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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 期 诗 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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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只 猫 咪1

一只猫咪正苦恼,

事儿不大也不小。

好乡亲,我既是个小罪人,

就该老实告诉你:

它呀饿瘪了小肚皮,

这会子就想饱饱吃一顿。

你们往往想不到,

形形色色的苦恼

是怎样折磨世上的住户;

还有种种灾与祸,

就如万千个妖魔,

紧跟着可怜的灵魂,自从他们出娘肚。

有人要想活得长;

有些人们却巴望

一个老家伙,趁早就完蛋;

究竟怎样最恰当,

还请大家细思量,

因为我,不能随便瞎扯淡。

有人喜欢交际场,

有人专爱换花样,

也有的愿意安安静静过生活,

有的贫苦缺食粮,

有的完全不一样,

万事皆满足,就是没老婆。

但这可怜的猫咪,

就是要把耗子觅,

来让它小小肚子塞个饱;

有人跟它也一样,

给他个耗子嚼一场,

就不会日夜唠叨没个了!

1800年

爱尔兰人之歌

星星也许会失踪,那光明的源泉

也许会沉入无穷的混沌与黑暗,

高楼大厦有一天会倾圮,陆地会沉陷,

但你的勇气,啊,爱林2 ,绝不会稍减。

你看,满目是荒凉的断垣废墟;

坍塌尽了,我们祖先的故居;

敌人的铁蹄践踏着我们的国土,

我们最顽强的英雄在沙场上捐躯。

啊,寂灭了,那给人带来欢乐的琴音;

啊,沉默了,我们乡野间狂欢的歌声;

唯闻战歌之声昂扬,刀枪在交锋;

厮杀的呐喊可怕地在我们耳畔绕萦。

啊!英雄们在哪里?胜利地殉难,

他们昏迷地倒卧在溅满鲜血的莽野间;

也许,他们的忠魂驾着炮火的硝烟,

“同胞们!报仇泄恨!”他们连连呼喊。

1809年10月

孤 独 者

在芸芸众生的人海里,

你敢否与世隔绝,独善其身?

任周围的人们闹腾,

你却漠不关心;冷落、孤寂,

像一朵花在荒凉的沙漠里,

不愿向着微风吐馨?

即使一个巴利阿人3 在印度丛林中,

孤单、瘦削、受尽同胞的厌恶,

他的命运之杯虽苦,

犹胜似一个不懂得爱的可怜虫:

背着致命的负荷,贻害无穷,

那永远摆脱不了的担负。

他微笑——这是悲哀的最严厉的讽刺;

他说话——冷冷的言词,不是从灵魂流露;

他和别人一样行动,吃着美味的食物;——

然而,然而他盼望——虽然又害怕——死;

他渴望抵达,虽然又像要逃避

那灰色生涯的最终的归宿。

1810年

爱 情 的 玫 瑰

希望,奔腾在年轻的心里,

经不起岁月的折磨!

爱情的玫瑰长着密密的刺,

它欣欣吐苞的处所,

总是春寒料峭。

少年说:“这些紫花儿属于我”,

但花儿才怒放就枯槁。

赠给幻想的礼物多么珍贵,

可是才授予就被索还:

芬芳的是那天国的玫瑰,

然而竟移植到地面,

它欣欣地开放,

但地上的奴隶将花瓣揉碎,

它才盛开,霎时就凋亡。

岁月摧毁不了爱情,

但薄情寡义会使爱之花遭殃,

即使它正在幻想的绿荫中怒放,

也会突然凋谢,使你猝不及防。

岁月摧毁不了爱情,

但薄情寡义却会把爱情摧残,

会毁坏它闪烁着朱红光芒的神龛。

1810年

致 玛 丽4

扑灭你眼中悲哀的光焰吧,少女,

这光焰在你疲惫的眼中挣扎;

要敢于从命运的废墟

借取决心,你应该坚韧不拔;

因为朝霞迸射的金光万道,

也未必有如此之灿烂华美,

像你身上的那一片光华闪耀,

那不可掩蔽的、最美的光辉。

然而是否断了,那命运之线——

它曾将你可爱的灵魂与幸运缚在一起?

它竟把你扔在如此无情的世间,

让你柔肠寸断,悲伤不已?

可是,你,哀痛欲绝的美人,

虽然喝着悲哀的苦酒,

且梦想吧,你将遇见你所爱的人,

在天堂里,永远不再分手。

像你所怀抱的如此美好的梦想,

我也甘愿拿生命来交换;

我将含笑做一个殉道者而死亡,

对着那爱情的不流血的神龛。

为了心底的宝藏,你愿以身殉;

如果我也拥有如此珍贵的宝藏,

我决不愿拿它换取高龄,

换取干瘪的两颊和白发苍苍。

1810—1811年

致 一 颗 星5

可爱的星啊,你高高地照临黑魆魆的大地,

在那银辉四射的朵朵轻云中飞驰;

夜的面纱给微波不兴的湖面挡住阳光,

你缀于她朦胧面纱上的那璀璨的钻石

照亮了神圣的爱的时刻;你的光芒多么可爱,

胜过转瞬即逝的晨星的惨白光辉:——

可爱的星呵!当疲惫的大自然沉沉入睡,

万籁俱寂——除了那爱情的声息,

它还发出断断续续的喃喃低语,

随着温柔的法佛尼阿6 芬芳的气息飘荡,

向寂静的耳畔轻轻叹息;星星啊,

难道你就不能用你柔和而怜悯的眼光,

催那些逐利的奴才安息?啊,我愿守望着你,

让我在你可爱的光芒下整个儿沉醉。

1811年

在罗伯特·安麦特墓畔7 (断片)

没有号角来宣扬你的美德。这坟墓,

藏着你的美德和骸骨,还不是世人膜拜之处,

除非你的敌人——他们还在世上走运——

在你名字的光芒下,化作烟雾而消隐。

只等那掩盖着阳光的一团团乌云流散,

那不灭的生命源泉又会闪着光芒涌现;

只等爱林不再为逝者的记忆而苦恼,8

她将挂着复活之泪,向你微笑。

1812年

致 × ×9

注视着我吧——别转移你的眼波,

你的明眸把我眼里的爱当做食粮;

但我眼中流露的爱情,实在说,

只是你自己的美在我灵魂上的反光。

同我说话吧——你说话的声响

就像我心灵的回音;我仿佛已听清:

你说你仍旧爱我;然而你的模样,

却如一个顾影自怜的人,百事不关心,

除了映在镜中的你自己的倩影;

可是我目不转睛地看你,已耗尽我的生命;

这常是一种甜蜜的折磨;况且你真慈祥,

当我感到困乏的时候,你对我如此怜悯。

1814—1815年

我们好像那遮掩住夜半月亮的云朵,

不停地奔驰、发光、颤动,

把黑夜装饰得光彩斑斓,

但夜幕遮闭,云块永远失踪。

又像那被遗忘的琴,那走了调的琴弦

随着风儿吹动,发出种种声响;

你在它衰老的身躯上弹一回,

发出的音调总与上回的两样。

我们安息,但一场梦会断送了睡眠,

我们起身,一个杂念会破坏一天的情绪;

我们感受、想象或思考,欢笑或啼哭,

忽而工愁,忽而又抛却忧虑:

都是一样!因为无论欢欣或悲伤,

都不会长久地羁留;

人的昨天总是和他的明天两样;

除了变,一切都不能长久。

1814—1815年

夏天黄昏的墓园

(在格罗斯特郡的里奇累德)

风已从辽阔无涯的天庭

扫除了遮蔽落照的缕缕云烟;

灰暗的黄昏绕着白日惺忪的眼睛,

把自己的金发编成黝黑的长辫:

不为人所爱的寂静和暮霭,

从那边黑暗的幽谷,手携手而来。

它们向临去的白天念着魔咒,

围困住大地、空气、星星和海洋;

光、声和运动都受了蛊惑,

顺应着魔咒,各各现出神秘的模样。

风静止了,要不就是那教堂塔上的枯草

没有发觉风儿经过,因为它的脚步轻悄。

你也是,云堆!你的一座座山头,

像神龛上一簇簇金字塔般的火焰,

默默地服从它们甜蜜而庄严的魔咒,

用天堂的色彩涂上你朦胧遥远的顶尖;

向着这渐渐模糊不清的高峰,

在星星中间,夜的阴云一层层围拢。

死者睡在他们的墓穴里,

慢慢地腐烂;一阵颤动的低呼,

似真实,似想象,从他们满生蛀虫的床上响起,

在黑暗中,惊动了周围的一切生物,

这声音又在不知不觉间可怕地消歇,

没入喑哑的天空和宁静的夜。

似这般的庄严和温柔,死亡,

正如这最静的夜一样柔和而不足惧;

像一个在坟墓上玩耍的、好奇的儿童一样,

我也想着:死一定把神秘的好事瞒住,

不让人类知道,否则一定有最美的梦,

永远伴着死亡,在它屏气凝声的长眠中。

1815年9月

致 华 兹 渥 斯10

讴歌自然的诗人,你曾经挥着泪,

看到事物过去了,就永不复返:

童年、青春、友情和初恋的光辉,

都像美梦般消逝,使你怆然。

这些我也领略。但有一种损失,

你虽然明白,却只有我感到惋惜:

你像一颗孤星,它的光芒照耀过

一只小船,在冬夜的浪涛里;

你也曾像一座石砌的避难所,

在盲目纷争的人海之中屹立;

在光荣的困苦中,你曾经吟唱,

把你的歌献给真理与自由之神——

现在你抛弃了这些,我为你哀伤,

前后相比,竟至于判若二人。

一个共和主义者闻波拿巴垮台有感11

我憎恨你,垮台了的暴君!

像你这么个最卑贱不过的奴才,

在自由的墓畔手舞足蹈,真使我愤慨。

你本来可能在你那宝座上坐稳,

但你贪嗜那血腥的过眼繁华,

它却已被时光冲洗得无踪无影;

但愿叛卖、奴役、贪婪、恐惧、肉欲和屠杀,

伴你长眠——你就是它们的主人;

而且让它们把你闷死。有一点,

可惜我知道得太晚,因为你和法兰西,

都已一败涂地:除开暴力和欺骗,

美德还有一个更长久的仇敌:

那就是陈旧的风习,合法的罪行,

和时间的最丑恶的产物:血淋淋的迷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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