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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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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定四库全书

榕村语録卷五

大学士李光地撰

上孟

程朱与孟子相去分际可见不如孟子所见透而熟孟子之去孔子从气象上分别自有间若道理上覔取竟无从见其差别问孟子比顔子何如曰孟子云姑舍是此如二程虽受学茂叔至叙道统却不及茂叔在圣贤岂有矜傲之私而言乃云尔此意殊可寻思顔子虽不见其着述施为但如视听言动皆礼便到不踰矩动容周旋中礼田地他便直任不辞是何等力量夫子诱以文礼他便欲罢不能直是天行健不曰文礼之事已毕而曰吾才既竭立言亦大妙至虽欲从之末由也已此是何等境界孟子他日又云禹稷顔回同道其推挹可想矣

圣贤学问如鷄子一时不出殻到底是鸡蛋惟孔子从心所欲不踰矩自己觉得快活顔子未达一间想尚未有此一日也孟子虽自任舍我其谁只是言当今之世故曰恶是何言也又曰乃所愿则学孔子也煞是不敢自信只是他才识大如论不动心便令佛学粉碎盖彼之不动是顽空是死的其中无有吾儒之不动是寂然不动感而遂通天下之故是活的其中无所不有槁字妙极长则长矣奈已枯何直从源头絶顶处剖开指明洞中要害万古一炬也友云孟子直见得此辈之害大而深故辟告子遂以断佛教之根孔子未尝显黜伯功孟子独云仲尼之徒无道桓文之事者又欲断功利之根其功直与天壤不敝

人都疑孟子欲王齐梁是要叛周看孟子言语得百里之地而君之皆能以朝诸侯有天下行一不义杀一不辜而得天下皆不为是何等严毅由孟子之论见得天为民立君原以治安百姓非为君一家欲其富贵久长世世子孙享受也故汤武革命受命於天絶无不是处孟子直是从天立论得最上一层道理孔子议论却又低下一层为人道立万世极更觉精密稳当故以服事为至德以武为未尽善看文王一面孜孜为民却一面於啇家可扶持处便扶持他与孔子意思一般问文王若处武王时不知如何曰只怕规模不同力量更大德器更纯处得来更觉无迹些天下之朝觐讼狱讴歌羣然归周不必观兵商郊自致混一亦未可知大凡一件事着两人做即心术做法一様而各人身分所至其气势规模便自不同必不可强

孟子竟是不曾见易平生深於诗书春秋礼经便不熟只是才大学问直溯源头掘井见泉横说竪说头头是道

孔子文字尚是经体开後世文字????却是孟子孔子文字无虽然转法应用虽然处都用是故後世文字之妙至韩而极尚不如孟子韩文如百宝砌成到自然地位孟子则元气流行无复雕琢拟议之意

鸡豚狗彘只供老者固是为自家养的不忍轻杀亦是体天之道处天所贵者种类便少牛马只产一子所以太牢不轻用次之狗彘便产得多些亦不能繁所以无故不杀犬豕次之鸡鸭卵生便可数十然犹有数至鱼虾之属所产不可数计所以说鱼鳖不可胜食即少者都得食矣可见圣人之制一一皆是凖之天道

谨庠序之教一切都修举申之以孝弟之义是提醒他本心若看下句与上句一般何须重说

颁白者不负戴於道路不是单说自家的父兄是说王化流行行路者皆修弟子之职

孟子说见牛未见羊意理甚精凡事皆当如此如有一金在此见一友在急难中且将此济他若算计万一明日更有急难之友何以济之便连当下这一金亦不用岂不躭阁万一再有人来恰好又有则再济之实在没有只得罢了不可将未见面事盘算到头也鋭峯和尚云当下该这様便这様不必算计昨日不这様明日又不这様连今日亦不必这様却是都落空了要前後际断孟子说交际亦是此意御人於国门之外是显然的自然要诛诸侯之取民是隐暗的且待教之不改而後诛都妙尽情理

问不动心是立否曰在立与不惑之间

孟子不动之心是活的不似告子是死的告子乃佛之至精者孟子亦辟佛之至精者告子谓儒者读书穷理在言语文字上做工夫与心不相干其心不光明又借忠孝亷节一股气来帮助如饮酒御寒一様到底不是本来热气故曰不得於言勿求於心不得於心勿求於气其论乃佛之正脉不知仁义礼智皆根於心既要诚又要明始能复心之本体故中庸一面言至诚一面言礼仪威仪两边俱到心体始能完全告子所以如此者病根在不知义根於心而以义为外故也精透非常虽程朱辟佛亦说到此犹不如孟子单刀直入言简而尽也当日苏秦张仪孟子絶不屑挂口就是杨墨亦粗浅孟子只将其无父无君指破了人亦容易明白到告子直在身心性命上辟一邪路所以孟子费许多苦心与他反覆辨论

告子勿求於心是不穷理非不持志也告子之意以为人不认得心多把言认作心而求心於言把气认作心而求心於气故必离二者而後识心如所谓语言道断心行路絶者云尔【自记】

不得於心四句今人说得告子是个呆汉了告子是要明心见性的人欲使此心空空灵灵所以不得於言便以为此是言语边事何与於心勿求於心则心地空了不得於心便以为此正当於心中用工夫何与於气勿求於气则心又空了此正是近世和尚家所谓参禅入定打坐观心者岂是冥顽的人然究归此心空虚无用其弊必至是耳

问不得於言犹言不安於心否曰是大概告子此四句是佛氏最精处不得於言勿求於心犹云如有不得於言勿认作心心自有所以为明者不在语言文字也他只要此心光明如一盏灯满屋照耀不消逐物求见故佛家以此心为须弥柱万古不动万古光明问他亦有参禅悟道之说曰他参禅却不在那句话上参出道理不过将此心逼归一处便生明耳他嫌语言支离又有时说参寻嫌气魄无用又有时说气力总是遁词知其所穷

在京邸时见陆稼书与人云持其志是知言无暴其气是养气某对其人云此悞起於陶周望文末比云盖志不持则本原一乖而内外遂以两失故知告子勿求於心之说妄也不待辨也气无暴则存主愈湛而本末可以相资故知告子勿求於气之说亦妄也岂诚可乎既以持志对勿求於心作反结宜乎疑持志为知言一边事矣岂知求是寻究之义持是操守之义两字不可同其人云然则持其志三字何根曰根在不得於心心字上来告子谓人不得於心则持守其心而已要此动荡发挥之气何用孟子言人固当持守其心然又离此动荡发挥之气不得安可暴而弃之在孟子口中原浑然只见志气之不相离而养气即为持志之功耳至程朱析理微密谓持志之道在敬养气之道在集义辨论反覆见於或问甚详虽孟子当日未必遽如此区别然敬义是学问大关节所谓学者各以其意求之则竝行不悖是也复捡或问示之稼书闻之遂大以为然【自记】

之鋭问不得於言勿求於心孟子何以置之不论曰孟子初说不可就罢了直到後面论知言处才说生於其心云云即是破此

无暴其气时讲多错大抵以置气不管为暴不是暴字本义暴如暴殄天物之暴谓浮动妄费也蹶趋即暴气之一端无暴一层在养气之前先不浮动而後可集义以养之与养气相对看一是不要妄费一是要生息他如言语先耍禁其躁妄而後求其事理通逹心气和平也凡事皆如此

暴气不是指告子凡人动气时志逐之而不能自主者多矣如人家子弟不能管教任他乱撞又如骑马不能驾驭任他奔腾一般今人说无暴谓如手容?足容重之类理非不是但不亲切此处且虚说只是说志固要紧气亦不可不照管故下志壹气壹都是说不好一边且未说到养他的工夫

今人说持其志无暴其气谓志固不可不持气亦是好物事不可不养不知无暴才是养气的头且莫说他好气原足以累志如责罚人此人所犯何罪吾志先定称情行罚是持志却有临时动气以致过当者此时气发却不管当初所持之志如何此岂不是气壹动志所以既要持其志又要无暴其气此处却是说气不好因此所以不可不养未养之气不可暴养成了反大有用此是两层说话如马然未调良时有蹄啮之患既调良时足以任重致远如兵然未训链时连主将多压制不住及训链好了冲锋破敌反大有助

告子说心是心言是言气是气孟子说言亦是心气亦是心无精粗无内外莫非此心莫非此理气以粗者言之为北宫黝孟施舍之气若精则配道义为浩然之气上下与天地同流

人都说浩然之气能塞天地配道义王姚江独云与天地不相似道义不相合者非浩然也便与孟子开口说难言也再言其为气也口气神合盖是指浩然之气如此非是说浩然之气其妙如此也要归是以理为主【自记】

死灰是勿求诸心槁木是勿求诸气知周万物是知言动容周旋中礼是养气【自记】

告子便是佛家大教头任後来多少辟佛之论总不及养气一章不得於言四句是告子之学切要处至今佛家还是这个丹头他说不得於言此何与於心勿以此而求之於心不得於心正当於心上打叠又不可求之於气盖落於语言文字便支离纒绕於知解之中落於纲常名教便依托假附於气魄之内吾心本自明何用语言文字吾心本自定何用纲常名教孟子直搜其根曰外义惟以义为外故将语言文字纲常名教都以为外来假合的物事尽欲破除

问无暴即是善养否曰不是善养便是集义无暴不过不要暴耳问暴即是勿求否曰亦不是暴是妄用此气御之无法勿求是竟不用问先生言如子弟不管敎即是暴岂不是勿求曰此如将之有兵暴气者如役之不以其道抚之不得其情恩不足以结其心威不足以制其命以致他不用命告子是主将孤立散遣徒衆不用一卒故其势穷蹙暴气义袭却不是告子病今人都强????在告子身上无事而正而忘而助长恰是告子勿求之说开了

养气章朱子亦只解得七分从来辟禅学中其要害搜其根底机锋相对者无如此篇人因粗看注中冥然悍然二句以告子为一物无所见一步不能行底人果尔何敢与孟子分席争长孟子又何须为之累牍置辨耶不得於言四句乃是告子丹头要看得精细彼以儒者之语言文字都是外面知解原非本然心中所有吾心自有昭昭灵灵者要见本来面目不消认知解为心又以儒者立气节厉亷耻依附名教至富贵不淫贫贱不移威武不屈都属外面粗气魄吾心到得定时方且离四大空五藴撒手游行尚何富贵贫贱威武之可言故於心有不安处只当加功於心不必求助於外面气魄上二句即禅家明心之说下二句即禅家空心之说一是破儒家的语言文字一是破儒家的忠孝亷节他见得孟子学问路头错处在此此处看得粗便看得孟子辟之之言亦不精矣不得於心却不由於气气无义理故也不得於言必须求於心言即义理所在故也故孟子言以二者相较其可不可微有重轻然其实气亦乌可勿求如欲访一友便足力生忘路之远近若心不欲往便筋疲力倦气与心岂不相关者如此看来心与气正是相资相助如何可以置之所谓义袭而取乃是如今人借一公事愤激壮往一般告子以孟子的气魄正是这様故孟子言其为气也如此其为气也如此是乃集义而生者非是义袭而取者如言我记的书是读得多遍自然精熟者非是偶然强记而得之者是孟子自白语紧对告子意见不是教人不可义袭也是非二字如此才明何以见得非义袭而取你看行有不慊於心则馁矣告子以气可袭取总缘以义为外之故若知义之在内则知气可集而生不可袭而取矣我故曰告子未尝知义以其外之也一路搜根至此直抉出告子病痛源头至紧至切处若如今解却似义袭句不过是带出如顺手敲击一下而已何关痛痒至下节注以为养气之节度亦似未然看来此节乃是他不动心底工夫欲心不动必以集义为事不可骤期其不动心但当勿忘其所有事循序有常不可欲速而助之长助长虽似长得较易而不知其苖已槁矣告子先孟子不动心而适成为死而无用之心孟子之不动虽若稍迟却为生生不穷之心者以此槁字对针不动心予助苖长紧对先我不动心佛氏之心清净寂灭了无用处吾儒之心寂然不动感而遂通天下之故至天地位万物育总是一团生意辟佛之精透无过於此

如今人以集义所生为孟子义袭而取为告子又以告子为正而助长的而以无事而忘为另一种人金正希想到告子外义决不袭义勿求气决不取气乃云告子虽不义袭而取其实与这様人同归是义袭而取乃吾儒告子之外别有这一种人与如今所说无事而忘的人一般岂知此两节口气在是字非字必字勿字因异端说孟子是义袭而取故孟子自白是气也乃集义自然而生的不是托义之名迹掩袭而取的行不合於义便不慊於心则气馁义岂在外者乎必有事焉亦不是说养气节度是说不动心之道告子勿求於气如何肯在气上用着正助忘与助长是一个人不是两个人告子在心上用功似不可说他无事然不以集义为事便是无事他用功於心曷曾一刻忘然却念了集义了四句皆对告子以为无益而舍之如今人说以苖为无益而舍之文理说不去盖云以耘苖为无益也非徒无益言非徒无益於苗也问告子勿求於气正谓气是义袭而取的於心无涉所以勿求孟子义袭而取句正是对针勿求於气曰然问知言工夫包在集义内所以知言不用详说曰糊涂人如何集义问心里不明白亦难说慊心曰然异端操持此心曷尝不是根本工夫只是少了一边也吾儒戒愼恐惧是根本工夫却不曾少却学问一边所以某说中庸下半部是破异端最切紧处至诚是说根本至圣便说礼仪威仪尊德性又要道问学

是集义所生者非义袭而取之也是字非字必有事焉而勿正心勿忘勿助长必字勿字俱是紧对告子辨折口气缘告子心疑儒者为义袭故孟子辨之谓吾之养气是如此不是如此缘告子外义而先我不动心是有助长之病故孟子折之谓人之事心当如此不当如此然则告子固未尝集义亦竝未尝义袭何则彼既外义则贱义而不复以义撄心故也其所以助长而能不动其心者是从强制其心中来不从义袭中来义袭者袭气也告子既勿求气矣而又安肯袭之故谓助长为另指一般人则可若谓即指告子也者则其所以助之之病与上节袭义不同明矣必有事焉亦只宜泛说心学集义养气四字俱在必有事焉四字内见若指定是养气节度则告子非有事於气者又岂肯助之长文意亦碍矣【自记】

集义节人都说成必集义以生之勿袭义而取之以袭义而取为是告子不知告子勿求於气又以义为外岂肯袭义又安肯取气此是告子不认义为内见孟子事事必求合义便谓此是用在外之义袭取在外之气孟子辨之言吾是如此非如彼与告子絶无相干後来陆子静亦以袭义诟朱子朱子辨之曰孟子本文原是义袭所袭者是气如今所言却是袭义了今人又以集为事事而集袭为袭取一义不知大旨都不在此告子以义为外即使百行万事尽都是义亦是义袭而取亦是无与於心其病处却在义字不在袭字若是袭义却有何病如人义存於心或因读书触发方动出来不可谓非由中之义至行有不慊於心却因义袭而取说错了遂以为袭义则不慊於心不慊於心则气馁此意与义外絶不相对遂令下文告子一转皆无着落此正是明义之在内言所行一不合义便不慊於心而气馁岂得以义为外乎告子始终以义为外我平日以告子为不知义正坐此耳【清植】

义内义外是二家心学不同之根因外义故并言与气而外之而但守其空虚无用之心此告子论性与此章之言相为表里处也外义则不集义而无以养气且外义则不穷理而无以知言皆是一串病痛【自记】

义袭而取注中言一事偶合於义似未稳假如忠臣孝子平常未尝有学问工夫忽然感激而成忠孝此一事便配道义非袭取也

养气章是从来所无必有事焉数语说得更亲切天地气化事物生息理皆如此必有事焉在那里只是做勿正且莫要管效验如何心勿忘只是心在这里勿助长莫因效验不来便助长譬喻更妙就如苖日夜滋息到成熟时自然结果此是孟子说出火候差一息亦强不来只要不断该文火用文火该武火用武火工夫既到他倏然会变化

必有事焉而勿正心勿忘勿助凡事皆当如此如做一事必定昼夜以此为事不可着急不可间断又不可硬帮上去天地不教人憾便不是天地尧舜若不犹病便不是尧舜天地只见得不足所以不已至诚只见得不足所以无息助长就是他忘了佛家立地要成圣果却是为何便是求住手圣人只是日有孳孳毙而後已故曰悠也久也又曰纯亦不已

如今都说舍之而不耘不过是不用工无益而已还有苖在揠而助长则苖受其害而槁矣语气重在助长上其实不然正而助长即因无事而忘也告子便是要一无所事心斋坐忘惟其如此所以要心不动便是正先我不动心先字便见他助长无事即是清净寂灭忘即是一切放下乃是病根以宋人譬极妙宋人看得粪培水灌都是将外边物事强相滋益何如就他本身用功即刻便长正对告子槁字尤妙长则长矣却是槁了你看千余年来可有一个和尚能把天下治理一番否他的心全不活动所以枯而无用

养气章鄙见与时讲颇异者三告子两个勿求求字要活看盖谓不得於言即是言边事耳不可悞认作心不得於心即是心里事不可悞认作气其辨心本至精故有所谓似是之非弥近理而大乱正也若如时讲其说大段粗浅不烦孟子深辨矣是集义所生两句是别白吾浩然之气乃是集义於中生的不是行义於外袭取底缘告子们是外义外气之人中怀此疑故破之观是非两字可见若如时讲却不是辟告子又须辟一项人矣必有事节便与外义集义紧相关正是说做不动心工夫处集义养气而心自然不动便是勿忘勿助外义而强制其心便是忘助助长之病在心不在气如时讲云助气长则告子非是欲养气者此喻又是为一等人发药不中告子膏肓矣【自记】

四者之病以渐而深詖辞之蔽如於正路上有偏侧却未入别迳淫辞之?则出入於旁蹊岐路之中矣然於正道犹出入也邪辞之离则舍康庄遵险隘去而不返遁辞之穷则迷入荆棘泥淖困於无所止息而逃者矣【自记】

詖淫邪遁蔽?离穷四项要认得确如走路然詖是正道上歪些淫是漫到小路上去邪便另入曲巷别为一路遁是无路可走蔽是见不明缘不明所以走得歪了?便见得那一路上有些趣走过那一边去离是居然见得那一路好反说正路不是穷便觉得行不去茫无所见不知所归王阳明就是这様他本讲正路学问初间歪向那边去渐渐搀入些佛家话渐渐竟说那一路好到後来说不去便撒谎着朱子晚年定论亦穷矣至於穷便又绕到这边来回护遮掩所谓穷则变也孟子书下的字眼无不确当所以为经

智故不厌不厌而智大矣仁故不倦不倦而仁广矣【自记】养气章向来说得逐节逐句文义近来通章都看得有照应向来说养气便似与知言无涉说知言便似与养气无涉後半论冉闵夷尹等节不过是推尊孔子自结出学问从来处近看得此章知言要紧大旨与集大成章相表里知言是智之事养气是圣之事前面不得於心勿求於气可不得於言勿求於心不可便已定一篇之案曾子节已提出夫子两缩字即直养直便是义集义必由於精义便是知言养气工夫全由知言勿求於气可者心是气之本只求之心还可勿求於言不可者理乂是心之本所以不求之心断然不可告子未尝知义知义即知言也必有事焉而勿忘即精义集义之事也如今只说詖淫邪遁一节是说知言竝不曾说知言工夫其实下面公孙丑问善言德行德即贴生於其心行即贴害於其事孟子说孔子学不厌教不倦知言工夫不能外此夷尹之治乱进退圣之事居多故曰皆古圣人孔子之仕止久速便是智圣之事兼故曰愿学孔子得百里之地而君之皆能以朝诸侯有天下行一不义杀一不辜而得天下皆不为养气事也圣之事也故曰是则同见其礼而知其政闻其乐而知其德由百世之後等百世之王莫之能违是说夫子如此知言事也智之事也故曰自生民以来未有夫子此章脉络联贯处甚妙

人皆有不忍人之心人字宜着眼不然便只是不忍之心何为加一人字禽兽草木从此心推出虽皆爱之必竟人是同类尤见亲切故下引孺子入井亦在人上说

禽兽之形多偏故其性亦不全凡孟子言人性情处人字皆须重读故曰异於禽兽者几希下部富岁章论足口耳目相似便是此章有四体义疏也

禹拜昌言亦所谓舍已从人取诸人以为善也而舜有大焉者其根全在善与人同四字盖忘其孰为人孰为我也此中分际甚微惟孟子能辨别得出【自记】

取於人以为善是与人为善者也一些不错大圣有大圣的与人为善就是平常人亦有平常人的与人为善某少时见人一篇好文字或有一二处好或有一二句好便舍不得反覆閲之到得他忘了某尚记得他便狂喜立时化去许多矜夸好胜之气夫子称舜好问好察隐恶扬善执两用中孟子说舜自耕稼陶渔以至为帝无非取於人者闻一善言见一善行若决江河可见舜总是如此然皆由於明若不知道是善如何取人所以好问好察等项总贯在大智内

观坐而言不应隐几而卧及尹士闻之曰士诚小人也此等处知七篇非孟子自作

问退而有去志又曰岂舍王哉何也曰见得不足与行王道故要去看得还有指望所以不舍忠臣孝子之心皆如此如父母有病看得是不能起然有一分指望自还在那里尽人事是一定的

朱子解孟子多以孟子不甚留心典故遂依様解去如夏曰校殷曰序周曰庠以庠字为乡学名考之於经则周时校序甚多不独有庠也记云家有塾党有庠术有序术即州也以子产不毁乡校观之则乡有校塾在家小甚不足数五百家为党则人家稍多五党为州更大於党五州为乡又大於州盖教化之兴自上而下而渐密自大而小而渐多夏之时国学之外又立学於乡而校名殷则竝州亦有序矣其乡之有校可知至周虽党亦有庠则州有序乡有校更可知非夏殷周各有一名而不相兼也庠则去家不远修子弟之职为宜州则主於志正体直比礼比乐以将上荐故习之也乡则一切教法俱备以将升之国学与元子适子卿大夫之子为伍故也

立太学以教於国设庠序以化於邑董子虽言之而莫行也故在汉代辟雍太学之制博士弟子员之设仅於京师而已自後天下州邑亦徒庙事孔子而无学宋之中世始诏天下有州者皆得立学而县之学士满二百人者始得为之少则不能中律今荒州僻县无不设之学矣意三代相承亦如此孟子夏校殷序周庠之言必有所据【自记】

问劳之来之数句通作教人说似复若以劳来对柔恶一种人说匡直对刚恶一种人说辅翼对得中一种人说如洪范所列沈?高明平康正直三项如何曰不须如此此数句随便教人皆离不得即如教小学生先要使他欢喜去读书不要使他拘囚困苦这是劳之来之他如何能一律驯谨万一有走作只得夹持起来便是匡之直之已经上路自己走不通时要帮助他所谓辅之翼之下二句却是火候节奏不要急切慢慢的俟他工夫自到所谓使自得之一向懈怠去又不是须时常提醒警动使他振作便是又从而振德之道家所云文武火使自得是用慢火振德是用大火

平常解劳之来之五句都说劳来匡直皆所以辅之翼之而使自得之至又从而振德之一句另说非是其人之志於善者则劳之来之其人之岐於恶者则匡之直之其人之有志於善而力量不及者则辅之翼之其人用工而火候未到者急促无用反致有害到要从容和缓俟其自得之自得句甚似易文言於学聚问辨之下再着寛居一句亦有工夫不是说上几项皆欲其自得之也使字力气不要装在上几个之字内圣人於此精神都在里面运用工夫久了恐懈怠又深微处更难虽圣贤亦耍提撕警觉再加猛勇精进所以说又从而振德之就是我们自己工夫亦有这几様既知用工有人劳之来之便更鼔舞或有不是处不能自觉须有人匡之直之方好改过到得力量困惫须有人辅之翼之到得入不进上不去却须寛缓令其自得火候差一分凭你勉强亦是无用参同契所谓中间要文火也到得成功时更须猛鋭大畧亦是一様

谓之无名谓之不与则似乎无所用其心者故反驳一语云岂无所用其心哉直所忧者大自然足以致无为之理若耕则无所事焉耳【自记】

掘地而注海者决九川距四海也由是泛滥中国之水皆由地中行而为江淮河汉所谓濬畎浍距川也驱蛇龙者先除水害也由是交於中国之鸟兽皆与险阻俱消伯益所以继禹而若予上下草木鸟兽也治水则先下而後上去害则先重而後轻【自记】

知我者是乐道尧舜之道者也罪我者是乱臣贼子禁其欲而不得肆者也讲家但以疑假南面之权为罪我却不紧对乱贼一般人说如此则夫子自道及孟子称述有何意味盖夫子之意以为我此书当见知於後之君子但不免得罪乱贼耳孟子述之亦是重在此意故下云作春秋而乱臣贼子惧也注引文定春秋序最明【自记】

王守溪周公兼夷狄一段文佳处尤在用意深厚是圣人使人物各得其所气象不是以兼驱为武功之竞也如兼夷狄兼其害百姓者也人以为敲动下句百姓耳要知周公於夷狄猛兽不是尽兼之驱之如彼遁於要荒屏於山林何烦兼驱之有惟其猾夏逼人有害我百姓者则不容已於兼驱也此义明而穷武禽荒者不得以周公藉口矣【自记】

丁丑墨皆言欲正人心须息邪说不但倒却题语且未有不从人心发明匡正而邪说可息者詖行淫辞亦是如此但要正人心以息邪说又须就邪说痛与剖驳然後人心之蔽者可开此所以不能巳於辨也【自记】

榕村语録卷五

<子部,儒家类,榕村语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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