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六,衔树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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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小时后,贾普给波洛打了个电话。
他恨恨地说:“水落石出了!整件事情!”
“你什么意思,我的朋友?”
“莫利不是自杀了吗,我们找到动机了。”
“是什么?”
“我刚刚拿到安伯里奥兹的法医报告,我就不给你读官方的行话了,但是上面清清楚楚
地写着他是因肾上腺素和普鲁卡因过量致死。我的理解是,药物进入了他的心脏,然后他
就虚脱了。可怜的家伙昨天说他不舒服,居然是实话。所以,你看,肾上腺素和普鲁卡因
是牙医注射到他的牙龈里的局部麻醉药。莫利出了差错,注射过量了。然后,等安伯里奥
兹走了之后,他意识到这一点,不能面对这个事实,所以就开枪自杀了。”
“用一把没人知道他有过的手枪?”波洛问。
“他可能一直都有那把枪。亲戚们不可能什么都知道。有时你会吃惊于他们有多少事情
都不知道!”
“这倒是真的。”
贾普说:“现在你看到了吧,这就是这个案子完美合理的解释。”
波洛说:
“我的朋友,我并不觉得十分满意。病人们确实会被告知他们可能会对局部麻醉有不适
之感。肾上腺素的特异反应也是众所周知的,与普鲁卡因合用会有毒性,所以一直以来都
是小剂量使用。但是医生或者牙医怎么都不会因为用了这种药而自杀啊!”
“是的,但是你所说的是他们正常使用肾上腺素的情况。在这种情况下,不会有人责怪
相关医生,因为是病人的特异反应引发了死亡。但是在我们的这个案子中,有非常明显的
用药过量。他们还没有查出具体精确的用量,这种定量分析看来需要很长时间,但肯定多
于正常用量。这就意味着莫利肯定是出了差错。”
“即便,”波洛说,“他确实弄错了,那也不是犯罪呀。”
“是,但对于他行医可没什么好处。事实上,这可以完全毁了他。没有人会去找一个因
为一时的心不在焉就给你注射致命剂量毒药的医生。”
“的确不会有人这么做,这个我承认。”
“这种事情确实会发生,也许是医生,也许是药剂师……他们多年来都非常小心,非常
可靠。可是,一次不小心,酿成惨剧,这倒霉的医生就得为它负责。莫利是个敏感的人。
通常来说,医生发生这种情况时,都会有个药剂师或者配药的人和他一起分担罪责,或者
说承担责任。但在我们这个案子里,莫利是要负全责的。”
波洛不同意。
“他不会留下什么字条吗?解释一下发生了什么事,导致他无法面对其后果,诸如此类
的东西?或者只是给他姐姐留个话?”
“不会,我的看法是,他突然意识到发生的事儿,失去了理智,找了个最快的解脱办
法。”波洛没有回答。
贾普说:
“我明白,老伙计,你一旦全身心地投入一桩凶杀案,总会觉得是起谋杀!我承认,这
次是我把你引往那个方向的。可是,我错了,我坦率地承认。”
波洛说:“我还是觉得,也许还有另一种解释。”
“也许有很多种解释呢。我都想过,但都太离谱了。比如说,安伯里奥兹开枪打死了莫
利,回到家,心中懊悔,然后用他从莫利那里偷来的一点药自杀了。也许你觉得这有可
能,可我觉得完全没有可能。苏格兰场有安伯里奥兹的一份记录,非常有意思。他在希腊
从一间小酒店起家,然后涉足政治,在德国和法国做谍报工作,但赚钱很少。后来他很快
赚到了一笔钱,却并不是靠这个。我们相信他做了一两单敲诈的活计。不是个正派人哪,
我们的安伯里奥兹先生。据说去年他在印度时,轻而易举地让一个天真的王子出了血。不
过很难找到这件事的证据,所以他像泥鳅一样溜掉了!还有一种可能,他也许拿某件事来
敲诈莫利。莫利呢,见到机会来了,就给他注射了过量的肾上腺素和普鲁卡因,希望他的
死最后被断定是一起不幸的医疗事故——肾上腺素的排异反应,或者诸如此类的原因。然
后,等他走后,莫利心中懊悔,自杀了。这个当然也有可能,可是我似乎看不出莫利是一
个蓄意杀人犯。不对,我确信是我先前说的第一种可能——那天上午,他由于超负荷工
作,出了差错。应该就是这样,波洛。我已经和头儿说了,他也同意。”
“好吧。”波洛叹了口气,又说,“好吧。”
贾普好心地说:“我明白你的感受,老伙计。但是你不可能每次都能遇上令人感到刺激
的谋杀案哪!就这样吧。我只能套用句老话抱歉地对你说‘对不起,打扰了!’”
他挂断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