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九日,第一塲,坐淡字號。
初十日,卯刻,大風,出貢院門,有旗下小廝牽予裾云:「新科狀元來 了,吾家裏人都要出來看。」予頗異之,亦不解其故。
十二日,第二塲,坐珠字號。夜夢外祖語予曰:「吾掌海中珍寶。」予叩曰:「珍寶誰爲第一?」外祖云:「飛錢爲第一。」又以牙笏授予。
二十六日,榜發,中式三十六名。予庽報國寺西廊第一房,丁酉八月,在此舉鄉試,丁未復至此舉會試。未發前一兩日,予心怏怏,遂束裝作歸計,二十五日,至殿前古松下默祝云:「公車五次,今科不中,以後不作進取想。」竟與松長別矣,又與三弟及寺中同庽黃繼武、馬殿聞輩作別後,遂出寺門往張家灣。行里許,遠遠見一人騎而來,兩手抱金字牌,有「狀元及第」四字,忙向彰義門走,與余騎交臂過,予在馬上回顧,後有「假滿還朝」四字,予心疑焉。過同郡汪苕文庽別之,因問頃所見者,必史及超、徐公肅、嚴就思三先生進京,苕文云:「三公無一來者,子豈夢見耶?」適邵無盡、李經園與星士方伯瞻在坐,談星學,苕文亦自負精於星理者也,索予造觀之,予急欲至張壪,遂別去。是日僅至海岱門外許家店宿。二十六日,早,榜發有名,仍歸報國寺,余至松下長揖謝之。
三月二十日,殿試。禮部儀制司員外俞有章唱名,名數單者從左掖門入,雙者從右掖門入,予三十六名,當在右。由貞度門至太和殿前,行三拜九叩頭禮,內院官置黃桌於丹陛,即擡下丹墀,禮部散題紙,諸進士跪受,又行三叩頭禮,然後就座。讀卷官十四員,爲大學士巴泰、李霨、學士明珠、劉秉權、劉芳躅、田逢吉、吏部左侍郎馮溥、右侍郎王清、都察院左都御史王熙、禮部左侍郎黃機、戶部左侍郎嚴正矩、禮部右侍郎曹申吉、兵部左侍郎劉鴻儒、刑部左侍郎馬紹曾。
二十一日,到禮部領三枝九葉帽頂,宿鴻臚寺。
二十二日,五鼓入朝,至午門候傳臚。是日微雨,皇上升殿時,雨稍甚。先一日傳某人狀元,某人榜眼,某人探花,彤已無望,不過隨班行禮而已。及至太和殿前,與諸進士跪丹墀下,聽三唱,第一名係彤名,每一唱已,必鼓樂良久,彤心中猶疑非是,不敢出班,禮部官掖之前,然後出跪,跪稍遲,傳制官已唱第二名,糾儀御史於次日䟽云:「第一名繆彤未跪,即唱第二名張玉裁,傳制官應聽處分。」奉旨罰俸三個月,良以書生未習朝儀,因累執事官,於心甚不安也。是日唱名畢,行三跪九叩頭禮,彤隨禮部堂上官,捧黃榜,從御道出,跪置龍亭內,鼓樂迎至東長安門張掛。順天府府尹李天洛、府丞高爾位迎彤與張玉裁、董訥等三人至廠內,簪花酌酒,用儀從迎至順天府赴宴,先望闕叩頭,府尹、府丞率僚屬,對立行四拜禮,然後就席,彤坐正席,榜眼、探花左右坐,俱南向,用教坊樂。徹席,望闕謝恩,府尹、府丞親送至庽,庽中設席款之。
二十四日,同張、董兩同年求謝恩表。舊例:前科狀元代作,所以尊前輩,以其知體式也。前科狀元嚴就思先生給假歸去,而己亥徐立齋、乙未史立菴兩先生皆在籍,應求前科榜眼探花,而李貞孟、吳長庚兩先生亦在籍,惟辛丑榜眼李子靜先生在任,彤與張、董兩同年,登堂求見,投門生帖,用贊儀二十四金,賞長班管家銀八兩,俱照例也。是時鼎甲中最資深者,金沙蔣虎臣先生,係丁亥探花,因己丑有熊次侯先生,戊戌有孫惟一先生,皆在任,虎臣先生云:「李子靜應讓孫惟一,孫惟一應讓熊次侯,熊次侯應讓不侫,不佞代求李子靜,此乃衙門之體。」一時前後輩俱歎服蔣先生之言良是。
二十五日,到禮部與恩榮宴,讀卷官自滿漢大學士以下,收卷官、掌卷官與翰林科部以下,監試御史及巡緝供給各官俱與宴,皇上遣內大臣佟國舅陪宴。彤一席,榜眼探花一席,諸進士四人一席,用滿洲桌、銀盤,菓品食物四十餘品,皆奇珍異味,極天廚之饌。御賜酒,三鼎甲用金碗,隨其量,盡醉無算。宮花一枝,小絹牌一面,上有「恩榮宴」三字,狀元用銀牌。
四月初二日,午門外賜彤袍帽 — 水晶金頂涼帽一頂、鑲蟒石青朝衣一件、玳瑁銀帶一條、荷包、牙筒、刀子俱全,馬皮鞋一雙。當時更易,率諸進士行三跪九叩頭禮。榜眼、探花以下,俱折鈔五兩。
初六日,着賜袍入朝,親捧謝恩表,跪丹墀下,內閣收進,匣用黃綾包用銷金龍袱。
初七日,國子監釋褐。鴻臚寺官引彤至先師神位前行釋菜禮,奠三爵,及四配,伏至位。次引榜眼探花至十哲神位前,東西分奠爵,伏位。引二甲第一名,奠東廡,伏位;三甲第一名,奠西廡,伏位。同行禮畢,至彜倫堂拜大司成。大司成坐正位,在本監中式者,行四拜禮,餘俱兩拜。大司成請鼎甲上堂,酌酒三杯,鼓樂送出。
二十日,吏部引見。
二十二日,奉旨授彤秘書院修撰,張玉裁、董訥俱授編脩。
二十四日,吏部宣旨。
二十五日,入朝謝恩,至內院見滿漢大學士,行一拜三叩頭禮。舊規二拜六叩頭禮,大學士受一答一,今滿洲大學士省答拜之禮,止行一拜禮。見學士二揖,即出。
二十八日,同張玉裁、董訥到任,先謁孔廟,次謁土地祠,土地神爲韓昌黎先生。謁畢,即至內院報到任日期,典籍移咨吏部開俸。是日選庶吉士。
二十九日,奉旨帥顏保、范承謨教習庶吉士。
三十日,到教習老師處投帖。
五月五日,大會同館諸同年於金魚池。
十五日,到內院請進館日期,問大學士親自送否,如親送,則設席多,不親送,設席少。大學士李公問范老師,又問諸門生,自酌定可也。李公云:「此衙門大典禮,自辛丑世祖章皇帝賓天故不行,甲辰應行而不行,今科不行,此禮必廢,但今科鼎甲三人、庶常十三人,多寒士,此舉甚費,如何?」
十九日,早,齊赴翰林院,投教習老師請啓,以次投中堂各前輩啓。
二十六日,進衙門,午時,候教習老師大到任,三鼎甲與諸庶常迎老師於二門外,打躬,老師進後堂,諸同年拱立聖廟前候老師,同行二跪六叩頭,次至土地祠,同行一跪三叩頭禮,入川堂,兩位老師交拜,即坐川堂,是爲丹地深嚴。鼎甲庶常左右分班,彤領左班,次董訥,次史鶴齡,次夏沅,次丁蕙,次謝兆昌,次唐朝彜,次劉澤溥;張玉裁領右班,次潘翹生,次張英,次儲振,次盧琦、次楊仙枝,次王曰温,排班東西向立,轉向上,行二跪六叩頭禮,老師受一答一,仍分班侍,同館交拜,行二跪六叩頭禮。老師升公座,簽押,諸年兄俱簽押畢;,出至大堂,候老師退後堂,請庶常書號出,老師退房,是爲脩吉堂,前即五雲深處,請鼎甲書號,所以優鼎甲也。三學長:該達、多奇、那思泰與彤等交拜於川堂,然後請老師上席,席設後堂。散席歸庽,放假三日,然後進館讀書。
附 禮部頒行臚傳儀制
康熙六年三月二十二日狀元傳臚出榜儀注
是日早,鹵薄大駕全設,王以下公以上,在丹陛上,文武各官在丹墀下,俱穿朝服排立,諸貢士俱穿朝服,戴三枝九葉頂,在丹墀下序各官兩翼排立。
禮部鴻臚寺官將設黃榜案一張,設于太和殿內東傍,復設黃案一張于丹陛上正中,排立齊畢,禮部官奏請,皇上具禮服,將陞太和殿,作樂,旣陞殿,聽贊禮官贊,鳴鞭三下,內院官自黃案捧榜,在殿簷下授與禮部官,禮部官跪接,由中階左傍下跪,安置于丹陛中黃案上,行三叩頭禮畢,鴻臚寺官引諸貢士至行禮處次第排立,鴻臚寺官贊:「有制!」諸貢士跪,贊禮官在丹陛上東傍次第立,傳制曰:「奉天承運,皇帝制曰:康熙六年三月二十日,直隸、各省貢士,以策題考試,第一甲賜進士及第,第二甲賜進士出身,第三甲賜同進士出身。」贊:「第一甲第一名某人狀元!」上前跪,贊:「第一甲第二名某人榜眼!」亦上前跪,贊:「第一甲第三名某人探花!」亦上前跪,又贊第二甲某人等若干名,第三甲某人等若干名,贊畢,聽贊禮官贊,就跪,行三叩頭禮,又二跪,行六叩頭禮畢,各退原處兩翼排立,贊禮官贊:「舉榜!」禮部官捧榜,由中階捧出午門前,跪置龍亭內,行三叩頭禮,校尉舉起,教坊司作樂,舉至東長安門外,張掛于長安街,狀元與諸進士隨出觀榜。
鑾儀衞官贊,鳴鞭三下,皇上還宮,王以下文武各官皆出,順天府官備傘蓋儀從,送狀元歸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