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比尔的解释
这个戏剧性的宣告换来了一片死一样的寂静。没有人说一句话,甚至连琪琪也沉默了。他们都瞠目结舌地盯着古斯,不知道是否该相信他说的任何一个字。
然后他的嘴唇开始颤抖,虽然他试图把它们紧紧地抿在一起。露西安很确信他又要哭了!
“我食言了!”古斯突然痛哭起来,“我是个王子,我食言了!”
一个声音从他们的后边传来。那是比尔的声音。
“是啊,你破约了。阿洛伊修斯·格兰蒙迪·瑞思莫列·托奇尼尔。你叔叔告诉过我你永远不会这么做的。现在让我怎么保证你的安全,在你违背了你的话之后?”
比尔走了过来,脸色严峻。每个人都惊恐地盯着他。到底发生了什么?
“比尔——他不可能真的是王子,对吧?”杰克说。
“不管你信不信,他就是,”比尔说,“他叔叔是特瑞赫西亚的国王。”
“好吧!这就解释了他那些古怪的行为,”黛娜说,“他对别人发号施令——他的高傲自负——以及其他所有的,他的钱和吹嘘。”
“也包括他的长发,”比尔说,“在他的国家,王子从不会像我们这样把头发剪短。他们把它保持在一个固定的长度,就像你们看到的一样。对他来说这事真的是厄运,因为他会因此被戏弄。好在他的同学知道他是谁,也知道他对此毫无办法。所以他的日子过得还不算太坏。”
空气沉默了片刻,四个孩子瞥了阿洛伊修斯一眼。他再次把头发向后甩去,黛娜发出了一声呻吟。
“我希望你没那么做,古斯。我没法叫你阿洛——阿洛什么鬼还是其他的什么。你不得不继续当古斯。”
“哦,他必须是古斯。”比尔马上说,“我给他古斯塔夫斯·巴米莱沃这个假名是有特殊原因的。他的国家正在发生一些事——一些非常严重的事情。所以他必须以另一个名字待在这里。”
“是什么严重的事情?”杰克问,“叛乱还是什么?”
“好吧,我来告诉你们,”比尔说,“他的叔叔是国王,并且没有孩子。所以古斯是第一顺位继承人。但现在有些特瑞赫西亚人不喜欢他的叔叔,特别是他治理国家的铁腕手段。
顺便说一句,他治理得很好,我们的政府认为他是一位非常明智的统治者。”
“我大概猜得到接下来发生了什么,”杰克说,“那些不喜欢强大的叔叔的人觉得,让一个纤弱的孩子坐上王位会是件好事,他会听从他们。这样他们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没错,”比尔说,“所以他们现在到这里来找古斯。如果他们能控制住他,把他推上王位,他就不得不按照他们的指示做每一件事。他的叔叔则会被囚禁或者被谋杀。”
“古斯清楚这一切,对吗?”菲利普问。
“他完全清楚!”比尔说,“每件事都向他解释过了。他喜欢他的叔叔,也不想成为他叔叔敌人手中的棋子——所以他才被放在我的保护下,对外宣称他只是个叫作古斯塔夫斯的外国学生,然后被带到这里。”
“我违背了答应你的话,”古斯说,他的语气听起来非常沮丧,“比尔先生,我请求您原谅我。”
“呃,下次别再做了,就这样。”比尔说,“幸运的是,这里没有人想把你送走——我们都是你的朋友——或者只要你表现得好一点,就会成为你的朋友。”
“我立刻,马上就表现得更好。”古斯断然地说。
“嗯。好吧,我们拭目以待,”比尔严肃地说,“如果你的行为举止能做到跟其他人一样,那将会对现状有很大的帮助。这样的话,一旦有任何陌生人找到附近,他也只会认为你是一个跟朋友们待在一起的普通学生。可在我看来,你现在的行为更像一个被惯坏了的婴儿,而不是一个王子。实际上,如果我是特瑞赫西亚的公民,我会很不愿去想将来你长大之后自己要奉你为王。”
“比尔——是特瑞赫西亚的政府还是我们的政府希望你照顾古斯的?”黛娜问。
“他们都是。”比尔说,“两国政府都认为,特瑞赫西亚应该保有一个明智而强大的统治者,这是非常重要的。我现在没法告诉你为什么。我相信几周后所有这些事就会有所变化,然后古斯就能安全地回学校了。但就目前来说,我们必须把一切都处理好。”
“好的。一切都清楚了,”黛娜说,“你应该一开始就告诉我们,比尔,那样的话我们会更理解。”
“我得到的指令是除了你妈妈之外,我不能说一个字,”比尔说,“当然,她没法不被卷进来。我订了这个农舍就是因为它很隐蔽,没人会猜到古斯在这儿。如果你们都来的话,我认为它会更不显眼——藏在你们中间,许多中的某一个,可以这么说。”
“你很机智,比尔,”露西安说,把自己的手放到他的手上,“我们会照顾古斯的。我们不会让他离开我们的视线。古斯,我们是你的朋友。”
“我对你们表示感激,”古斯说,并微微行了一个有些滑稽的躬身礼,“这是我的荣幸。”
“这样就对了。”比尔说,并拍了他一下,“那么现在,所有的人——你们都已经不记得阿洛伊修斯·格兰蒙迪和特瑞赫西亚相关的所有事了。明白了吗?”
“明白,比尔。”每个人都应道。他们看起来很庄重。这感觉有点奇怪,在恶魔赛车的游戏中途,突然在他们面前直白地展开如此严肃而不寻常的议题。平凡的和不平凡的部分并没有真正地混在一起。当他们重新回到游戏上时,都松了口气。比尔则离开了房间去找自己的妻子,准备告诉她刚刚发生的事情。
“看看我们谈话的时候琪琪都干了什么!”杰克有些恼火地说,“所有的牌都被混在一起了。放下你举着的牌,琪琪!”
“她一直都在独自玩一个安静的小游戏,”露西安笑着说,“她现在用爪子抓着两张牌的样子,就好像在等着轮到她出牌似的。把它们放下来,琪琪。”
“一,二,三,六,八,四,一,”琪琪说着,她数起数字跟往常一样混乱,“三,四,系(是)我的鞋子。”
“一,二,系(是)我的鞋子,”露西安说,“你又记错了,琪琪!”
琪琪打了个嗝,就像以往她以为自己犯了错误时常常会做的那样。
“够了,琪琪,”杰克说,“有谁还想重玩一局吗?”
在比尔带来那些震撼之后,其实他们都没什么真正继续玩的心情了。虽然他们很想讨论那些事,但并不想当着古斯的面。
这时,坎宁安夫人把头探进了门口:“比尔准备去农场弄些牛奶,他说,除了古斯,有人想跟他一起去吗?”
“我去,”露西安说着站了起来,“正好我想散散步。你们这些男孩留下来吧,照看艾莉阿姨。”
“好。”杰克说,他也觉得这样最好。毕竟还有潜在的绑匪和革命者呢,尽管他们也许离得跟特瑞赫西亚一样远。
“我也留下来,”黛娜说,“我脚上起了个水疱。”
于是露西安开心地和比尔离开了。她喜欢跟他独处。虽然当他们所有人在一起的时候,比尔总是充满快乐和风趣,但是露西安却觉得独处的时候他显得更好。她把手挎进比尔的臂弯,同他一起在暮色中走着。
“以防万一你想谈到关于古斯的任何事情,我只是再提醒你一次。”比尔低声说道,“我不想招来一点哪怕最轻微的对他的伪装的怀疑。如果在这个年龄就被迫当上国王,对他来说后果会是非常严重的。”
“我什么都不会说的,”露西安也悄声地回道,“我们来聊聊杰克吧。”
“你总是打算聊聊杰克,不是吗?”比尔好笑地说,“好吧,我不得不说,杰克有一些我非常希望自己也能拥有的东西。”
“是什么?琪琪吗?”露西安问道。
“不——一个非常棒的小妹妹,”比尔说,“我很高兴能看到一对兄妹是如此珍爱对方。”
“呃,我们的父母在我们很小的时候就死了,”露西安说,“所以我们只有彼此。但是现在我们已经有了你和艾莉阿姨,还有菲利普和黛娜。我们很幸运!”
“我也很幸运,”比尔说,“直接得到一个现成的、美好的家庭!啊,听听周围这些鸮的鸣叫。多么丰富的叫声!”
“那是小鸮,”露西安说,关于鸟鸣声,她曾经得到过杰克非常不错的培训,“那个‘特维——特维’的声音,那边的那个长长的可爱的颤音是灰林鸮发出来的。”
“天哪,那又是什么?”比尔的头附近有一只鸟突然爆出了非常大声的尖叫,把他吓了一跳。露西安大笑起来。
“那是鸣角鸮——一种很老的仓鸮!” [1] 她说,“它这样做是为了吓唬老鼠。”
“好吧,也吓到我了,”比尔说,“啊——好像可以看到农家院了?没错。你和我一起进去,露西安,但不要对我和伊莉斯太太的谈话感到惊讶!”
他们敲了门,走进了一个宽敞舒适的厨房。虽然这是个温暖的夜晚,壁炉里还生着火,但坐着织东西的老娜奥米婶婶整个人都蜷缩在一条披肩里。
伊莉斯太太急忙迎向他们:“啊,很高兴见到你们!你们安顿得怎么样了?一切都好?
那就好。现在,我能为你们做点什么?来先坐下吧,坐!”
他们坐了下来。露西安找了一把摇椅,前后晃着。一只大猫走过来跳到了她的腿上,趴下来开始打盹,露西安简直觉得受宠若惊。
伊莉斯太太给她拿来了一块蛋糕。她一边小口地吃着,一边懒洋洋地听着比尔说话。
他先把近况告诉了伊莉斯太太,然后开始谈论石场农舍。
“那真是个美丽安宁的地方。”他说,“我猜陌生人一般不会来这儿,是不是,伊莉斯太太?除了像我们这种打算待一段时间的人。”
“啊,说起这个还真有趣,”伊莉斯太太说,“因为就在今天下午,两个陌生人进了我们的院子——他们开着一辆非常不错的黑色汽车。跟你的差不多,坎宁安先生。”
“我猜他们是迷路了。”比尔说。尽管他平静的声音一如既往,露西安却知道他的耳朵已经立即竖了起来。
“不,他们没有迷路,”伊莉斯太太道,“他们想找一家好的农家院,待上几天——那个男人的妻子病了,只想找个安静的、有上好食物的农舍休养一段时间。有人告诉了他我们的农场,于是他们过来打听一下。”
“我明白了,”比尔说,“嗯——所以——你会让他们住下吗,伊莉斯太太?”
“是的,”伊莉斯太太说,“虽然我丈夫因为这个骂了我。他说我是滥好人!这两个人明天过来。他们说他们姓琼斯——但我觉得他们是外国人!”
“外国人,”比尔沉吟道,“没错——我猜大概就是这样!”
[1]此处原文有误。鸣角鸮与仓鸮虽然同属鸮形目,但前者属于鸱鸮科,后者属于草鸮科,并不是同一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