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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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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凯瑟琳沿着斯特兰德街一路往威廉家的方向狂奔,倒不完全是因为她跟威廉的约会要迟到了,毕竟打出租车去肯定来得及,但玛丽的一番话燃起了凯瑟琳心中的熊熊火焰。今晚的夜谈,玛丽展现了自己最真实的一面,说出了心底埋藏已久的真相,比起这件事,其他任何事都不足挂齿。玛丽轻轻一瞥,于是朱唇轻启,道出了心中的爱意。

“她直直坐在那里看着我,然后开口说‘我坠入了爱河’。”凯瑟琳沉思着,试图想让这一幕在眼前活络起来。这一幕对玛丽而言一点也不遗憾,简直太神奇,好像黑夜里突然燃起的一团火焰。在这团火焰的映照下,凯瑟琳看得一清二楚,她自身的感受如此平淡无奇,甚至毫无实感,完全无法与玛丽的感情相比。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后,凯瑟琳立即决定行动起来,不禁想起了当时在石楠花丛时的情形,当时她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才屈服的呀,如今已不得而知。在迷雾中曾摸索探秘,迷失方向之地,在光天化日下方可重游。

“一切都很简单”,凯瑟琳自言自语道。“容不得我半分犹豫。我只要说出事实,说出来就好了。”她边走边说,完全忘了玛丽。

威廉·罗德尼刚从办公室回到家,时间比自己预期的要早,正坐在钢琴旁挑选《魔笛》里的曲子。凯瑟琳迟到了,这倒不是什么新鲜事儿,毕竟她对音乐没什么特别的喜好,倒是自己现在来了兴致,听听也许不错。凯瑟琳对音乐不感兴趣这点颇有些奇怪,威廉暗自思索,毕竟按常理说,他们家族世世代代都是音乐迷。比如说她表妹,卡桑德拉·奥特韦,对音乐有极高的鉴赏力。威廉还记得她在斯托格登大宅的会客厅里吹长笛的画面,让人感到轻松自在,真是美妙的回忆啊。他不禁愉快地回忆起当时卡桑德拉·奥特韦的鼻子(像所有奥特韦家族的长鼻子一样),伸到了长笛上,看起来像一只独特优雅的音乐鼹鼠。那画面,分明体现了她优雅迷人而又古灵精怪的性格。卡桑德拉是一位有教养的年轻女孩,她的热情洋溢吸引了他,他认为以自己对音乐的造诣和研究,肯定有各种方法来帮助她提高音乐品位。要知道,真正的天籁都是那些有着良好音乐细胞的音乐家演奏的,她应该好好欣赏一番。而且,在两人的聊天中,卡桑德拉时不时冒出来的几句话让威廉认为,也许她具备未经开化的文学热忱,而凯瑟琳承认自己并不具备如此热情。威廉还把自己写的剧本寄给了她。与此同时,凯瑟琳今晚定要迟到,如果不能同她一起二重唱,《魔笛》便没有了灵魂,于是威廉决定给卡桑德拉写信来打发时间,想建议她先读读蒲柏的诗,等到对诗歌的形式有了更好的领悟,然后再读陀思妥耶夫斯基。写信时,威廉陷入一种轻松愉快的状态,然而当他听到凯瑟琳上楼的脚步声时,对写信的目的仍了然于心。过一会儿,他发现很明显自己弄错了,那不是凯瑟琳;但他没办法静下心来继续写信了。威廉发现,自己的心情从刚开始那种从容不迫的满足感——带着愉悦的心情一点点膨胀起来——变成了现在紧张又期待的心情。晚餐已经送到,必须燃火保温。根据两人约定时间,凯瑟琳已经晚了一刻钟。威廉突然想到一件事——让他今早沮丧不已。由于一位同事生病,他很可能在今年晚些时候才能休假,那就意味着自己和凯瑟琳的婚期要推迟了。但这终究没那么糟糕,有可能凯瑟琳已经忘记了两人订婚的事——这个概率每秒钟都在时刻提醒着自己。自从圣诞节后,这种事情已经很少发生,但如果又发生了怎么办?如果真像凯瑟琳说的那样,他们的婚姻会变成一场闹剧,那又该如何是好?他原谅她任何故意伤害他的举动,但她的个性使她自然而然、无法抑制地便去伤害别人。她冷血吗?她自私吗?他试着去想凯瑟琳到底是什么类型的人,但最终还是困惑不已。

“她不懂的事还有许多,”威廉想到,他瞟了一眼已经动笔的给卡桑德拉的信,然后搁置一旁。是什么让威廉无法继续那封他一开始饶有兴趣写的信呢?因为凯瑟琳随时可能走进来。这一想法,意味着威廉受到了凯瑟琳的束缚,这让他颇为恼怒。想到自己会把信摊开放在桌子上让凯瑟琳看到,还要告诉她自己已经把剧本寄给了卡桑德拉以批评指正。很有可能,但不百分百确定,这样会激怒凯瑟琳——正当威廉想着可能发生的事来慰藉自己时,传来一阵敲门声,凯瑟琳走了进来。他们面无表情地亲吻了对方,凯瑟琳也没有为自己的迟到而道歉。然而奇怪的是,凯瑟琳的到来让威廉有些感动;但他决定他不应放弃与她对抗,他必须要了解真实的凯瑟琳。他让凯瑟琳去把外套挂起来,自己忙着端盘子。

“凯瑟琳,我有件事要告诉你,”两人在桌边坐下后,威廉直言道,“我四月份可能没办法休假,婚礼大概要推迟了。”

威廉尽量语气轻快地讲出这些话。凯瑟琳有点被惊动的样子,好像这话打断了她的思绪。

“那倒没什么影响,是吧?我是说契约还没有签,”她回答说。“但为什么要推迟呢?发生什么事了?”

威廉漫不经心地告诉她,自己有位同事生病,可能要离开数月,甚至可能六个月的时间都没办法回来工作,这样一来,公司的人不得不重新考虑职位分配的问题。威廉讲话的方式让凯瑟琳觉得他是在刻意表现出随意的样子。但也没有迹象表明威廉对自己很生气啊。凯瑟琳觉得自己还算衣着整洁吧?难道是因为自己迟到了?她不禁看了看钟表。

“真庆幸我们当时没买下那栋房子,”凯瑟琳若有所思道。

“我担心,这同时也意味着在未来一段时间里,我无法像之前那样自由了。”威廉继续说着。凯瑟琳有时间去思考自己从这一切里得到了些什么,但具体是什么现在还无法确定。从凯瑟琳进门的那一刻起,她的身上就燃烧着思绪的焰火,现在却突然被威廉讲话的语气笼罩而熄灭了。凯瑟琳已经做好准备,随时应对威廉对自己的反对,比起眼前的未知,那要容易多了。于是两个人安静地吃着饭,聊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凯瑟琳对音乐一无所知,但她喜欢听威廉讲音乐;一边听威廉讲话,凯瑟琳一边幻想着婚后的夜晚在这炉火旁度过;也许她会有时间看看书,抓紧一切机会,好好用脑子学点东西,弥补之前的遗憾。晚餐的气氛很是自由。突然威廉停了下来,凯瑟琳担心地抬起头,烦恼地把这些想法丢到一旁。

“我给卡桑德拉写了封信,地址应该写哪儿呢?”他问凯瑟琳。显然今晚威廉别有用意,要不就是有情绪。“我们已经成为朋友。”威廉继续说。

“我猜她应该在家。”凯瑟琳回答说。

“他们总是让卡桑德拉待在家里,”威廉说,“你可以问问她愿不愿意来跟你住啊,还能听听好的曲子?你若不介意,我得把这封信写完,因为我希望信明天就能送到。”

凯瑟琳在椅子上坐下来,罗德尼把信纸放在膝盖上,继续写道:“卡桑德拉,你应该明白,我们常常忽视了——”但是他更在意凯瑟琳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而不是写什么内容给卡桑德拉。威廉知道凯瑟琳在注视着自己,但不知那目光是冷漠还是恼怒。

实际上,凯瑟琳已经完全陷入了威廉的圈套,一种莫名的不适感和不安袭来,让她没办法按照自己的思路进行。威廉的态度即便称不上是敌意,也算得上是冷漠,使得两人的关系只能彻彻底底地不欢而散。凯瑟琳认为玛丽的情形比自己好得多,她只有一件简单的事要做,而且她已经做到了。事实上,凯瑟琳不禁想到,行为举止再彬彬有礼的人,内心也有一丝卑鄙,这一点微妙之处从她身份尊贵的家人和朋友中就能感觉出。比如说,虽然凯瑟琳很喜欢卡桑德拉,她精彩的生活却在凯瑟琳眼里倍显无趣;之前热衷于什么社会主义和桑蚕,现在又是音乐——凯瑟琳认为这才是威廉对她产生兴趣的原因所在。在凯瑟琳来之后,威廉从来没在她面前浪费过一分一秒写信。她一下子恍然大悟,之前不甚明了的情况一下子变得明白。是的,威廉待她的深情她一直不以为然,如今这深情也许,不,肯定已有所减退,甚至不复存在了。凯瑟琳仔细盯着威廉的脸,仿佛要在他脸上找到证据才罢休。看着威廉,凯瑟琳感觉自己从未尊重过他,突然被他的敏感和聪慧吸引了,但她注意到威廉的这些品质,又好像是面对一个陌生人时产生的反应。威廉低下头看着信纸,像往常一样沉思着,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像远远把自己与世界隔开,就像对着镜子后的人讲话一样。

威廉继续写着信,连眼皮子都没有抬。凯瑟琳本来想聊聊,却没有勇气要求他展露爱意,毕竟自己没有权利这样做。感觉到威廉对自己来说如此陌生,凯瑟琳沮丧不已,同时这也说明了人类无尽的孤独。她以前从未强烈地感受到过这一点。凯瑟琳的视线落在炉火上,在她看来,就算按照身体距离来算,他们俩也几乎不在交谈范围内;精神层面来讲,她未曾有过可称之为朋友的人;也未曾有过让她满意的梦想,因为她早已习惯学会满足;凯瑟琳没有什么可以相信的事情,除了那些抽象的观念——数字、法律、星星和事实,她因为缺乏知识和耻辱感而很难坚持去相信。

罗德尼承认自己一直沉默不语是多么愚蠢的举动,当着凯瑟琳的面写信又是多么低劣的行为,于是他抬起头,想找个理由大笑几声缓解尴尬,不然趁合适的时机向凯瑟琳坦白,却被眼前的一幕困扰。凯瑟琳似乎对威廉的好和坏都视而不见,从她的表情可以看出来,凯瑟琳的注意力好像已经脱离了周围的事物。如此漫不经心的态度,让威廉觉得她颇有男子气概,少了些女人味儿。他内心想要打破尴尬场面的冲动已经渐渐冷却,而之前让人恼怒的无力感又一次出现。威廉忍不住拿凯瑟琳与印象中迷人又古灵精怪的卡桑德拉相比;凯瑟琳为人含蓄、轻率而文静,却常常引人注意,所以威廉需要凯瑟琳的好建议为他指点一二。

片刻之后,凯瑟琳转过身,仿佛她思考完了,才注意到威廉的存在。

“你的信写完了吗?”凯瑟琳询问。威廉想着自己从她的语气里听到了微微的开心,而没有一丝嫉妒。

“还没,今晚先写到这儿吧,”他说着,“现在没什么心情写了,想说的话都表达不出来。”

“写的好坏与否,卡桑德拉看不出来的。”凯瑟琳接茬。

“不一定。我想她的文学素养应该也不错。”

“也许吧,”凯瑟琳满不在乎地说道,“不过你最近总忽视对我的教育,你给我念念书吧。来吧,我给你选本书。”于是,她走到威廉的书架旁,漫无目的地开始找书。她心里默默想着,任何事都比起争吵和眼前这奇怪的沉默要好。当她放回一本书又抽出另一本时,凯瑟琳觉得讽刺的是,自己刚刚下定的决心,一瞬间又消失得无影无踪;她想到自己只顾着打发时间,却不知她与威廉此刻关系如何,感受如何,威廉是否仍爱慕着她。凯瑟琳愈发觉得玛丽真实的内心于她而言是多么美妙而令人羡慕啊——如果真像自己想的那样——如果真的对女人来说都这样简单。

“啊,斯威夫特。”凯瑟琳最终说道,至少先随便拿出一卷书应付眼前的情况吧。

罗德尼接过书,放在面前随意翻开一页,一言不发。他一脸谨慎的奇怪神情,好像在权衡些什么,一副做了决定才会开口讲话的样子。

凯瑟琳把椅子挪到威廉身边坐下,注意到了他的沉默,突然满脸忧虑地看着他。凯瑟琳断不会说出自己希望或害怕发生的事;她内心有一股渴望——渴望知道威廉是否依然爱慕自己,虽然以自己的立场来说,这种要求很无理,大概却是她最渴望知道的。之前习惯了威廉脾气暴躁、爱抱怨、讲话一副严肃的样子,现在他这副安静沉稳的模样——似乎是内心深处的权力意识觉醒了——让凯瑟琳疑惑不已。她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终于,威廉开口了。

“这事有点奇怪,你说呢?”威廉用冷静客观的语气分析说,“你看,如果婚期推迟半年或者更久,这事大部分人都会感到非常沮丧。但是你我都没有,你说该做何解释?”

凯瑟琳看着威廉,他一脸法官审讯的态度,面无表情。

“我觉得,”还未等凯瑟琳回话,他继续道,“是因为我们俩对彼此都不曾有过浪漫的爱意。当然了,这可能是部分原因,毕竟我们认识这么久了。但我认为肯定还有其他的原因,跟性格有关。你一向冷漠,我偏偏颇有些固执自私,如果真是这样,倒也能解释我们因何不对对方抱有幻想。我是说,一段理想的婚姻当然要建立在两个人彼此爱慕的基础上。所以今早当威尔逊告诉我同事生病的消息,我居然不怎么沮丧,这种反应很奇怪。对了,你确定我们没有把钱都投到那栋房子里吧?”

“信都留着呢,明天我再仔细检查一遍,不过我们应该是安全的。”

“谢谢。至于刚才提到的心理问题,”威廉好像事不关己似的接着问道,“毫无疑问,我俩都有能力对另一个人抱有——为了简单起见,姑且称之为爱意的感情。至少我自己是这样。”

以凯瑟琳对他的了解,这也许是威廉第一次有意提起这个话题,也是他第一次不带情绪地讲出自己的真实感受。他习惯通过笑一笑或者转移话题来结束一场亲密讨论,不过深谙世道之人都认为这种话题有点傻,格调不高。显然他想要把事情说得清楚明白,这使她甚是迷惑,又充满好奇,多多少少慰藉了她的虚荣。出于某种原因,凯瑟琳觉得自己比平常跟自在些了,或者说,她感到了一种平等的轻松自在——但此刻她依然无法停止思考。威廉的话让凯瑟琳兴趣大增,因为她自己也有些问题想问个明白。

“爱情是什么?”她沉思道。

“啊,问题来了。虽然人们对爱情有一些不错的解释,但我还没找到满意的答案。”威廉看向自己的书架说道。

“爱情并不是指完全了解彼此,也许是——是一种无知吧。”凯瑟琳冒险说。

“有权威人士说爱情是距离之美——文学里的爱情,也就是——”

“就艺术而言,这也许是爱情。但在人们眼里——”凯瑟琳犹豫了。

“你自己没有经历过爱情吗?”威廉迅速看了一眼凯瑟琳问道。

“爱情对我的影响很大,”凯瑟琳带着仿佛如梦初醒、恍然大悟的语气回答,“但是我的生活中几乎没有爱情。”她接着说。她想到了自己的日常,家里人要求她要有理智、有自控力,更何况家里还有一个浪漫的母亲。啊,但是母亲的浪漫不同于爱情的那种浪漫。那是一种欲望、一种回声、一种声音;可以用色彩装点,用形式表现,借音乐倾听,却无法用言语描述,不,这不是字眼可以描述出来的。她深叹一口气,心中千思万想、纷繁复杂,无法表达出自己的意思。

“难道你不好奇吗,”威廉接过话茬说道,“你对我并无爱意,我对你也如此?”

凯瑟琳表示认同,确实奇怪;但更让人感到怪异的是,她竟然在和威廉讨论这件事。这样是不是代表,她和威廉的关系可能会有新的发展呢?

不知为何,似乎在凯瑟琳看来,威廉在帮她理解之前自己从未了解的东西;出于感激之情,她意识到自己也产生了想要帮威廉的欲望——除了尚未减轻痛苦,因为对他,凯瑟琳从未有过爱意。

“我觉得能对一个人产生爱情,你肯定很幸福。”她说道。

“那你觉得,对你爱的人了解愈深,爱情还会依然存在吗?”

威廉正式提出这个问题,免受自己另一面可怕性格的伤害。现在这种情况,必须要小心面对,不然场面会变得像当时在遍地枯叶的石楠花丛中时一般令人羞耻和不安,这样的画面没有羞耻心可无法面对。然而交谈的每句话都让他感到释然。威廉终于开始理解自己之前不明确的欲望,以及他难以面对凯瑟琳的原因。之前想要伤害凯瑟琳的欲望,现在已经完全消失了,威廉感觉只有她才能帮到自己。他必须得耐心。有那么多事情他羞于启齿,例如,卡桑德拉的名字,他每每想起那番场景仍是一脸羞愧。再比如,他的眼睛总喜欢盯着一处看——火炉中高高焰火包围的一点。他迟疑着,等凯瑟琳说下去。她刚说过,他可能会因为爱着某个人而感到幸福。

“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不会一直幸福,”凯瑟琳说道,“我可以想象到,有一个人——”她停顿下来,想象得到此刻,威廉正专心致志地听自己讲话,那副一本正经的样子不过是用来掩饰焦虑罢了。嗯,有一些人——一些女人——是谁呢?卡桑德拉吗?啊,有可能——

“一个人,”她继续用最客观的语气说道,“比如是卡桑德拉·奥特韦。她是奥特韦家族里最有趣的一个——除了亨利。即便如此,我还是更喜欢卡桑德拉。她不仅仅人聪明,还有个性——完全做自己。”

“那些烦人的昆虫啊!”威廉突然冒出一句话,神经质地笑笑,凯瑟琳注意到他的身体还在微微颤抖。那他爱上的肯定是卡桑德拉了。凯瑟琳自动接过话茬,呆呆地说:“你可以坚持说她的兴趣点都——都放在——别的事物上……但她是喜欢音乐的;我敢说她还会写诗,当然有着非凡的魅力——”

凯瑟琳顿了顿,好像在思考什么才是魅力非凡。一阵沉默后,威廉结结巴巴地说:

“她是一个激情洋溢的人吧?”

“她可是人见人爱呢,而且特别崇拜亨利。你想想,那是个什么样的家啊——弗朗西斯叔叔总是脾气阴晴不定的——”

“好啦好啦,亲爱的。”威廉嘟囔着。

“而且你们俩还有那么多共同点。”

“我亲爱的凯瑟琳啊!”威廉大喝一声,猛地坐回椅子上,努力把视线从火炉上移开,“我真不懂你在讲什么……我保证……”

威廉陷入了极度困惑中。

威廉把手从《格列佛游记》的书页中抽出来,翻开书,看着目录,好像在挑选最适合大声朗读的章节。凯瑟琳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内心也被威廉的恐慌感染。此时,凯瑟琳确信,若威廉找到了合适朗读的章节,拿出眼镜戴上,再清清嗓子开口的话,那么像这样坦诚相待的机会,在两人以后的生命中都不会再出现了。

“我们聊的都是彼此感兴趣的东西,”凯瑟琳说道。“那我们要不要继续聊聊,先不读斯威夫特了呢?现在我没什么心情,这样的状态再去读书的话效果甚是不佳——尤其是读斯威夫特的书。”

正如凯瑟琳预料,她机智地与威廉聊起文学,让他重建信心。于是他把书重新放回书架,像之前那样背对着凯瑟琳,趁机好好整理一下自己的思路。

但是刚刚自省了一秒,当他再次审视自己的内心时,威廉惊觉自己的内心世界突然变得好陌生。也就是说,他产生了一种之前从未有过的感觉;他看到了一个不同于平常的自己——看到自己漂浮在一个充满未知和动荡的海面上。威廉在房间里来回踱步,然后在凯瑟琳身边坐下。他以前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将自己全然交付予凯瑟琳,卸下了所有责任。几乎要大声喊出来:

“是你,激起了所有这些讨厌的强烈情感,你必须尽全力想办法解决。”

然而,随着凯瑟琳的靠近,他激动的情绪反而慢慢镇定下来,感到了安心;他内心隐隐感到自己对凯瑟琳有种信任,知道自己跟她在一起是安全的,凯瑟琳懂他,知道他想要什么,还帮他完成心愿。

“你说什么我都愿意去做,只要是你的吩咐,”威廉说,

“我都听你的,凯瑟琳。”“你必须告诉我你的感受。”凯瑟琳询问。

“亲爱的,我感觉每秒钟都有千万件事从我脑海里闪过。我不知道,但这就是我的感觉。在那天下午在石楠花丛里——那是——是”他停下来,没告诉凯瑟琳后来发生的事,“你的判断力还真可怕,又一次说服了我——暂时的——但事实到底是什么,只有上帝知道!”威廉大喊大叫。

“难道事实不是你已经,或你可能,爱上了卡桑德拉吗?”凯瑟琳轻声问道。

威廉低下头,沉默了片刻后,他低声说:

“凯瑟琳,也许你说的是对的吧。”

凯瑟琳不自觉地长叹一口气。从进来威廉家门的那一刻起到现在,凯瑟琳就暗暗期盼,而这种期盼随着两人的交谈一点一点越来越强烈,那就是她不希望事情最终会发展到这种地步。凯瑟琳有些惊讶,又生出怒气,过了一会儿,她鼓起勇气想告诉威廉,自己很希望能帮到他,但刚说了个开头,突然响起了敲门声;两人都处在过度紧张的状态,

突然听到敲门声,吓了一跳。“凯瑟琳,我是尊敬你的。”威廉拉低声音说道。“我知道,”她回答,身体微微往后挪了挪,有些颤抖,“但你得先去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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