钥匙放在老地方
小时候,我最喜欢去外婆家了,到外婆家里去,你完全不必担心进不了外婆家门,只要你把手伸进墙洞里,你就会摸到一串钥匙,锁开后,推开篱笆墙的院门,一条黄色的家狗就会在你面前欢快地摇着尾巴绕来转去,而且它还不时的用舌尖舔着你的脚尖,酥痒痒的。这当儿,我会慢慢地蹲下身来,亲昵地摩挲它的身子,家狗很乖,它懒洋洋地仰躺在地上,不哼也不叫;还有几只肥大的芦花鸡,其中一只好象刚下完了蛋,它一边响亮地咯咯咯地叫个不停,一边在我面前伸长了脖颈,那意思我明白了,还不是想讨好我,叫我给它点吃的。我当然忘不了这位下蛋的“功臣”,每次在外婆家里吃饭,外婆总要给我炖上一两只鸡蛋,算是给我的小客人“待遇”。我忙从堆在墙角里的蛇皮袋里抓了一把稻谷,撒到院子里,很快就引来了几只芦花鸡争相啄食.......进了外婆家,就如同进了自己的家,没有拘谨,也没有忸怩,如果看到有什么好吃的,你完全可以放开肚子吃,不必担心外婆回来会责备。那时候,我暗想,外婆把一串钥匙放在墙洞里,不会是故意留给我的吧!
舅舅紧挨着外婆的屋舍,住在东边,一墙之隔。他的钥匙,我闭上眼睛也知道放在哪。舅舅家的那道院墙没有墙洞,钥匙只能放在门缝下面。这会儿我到外婆家里出来,自然要到舅舅家里去,到了舅舅家的门前,只见舅舅家的两扇木门紧闭,但我只要轻轻一推,刚才还密闭的两扇门就出现了一道门缝,从门缝里把手伸进去,你就会在地上摸到了一把钥匙。舅舅的院子比外婆宽敞,也比外婆干净。墙角里有一棵叶子长得茂密的梨树,不过,枝上早已没有了梨子,而以前摘下的不少梨子,多数是我瞒着舅舅吃进了肚子里。那时候,少不更事的我,对挂满枝上压弯枝条的梨子,谁能挡得住诱惑呀!何况那时候零食也少得可怜。只要我想去外婆家,母亲知道了,就会笑骂我,你是不是想去舅舅家去吃梨子呀?我会告诉你舅舅把钥匙藏起来。叫你吃不到一只梨子。我听了,只是嘿嘿地傻笑。我知道舅舅是不会钥匙藏起来的,他非常喜欢我,即使他知道树上的梨子少了,也知道是我干的,他也绝不会把钥匙藏起来。所以去舅舅家,与其说是摸钥匙,还不如说是在家里爬上梨树摘几只梨子吃,满足一下馋瘾。
还有,外婆左邻右舍的钥匙放在哪,我也知道,他们除了放在墙洞或者门缝里外,有的放在窗台上,还有的放在厨房的搪瓷缸里等等。一大早,大人们扛着锄头要上工,锁门了,见我在场,他们也不避嫌,当着我的面把钥匙放在原来的老地方。有时候还会说,我家里有山芋,如果你想吃山芋,你就拿着钥匙开门吧。言下之意,他把我当作他家里人似的。起初,我还不敢,熟识了,我就如同拿外婆的钥匙,大摇大摆地把拿过他家窗台上的钥匙,把他家的锁打开,进去后,除了冒着热气腾腾的山芋外,有时候还有萝卜、菱什么的,我自然不会放过解馋的机会。东家拿西家的钥匙打开西家的门,或者西家拿过东家的钥匙打开东家的门是常有的事,比如说家里烧个菜,没香葱了,只要知道哪家有香葱,就会拿哪家的钥匙,开了锁进去,没人会在背后说闲话。尽管如此,我还没听过哪家丢失钱财什么的,倒是听过这边人家少了生姜、香葱什么的等等,那边人家少了盐或者辣椒什么的等等,其实,大家也心知肚明,只是一笑置之,谁也不会追究。
可以说,儿时的那一串串、毫不起眼的钥匙,曾经带给我美好、信任、温馨的记忆,我一辈子都忘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