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中君子话山茶

余春明

我们家乡没有山茶花，只有油茶和茶叶树的花。它们都在初冬就已经开放，颜色是白的，花瓣也只有一两层，朴素而实在。就如家乡的父老乡亲，淳朴中保持一种天然素色，让你觉得朔风中有它的存在，好像春天就不远了。我到县城定居后，住进新房的第一年，因为住在最高层，就开始筹划空中花园的创建。也许是具有得天独厚的条件吧，很快成为现实。而买进的第一种花卉就是山茶花，并且是四盆。当时价格虽然不高，但对于生活并不宽裕的我来说，还是要有咬咬牙的决心。也许是我对家乡茶叶树情有独钟吧，看到形象如茶叶且称山茶就毫不犹豫地买了下来。

山茶花不比一般的茶花，花季是冬末直至整个春天。当时我买下的是被称之为牡丹茶花的一种，顾名思义，应该是牡丹和茶花人工杂交而成的。花期比牡丹稍早点，而花冠却是几倍于其他的茶花，很有牡丹的韵致和气派。花冠中的花瓣重重叠叠简直就有几十层，连花蕊都看不到。颜色虽不是鲜红，却有桃花一样的鲜嫩。盛开来后，真是满树锦绣，折下一朵，要比玫瑰、康乃馨都要艳丽许多。春日的阳光下，灼灼其华，其他任何花卉都得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记得有一年，我特地折下一朵带到省城送给朋友，朋友惊喜地问是什么花，如此硕大，如此艳丽，高兴极了。

山茶花的品种繁多，我的空中花园里还有一盆花蕾特别硕大、颜色鲜红的山茶花。有一年整棵树上只有一朵，饱满如鹊蛋。立春未至，它就慢慢绽放。先是外瓣逐渐张开，露出些许红色；后来一夜不见，第二天就绽放出鲜红的花朵来。细细一看，其实并不只一朵，好像有好几朵；花蕊也不只一处，颤巍巍地有好几处。难怪是几朵花孕育在一个花苞里，才会绽放出独一无二硕大无比的鲜花来。用宋代文豪苏东坡咏山茶的诗句"灿红如火雪中开"来形容此时的山茶花，再恰当不过。

山茶花的花蕾孕育时间特别长，有的需要整整两年的时光。即使当年不能绽放的小花蕾，你也不要以为它是胎死腹中了，其实它是在默默无闻地孕育着。一旦时机成熟，它就会当仁不让地盛开起来，奉献出自己最精彩的一面。这才特别显示出它的珍贵。这时候，桃花、李花也在陆续开放，但由于花冠太小，根本不敢与其争锋。稍后，桃李在风雨中逐渐谢去，而这巨无霸的花朵，花期也长，在吹面仍寒杨柳风的早春尽显霸气。宋代大诗人陆游在《山茶》诗里是这样描写它的："东园三月雨兼风，桃李飘零扫地空。唯有山茶偏耐久，绿丛又放数枝红。"将其特性形象地展现了出来。

山茶花能在冬末一直开到春末，不畏寒冷，跟它叶子的耐寒有很大的关系。山茶花的叶子四季常青，丰腴而坚硬。叶面似涂上了一层厚厚的蜡，所以不光很难挥发水分，不怕酷暑；也不畏冰雪，耐冻。在百花凋零的残冬，照样能飒爽英姿，精神抖擞，凌寒开放。苏轼形容其叶子为"叶厚有棱盔甲健"，十分得体。

我想，任何一种成就都离不开长时间的艰苦磨砺。古人云："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这是很有道理的。没有经过长达两年的孕育，怎会有如此硕大无比的花朵？山茶花是值得骄傲的，它为自己的成功而骄傲。而人们则会从它身上看到坚韧不拔的毅力，领悟出持之于恒的决心；并以它为榜样，在人生的道路上不折不饶，奋勇前进。

不要寄希望于一蹴而就，那样，即使成功了也是昙花一现，留给人们印象中的不过是过眼烟云。扎扎实实地去努力奋斗吧，哪怕要经过若干年，你的成功才是底蕴丰厚的，经得起时间的考验。这种成功就如同山茶花一样灿烂，一样历久不谢；就是将来有一天谢了，也会在人们心目中留下永不磨灭的印象。

啊，美丽的山茶花，明代著名的文学家归有光曾盛赞你"岁寒无后凋，亦自当春风"，说"吾将定花品，以此拟三公"，把你归于花中的"三公"之列，你应该是当之无愧的；而我更要说，你就是花中的真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