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俨山外集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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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陆深撰

传疑录上

明夷,箕子以之。汉赵宾训:「箕子者,阴阳之气,万物方荄滋,非商箕子也。宾,蜀人。

包牺因燧皇之图而制八卦,神农演之为六十四。」此淳于俊对高贵乡公之言也。汉魏间人士守经甚严,斯言必有所本。

周诗:「有周不显,帝命不时。」毛氏训曰:「不显,显也;不时,时也。」至集传亦因之。「不」字当是「丕」字,清庙之「不显不承」,即书之「丕显丕承」。

禹贡九州:冀、兖、青、徐、扬、荆、豫、梁、雍周礼九州:扬、荆、豫、青、兖、雍、幽、蓟、并尔雅九州:冀、豫、雍、荆、扬、兖、徐、幽、营。周礼多幽、蓟、并而少冀。徐、梁。尔雅多营而少梁。或谓并徐于青,分梁于雍、豫。舜肇十有二州,分冀为幽、并,分青为营。禹贡之成,固前舜典与

孟子所论。明堂在泰山,天子巡狩之地。古明堂,神农作之,名曰天府。黄帝曰「合宫」,虞曰「总章」,商曰「阳馆」,周始曰「明堂」。明堂者,明诸侯之尊卑也。

明堂九室如井田制。南向者曰明堂,北向者曰玄堂。东青阳,西总章,中曰太庙太室。四方之中室皆曰太庙。四方之旁室曰左个、右个。春居东,夏居南,随时开门。太室则每季月末十八日居之。其位在国之阳三里外丙巳之地。

其制上圆下方,重屋四周,中起大室,环以辟雍。东西广九筵,南北袤七筵,三十六户,七十二牖。诸侯述职,于是乎布政。三公,中阶之前,北面东上。九夷之国,东门之外,西面北上。

礼,今所传者,仪礼、礼记、大戴礼与周礼别有后苍曲台记数万言,不传。又有别本周礼,郑康成常引以注周礼。古之经书,皆有别本,孟子亦有别本,与今之刻本一类者不同。

戴记月令又见于吕氏春秋,或云汉儒杂采吕书以记礼,或云本礼经之旧文也,吕书勦取之。据不韦之书,月令特优。

子所雅言,诗、书执礼。「执」字当是「埶」,即「艺」字字之误。隶书「埶」、「执」字相类。埶,乐也,是即春秋教以礼、乐,冬夏教以诗、书,与四教亦是四事。

为长者折枝。枝、肢古通用。肢,四支也。腰亦曰肢。折枝,犹折腰也。古诗云:「折腰载拜跪。」陶渊明以五斗米折腰,盖言为长者揖拜耳。

唐太宗即位,从封德彝言,于是疏属王者降为公。德彝之言曰:「爵命崇则力役多,以天下为私奉,非至公之法也。」

颍滨苏氏曰:宗室之盛,未有过于此时者也。禄廪之费,多于百官,而子孙之众,宫室不能受。自生齿以上,皆养于官长而爵之,嫁娶丧葬,无不仰给于上,日引月长,恩之所必穷者也。今聚而养之,厚之以不訾之禄,尊之以莫贵之爵,使其贤者老死郁郁而无所施;不贤者居处隘陋,戚戚而无以为乐,甚非人情也。

三代公族,有亲未绝而列于庶人者。

汉之封爵,皇子则王,王子则侯,侯王世及,无嫡则绝。两汉之法:帝之子为王,王之庶子犹有为侯者。自侯以降,则庶子无复爵土。盖有去而为民者,有自为民而复仕于朝者。至唐亦然。唐制:诸侯王薨,子嗣袭王;嗣王薨,有降爵为公侯者,有数年后嗣封王者。

宋制:亲王之子,不封郡王;亲王既没,不立嗣王。

唐宗正寺岁送进士二十人,与国子监、京兆府相比,李程、李肱皆为举首。

宋制,宗子特立学以教养之,而取才焉,其出身仕宦与民庶略等。嘉王取状元,汝愚为宰相。其显者,

本朝亲王之国,无子,则取回宫眷,除其国,近日寿秀、泾是也,皆宪庙子。至于国王,绝则继,晋府新淟是也。不知绝于近支而继乎远派,必有深意。

王安石在熙宁间,裁减宗室恩数,三学宗子𬮢聚都下,俟安石入朝,拥马以诉。安石徐下马,从容言曰:「譬如祖宗功德,服尽而祧,何况贤辈?」于是宗子皆散。虽荆公一时应变之才,然其言不可废也。

屯田之法,屯于边而田者也。今腹里皆有屯田。

土圭之法,六尺为步,步百为亩。秦废井田,汉兴,始以二百四十步为亩。唐开元二十五年,令田广一步,长二百四十步为亩,亩百为顷,至今版图皆准之。一云商鞅佐秦,以一夫力余,地利不尽,于是改制二百四十步为亩,

立步制亩,经土设井,使八家同之,自黄帝始。世儒多谓难行。予行东西南北皆万里,自吴越外,田多荒废,水利不修故也。井田亦徒扰。昔在山西按察时,尝与于布政湛议,欲于京城外仿菜园之制,每二三十亩凿井一区,用以浇灌黍麦,庶岁获可期,而亦不失井田之名。欲上其事于朝而不果。汉时龙首渠田亦凿井,有深四十余丈者,往往井下相通行水,盖古法也。

民出力以养兵,兵出力以卫农,此两言似是,而实害天下之大端也。其究至于兵农两弊而后已。何则?农之所养者,兵,或不得用,而农之所赖者,兵,何尝槩及耶?古者兵出于农,而役出于民。五口之家,常有一人为兵,而二十岁之男子,岁有三日之役。今闻边兵半皆执役,而京师之禁旅亦且占役矣。马端临曰:「兵与农共此民也。故无事则驱之为农而力稼穑,有事则调之为兵而任争战。唐府兵之法犹存,至兵农既判,不独农疲于养兵,而兵且耻于为农。」按贵与之论,则屯田之策不可不讲也。

古者求才甚实,盖其粗始于力田,而其精极于孝弟廉耻之际,此乡举里选之法也,故周之人才为盛。善乎宋儒之论曰:「士大夫为声病剽略之文,而治苟且记问之学,曳裾束带,俯仰周旋,而皆有意于天子之爵禄。」夫天子之所求于天下者,岂在是也?宜复古孝弟之科,与今之进士同举而皆进,使天下明知天子之意,以副上之所求,庶乎风俗可渐复矣。

自古取民之制计岁,故谓之岁办。贡、助、彻皆什一,汉法最轻。史称三十而税一。文帝十三年六月,诏除民田租。且古者十一而税,以为天下之中正,今汉人田或百一而税,可谓鲜矣,当时民力可想也。两税三限,作自杨炎始。唐书食货志两税具载,并无三限条格。蔡介夫云:「夏税尽六月,秋税尽十一月。」如此止是两限尔。想两税俱限以三次征输,亦有缓征之意。虽然,炎固万世罪人也。

世言三尺法者,盖用三尺竹简书律法诏书谓之尺一,亦以一尺版书诏,囊封加玺,又谓之玺书。

近有梓行史汉异同论骘,文字颇工,独阙相如传赞而不论扬雄所谓「曲终而奏雅」,岂子长所得采摭耶?杨德祖与曹孟德读曹娥碑。娥,上虞人,今曹娥江在宁、绍两界中。孙权据越,当时孟德何缘得至江浒耶?

洪武四年,废图谱局,得非以弥文太盛乎?魏晋置中正,以门第官人。李唐论相,惟重八姓。自秦不师古,焚毁典籍,圣贤之世系湮没,而姓氏遂不辨。后世妇人一例称氏,何所本与?传曰:「别生分类。」盖姓之为言生也,氏之为言类也。此姓氏之说。汉室去古未远,凌烟图画题曰「大将军博陆侯霍氏」,以氏代名,盖男子之美称尔。岂有姓有氏,男女通称与?左传:「天子建德,因生以赐姓,胙之土而命之氏。」义各有取,难以混称也。若尧舜姬姓,称陶唐氏、有虞氏。大禹姒姓,称有夏氏。成汤子姓,称有商氏。吕东莱祖谦云:「三代之时,曰姓者,统其祖考之所自出也,百世而不变。曰氏者,则其子孙之所自分也,数世而一变。」窃恐氏亦难以自分而随变也。按姜姓为吕氏,至于今不变。若国氏为子国之后;驷氏为子驷之后,所谓以字为氏者也。又有以郡为氏者,齐、鲁、秦、吴是已。以谥为氏者,文、武、成、宣是已;以官为氏者,司马、司徒是已。以爵为氏者,王孙、公孙是已。以居为氏者,东门、北郭是已。至于巫乙氏、匠陶氏,又以所有事为氏,皆不容变。如吾陆姓,宜称吴氏,所谓朱、张、顾、陆,吴郡四大姓也。汉制,侯爵凡五等,国、邑、关内、乡、亭、陆,以乡侯为氏,裴、陆、庞、阎是也。复有以国、以邑、以乡、以亭、以地、以姓、以名、以次、以族、以技、以吉德、以凶德,以爵系、国系、族系、邑系之类,凡二十余。有复姓、三字姓、四字姓之类,具见郑氏通志。故曰:三代以前,姓氏分而为二,男子称氏,妇人称姓。氏别贵贱,姓别婚姻。贵者有氏,贱者有名。三代以后,姓氏合而为一,大抵姓可呼为氏,氏不可呼为姓也。一说帝尧姓伊祁,名放勋,尧其谥尔。夹漈郑氏曰:「尧、舜、禹、汤皆名也。

商周之先,有无端典礼,若玄鸟、𮤲宫之诗是已。按姜嫄,帝喾元妃,简狄为次妃,则稷、契皆帝子也。后人追隆之祀,乃有取于玄鸟、巨人,使稷、契有母而无父,谓之何哉?

古今说春秋者,只于春王正月,皆不得圣人之旨。夫四时定岁,天道无忒。时,冬也,而谓之春,故书曰春,实非春也。东迁陵迟,政教不纲,无王矣,而谓之王,故书曰王,实非王也。本十一月也,而谓之正,故书曰正月,实非正也。所谓据事直书,而其义自见。褒贬之说,恐后来穿凿耳。葵丘、首止,皆非美词。内悦其君之心,委曲听顺而无所违戾;外窃其生杀予夺之柄,黜陟天下,以见己之权,而没其君之威惠。内能使其君欢爱悦怿,无所不顺,而安为之上;外能使其公卿大夫、百官庶吏无所不归命,而争为之腹心。上爱下顺,合而为一,然后权臣之势成。」此苏颍滨论权臣文,极明快。虽然,不已诲盗乎?

域中舆地,东西九千三百二里,南北万三千三百六十六里,此汉之极盛也。唐之极盛,东西九千五百十里,南北万六千九百十八里。本朝疆界,予所行者,起自东海,西至成都,又西望威茂、松潘,约有千里,盖万里余矣。成都万里桥,盖自长安迂道言之,指南北也,非实。南自延建,北至鴈门,予行盖五千里余云。

南濠都太仆好古书籍,在京尝为言水经,予因借出抄行,近刻之吴中。予览之有三疑:桑钦著书,能成一家言,后汉文苑何不为立传?钦之名姓,又别无考见,一疑也;水经所具至到,源委徧及夷夏,非一人一生所可穷极,一疑也;所称郦道元注,道元,后魏时人,其书该洽浩博,后来引用者,但称出水经注而已,不知经注复何所出,又一疑也;偶览通典,亦载水经郭璞注三卷,郦道元注四十卷,皆不详撰者名氏,亦不知何代之书,但谓是顺帝以后纂序也。且云所作诡诞,全无凭据,拟于吴越春秋、越绝之流,亦不知有桑钦君卿博洽之儒,其论当可信与?汉书孔安国传载徐敖以毛诗传恽子真,子真传桑钦君长,此当是西汉末人,与水经同乎否?

山涛为晋吏部尚书,最有名实,世称山公启事。偶录其一通曰:「侍中彭权迁当选代。按雍州刺史高简有雅量,在兵间少不尽下情,处朝廷足以肃政。左右卫将军王济,才高美茂,后来之冠。此二人诚顾问之秀,圣意傥惜济,贵之。」骁骑将军荀恺,智器明敏,其典宿卫,终不减济。祭酒庾纯,强正有学,亦堪取选。国学初建,王、荀已亡,纯能其事,宜当少留,粗立其制,不审宜尔有当圣旨者否?其体例明确如此,诚可为法。

时日之忌,固小道也,世俗亦有所自来。子、卯谓之疾日,又有往亡日。檀弓曰:「子卯不乐」,盖本于桀纣之事。唐朝新格,又以正月、五月、九月为忌月,至今仕宦上任避之,此本无谓。房玄龄等损益隋律,亦存之。以不行刑,谓之断屠月。

俨山外集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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