人的意见,借以鼓励年轻人,使他们建立自信心。如果先谘询了长者,年轻人就不便说话,因为提出不同的意见有对长者不敬的嫌疑。

「让我们选毗罗吒王做我们的元帅吧。当我们隐姓埋名,乔妆改扮的时候,他帮助了我们;现在我们也是在他的支持之下索取我们的那份国土的。」偕天回答。

「依我看来,最好选木柱王为元帅。依年龄、智慧、勇气、出身和武力而论,他都是第一流。」无种说。「黑公主之父木柱王从持力学过箭术,早就在等待机会和德罗纳一比雌雄,他为各国国王所尊敬,他支持我们就像我们是他的亲儿子一样,应该由他率领全军抵敌德罗纳和毗湿摩。」

坚战王然後徵求阿周那的意见。

「我认为猛光应该做我们战场上的领袖。这位英雄善於控制感情,而且他是命中注定要索取德罗纳的性命的。也只有他能阻挡毗湿摩的箭,而毗湿摩的箭是连勇武的持斧罗摩都要为之後退的。除了他我想不出再有别人配做我们的元帅了。」阿周那回答。

怖军说:「国王啊,阿周那的意见很正确。可是仙人们和尊长们说过,束发是为了索取毗湿摩的性命而出生的。我想选那容光焕发,恍如持斧罗摩的束发做元帅。我认为除开他谁也不能击败毗湿摩。」

坚战王最後徵询黑天的意见。

黑天说:「提到的各位战士都各有所长,不愧当选为元帅。他们中的任何一人都能使俱卢族心惊胆怕。然而全面看来,我赞成阿周那的意见。任命猛光做你们的大元帅吧。」

於是那为黑公主主持选婿典礼,把妹妹黑公主许配给阿周那,十三年来一直把妹妹在难敌宫中所受的侮辱深记心头等待时机报复的木柱王的光辉的儿子猛光,被任命为般度族全军的大元帅了。战士们的吼声,吹奏法螺声,以及象羣的叫声震撼天空。般度族大军就在雄壮的呼声中庄严地列队进入了俱卢战场。

58.俱卢族的大元帅

毗湿摩指挥俱卢族大军作战。难敌恭敬地对他行礼,向他说:

「请求你率领我们获得胜利,远播威名,像天神中的元帅,战神鸠摩罗一样。我们愿意像小牛犊跟随老牛那样跟随你。」

「就这样吧。」老太公回答。「但是你该明白,我心中有一个坚定的念头。我看待般度的儿子就像看待你们这些持国王的儿子一样。为履行诺言,我要尽自己的责任,率军作战。我的箭每天要在战场上使千万个将士倒下去。但是要我杀害般度的儿子,我却办不到。这场战争没有得到我的同意。除了杀害般度五子这件事以外,我将在战争中尽我一切责任。」

「再有一件事:你所宠爱的迦尔纳,太阳神的儿子,反对我的领导,不喜欢我的意见,如果你愿意,你可以请他一开始就担负起领导全军的责任,指挥作战,我并不反对。」

毗湿摩不喜欢迦尔纳这个人和他的行为。

迦尔纳的自负的想法是:「只要毗湿摩活着,我就不参加战争。他死了,我才出来。那时我要与阿周那决战,把他杀死。」

难敌接受了毗湿摩的条件,任命毗湿摩为全军的大元帅。俱卢族的大军像洪水一样浩浩荡荡冲进了俱卢战场。

59.大力罗摩

大力罗摩,黑天的卓越的哥哥,到般度族营地来探访。他穿着青色的绸衣,像一头狮子一样,巍巍然,凛凛然走了进来。坚战王、黑天以及其他的人都热烈地欢迎这位魁伟的持犁武士。这位来客向木柱王和毗罗吒王行礼毕,坐在坚战王一旁。

「我来到俱卢战场,」他说:「因为我听说婆罗多的後裔克制不住贪心、愤怒以及憎恨的感情,和谈决裂,已经宣战了。」

他由於感情激动,停了一会儿,然後继续说:「坚战啊,惨酷的毁灭正在面前。大地将呈现一片血肉模糊屍体交横的恐怖景象。刹帝利世界叫恶运逼疯了,聚集在这里自寻死亡。我常对黑天说:『我们跟难敌的关系是跟般度族的关系同样的。在他们这场愚蠢的争执中,我们不要偏袒任何一方。』可是他不听我的话。他对阿周那的锺爱引他走上歧途,加入你们这一方作战。据我看来,他是赞成你们开战的。我和黑天怎末能分站在敌对的两个阵营里呢?怖军和难敌都是我的徒弟,我同样看重他们,爱护他们。我又怎末能帮助一方打击另一方呢?我也不忍看俱卢家族毁灭啊。因此,这次战争,这场毁灭一切的大火灾,我不愿参加。这个悲剧使我失去了对人世的留恋,我要去各圣地漫游了。」

黑天的哥哥反对惨酷的战争,说完这些话後,离开了般度族。他心中怀着沉重的悲哀,向神明寻找安慰去了。

那次大战只有两个王子没有参加。一个是大力罗摩,另一个是福席城的统治者宝光。宝光的妹妹艳光是嫁给黑天的。他的故事将在下一章中讲到。

60.艳光公主

毗陀婆国的国王具威有五个儿子和一个女儿。女儿的名字名叫艳光。她美丽无比,姿态迷人,个性坚强。她听到黑天的为人及其声誉後,很想跟黑天结婚。她这个念头一天比一天强烈。所有亲属都同意,只除了她的大哥宝光太子,因为宝光和黑天彼此一向没有好感。宝光硬要父亲把艳光嫁给车底国国王童护,而不让他把妹妹许配给多门岛主黑天。国王老了,宝光说话就算,看来艳光要被逼嫁给童护了。

艳光是吉祥天女下凡的化身,她的心是完全属於黑天的,因此她抑郁不乐。她怕父亲拗不过专权的哥哥,阻止不了那桩不幸的婚事。她集中了自己的意志力,终於决定采取一条脱离窘况的计策。她丢开了少女的顾忌,跟一位婆罗门商量,派他作她的使者,送信给黑天,托他把一切讲给她那爱人听,请求爱人来帮助他。

於是那婆罗门到多门城去,把艳光的苦况和要求讲给黑天听,并把艳光托他转达的信交给了黑天。信是这样写的:

我的心已经许给你,接受你作我的夫君了。因此我求你在童护用暴力把我带走以前来救我。事情很急,你必须明天赶到这儿。童护和妖连的军队会阻拦你,你必须先战胜他们,然後才能得到我。愿你成为胜利的英雄夺得我。我的哥哥决定把我嫁给童护。婚礼中有一项仪式是要我带着随从到庙里去礼拜雪山神女。那是你来拯救我的最好时机。如果你不来,那我就结束自己的生命;这样至少在来世还能跟你在一起。

黑天念完了信,立刻登上自己的车。

奉国王命令,毗陀婆国的国都罐城装饰得华丽非凡。公主和童护的婚礼正在紧张地筹备中。那迎亲的新郎和随来的他的亲友已经聚集在城里了。他们全都是黑天的死敌。

大力罗摩知道了黑天突然独自一人偷偷出走,猜想到必定是为了毗陀婆国的公主。他恐怕黑天单身一人会被那些想喝他的血的死敌所包围,就急急忙忙集合了一支强大的兵力向罐城出发。

艳光公主离开了自己的内宫,由侍从排列仪仗伴送着到举行祭神仪式的庙宇去。

「女神啊,」艳光祷告道,「我跪在你面前。你知道我对你怎样崇敬。望你保佑我,让黑天能做我的丈夫。」

走出神庙,艳光看见了黑天的车子。她就像铁针给磁石吸去似的,一直奔向他,登上他的车子。黑天带着她驱车便走。周围的人一阵惊乱,不知如何是好。

仆从们奔向宝光太子,报告出事经过。

宝光起誓说:「我不杀黑天誓不回家。」他带了一支大军去追赶黑天。这时大力罗摩恰巧带着军队赶到。於是两军激战。最後敌人完全溃败。大力罗摩和黑天凯旋回国。艳光和黑天举行了婚礼。

打了败仗的宝光羞於回到罐城去。他在交战的地点建了一座新城,名为福席城,自己统治着。

听到俱卢大战的消息後,宝光率领了大队人马来到俱卢战场。他表示要帮助般度族,想借此赢得黑天的友谊。

「般度的儿子啊,」他对阿周那说:「敌军声势浩大,我来支援你们。我听从你们指挥,你们要我攻打敌人的什麽阵地,我就去攻打什麽阵地。我有力量攻打德罗纳、慈悯,甚至毗湿摩。我会帮你们打胜的。请把你们的意见告诉我。」

阿周那对黑天看了一眼,大笑道:

「福席城的王子啊,」阿周那说:「我们不怕敌军人马众多。我们并不需要,也不稀罕你来帮忙。你或去或留,随你的便好了。」

宝光听到这话,又羞又怒,就带领军队到难敌的阵营里去。

他对难敌说:「般度族拒绝我帮助他们。现在我的军队可以为你效劳。」

难敌叫道:「你不是因为被般度族拒绝了才上这儿来吗?我还不至於着急得要去拾他们抛弃了的东西呢。」

宝光两处受辱,有加参入作战,回到自己国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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