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elcome fussa!”的字上装饰着不会凋谢的人造樱花,在风中发出干燥的声响。
田野中的小路在春天会扬起沙尘,每当有车驶过,人们都得别过脸去站定,等待车辆驶过。
樱桃舞厅所在的小山岗上,樱花树在街灯的光芒之中浮动着绿色的嫩叶,映出深夜的寂静。然而,此刻通常是舞厅内最喧闹的时刻。这家舞厅是驻留美军的专用舞厅,装饰物也显示出了这一点。大厅的天花板上绽放着粉色的人造樱花,红色的提灯里燃烧着火烛。摇摆乐乐队、歌手和舞者的舞台周围围着一圈朱红色栏杆。舞者们的妆面和晚礼服都采用了大胆的原色调,且十分暴露。他们的身上同时存在着颓废和野蛮。
富佐子就是其中一人。她是一个身体僵硬的实习舞者。不知是化了淡妆的缘故,还是穿了翡翠色舞裙的缘故,她看上去苍白无比,就像大花篮里的一株鸭跖草,开着非常小朵的花。她长睫毛下的眼睛里露出燃烧一般的光,令见者沉迷和吃惊。然而客人一旦靠近她,被她的目光注视,就会避开她,转而走到其他舞者面前。
“富佐子,还没有人请你跳舞吗?真没办法呀。”摇摆曲终,加奈子从客人的桌上走来对她说道,顺势拉着她的手让她起来。
“有客人走到你面前时,不要用眼睛瞪。光是用眼睛注视着就很麻烦,你的眼睛实在是太可怕了。”加奈子把手环绕在富佐子的腰间,伴随着音乐的节奏时而靠近、时而分离,两位女子跳了起来。
“这不行,你的脸色就像在守夜……”加奈子喝醉了似的说道。
富佐子一听到“守夜”,就情不自禁地想起了和男,脚下一阵无力。
“富佐子!”加奈子用力地抱住她,透过身上的薄衫,心脏的跳动传递给了富佐子,“富佐子,你住在那个年轻医生那儿,还是个姑娘?”
富佐子面红耳赤,眼里有泪光在闪烁。
“要不是的话,在这儿挺好的。他对你做什么了?”
富佐子回答不上来。
加奈子更加粗野豪放地舞动着,说:“怎么样,跳跳舞,是不是就高兴一些?”
“没有。”
“大家都很开朗,喜欢热热闹闹的。你就好好享受吧!”
“我总感觉无法放松。”
富佐子的身体被加奈子拥着,紧咬着唇。富佐子来福生投奔伸子、加奈子姐妹俩,只是因为她单纯地依恋人,而且没有其他地方可去。
伸子和加奈子也很亲切,只是与以前相比像变了个人似的。富佐子本无意成为舞女,而是被她们强迫的——虽然不是出于恶意,而是真正的好意。姐妹俩看上去只要每天过得开心有趣就够了,而且存款在增加,外表也更漂亮了。
加奈子放开了富佐子的身体,对她说:“你看,帅气的达吉不是在迷恋你吗?他又在看你了。”说罢,就被一个黑人将校伸出的手揽了过去,橘红色的舞裙一摆一摆地滑在地板上面。
达吉就是那个长得像义三的服务生。富佐子独自去寺里埋葬了弟弟之后,在回来的路上见到了他,在来看望加奈子姐妹俩的夜里也看到了他。
达吉在不到二十岁的时候就来到这种地方,周旋于女人之间,因此反而陷入了孤独的境地。虽然他对自己英俊的外貌有着自信,可他总是感觉自己就像被抛弃的刀,时常处在虚无和不得不做点什么的焦虑之中。自从富佐子开始当实习舞女,达吉的目光就一直追随着她,似乎在说:“你果然还是被我吸引来了……”每当被他注视,富佐子就会感到痛苦,因为他太像义三了。
然而,达吉仍每天密切地关注着她,似乎在倾诉悲伤。富佐子总是能感受到他的目光,每当二人视线交会时,富佐子就会不由得面红耳赤,身体紧张起来。
富佐子也不是完全没有客人青睐。在被眼球颜色迥异、身穿军服的男人拥着跳舞时,因为语言不通的关系,她总觉得像孤身一人处在一个遥远的世界里。当她感受到达吉的目光后,就会突然变得呼吸急促起来。当达吉的目光移开之后,她又会去想义三。
义三考试通过后,就会成为医生。在淡紫色的河边建筑里,身边有桃子那位温柔可爱的小姐。
“你哪儿都别去,就在这儿等着义三,好吗?”——这是桃子对她说的话。一想起来,富佐子就感到心头一热。
然而,和义三之间的联系已经被自己切断了。她来到了像外国一样的地方,和外国客人一起跳着舞。
“悲伤的时候我还会回来的。”——这是她出走前留给义三的字条上的话,可是她哪有什么不悲伤的日子呢?她想,这点痛苦还回不去。
葫芦花在铁门上盛开着,院子里结着果,被烧过的草坪上孤零零地矗立着小房子……这些都令富佐子感到怀念。如今那里建起了千叶医院。
富佐子经常梦见义三过来带她走,只有在梦里,她才不会悲伤。
待她清醒过来之后,一触碰到达吉的目光就感到心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