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爱,狠狠狠爱。
你的彩绘,我的文字,牵连着单行线相遇的暗号,塞纳河旁挂着雨滴的小赞蓝房子。你们看见他和她碎步河岸,脚步轻巧如同用毒品致幻,在质的世界虚无,或许会有点疼,但不会有眼泪。
1
也许站在这样光景里的他,不应在画地为牢,为自己编织一个童话般的梦想。
他在风雨广场旁的英伦路上有家自己的杂志社,周末的时候他在母亲的花店工作。别人生活,工作是为了赚钱,而他不是,他是在等个人。
他母亲摆弄那些花圃时也会絮叨。你都24了,也该考虑找个女孩子,这样下去就成老古董了。听到母亲这样说,他放下了手里的郁金香,看着橱窗玻璃窗外的天空陷入了深思。
多年前一个夏季的夜晚。他在塞纳河公立大学上大四,学校的礼堂放映厅周末的例行播放一部韩国的文艺片《雏菊》。唯美的画面和女主角的风格让他沉醉不醒。
当时他就想,他的命里中能出现一位跟女主角惠英一样的女孩。她在小城的的某个广场支起一个画架,他们邂逅在某个落雨的黄昏。她穿素净的格子衬衣。修长的头发包着头巾,浅灰长裙漫过膝盖。她生意可以不是很多,他们长时间的聊天谈心说话,他想那肯定将会是一段最美最美的时光。
小城的雨季也显得特别漫长。春季时开始,西南季风从北大西洋海面上带来的水汽,像一个爱哭泣的孩子,在这座古老的城里,落下一帘帘的雨幕,深秋时节雨才会停歇。
工作上除了忙于杂志社的琐碎事务和写作,他无法长时间专注于某一件事物,甚至有时怀疑自己无法融入这个社会。会很在乎很多人,喜欢的,讨厌的,友好的,陌生的……
但能被影响的。却少之又少。庆幸他自己要的并不多,能给的,也很少。但是在那个叫络离的女孩消失后,当一切都显得不再那么被需要的时候,他还是会有无措的恐慌。他的固执不留余地,他笃定还会见到她。
2
黄昏的城市,烟雨迷雾缭绕。天空是清冷好看的鸽子灰,满天满地伤感色调。熟悉的场景,他总会想起那个女孩。他走出花店,一滴豆粒大的雨点在脸上滑落,带着丝丝的凉意。迎着对面过来了熙攘人群,他慢无经心朝着风雨广场走去。
他们的相遇有点巧合,那天他一个人去风雨广场上散步,广场上鸽子成群,游客络绎不绝,老人,孩子,情侣,像雨后的春笋,一茬接一茬的冒出来。
他在纳尔逊雕像看到一个亚裔女孩,她在狮子下面银色支架撑起亚麻木质画板,她穿素净的格子衬衣。修长的头发包着头巾,浅灰长裙漫过膝盖。手腕上带着银色的小巧链子,清澈又剔透。颜色板旁边放一个糖果盒子,有小游客的时候她就会就把糖果送给他们。
没有预兆的剧情,就像是良辰美景催生的幻觉。
看的出来她的绘画很专业,用鸭嘴笔勾勒细小线条,钢笔素面稍大的枝干,她用炭质麦可蜡笔上底色,最后涂上油彩,她专注的神情让人着迷。
听到游客看见绘后的尽情欢呼,于是他转身,让自己离开。
街上的行人很多,阳光洒在他们身上,但他知道那一刻的她是最不同的,一些剔透的光影钻进她眼里,或冷或暖,或温柔或败废,让星辰都眩晕。
3
都说写文的人和常人有点不大一样,或孤僻或抑郁,或冷漠或自闭,这句话在他身上等到了充分的验证。首先体现在他的作息时间上,他习惯在空寂的黯淡夜的伏案写文,那个时间段里他的灵感像是夏天里不安分的因子,到处迸发,即便放在二氧化碳里也能擦出妖艳火花。等到的天光大亮的时候,他的脑袋就会有点微微的胀痛,因此他做了一个明智的选择,洗完澡后倒头就睡。
只是。他的晚安,整个城市刚刚醒来。
午后三四点的时候他会准时的从深沉的梦里醒过来。洗漱,做饭,出门。去杂志社处理一些事物。不过后来在他的日程里多了一项安排。起床以后他会先走到阳台,撩起窗帘,推开窗户。从七楼可以清楚看到那个她,他看到她才会觉得安稳。
当然还是在日光晴朗的午后。粉碎在玻璃窗上的阳光铺天盖地地冲上来碎在他手心。大风刮过,漫天的落叶飘零,有时落了满街,衬着她漂亮的侧脸,她是他等的人么?
但如果有场猝不及防的大雨,他就看不到她,心里就像丢了玩具的孩童会没有着落。
他想要一切发展都在自己的希望和控制之内,他开始相信,自己的先觉和洞察。终于发现一个关于她的习惯,当威斯敏斯特宫的大本钟停留在pm6.30那刻。即便是还有生意,她也会收拾起画架,油彩,笔墨,然后匆匆的离去,像条件反射,也像那部钟表一样精准无误。
他点燃一支烟,送进嘴里,仰起头注视着对面的白色塔顶,脸上流露出蓦然的失落。看着她的离去的身影,心里像只飞鸟掠过湖面,落留下大段大段的空寂。他不知道他将为自己的敏感买下怎样的单子。
4
他走过去,给她递过去20$,让她帮他花素描。她微笑着接过去,并示意他坐下。那天下午日光恬静,夏日静好,清凉的晚风吹过,她的刘海斜落下来,遮住她的半个侧脸,美好到让人俯身有想去亲吻她。他最惊讶她的眼睛,长长睫毛覆盖着,明亮的湖泊或者琥珀,像是深埋在湖心的花瓣么,他不敢确信会被他捡拾到。
她把画递给他的时候说,你看下满意吗?他接过画点点头,由于不够安心的缘故,低下头任由沉默代替毫无自信的言语。
他问,经常在这里看到你,写生?她收拾画板,蜡笔的手停顿下,谋生,她说。只要没有雨天,她都会来。
临走时,他问她叫什么名字,他想让他社里的同事也过来画,他向她要名片。他忘记了自己的窘迫,忘记词汇的老套。
她愣了一楞。他接过名片手心一片潮湿,大概是由于紧张的缘故吧。他能感受到她投递过来的目光,宁谧或干净,柔和或细致,都是她。
络离。
关落。
他想就他是借着这个夏天里把全部的灵魂都丢给她。即便后来他知道了,她每天下午6.30收摊是为了等另外一个叫苏牧远的男人。
5
人说爱情的事情就是让对方属于自己的过程。只不过在这个过程当中有不可窥探的死伤,那些卑微亦或骇人的疼痛是爱情在这个过程之外的一种延续,当时光的线条轮廓变得破碎,一切也将获得重生,骨子里绝不妥协的桀敖,内心隐晦的柔软和依赖也会再次汹涌而出。这期许说的是女人的爱情。
整整半月络离没出门也不说话。关落知道她需要休息,也不找她说话,下班给她做饭,满满的一桌,她吃完转身回房间,再无语言。他的冷暖,他自己知道。
关落的房间到络离的房间五步的距离,来回十步,一段心的距离也许就这么近,却也那么远,他每天重复这个距离,与她说晚安。她说不需要,他还是坚持。她的晚安以后,他依然不睡。他习惯点上一支烟,看书,写字。静静的等着,望着。许多念想,恣意绽放。而那爱总被深藏在那个角落里一本本日记里。
后来她在房间翻完了他的所有书籍,角落里她看到了他的记事本,一段话触动了她“我会一直默默守护你,你从来就是我心中的公主,即便上帝告诉我,你注定只能深藏在我的日记里,或许,你的存在与我无关。只是上帝在我青春容颜里开的一个玩笑,我也毫无怨言,亦无悔恨,就当是为了自己多写了几篇深藏的日记”。她关于苏牧远一切,才偃旗息鼓的退出记忆,而关落从她的眼里走进了孱弱心里。
关落走进洗手间,看到毛巾,牙膏,整齐的备在那里,他俯下身体仔细的看着,络离忽然出现在后面,把他轻轻拥进怀里。那是他第一次被女孩子拥抱。她的手一点一点用力,他觉得自己真僵硬,她的怀抱真温暖。
他问,你说过不会爱上我,他有点不自信。。
你的文字,是我唯一的不能拒绝……络离把目光投向窗外空旷的蓝天。那你想着那个人时候心里会不很痛?
他说,怎么不会,现在不了。从前蓝天是让他悲伤的东西。那种把灵魂生生往上泼的荒芜使人哑然。
她把头贴在他的背上,抱的更紧了。因为懂得,所以温柔。
10
结局会是如何?小说的最后一章。我给自己留下这个问号。但是我能感觉到悲情的存在,
他的阅读很广,书橱里有很多书,他又开始关注绘画方面的书籍,他一点点的去了解,从文艺复兴时期毕加索,夏加尔,米勒,丁托列托,到后现代主义的列宾,卢梭,梵高。
他很多年前我在一本书上看到一个传说,具体情节他已经不能详细记起来了,大抵说的是说是只要有心的人能在风雨广场虔诚的守护,等雨季过去的时候就会邂逅美丽的爱情。
他总是很想见她,在不忙的时候她会和他讲话,聊绘画,聊文学,聊音乐。他告诉她风雨广场的传说,她笑。
她和父母住一座简易的民居里,17岁就开始为生活奔走,尝试养家糊口。她有两个理想,在这座繁华的都市里拥有一扇自己的窗户,在然后就是成为一个画家。
他喜欢看她蛰伏在眉梢在眼底纯净和忧伤。从来,他都喜欢听她说话,或者她不说话,安静坐在身边也会让他惊心动魄。她不知道,她和他在一起是他最美最美的时光。
他的文字里只有她,而她的彩绘里住着另外一个男人,让她爱,让她疼的男人。那是只有深爱才有的感觉,他为她办过画展,他让她放弃街头画家的的职业,为此他们有吵过架。关落是知道那个男人的,他叫苏牧远,是一个很有本事的男人,他在关落的社里投放了跨季度跨年度广告。
6
那年夏天时光在他那里留下了一段空白。礼拜一,天气预报说晴,而他的眼里落了一场大雨。从那以后,她就从他的视线里消失了,而小城的雨季刚刚开始。
写字。看书。听歌。失眠的夜,他想找个安睡的理由。房间可能有点大,偌大的房间只摆放了书橱,写字台,所以有点空旷。偶尔的时候他会觉得寂寞。他开始学着做饭,一个人,两个人的饭,摆的满满一桌。
他会想她,今天比昨天多一点,明天比今天多一点。也许他们会再次相遇在街角,却不会去找她。
不知道过了多久,只是他的城里下了很多雨。雨水潮湿的打在地上,它是有节奏的,击碎的他的,不只是所有的心伤和动过的情,还有一段他的未完成的此情可待吧。
7
漫长的雨季,总会过去。那天他像往常一样推开窗户,目光投向有阳光的地方,又看到她。他丢下指尖的烟。她像他的天使,他在抵达天堂的路上,一路狂奔。燃烧在盛夏的爱情,在他要赶路的时候,开始强烈。
她脸上有一丝哀伤。他有点慌乱说,又见到你了。其实。她是想痛哭。不冷不热间,嗯。他们的话题有点沉重,她说“我不明白,我从来没有没有想要离开他,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他安慰她说别难过。她点点头,她只能用点头表达自己的情绪,是真正的悲哀。其实她的故事很俗套,她为他放弃街头画家,而那个叫苏牧远的男人跟了一个更有钱的女人。
他说“我能帮助你么,你明白我的意思”,他是有这个能力的,他以为她会迟疑。她摇着头说“不,我不会爱上你的。他只要肯回头,我还是会跟着他。”很坚决的样子。她的坚决让他无限挫伤。梵高的第十三幅向日葵让她有了绘画的欲望。苏牧远是那个把她成为画家的梦想延续到现实的人。
他轻笑几声,没有勇气抬头看她的表情,害怕被她流露的也许是悲悯彻底击溃。
心里有些地方别人进不来,自己也走不出去。因为他们还年轻,所以与爱擦肩而过,
天黑了下来。他起身离开,泪水分裂,疼痛不言。
留给她一个决然的背影,她心里是有疼痛的,并且带着愁荒,大片大片,但没有眼泪。后来她才明白,这是另一种形式的眼泪。
他回到家,冲进洗手间把头埋在冷水里。他不想记得白天发生的,等他渐渐有知觉的时候,他又开始做饭,一个人,两个人的菜。
她还是会在喧嚣,在熙攘的人海,在那一个角落里出现,一如往常。此时的他望着她,会有一点点的心疼,一点点而已。
他不再去找她,他想以时间的名义,放逐埋葬这一段情感。而有些习惯,一旦染上,就再也戒不掉。譬如,在空旷的房间里他会从烟盒里抽出一支,接替手里快要熄灭的那支,来与她道别所有的早安,午安,晚安。
8
礼拜六,天气闷热,他推开窗户,热气迎面的时候,他问自己是否在逃避爱过的人,动过的情和已经被风干的潮湿心情。后来,一场猝不及防的大雨,打湿了小城的一切,塞纳河,小城的蓝房子,以及人群。
有人说那是宿命,而他更愿意相信,这是场她躲不掉的在劫难逃。雨中的她在上演一场生死别离的爱情戏,他静静的看着,他们开始小声说话,突然又大吵起来,她摔坏了画板,折断了蜡笔,她冲上去抱着他,他甩开她,她又冲上去抱他,男人不耐烦了,用力一推,她倒了下去了。最后驾车扬长而去。雨水拍打着她像一片叶子泛着花儿,花白花白的跳跃着。
暗寂的夜色渐渐延伸开来,沉没了阴云下的万家灯火,然后一切,渐渐沉默。他走过去的时候没有说话,他拉她起来,他用纸巾给她擦泪,他用衣服尽量帮她遮蔽落下的雨。
他问“我可以帮你吗”。这次她没有拒绝,她闭上眼睛。一滴眼泪掉下里,落在他的手心里。他说,我带你回家。她咬了咬嘴唇没有说话,像个无助的孩子。
这时有风吹过,雨水似乎也小了点,星星点点的雨丝飘落在她的发丝间。回来的路上,他向她伸出手,他的手很大,可以完全握住的那种。
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