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老相框

岳立新

初夏的夜晚，月朗、星稀、风清。

归心似箭，车一头扎进夜幕，似是着急要把无穷尽的夜色刺穿。车载广播里，一曲阎维文的《母亲》飘来，几乎是在瞬间便拨动了我的心弦，让我每一根神经都写满了期盼，一句“你爱吃的酸菜馅有人给你包”更是让我动容。

天刚蒙蒙亮，车子终于驶进那久违的老屋。看到我，母亲眸子马上变亮了，脸上的皱纹也一下舒展了许多，高兴地冲我说：“小儿啊，比以前胖了。”我正诧异于母亲的记忆，她的手指向了堂屋中央的墙上，“看那时你的下巴是尖的，现在圆了。”我这才注意到，在堂屋最显眼的墙上，除了我的二等功喜报被母亲配上了金边相框之外，还一溜排列着三个大镜框。镜框里，贴满了我和两个妹妹，还有闺女、儿子的各个年龄段的照片。第一个老相框里，全是黑白照片，那已经有些发白的照片告诉我，他们着实有些年了。在里面，我还吃惊地发现大妹远在他乡求学时与同学的合影，还很小时候的小妹一脸天真站在村外田野里的彩照，还有我新兵连的第一张明显稚嫩的照片……虽然相框已经明显老旧了，但是母亲擦拭得一尘不染，母亲还买来的五颜六色的纸剪成形态各异的花瓣等装饰一新，一个小小的相框瞬间便成了溢满浓浓亲情的风情画，我们每一个人的笑容也更加都丰盈、生动起来。

看到我一脸专注地看着三个老相框，老爹笑着插了话：“你的立功喜报，咱们家的这三个老相框，可都是你妈的宝贝，每天都得擦上三四遍。家里来了客人就指着相册介绍，这个是在烟台部队的儿子，这个是在广东的大闺女，那是正在上初中学习一直很棒的孙女……”听着老爹的介绍，眼前浮现出一幅画面：中秋佳节的晚上，一轮明月爬上树梢，圆圆地挂在母亲的屋前，丝丝缕缕的清辉透进寂静的老屋。孤独的妈妈站在一排相框前，把她慈爱的目光定格在每一个子女微笑的脸上。团圆的夜晚，妈妈在和儿女以这样的方式述说着思念。

“小儿……小儿来……”母亲的一声呼唤把我惊醒，看到母亲正头上已经有了几丝发白，内心一紧，为小小镜框浓缩的母爱和承载的关怀而愧疚起来。少年记忆是长生藤。回想昨天，当我们吮干了母亲的乳汁，便匆匆奔向了生活的下一个美好站点。没成家前，每次小鸟般归来，我们甚至没有放慢脚步停一停，认真看看母亲流泪的眼睛，便分头带着母亲的体温和汗水咸味的钞票飞远。成家了，或陶醉于小家庭幸福或为小康生活奔忙或交朋约友一醉方休。过节时，一封信、几句话便打发了对白发亲娘的挂念。而母亲呢，却永远把母爱牢牢地装在了心底。每年每天，用越来越昏花的目光一遍遍地抚摸着相框里的儿女，而她老人家的孤寂、落寞、寒冷、痛苦，又有几个儿女为她守候呢？已经快70岁的母亲活在她相框里孩子们的精神世界里，那是一位孱弱老人永远的“家”，里面盛满了母亲对儿女的大恩大情大爱，所有的挂念、回忆和期冀都在这期间默无声息地生长。

深情望着母亲的那三个老相框，在告别母亲的那天深夜，我长跪不起，只为头上高悬着的母爱。

作者简介：

岳立新，笔名岳然纸上，山东聊城冠县人，现居山东烟台，一个喜爱写文、执着追梦的农村娃，一个敢于拼搏、永不服输的退伍兵，现为中国散文学会会员，山东省散文学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