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篮鸡蛋

杨钰珍

母亲去世后，父亲面包一人住在乡下。数次请他进城与我一起住，他都不来。一会说，“坐街如坐牢，你们上班走了，小区里连个摆龙门阵的人都没有。”一会又说，“进门出门都要换鞋，忒不方便。”一会又想他的鸡呀猪呀，一会又挂念他的果树菜园子呀，不想进城的理由一大堆。

既然改变不了他，那就改变我自己。为了经常见到他，常回家看看，我去报了驾校，买了一辆轿车，开车回家的那天，在见到新车的一刹那，父亲眼里满是惊喜，在车子前后摸摸拍拍，在反光镜前照照看看，直夸我有出息。

临走时，父亲用塑料袋给我装了一些时令蔬果，又递给我满满一竹篮鸡蛋，放在副驾驶座位上，说是自家鸡下的土鸡蛋，绿色食品，给外孙子营养营养身体。

谁知，每次回去父亲都给我一篮子鸡蛋，特别嘱咐，一定要放在副驾驶位置，放在别的地方怕磕了，碰了，碎了，怪可惜的。我说，“不要不要不要，超市里啥都卖的都有”。父亲一脸不高兴，继而眼泪汪汪，说，“要是你妈在……”将头别转一边，不再理我。为了不伤父亲的心，我只好乖乖地接过竹篮，他才喜笑颜开。

看着座位上冒尖尖的一篮子鸡蛋，我开车特别小心，不敢开快，不敢超车，怕鸡蛋滚出来把驾驶室弄脏了。一百多里路，开了三、四个小时，回到城里的家，直喊：累死了。

先生心细，拿着鸡蛋左瞧右看，说父亲的鸡蛋咋个与超市里卖的差不多呢？我不信，自己像护宝似的把父亲的土鸡蛋捎回家，却与超市里卖的一样，这不是无事找事吗？这不是为难我吗？难道是父亲担心我买不起鸡蛋？还是……百思不得其解。

再回乡下的时候，我责问父亲：“爹，您拿的是啥子土鸡蛋哟？分明跟超市里卖的鸡蛋一样，您是怕我买不起鸡蛋吗”？

父亲讪讪地有点不好意思，他嗫嚅道：“回家的路又窄，弯道又多，爹怕你开快车出事故，所以，每次买一篮子鸡蛋给你，让你慢慢开，幺女，我……”

父亲的话还没说完，我一下子扑在他的肩头，哭得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