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佐子的邻居家——甚至不能称之为“家”——的小屋被拆了。在白昼时间短的冬日里也仅仅用了不到半天时间。
伸子三姐妹搬走后的次日清晨来了两三名工人,小屋在他们的粗暴对待下,于中午时分变成了千叶医院施工现场的一堆柴火。简易房没有像样的地基,因此只留下了一堆垃圾。
富佐子的不安在加剧,她看了一眼外面熊熊燃烧着的柴火,蜷缩在房间的角落里。拆迁费一收到,自己的小屋就变成了障碍,她坐立难安。再加上邻居的小屋被拆,只剩下自己这间小屋孤零零的,看上去又惨又脏。
在和男生病和去世的这段时间里,富佐子有一周左右的时间没clean hit上班了。她在岁末的二十八日去店里看了看,只见入口正门上贴着一则招聘启示——现招聘弹子销售员和事务员各一名,年龄二十五岁以下,女性,待遇优厚。富佐子心中一惊,心想自己不会是被辞退了吧。
店里的生意依旧红火,富佐子一露面,就被叫去干活了。那熟悉的弹子弹出的金属声钻进她的脑子里,使得富佐子越发烦躁了。
她把弟弟去世、自己孑然一身的事告诉了老板娘。“是吗?真可怜……”老板娘看着富佐子说,“你瘦了点。你就住在这儿吧,夜里还能搭把手。再给你五千,管饭,条件相当不错吧?怎么样?二楼的房间给你住。”
在这岁末新年的生意旺季,富佐子可以说是幸运的,于是她赶紧把行李搬了来。她只希望能住在有人的地方。
弹子房的老板娘上来看了看房间。“那是什么?骨灰?”她夸张地皱着眉头,“骨灰带进来可不行,忌讳!尤其是这岁末。你家里没有墓地吗?早点让他入土为安吧!好让他早日升天。”
富佐子慌忙用包袱皮遮上了白色棉布包裹着的骨灰盒。
富佐子记得自己曾去青山高树町的寺院为母亲扫过墓,弟弟死了以后也应该请那儿的和尚来念经超度的。
“你还是先埋了他,再搬来住吧。”老板娘重复了好几遍。
富佐子想回自己的小屋,可又想到或许现在工人们正在拆毁,没准已经用来点火了。
“他是个小孩……“富佐子吞吞吐吐地说道。
“小孩的骨灰也是骨灰啊!这样吧,过了初三你就送走。准备埋葬费和给寺院的供养费不用太多,略表心意就行。”老板娘擅自做了决定,指导富佐子道。
近来,clean hit在两层楼之间搭了一个突出的平台,并安排了一个小乐队在上面。店内面积变大了,弹子机的数量也增加了。
晚上和白天都坐在弹子销售窗口,富佐子有时候会感到厌烦。十一点歇业后,老板的长子洋一就开始维护这一百多台弹子机,连续拨打弹子以检查机器是否正常。富佐子和老板娘她们一起,用油布擦拭成堆的弹子。工作结束后富佐子回到自己的房间时,已经是夜里一点了。富佐子困得只想睡觉。
工作繁忙,出勤时间长,这些她还可以忍受。她忌惮的是坐在奖品兑换处的洋一的纠缠,他一副自来熟的样子,还把富佐子当成自己的人。听说他是大学毕业,富佐子却不相信。
富佐子搬来三四天后就后悔了,她甚至想在埋葬了骨灰之后就离开这里。
正月初四那天,富佐子只对老板娘一个人私下里说道:“去完寺院,我可能要去一趟亲戚家。”
富佐子并没有可以依靠的亲戚,她撒谎了。
她不习惯自己一个人出远门,她只认识这附近一带。不知道该去哪里,她对外面的世界一无所知。
在收到千叶医院的拆迁费后,富佐子想买一件大衣,还想买一双好鞋,可是她更想搬去一个安静放心、可以工作的地方。
如果可以,她想边学边做裁缝活或者打字的活,这是她这个年纪的女孩该有的梦想,可是如今的富佐子似乎没有振翅飞翔的力气了。
义三的身影不分昼夜地驻留在她的心里,可她不能主动去追求。义三照顾弟弟,还陪自己守夜,每当想到他的善良和深情厚谊,富佐子总会感动得热泪盈眶,心被温暖包围。
义三的房间里有其他女子,可自己为什么要逃跑呢?对于自己没有再度拜访表达谢意一事,富佐子仿佛做了坏事似的内疚不已。因此,她觉得和义三的距离越来越远了。
富佐子觉得自己什么都没有,什么也不会,抱着一股强烈的自卑感。破旧小屋里的悲惨生活让富佐子的心变得狭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