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雨停了。五月的阳光明晃晃的。虽说是早上,其实已经快到吃午饭的时间了。吃过饭后,达吉就说:“我现在要去找东京的朋友们,看有没有什么活可以干,也顺便找找住的地方。”他说着就站起来,“对了,加奈子,我能再回来这里一趟吗?”
“当然可以。”加奈子说完,眼睛弯弯地笑着,“达吉,你游说女人的时候总是这样绕圈子吗?”
“我啊,虽然嘴臭,却从不游说女人。”
“让女人游说你吗?不管怎么说,这事你问我是不是问错人了?你去问问富佐子。”
“富佐子,我想让她辞职,不干舞女了。我对她说的只有这个,她不适合这里。”
加奈子倒吸了一口气似的不说话了。
“我也要改头换面,好好赚钱。富佐子,她应该拥有更好的生活方式。”
达吉面向加奈子的梳妆镜,剃了一下唇边的胡子。
伸子心平气和地说:“你以为是我们把富佐子骗来的?你说要好好赚钱,难不成是要结婚?”
“总之,如果世界不善待她,那就由我来保护她。”
达吉气势汹汹地走了出去。可就在伸子和加奈子出发去舞厅之前,达吉又一副快累死的模样孤零零地回来了,不过语气倒还算开朗:“这个那个都是穷光蛋!我一说因为打架被辞退了,他们反倒让我道歉,再接着干。回来的时候太累了,坐进出租车里和司机聊天,我还想着要不要也去考个驾照开出租车算了。”
达吉对加奈子说着这些话,其实是在对富佐子说。他把一盒白色西洋点心放在伸子姐妹俩的面前,以表达他的心意。他似乎连坐着都筋疲力尽,挪了挪身体,无力地说:“让我歇会儿。”
加奈子扭过头来问他:“你身体不舒服?”
“嗯,有一点。”
“让富佐子照顾你,我们马上要出门了。富佐子,你今天休息吧。”伸子和加奈子出门后,达吉大概是过于累了,发出轻微的呼吸声睡着了。富佐子为他盖上被子后,因为在他的身边待不住,所以去院子里洗东西了。
富佐子听见他好像在呼唤自己的名字,于是走进了房间。只见达吉痛苦地呻吟着。
“你怎么了?难受?”
达吉从齿缝间挤出的呻吟声听上去痛苦极了。富佐子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她把达吉的头抱在膝间,盯着他的脸。
“嗯……舒服,舒服,舒服,嗯……舒服,舒服……”
达吉露出下齿,干燥的嘴唇间挤出了这样的声音。他已经张不开嘴了。
富佐子跑去找医生,医生马上跟着过来,一见达吉就说:“是破伤风。”还说耳朵上面靠近脑袋的地方受的伤让病情恶化了。医生说着,脸上一片愁云。
“救救他!医生!让他好受一点!他看上去太痛苦了……”富佐子手足无措地哭诉道。
“受了伤之后应该打一针预防针。“医生说。
医生给达吉做血清静脉注射的时候,达吉全身上下激烈地痉挛着,富佐子不得不用双手按着他的身体。医生为他注射完强心剂、镇静剂之后,又观察了一阵,说:“我叫个护士来再给他打一针强心剂吧。”
“拜托了!”
“不过家里只有你一个人吗?如果有亲属,就都叫过来,一起看护怎么样?”医生的话暗示着死亡。
富佐子按照医嘱调暗了灯光,侧头看了看达吉,只见他的脸因痉挛而看上去像在大笑。
“活下去!好吗?活下去……我也想保护你,你一定得活下去!”
富佐子把脸颊贴在达吉的身上,发出了祷告般的低语。富佐子的眼泪顺着达吉咬紧的牙关流了进去。达吉的胸腹猛烈地起伏着,手脚使劲拧着,伏在他身上的富佐子差点被甩出去。
“啊!”富佐子害怕地尖叫一声。她突然想起了义三。义三能救达吉,他一定会帮自己救达吉的。要不要给他发一封电报?
“不可以!”富佐子自言自语道。她不能把达吉以外的爱人叫到这里。此时此处她爱着达吉,想让达吉活下去。看着痛苦的达吉,富佐子觉得那就是自己。她头脑一片混沌。她靠在剧烈痉挛着的达吉身上,像说梦话一样呢喃道:“活下去,活下去……”
护士赶来时,两个人仿佛都患了重病。
“还好吗?”
富佐子听了,抬起头用呆滞的目光望着护士。护士还以为他们是一对年轻夫妻。
“太太,振作一点!”
护士说完为达吉号脉,同时准备注射强心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