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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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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定四库全书

诗序补义卷十一

石泉县知县姜炳璋撰

按史记平王封襄公为诸侯襄公于是与诸侯通使聘享之礼十二年伐戎至岐卒可知岐东南镐京之地襄已得之但岐以西仍为戎据耳诗引终南其明征也一统志终南山在镐京内今为西安府绵亘蓝田咸阳长安盩厔四县之境又曰镐京城在咸宁县西南咸宁即古咸阳则终南在镐畿内无疑岐山为干州之武功县去西安几三百里苟非已得镐京安得飞越至岐耶况秦之犬丘即今兴平县去西安不及百里犬戎弑幽骊山取赂而去王室东迁遂空其地黍离所为作也襄公力战逐戎则地非秦有而谁有耶平王特赐丰岐不言镐京秦已有之无待赐也然则集传已得西都八百里之地西都对东都言正指镐京非无据也迨其子文公逐戎并丰岐得之而以岐东七百里之地还周岐东即镐京不言镐者秦人讳之且言岐东若在岐之封内者然以冀后日之复得耳其后疑周复赐之故秦境至河

豳风二南之周一变而为强悍之秦岂一朝一夕之故哉东迁以后西戎窃据王都其耳濡目染不过鲸吞豨突及秦襄开国其间时时以复仇励众正如勾践栖防稽民年十五以上即籍为兵故越强天下盖君臣俱以枕戈寝干为事其国中以击刺战鬭为先卒頼其力克复故土雪耻自强而俗已不可改且自襄公以后孰为文武之君又安能复见文武之民豳风二南之俗也强悍不已遂积而为咸阳之烬其亦斯民之不幸也夫

车邻美秦仲也 秦仲始大有车马礼乐侍御之好焉此美秦仲寺人不主传命而秦用之想见百度草创官属未备景象细玩此诗语若极为夸美而亲昵之意多名分之防少与驷铁篇徒御截然号令严肃者不同

说者云才言体统森严忽又礼文简易此汉廷叔孙通未制礼之时创主之国其臣多野固是然诗人又别有防意盖以秦仲初封车马始多侍御方设国势兵力犹未十分强盛今以初造之秦当猖獗之冦适以滋祸耳故以饮食宴乐告之言及今之时安常处顺可以养鋭蓄精观衅而动如轻于一试所谓不鼓缶而歌则大耋之嗟凶矣说者乃谓如魏武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许白云又谓秦仲之世非可乐之时不知仲之死于犬戎诗人已灼见之也美之中其有讽之意乎

今者不乐逝者其亡岂于立国之初为此不祥之言况西戎未殄非可苟安盖劝之以养晦也不然深居逸乐乃赵髙之所以愚二世者岂嬴氏开国之初而有是哉

车邻三章一章章四句二章章六句

驷铁美襄公也 始命有田狩之事园囿之乐焉此当与下篇叅看下篇言出兵时车甲之盛从义之勇以见强敌有必摧之势此诗言平时讲武极其完备整暇以见在我为习练之师惟其兵为习练故知敌有必摧惟其预习平时故出兵时车甲可夸从义甚勇是驷铁正小戎之张本也按史记秦仲既亡其子庄公宣王以兵七千与之破犬戎复予秦仲后未几庄公之子世父被掳迨西京沦丧幽王被弑而戎更强矣以猖獗之戎益以丰岐襄虽志图恢复如冒昧出师秦仲世父之续耳故此篇最是立国关键续序以园囿之乐与田狩并言昧其防矣

只言田猎一事而其国中富强徒御众盛号令严肃人心乐从简阅训练之无不至休息节宣之无不周以视前篇之百度草创其气象大不同

一章驷铁孔阜马之盛也末章四马既闲马之良也各举其一耳六辔在手言御之善也媚子犹云羽林亲军谓亲爱之人也是上二句隠然有公在内故直言从公

二章人君田猎虞人张翼以待射故曰奉亦见国势方新人心竞劝意命左即左是御者合驰驱之法而舍矢即中是射者有如破之能盖御虽从者而命之亦自君也

六帖云次章意一串而各二句又自相连各一句又自有意按只此便有四时讲武遗意富国强兵作用不徒作校猎图观也左之兽之左非车自左旋也三章有始而无终者气已尽也有张而无弛者力易竭也猎毕而游养人之力马不驰驱养马之力释驱逆之輶车以载田犬亦养犬之力也事事节宣蓄锐养精然后可以赴敌而胜戎

驷铁三章章四句

小戎美襄公也 备其兵甲以讨西戎西戎方彊而征伐不休国人则矜其车甲妇人能闵其君子焉一章分两人语本于后序传无此意也集传谓皆妇人之词是也通篇只是自称其君子即每章上六句极写车甲之盛正见君子帅之足以挫敌也而其所以美襄公者则诗人述其言之意也

安成刘氏云前六句夸车甲后四句叙私情非也努力戎行已无私情矣严粲谓闵其不堪劳苦亦非也乃忧其无以奏功耳盖车器鲜明材官踊跃士有必死之心军无反顾之志而我君子以如玉之徳运筹帷幄自必斟酌得宜今日者帅此车马在其板屋矣其果能奏绩否耶徒使我瞀乱心曲耳如此首尾一意而妇人亦勇于义意亦见矣观温其如玉一句觉写兵车俱见细腻不是一味卤莽乱我心曲者西戎甚强即万分慎宻犹恐疎虞以见临事而惧即妇人与知焉秦之所以兴也

黄防泉谓次章已及器械以言龙盾之合也不知龙盾取其蔽车而下已说到控马故此章只主言马不得以下章意杂之觼軜承上六辔言惟其骖马纳辔于觼故云六辔在手也温其在邑言从容筹画应无患害盖就如玉之徳细思之庶不至舆尸之患耳方何为期言将以何时为还期见君父之仇一日未复则王师一日不旋胡然而我思念之哉胡然犹云何为言无容念其归也正以大义制其私情所谓勇于赴敌而无所怨乎

三章厌厌安静也兵事忌嚣惟静镇者能成大功徳音美誉也秩秩有次序不欲速也所谓美誉者报君父之仇雪生灵之耻不愧将帅之任也然曰秩秩则不可以邀功偾事不可以欲速败谋已寓其中首章乱我心曲忧之也次章胡然我念之稍安之矣末章言徳音则知其奏凯而勒勲也

小戎三章章十句

儒者以秦有天下二世而亡因归咎此诗此不识时势者之言也西戎杀秦仲尽灭犬丘大骆之族夫且弑幽王掳褒姒周辙遂东凡为臣子岂徒不反戈而鬭已哉秦自庄襄以来歴世不隳其志残山剩水以耕以牧卒致富强襄公奄有镐京通上国其子文公尽有丰岐之地至徳公徙于雍徳公之子三人宣公成公让国以及穆公遂伯西戎其始盛则由襄公也盖攘外所以安内非威武无以为功驷铁一篇即车攻吉日之防也小戎即采薇六月之义也特规模有广狭则风雅有异音不可谓周则是而秦则非秦之失在有国以后不在造邦以前也或以寺人之令启望夷指鹿之渐小戎俴收变八鸾元戎之旧以为秦人罪不知秦仲初有寺人未闻其用寺人也即史年表谓穆公学于宁人宁人寺人也用寺人始于穆公非仲也小戎兵车对大车则为小戎制与考工合当此上下同仇可以贼何妨剙为军器而况秦固未尝创也故三篇当以集传为正然云以大义驱其人而敌之强弱战之胜负皆有所不暇顾则襄公胜算在握可以语秦仲不可以语襄公也

蒹葭刺襄公也 未能用周礼将无以固其国焉武城王氏曰秦俗方急功力好战争置礼教于不问故当时有西周遗贤明先王之道通教化之原诗人欲襄公求之与共图国事也故作蒹葭之诗

襄公大仇未复百事草创乃国已富强天子锡命通聘列国据西周之地治西周之民而不以西周之道且得志而骄居然立西畤郊祀上帝僭端见矣其子文公嗣立即定三族之刑于是国有贤人见几而作飘然于苍葭水湄之间而为之君者不过而问焉诗之所为作也集传秋水驰神寄思境外而可望不可即世安得有是人笺以为指知周礼之贤人是也而作是诗者亦贤人也

首二句固是现前写景而一篇悲凉无穷萧瑟正于国势勃兴之时作此变征之调盖得其人即可希踪成周刑措非其人则将来强力不已必至尚刑名变古法驯而燔书坑儒无所不至矣此世道升降一大关键也故驷铁小戎不足为秦病而土辟兵强但知选士以励兵戎不知求贤以培元气秦之为秦可知矣

蒹葭三章章八句

李氏以伊人为东迁故主丰岐之民思之非也

终南戒襄公也 能取周地始为诸侯受显服大夫美之故作是诗以戒劝之

集传以为美其君盖美之中寓戒之意也严氏云周地没于戎终南岐西名山按终南之绵亘何止千里则自镐以至丰岐莫不有终南故李善注西京赋终南南山之总名可知雍州之山多称终南固不独长安之南山武功县南之一山也然则秦已奄有镐京终南固其境内所云君子至止已至终南之下矣集传之说是也西都之地镐为王城其地最大岐山去镐甚逺丰则与岐相连盖西都已入于秦戎所踞者仅丰岐耳诗人所为夸美之又从而劝戒之也终南秦镇提出便有囊括全雍尺地不可与人意秦都犬丘在西垂而镐则雍之东境以河为界洛邑在河之南其至东周必自镐而南当其以兵勤王渡河至洛受服而归终南之山所必经也故曰君子至止则锦衣狐裘若与终南嘉木相与辉映末二句便见位尊责重所以副天子宠命者不容苟矣

玉藻君衣狐白裘锦衣以裼之传及集传俱引以释此诗盖诸侯仕天子之廷则服狐白裘有功则赐锦衣以裼之锦衣即裼衣非锦衣之外又有裼衣也裼衣即礼服非裼衣之外又有礼服也详见周南羔裘篇传云锦衣采色也采非素也而郑氏欲合于裘色故云素锦又云狐白裘诸侯裼以锦大夫裼以素则自相戾不知君以采臣以素虽同服狐白而裼各不同也至天子亦服锦衣狐裘经无明文郑氏以君臣视朝同服故以意拟之耳

寿考则有倦勤之忧不忘者自始至终时以王命为念也

终南二章章六句

通鉴前编宋太宗时秦襄公冡壊得铜鼎状方而四足铭曰天王迁洛岐酆锡公秦之幽宫鼎藏于中此即天子既命之即有其地之说也

黄鸟哀三良也 国人刺穆公以人从死而作是诗也此诗左传专罪秦穆史本纪亦如之非末减康公以康公之罪不待言也正义引应劭云缪公与羣臣饮酒酣公曰生共此乐死共此哀于是奄息仲行鍼虎许诺及公薨皆从死似三良亦轻于一诺然当从左史此不足据

临其穴惴惴其栗集传作生纳圹中说本子然此种竒恶始皇胡亥所施于工匠者穆康虽暴应不至此据括地志及陶潜诗三良别有塜生纳圹中实无其事君子求死易处死难三良如以穆公一言而慷慨自残诚不免轻于鸿毛之讥惟本不肯死而穆公命之于前康公迫之于后其惴惴恐惧正如生纳圹中者夫然后见三良之无过三良之可哀也上言谁从穆公则其穴穆公之穴也三良之墓当与穆公一处凡言三良别为葬穴皆与诗悖不足据惴惴其栗将迫之自杀而恐惧也诗人极力为三良表白归罪穆康全在此二语然三良非惧死者惧死不得其所为后人议耳序何以不云刺盖穆康之可刺显而易明惟三良恐其处死之道未尽善而不知三良势处于不幸非死伤勇之谓也序重表微故不曰刺穆康而曰哀三良

百夫之防东莱谓有才智在非匹夫之勇也 防者防患于未然御者御患于方至后世防御使官本此黄鸟三章章十二句

扬雄责三良复言而不近于义李徳裕曰三良者非所谓殉仁义也殉荣乐也苏轼和陶诗三子死一言所死良已微王氏诗疑三良既不能引大义纳君于无过又不能为国家虑不以自全为嫌按诸儒摘抉三良不遗余力不知作诗与序诗者早知三良之无过也

晨风刺康公也 忘穆公之业始弃其贤臣焉

传曰先君招贤人贤人往之驶疾如晨风之飞入北林笺云先君谓穆公按如由余自戎往百里奚自宛往丕豹公孙支自晋往也观不承权舆之诗则康公之弃贤可知矣 恭録

折中云君子谓贤人也君子隠处心常思之思而未见故忧而不已不知君子因何故而忘我实甚盖欲知其所以去之之故而得其所以来之之术也二章山宜有栎隰宜有驳以兴国宜有君子也未见君子则无以为国故不乐也三章如醉则忧更甚矣 上弃之其下思之并责其不可果于相忘此亦忠君忧国者之用心惜康公既弃君子并思君子者而亦弃之也

按忘我实多谓其果于忘君并谓其果于忘先君也然必有所以致其忘者仍责备在康公身上

晨风三章章六句

无衣刺用兵也 秦人刺其君好攻战亟用兵而不与民同欲焉

此诗繋于康公之世错简也诸儒之言错简者多矣而此独可据者以诗言王于兴师耳按康公从无为周兴师者且秦自穆公以来不知王乆矣安得篇章所及尚念成周故天子乎金氏履祥何氏楷并谓庄公之诗按秦纪秦仲死于戎宣王命其子庄公与兵七千使伐戎破之则报仇雪耻功莫大焉何以言刺惟许氏谦以为美襄公夫以为襄公之诗是也而以为美非也盖刺襄之用兵以勤王为名而因以为利也襄公东迁之贤侯也幽王弑襄公与戎战有功又以兵卫平王迁于东都王命伐西戎遂有镐京之地终南之诗可据也史记王命襄公为诸侯赐以岐西之地令逐戎有之盖镐京业已恢复使襄公知君臣大义剪荆棘建宫庙扫陵寝迎大驾而西以复文武成康之业岂不与周公召公争烈哉而驱戎出走奄有王都其后文公得丰岐犹能以岐东七百里还东周而襄公得镐乃不能以尺土归天子彼其意以为吾得之戎非得之周不知赫赫王命复我疆土未尝以镐京赐秦也观文公得丰岐而以故镐还周则知襄公之时周未尝以镐赐矣乃公然履天子之廷阙涖天子之郊圻天子方锡命为侯宠以章服并岐西亦命得之而襄公之罪可胜言欤文公始辞而终受不足责矣国史以周秦兴亡一大关键特録此诗为万世戒其意深矣然则无衣之诗其在终南之后乎三代无所谓兵此谓用兵指周礼五兵之属即诗所谓戈矛矛防甲兵是也补正云岂曰无衣言衣装皆夙具也戎事均服故同袍非彼此共服之谓

子指襄公言吾与子同仇者为王兴师耳奈何克复神京踞而有之乎曰偕作偕行知襄公身在行间与士卒同卧起也

无衣三章章五句

渭阳康公念母也 康公之母晋献公之女文公遭骊姬之难未反而秦姬卒穆公纳文公康公时为太子赠送文公于渭之阳念母之不见也我见舅氏如母存焉及其即位思而作是诗也

疏云康公即位为君思母本送舅时事而作是渭阳之诗述已送舅念母之事也

序云康公念母不曰太子送舅则念母为正防而送舅其追忆也玩我送字曰字何以字宛然日后追叙口吻葢身既即位叹母之不见而追忆至舅且追忆送舅时之思母一片孝思溢于言表

言我昔日之送舅也至何地曰渭阳也何以赠则路车乘黄也当此之时已悠悠思我母矣今日躬已践阼舅氏又复下世回念昔日之思又成往事黯然伤懐何时已耶盖以今日之思母因想前日送舅时已思之矣今并舅亦不可得见悲之所以益至而念之所以益深欤

往日之思因舅念母今日之思又因母念舅凡人生极惨戚地未尝不思父母极安乐地亦未尝不思父母康公承穆公之业日益富强回想母氏劬劳欲养无由真有心能志之口不能言之者而从送舅一事抒写其思读者知此诗为孝子不是贤甥

渭阳二章章四句

权舆刺康公也 忘先君之旧臣与贤者有始而无终也

谢叠山责诗人礼貌衰而不去而说者因视为弹铗无鱼之类不知居食但指一节以槩其余也不忍斥言其大者而但责其奉养之小者亦忠厚之意欤且此贤者为穆公之旧臣与君共休戚者也谏不行言不听礼意渐衰而后翻然决去之乃知从前惓惓君国之意正未忍遽絶也

首二句指穆公时今日指康公时二字一顿无限感慨吁嗟一叹所该者广

权舆二章章五句

或曰秦穆贤主也秦风十篇止黄鸟为穆公卒时之诗岂穆公无可美欤曰即有秦穆之诗褒美太过圣人削之矣盖穆公据百二之险奄有西戎知重耳之贤贪利而纳夷吾取赂不遂而执之得赂而释之贻晋数世之祸继以懐嬴胁重耳人道舛矣又乘文公之丧伐郑灭滑此其志岂区区在郑滑哉穆之不得志于中原晋之力也然有大功二焉大义二焉齐桓既没天下无伯虽得宋襄之补苴而之战竟为楚败穆公卒纳文公于晋使天下无伯而有伯战于城濮复使小子憖帅师助之楚遂大创而晋伯以成皆大功也天王出居于郑秦伯师于河上将纳王非晋侯辞之则勤王之烈着矣朝王于践土使晋文不致河阳之狩则修觐礼于京师矣皆大义也然春秋兼重伯功故有功于伯者节取之诗专言王道故桓不见于齐风文不见于唐风更何有于秦穆哉独其知人善任为康公以下所不及故存权舆一诗志其懐先君而已

秦国十篇二十七章一百八十一句

诗序补义卷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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