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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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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部,传记类,总录之属,明儒言行录>

钦定四库全书

明儒言行録卷三

安化县知县沈佳撰

吴与弼康斋先生

字子傅江西崇仁人天顺初徵聘授左谕德固辞还山

父溥国子司业先生生时梦有藤绕其先墓一老人指为攀辕藤故初名梦祥资禀英异永乐己丑年十九觐亲於京师从洗马杨文定溥学见伊洛渊源録慨然有志于道至程伯淳言见猎心喜曰审如是吾亦可学为圣贤遂去举业谢人事独处小楼玩四书五经诸儒语録收敛身心沈潜义理足不下楼者二年视世之?尚举不足为其志直欲造乎圣贤之域其诗曰九仭始一篑千里方跬步又曰诚当通鬼神志当贯金石【门人娄谅撰行状】

动必以礼或诮其迂先生不少变每省亲往来太学麤衣敝履人莫识为司成子也还乡遭风舟几覆衆皆惊怖先生独正襟危坐舟定问其故曰吾守正以俟耳【言行録】

溥友孔谔谓溥曰与与弼谈有富贵不淫贫贱不移之象今虽见迂後当大显

先生强毅坚忍痛自浣厉恒念学之无成道之不立至於中夜奋兴展转逹旦其服膺孔子朱子之为人寤寐见之昨非今是日改月化平生一色一辞不以假人不教人举业弟子从游者讲道而已不纳贽礼或极其诚恳姑受之不动後或有过即以还之辞而不教家贫衣食不给风雨不蔽躬耕乐道非其道义一介不取非其力不食躬行实践乡人化之

?读书小陂种湖二处耕牧之事皆身亲之或在田间或在枕席默诵精思暇则弹琴咏诗鸟鸣花发有鸢鱼风雩气象其教人由涵养以及致知先据德而後依仁唘勿忘勿助之训悟无声无臭之妙而窥其域者少矣【儒林记】

弟子从学甚衆先生谓娄谅确实杨杰淳雅周文勇迈雨中披蓑负耒与诸生并耕谈乾坤及坎离艮震兑巽于?耕之耒耜可见归则解犂饭粝蔬豆共食晚造诣益深尝视种田问学者曰此为何曰种田因微笑曰非也此赞化育盖触处洞然矣

白沙来受学先生絶无讲说使白沙劚地植蔬编篱康斋作字使白沙研墨或客至则令接茶如是者数月而归【白沙文编】

咏桃诗云灵台清暁玉无瑕独立东风玩物华春气夜来深几许小桃又放两三花有吾与点也气象【古穰杂録】省郡交荐之不赴太息曰宦官释氏不除而欲天下治难矣吾庸出为

又曰圣人之道昭明易见简易易行然世鲜能之者不学故耳原其故有二焉懵然无知而不事夫学者庸人也学焉而弗克者未诚也

先生刚毅疾恶慕明道之和易凡遇逆境必加含容用力既久浑然无复圭角之露尝语学者曰吾平生得患难进学胡九韶曰惟先生遇患难进学在他人则惰志矣【皇明书】

天顺元年石亨谋於李贤贤为草疏荐数日上问贤与弼何如人对曰与弼儒者高蹈古昔明王莫不好贤下士皇上聘与弼即圣朝盛事上曰善卿草勅加束帛遣使聘处士勅曰朕承祖宗丕绪求贤图治亦有年矣永惟劳於求贤然後成无为之治乐於忘势乃能致难进之贤闻尔与弼潜心经史博洽古今藴经国之远猷抱致君之宏畧顾乃嘉遯丘园不求闻逹朕眷怀高谊思访嘉猷企望丰仪以资啓沃夫古之君子隐居以求其志行义以逹其道谅尔於行藏之宜处之当矣今特遣行人曹隆诣尔?居徵尔赴阙仍赐礼币以表至怀其惠然就道以副朕翘望之意时年六十八矣比至上喜甚问贤曰当以何官官与弼贤曰今东宫讲学需老成儒者司其辅导宜莫如与弼上可谕德召对文华殿上曰闻高义久矣特聘卿来烦辅东宫对曰臣少贱多病杜迹山林本无高行徒以声闻过情误膺荐牍圣明过听束帛丘园臣实内愧力疾谢命不能供职上曰宫僚优闲不必过辞赐文币酒牢遣中使送至馆次上顾李贤曰此老非迂濶者务令就职居数日召讲中庸有御桃之赐先生再辞复请待病闲一接秘阁群书以益闻见上皆不许遂称病笃不起上命贤谕意欲禄之终身贤传谕先生辞益坚上曰果尔亦难留乃允之先生因上十事上复召对赐玺书银币遣行人王惟善送归命有司月廪之

其上十事云一崇圣志二广圣学三隆圣德四子庶民五谨命令六敦教化七清百僚八齐庶政九广言路十君相一德同心皆本洛闽言

【佳】按英宗聘康斋一事终始恩礼可谓帝王盛节康斋再三辞官亦有深意或者遂疑以伊傅之礼起之而仅授以宫僚故不受而归亦浅之乎窥康斋矣通纪?载皆不足据也

先生表陈十事首举程颐谓言人便以圣为志言学便以道为志伊尹耻其君不为尧舜伏愿陛下断然以尧舜自任雍熙自期勿贰勿疑次言愿博访羣臣讲而明之其余皆切时务知者以为笃论不知者以为常谈也先生归过南京士夫有候之者多不见者有见者问先生何为不致君而还则揺首曰吾欲保性命而已即却客而起未几石亨等被诛凡与交通者悉罹重谴先生洁然高蹈盖有先几之明焉

先生风格高迈议论英伟胸次洒落师道尊严善感悟启发人其学术质任自然务涵养性情亦通时务能用世凡天文兵法隂阳易卜无不谙悉尝曰注笺繁无益以故不务着述云

己卯九月遣门生进谢表辛巳冬适楚拜杨文定之墓壬午春适闽问考亭以申愿学之志己丑十月十七日卒年七十有九乡人称曰聘君聘君没百余年小陂男女礼让咸服其化

先生上无所传而闻道最早身体力行只在步趋语默之间出作入息刻刻不忘久之自成片段所谓敬义夹持诚明两进者也一切玄远之言絶口不道学者依之真有途辙可循云

始先生诵读以道义自强常以克己安贫二事书壁铭几其读朱子书夜无膏至傍爨光冬夜用苎帐覆腹斩然峻絶藩臬有司深加礼接一切辞避迨朝命临门官吏师生皆来会集乡里聚观惊诧所居近山天使经过居止诸门生悉易以美名表之先生亦不觉震矜既退数念当时?遇形之诗篇焉

所着日録其日用间功力艰难志意坚苦迨巨细精粗毕具书之临川吴御史衮叹以为一人之史皆自言已事非若他人以已意附成说以成说附已意泛言广论者比云【邓元锡埋学传】

清江有陈海雍号龙潭老人潜心古学遯世无闷公雅敬重之白沙尝以周易疑义质公公曰过清江可叩龙潭老人白沙如其言往谒适龙潭雨中簔笠犂田乃延至家与之对榻信宿辨析疑义白沙叹服而去龙潭语儿辈曰吴康斋非爱我者【名臣记】

白沙曰康斋语学多举古人成法由濓洛关闽以上逹洙泗尊师道勇担荷不屈不挠如立千仭之壁盖一代之人豪也其出处大致不暇论然而世之知康斋甚少如某辈往往讥诃太甚群啄交竞是非混淆【圣学宗传】初先生聘至京时南阳首以宾师礼遇待之公卿大夫士屣履拥门而谤忌?起一日於南阳所坐上坐适尹编修入侧侍尹怫然不平南阳问下学上逹聘君曰今未论上逹且论下学事盖欲令自得也直不省谓殊疎不能条析乃如此出大肆讪而中官中见聘君操古礼屹屹则群姗笑之士大夫以为言南阳曰凡为此者?以励风俗使奔竞干求乞哀之徒观之有媿也诸君成人之美可矣【邓元锡理学传】

陆俨山过枫山先生因留一日语间及康斋先生云昔见陈公甫言就学康斋时忽一日晨光初动牕外见康斋手自扬谷其子从作厉声曰秀才恁地懒惰只此如何到伊川门下又如何到孟子门下又一日出获手为镰伤流血不止举视伤处曰若血不即止而吾收之即是为尔?胜言已而获如故又往游武夷过逆旅索宿钱至多三文坚不与或劝之曰即此便是暴殄天物乃负担而夜往焉

先生父在京时命先生还乡授室至亲迎後不行合卺礼乃舟赴京师拜父母毕始入室祭酒胡俨父执也自京还家往谒之至门四拜而退明日又造其宅方请见曰昨日已行拜礼今惟长揖问其故曰先生父执也若面拜恐劳神凡行类此【古穰杂録】

正统十一年山西按察佥事何自言上言自古有国家者必有怀抱才德不屑进取之士如汉之周党宋之种放邵雍孙复当咸知褒崇以励风节窃见崇仁县儒士吴与弼守素尚义好古通经上无?传闻道甚早待妻子如宾客视财利如鸿毛年过五十不求闻逹弟子乐从乡人敬式真儒林之清节圣代之逸民乞勅取到京授以文学高职如不愿仕量与褒嘉亦足敦励风操景泰中御史余谦陈述等先後列荐两召皆不起

【佳】按人知先生之荐出自石亨不知前此已两经荐召矣

先生居恒执古礼自度当风颓俗靡中嗤讪四至壁立万仭凛然不少变事亲至孝事继母如母待异母弟友爱夫妇礼敬如宾接友以诚讲论切磋每忘寝食久之践行孚着乡里式化

先生有弟嗜酒不饬祖父田数亩尽为夺去既归用其赐金垦田荒山下以为祭赀弟复谋斥卖先生讼之守守张璝骜物人也致先生於庭先生免冠束腰以庶人礼见张元祯闻而作书虽止不逹先生亦寻悔之矣【儒林记】

【佳】按世传先生与嫂争祭田自讼於公庭又琐缀録载先生弟行不检诉于官张东白恶之有欲上告素王之语盖高名易污谤诽所致如尹直辈多见其不知量也【佳】尝读先生文集屡言能安贫夫贫者士之常能安亦是分内事以学道之人而数数言此犹未免有贫之见在至先生讼祭田一事洵或有之然未足为先生病也盖祭田祖宗禋祀?自出为子孙者?当敬守今其嫂无故鬻之恶先生正论遂讼於官先生若明退让之节不质一言是弃坠先业而失祀戾孰甚焉然则如之何而可或使族人缓谕之无使争焉则处之似为得宜何世之吠声者不乐成人之善借此一端而遽毁之耶据名山藏?载则与弟争田未知孰是又按吴司业墓志先生为司业长子则?称与嫂讼未实

邹元标曰丁巳秋举青原会少参吴公持新编康斋先生集略言於衆曰我国朝以学倡者康斋先生先生一传新会再传余干俱易名从祀吾道吐气顾其师寥落似于报称之义未当时或以先生有争田讼不宜见知石亨为疑不知先生於诸弟子来从学者率之力耕而食未有田也而奚讼好是懿德凡人皆有石亨知先生荐之然先生未尝有求於世何于大儒过之深也邹子曰公以陈胡二先生谥与从祀也於陈胡二公有加乎而吴先生之不谥不祀啧有烦言亦有损乎曰无曰然则予等当於不加不损处理会更不必从世法上度长挈短一从世法论俾世之学圣者於形迹上比拟而圣人之旨荒矣且予自幼闻先生讼田也以弟鬻祭田故夫士大夫无故不鬻祭田礼也先生秉礼者也即讼非过昔文清在大理一内使荐曰南京好官惟薛卿可以是病文清乎夫人之精神映照百世者百世千万世者千万世故曰百世以俟圣人而不惑学如先生俟不惑可矣【语畧序】

何乔远曰胡居仁陈献章皆渊源吴公胡陈之学已着於世而吴公尚有遗论何哉论者谓其讼田於公及为石亨作谱跋称门下士而已有弟不饬而吴公计及先人之祀束腰跪庭用部民礼以见有司犹属质哉予读谱跋寥寥数言耳石亨当时有震主之威巽以处之亦或当尔至於辞职不就意殊可见

王文成檄祀康斋乡祠云吴公方其贵近之荐固可见好德之同及夫官爵之辞尤足验先几之哲盖宣和之疏于龟山无嫌而明堂之留在汉儒为媿出处不至於失已学术何待夫立言

顾泾阳言先生一团元气可追太古之朴

刘山隂言予于本朝极服康斋先生其弟不检私鬻祭田先生讼之遂囚服以质絶无矫饰之意非名誉心浄曷克至此

杨端洁传易考先生自辞宫谕归絶不言官以民服力田抚守张璝因先生拒而不见璝知京贵有忌先生者欲坏其节行令人讼之久之无应者璝以严法令他人代弟讼之牒入即遣吏执牒拘之门人胡居仁等劝以官服往先生服民服从拘者至庭璝加慢侮方以礼遣先生无愠色亦心谅非弟意相好如初张廷祥始亦信之後乃释然

顾泾凡曰先生乐道安贫旷然自足真如凤凰翔于千仭之上下视尘世曾不足过而览焉区区縂戎一荐何关重轻乃遂不胜私门桃李之以世俗?事座主荐主之礼乎此以知其不然者一也且縂戎之汰甚矣行路之人皆知其必败而况於先生先生?为坚辞谕德之命意盖将若浼焉惟恐其去之不速也况肯褰裳而赴自附于匪人之党乎此以知其不然者二也

应嗣寅曰先生当盛世遇徵聘而讼祭田一事或谓其与弟讼田或谓其与嫂讼田而杨端洁?考则谓抚守令他人代弟讼之盖当时门人无实録而出之悠悠之口也世传康斋待人甚峻有人作诗讽之曰贋不贋?真不真岩岩气象好难亲不知东鲁吾夫子犹是循循善诱人此诗颇有意然康斋得伯夷之隘终是有?成就

康斋先生语録

与隣人处一事涵容不熟既已容讫彼犹未悟不免说破此闲气为患寻自悔之因思为君子当常受亏於人方做得盖受亏即有容也

食後坐东窗四体舒泰神气清朗读书愈有进益数日趣同此必又透一关矣

圣贤?言无非存天理去人欲圣贤?行亦然学圣贤者舍是何以哉

日夜痛自点检且不暇岂有工夫点检他人耶责人密自治疎矣可不戒哉

贫苦中百务纷至兼以病疮不免时有愤躁徐整衣冠读书便觉意思通畅古人云不遇盘根错节无以别利器又云若要熟也须从这里过然诚难能只得小心寜耐做将去朱子云终不成处不去便放下旨哉言也文公先生谓延平先生终日无疾言遽色与弼常叹何修而至此又自分虽终身不能学也文公先生又云李先生初间也是豪迈底人後来也是琢磨之功观此则李先生岂是生来便如此盖学力?致也然下愚未学苦不能克去血气之刚平居则慕心平气和与物皆春少不如意躁急之态形焉因思延平先生?与处者岂皆圣贤而能无疾言遽色者岂非成汤与人不求备检身若不及之功效与而今而後吾知圣贤之必可学而学之必可至人性之本善而气质之可化也的然矣下学之功此去何如哉

南轩读书孟子甚乐湛然虚明平旦之气略无?挠緑隂清昼薰风徐来而山林閴寂天地自濶日月自长邵子?谓心静方能知白日眼明始会识青天於斯可验与弼气质偏於刚忿永乐庚寅年二十从洗马杨先生学方始觉之春季归自先生官舍纡道访故人李原道於秦淮客馆相与携手淮畔共谈日新与弼深以刚忿为言始欲下克之之功原道寻以告吾父母二亲为之大喜厥後克之之功虽时有之其如卤莽灭裂何十五六年之间猖狂自恣良心一发愤恨无?容身去冬今春用功甚力而日用之间觉得愈加辛苦疑下愚终不可以希圣贤之万一而小人之归无由可免矣五六月来觉气象渐好於是益加苦功逐日有进心气稍稍和平虽时当逆境不免少动於中寻即排遣而终无大害也二十日又一逆事排遣不下心愈不悦盖平日但制而不行未有拔去病根之意反复观之而後知吾近日之病在於欲得心气和平而恶夫外物之逆以害吾中此非也心本至虚七情不可有?於物之相接甘辛腌苦万有不齐而吾恶其逆我者可乎但当於万有不齐之中详审其理以应之则善矣於是中心洒然此殆克己复礼之一端乎盖制而不行者硬苦以理处之则顺畅因思心气和平非絶无於往日但未如此八九日之无间断又往日家和平多无事之时今乃能於逆境摆脱惧学之不继也故特书於册冀日新又新读书穷理从事於敬恕之间渐进於克己复礼之地此吾志也效之迟速非?敢知

澹如秋水贫中味和似春风静後功

病体衰惫家务相纒不得专致志於圣经贤传中心益以鄙诈而无以致其知外貌益以暴慢而何以力於行乎岁月如流岂胜痛悼如何一事少含容盖一事差则当痛加克己复礼之功务使此心湛然虚明则应事可以无失静时涵养动时省察不可须臾忽也苟此心为事物?挠无澄清之功则心愈乱气愈浊梏之反覆失愈远矣

观近思録觉得精神收敛身心检束有歉然不敢少恣之意有悚然奋拔向前之意

晁公武谓康节先生隐居博学尤精于易世谓其能穷作易之本原前知来物其始学之时睡不施枕者三十年嗟乎先哲苦心如此吾辈将何如哉

大凡处顺不可喜喜心之生骄侈之?由起也处逆不可厌厌心之生怨尤之?由起也一喜一厌皆为动其中也其中不可动也圣贤之心如止水或顺或逆处以理耳岂以自外至者为忧乐哉

枕上思在京时昼夜读书不闲而精神无恙後十余年疾病相因少能如昔精进不胜痛悼然无如之何兼贫乏无药调护只得放寛怀抱毋使刚气得挠爱养精神以图少长噫世之年壮气盛者岂少不过悠悠度日诚可惜哉

枕上思近来心中闲思甚少亦一进也

寝起读书柳隂及东牕皆有妙处晚二次事逆虽动於中随即消释怒意未形逐渐如此揩磨则善矣

大抵学者践履工夫虽至难至危处试验过方始无往不利若舍至难至危其他践履不足道也

夜徐行田间默诵中庸字字句句从容咏叹体於心验於事?得颇多上不怨天下不尤人君子居易以俟命小人行险以侥幸灯下读中庸书此不肖恒服有效之药也

知弗致己弗克何以学为

因暴怒徐思之以责人无恕故也欲责人须思吾能此事否苟能之又思曰吾学圣贤方得能此安可遽责彼未尝用功与用功未深者乎况责人此理吾未必皆能乎此也以此度之平生责人谬妄多矣戒之戒之信哉躬自厚而薄责於人则远怨以责人之心责已则尽道也

以事难处夜与九韶论到极处须是力消闲气纯乎道德可也倘常情一动则去道远矣

出处进退惟学圣贤为无弊若夫穷通得丧付之天命可也然此心必半毫无愧自处必尽其分方可归之天欲大书何者谓圣贤何者为小人以自警

自今须纯然粹然卑以自牧和顺道德方可庶几嗟乎人生苟得至此虽寒饥死刑狱死何害为大丈夫哉苟不能然虽极富贵极夀考不免为小人可不思以自处乎

灯下坐南轩观年二十时?作论三篇不胜悲叹何者昔时志向的然以古圣贤为可学至今逡廵苟且二十年多病侵凌血气渐衰非惟不能至圣贤欲求一寡过人且不可得奈何奈何

凡事诚有?不堪君子处之无?不可以此知君子之难能也

据今地位努力向前

途间与九韶谈及立身处世向时自分不敢希及中庸数日熟思须是以中庸自任方可无忝此生只是难能然不可畏难而苟安直下承当可也读罢思债负难还生理蹇?未免起计较之心徐觉计较之心起则为学之志不能专一矣平生经营今日不过如此况血气日衰一日若再苟且因循则学何可向上此生将何堪於是

大书随分读书於壁以自警穷通得丧死生忧乐一听於天此心须澹然一毫无动於中也

倦卧梦寐中时时惊恐为过时不能学也

人生但能不负神明则穷通死生皆不足惜矣欲求如是其惟慎独乎董子云人之所为其美恶之极乃与天地流通往来相应噫天人相与之际可畏哉

人须整理心下使教莹净常惺惺地方好此敬以直内工夫也嗟夫不敬则不直不直便昏昏倒了万事从此隳可不惧哉

凡事须断以义计较利害便非

人须於贫贱患难上立得脚住克治麤暴使心性纯然上不怨天下不尤人物我两忘惟知有理而已

熟思平生历试不堪回首间閲旧稿深恨学不向前身心荒怠可忧可愧今日?当为者夙兴盥栉家庙礼毕正襟端坐读圣贤书收敛此心不为外物?汩夜倦而寝此非?当计穷通夀夭自有命焉宜笃信之

心是活物涵养不熟不免揺动只常常安顿在书上度不为外物?胜

应事後即须看书不使此心顷刻走作

数日养得精神差好须节节接续去莫令间断

精白一心对越神明

苟一毫不尽其道即是自絶於天

中堂读倦游後园归丝桐三弄心地悠然日明风静天壤之间不知复有何乐

遇逆境暴怒再三以理遣盖平日自己无德难於专一责人况化人亦当以渐又一时过差人?不免呜呼难矣哉中庸之道也

贫困中事事纒人虽则如此然不可不勉一边处困一边进学

七月十二夜枕上思家计窘甚不堪其处反覆思之不得其方日晏未食久方得之盖亦别无巧法只随分节用安贫而已誓虽寒饿死不敢易初心也於是欣然而起又悟若要熟也须从这里过

凡百皆当责己

晴牕亲笔砚心下清凉之甚忘却一身如是之窘也康节云虽贫无害日高眠

月下咏诗独步緑隂时倚修竹好风徐来人境寂然心甚平澹

日来甚悟中字之好只是工夫难也然不可不勉康节诗云拔山盖世称才力到此分毫强得乎

早观生意可乐残月尚在露华满眼个中妙处非言语?能形容东观柱帖牕前花草宜人意几上诗书悦道心

寄身於从容无竞之境游心於恬澹不挠之乡日以圣贤嘉言善行沃润则庶几其有进乎

人之病痛不知则已知而克治不勇使其势日甚可乎哉志之不立古人之深戒也

男儿须挺然生世间

先儒云道理平铺在信乎斯言也急不得慢不得平铺之云岂不是如此近来时时见得如此是以此心较之往年亦稍稍向定但眼痛废书一年余为可叹耳处大事者须深沈详审

看言行録龟山论东坡云君子之?养要令暴慢邪僻之气不设於身体大有?省然志不能帅气工夫间断甚矣圣贤之难能也

累日看遗书甚好因思二程先生之言真得圣人之传也何也以其说道理不高不低不急不缓温乎其夫子之言也读之自然令人心平气和万虑俱清

涵养此心不为事物?胜甚切日用工夫

看朱子六十後长进不多之语恍然自失呜呼日月逝矣不可得而追矣近来身心稍静又似进一步

闲游门外而归程子云和乐只是心中无事诚哉是言也

【佳】按康斋先生只是将圣贤言语来体验日用工夫真觉有味不似後人谈玄说妙全无实落也

世间可喜可怒之事自家着一分陪奉他可谓劳矣诚哉是言也

先哲云大辂与柴车较逐鸾凤与鸱枭争食连城与瓦砾相触君子与小人鬭力不惟不能胜兼亦不可胜也学易稍有进但恨精力减而岁月无多矣只得随分用工以毕余龄焉耳

累日思平生架空过了时日

晚知书史真有益却恨岁月来无多

与学者话久大槩勉以栽培自己根本一毫利心不可萌也

三纲五常天下元气一家亦然一身亦然

动静语默无非自己工夫

静坐独处不难居广居应天下为难

事往往急便坏了

胡文定公云世事当如行云流水随?遇而安可也毋以妄想戕真心客气伤元气

请看风急天寒夜谁是当门定脚人

看史数日愈觉收敛为至要

人生须自重

闲卧新斋西日明牕意思好道理平铺在着些意不得彼以悭吝狡伪之心待我吾以正大光明之体待之诗云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氷七十二岁方知此味信乎希贤之不易也

夜静卧阁上深悟静虚动直之旨但动时工夫尤不易云

程子云五伦多少不尽分处至哉言也

学至於不尤人学之至也

午後看陆宣公集及遗书易一亲圣贤之言则心便一但得此身麤安顷刻不可离也

夜卧阁思朱子云闲散不是真乐因云程子云人於天地间并无窒碍处多少大快活乃真乐也勉旃勉旃无时无处不是工夫

年老厌烦非理也朱子云一日未死一日要是当着力於是厌倦皆是无诚

虽万变之纷纭而应之各有定理

娄谅

字克贞上饶人

自少有志於学尝求师四方夷然不屑曰率举子学非身心学也闻康斋在临川乃往从之康斋一见喜之一日康斋治地召先生往视云学者须亲细务先生素豪迈由此折节虽扫除之事必躬自为之遂为康斋入室凡康斋不以语门人者於先生无?不尽罗一峰未第时往访康斋康斋不出先生谓康斋曰此一有志知名之士也如何不见康斋曰我那得工夫见此小後生耶一峰不悦移书四方谓是名教中作怪张东白从而和之康斋若不闻先生语两人曰君子小人不容并立使康斋为小人二兄为君子无疑倘後世以君子处康斋不知二兄安顿何地两人之议遂息景泰癸酉举於乡退而读书十余年始上春官天顺甲申登乙榜分教成都寻告归以着书造就後学为事?着目録四十卷三礼订讹四十卷春秋本意十二篇先生以收放心为居敬之门以何思何虑勿忘勿助为居敬要旨康斋之门最着者陈石斋胡敬斋与先生三人而已敬斋之?訾者亦惟石斋与先生为最谓两人皆是儒者陷入异教去谓克贞陆子不穷理他郤肯穷理石斋不读书他却勤读书但其穷理读书只是将圣贤言语来护己见耳未尝虚心求圣贤指意舍己以从之也又言克贞见搬木之人得法便说他是道此与运水搬柴相似指知觉运动为性故如此说道固无?不在必其合乎义理而无私乃可谓道岂搬木者?能盖搬木之人固不可谓之非道但行不着习不察耳先生之言未尝非也先生静久而明癸未至杭州而返人问云何先生曰此行非惟不第且有危祸春闱果灾举子多焚死者灵山崩曰其应在我矣急召子弟永诀卒年七十门人私谥文肃先生

庄定山寄一斋诗云江门风月诗连塘水花趣安得二先生倾倒鹅湖寺又云朱学本不烦陆学亦非简先生一笑中皓月千峰晚

胡九韶

金溪人

自少从康斋学家甚贫课儿力耕仅给衣食凡康斋学有进益无不相告故康斋赠之诗云顽钝淬磨还有益新功频欲故人闻成化初卒

谢复

字一阳祁门人

谒康斋於小陂师事之凡有得於讲授者必身体力行以求自得閲三岁而後返从事于践履叶畏斋问知曰行陈寒谷问行曰知未逹曰知至至之知终终之非行乎未之能行惟恐有闻非知乎知行合一学之要也邑令问政曰辨义利则知?以爱民厉已学者称西山先生尝聚徒南塘每开迪以孝弟为先穷年一室讨论古今遇感有作多悠然自发其?养

弘治中与修邑志太守幸庵彭公深敬礼之造诣既久远近知名?着有西山类藁高陵吕氏为序而行之夏尚朴

字敦夫永丰人

从学於娄一斋传主敬之学谓才提起便是天理才放下便是人欲魏庄渠叹为至言登正德辛未进士仕至南太仆少卿逆瑾擅政遂归

郑伉敬斋先生

字孔明浙江常山人

三岁闻父母哭而知哀五岁诵故事十三读书治举子业文理蔚然二十为博士弟子员及省试一再不合弃之曰显亲扬名恐不在此也乃走丰城拜於丁潜轩之门求践履实学复见吴康斋先生於崇仁康斋曰此间工夫非朝夕可得恐误子远来对曰此心放逸已久求先生收之耳敢欲速乎因受小学日自验於身心徐得闻四子六籍之要久之於道若有见焉乃归筑室於龙池之上日取诸儒论议一切折衷於朱子凡古载籍靡不读但不读佛老之书尝谓其毁肢体灭人伦即不容诛义何待读其书而後辨其谬哉

一时名儒若兰谿章枫山开化吾文山南昌张东白皆相与可否?着有易义发明卦赞读史管见观物余论蛙鸣集凡十余万言惜毁烬存者仅十之一【本传】

执丧极哀祠墓殡葬一本之家礼设义学立社仓事事皆着实地上做学者称敬斋先生【两浙理学名贤録】

胡居仁敬斋先生文敬公

字叔心江西余干人布衣从祀孔庙

先生自幼頴异有大志七岁学於家塾言动如老成人【吾学编】

既而从康斋吴先生得心学之正退而益加充广慨然以古人自期以斯道自任以记诵词章为不足事专用心於内其学以主忠信为本以求放心为要以圣学成始成终在於敬因以敬名斋动静语默出入起居常以敬为?处家庭如在庙堂临妻孥如对宾客端庄凝重履绳蹈矩造次颠沛未尝少违隐微幽独之际则愈严愈密故其诗曰谨独功深後防微意最先争交真在此要不愧皇天先生严毅清苦左绳右矩每日必立课程详书得失以自考终日竟夕孳孳不倦探典坟之藴奥究事理之精微存诸心而履诸身明其体而逹其用见义勇为不择利害为趋舍排异端振流俗继圣贤之绪任纲常之责高风伟节仪表江南【门人徐弘撰行状】

先生家居日以悦亲为事父病剧尝粪味苦疾果愈兄弟外归迓於门外有疾躬调药家人化之笃宗族训子侄不倦执亲之丧水浆不入口哭踊每絶而方苏哀毁骨立非杖不能起三载不入寝室祠堂月朔之荐四时之祭及缌功之小悉遵古礼箪食瓢饮处之泰然或为之筹则应之曰以仁义润身以牙籖润屋足矣四方抠衣及门者衆於是筑书室曰礼吾曰南谷聚徒讲学语学则曰为已语治则曰王道又曰第一怕见得不真第二怕工夫间断多有质美者好高入於禅骋词失於矜不知操存省察为何事安能造道德之域隐然有自任意久之欲广闻见适闽历浙入金陵从彭蠡而返?至访求学问之士与上饶娄一斋永丰罗一峰南昌张东白相与丽泽会於弋阳之龟峰余干之应天寺提学李龄锺城相继请主白鹿书院诸生又请讲学贵溪桐源书院淮王闻之请讲易于其府王欲梓其诗文先生辞曰尚需稍进?着有居业録敬斋集成化甲辰三月十二日卒年五十一

万历乙酉从祀孔庙

先生持已虽严待物甚恕其言学也则曰惟为已则?从不差然後可以及人言治则曰惟王道能使万物各得其?又曰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此王道之本也其初家食稍有余邻里有假无不应比後不能偿亦不之较不戚戚於贫贱故其诗曰终日观书圣贤在目终日言谈不及利禄若使稊稗不生何愁五谷不熟【行状】先生隐居吾邑之梅溪少从松江郡守于君世衡受春秋为举子业知无?得而稍厌之及闻聘君吴康斋先生讲义理之学于崇仁里第慨然徒步往从之游于是尽弃旧学一以求道为心归筑室于梅溪山中事亲讲学之外一意谢絶人事而人亦无能知者会亲死哀毁踰节丧葬之仪悉依仿古典不苟卜兆为乡里刁儿?厄不得已而讼之则墨其衰以入公门时丧礼久废独先生毅然行之识者知其为特立独行之士而不识者咸非笑之然搢绅间知有先生实自兹始而先生年盖三十余矣先生之学以穷理尽性至命为期谓非身心内外一主於敬则亦无?依据以为之地故特以敬名斋夷考其可知者虽在屋漏之中夫妇相对如宾即栉椸箧笥之微亦区别精严至老不相淆乱应接宾客深衣巾履终日俨然而性度寛和谈论亹亹人亦往往乐从之游先生以尧舜之道不外乎孝弟孔子之道不外乎忠恕而士之游情高远者非也故其为道必始於卑近以渐造乎高远循循有序而方兴未艾之势实不容已焉虽其不幸老死林泉无以考其本末兼备之明验然于斯理体认亲切一反求诸身心以得之吾邑自曹无妄先生後仅见斯人而已真可谓儒者之高蹈今世之逸民而先生无求于世世亦不知有求于先生惜哉鹑衣箪食每有超然自得之趣一切权利纷华举不足以动其心至于佛老之说尤?不取皆搜剔根蠧而深辟之先生五经皆通尤邃於春秋自孟子没後独推尊二程朱子以为得其正传他不得与也先生之道真可垂诸竹帛以增一代道德之光【张吉序居业録要语】

本朝正统景泰间以理学为倡者河东薛敬轩其读书録亷年二十六七始得见之国初以来诸公?着述求其粹然一出於正未有先之者也近年乃得余干胡敬斋所为居业録其言精确简当亦粹然出於正者读书録之外?见惟此耳亷闻敬斋严毅清苦力行可畏其议论实由涵养体验?得非考索探讨致然读其书者其尚有以识此哉【杨文恪廉撰居业録?类序】

门人余佑曰先生弱冠时奋志圣学往游康斋先生门退而藏修于家读书穷理存诸心者不以一时或息反诸身者不以一事或遗久之则知益精守益固养益裕而?得益深矣居业録者先生道明德立无可告语事有感於外而无可施行故笔之於册取易修辞立诚之义其间论圣贤德业经传旨趣学问工夫政教基本性命渊微不一而足至异端佛老之学尤深辩详辟惟恐其陷溺人心变乱士习盖亦有为而发故其辞繁而不杀焉【居业録序】

周瑛祭文畧曰君学之?至兮虽浅深予未有知观君学之?向兮得正路抑又何疑倘岁月之延兮必日跻乎远大痛夀命之勿永兮若深造而未艾谓力行之有功兮恶虚谈之无益竞内外以交修兮每得尺而守尺肆辩博以夸诞兮匪予拙之不能无实地以为据兮竟何学之有成頋天理之精粹兮寓人事之粗浅惟粗浅之既尽兮而精粹之乃见

【佳】曰先生笃守朱子之学教人专从小学近思録入纯修实诣不杂不偏河东夫子而後一人而已

黄太冲曰先生言治法寓兵未复且先行屯田宾兴不行且先荐举井田之法当以田为母区画有定数以人为子增减以受之设官之法正官命於朝廷僚属大者荐闻小者自辟皆非迂儒?言後有王者?当取法者也

罗整庵曰胡敬斋大类尹和靖皆是一敬字做成居业録中言敬最详盖?谓身有之故言之亲切而有味也然亦尽穷理但似乎欠透

又曰敬斋力攻禅学盖有志于闲圣道者也但于禅学本末似乎未尝深究动以想像二字断之安能得其心服耶【困知记】

【佳】按攻禅学者但当明指其絶人伦坏天理与吾儒圣贤之中道背驰若深究其学则彼之辞善遁而在我?知未精?守未固鲜有不引而去故程子曰学者当如淫声美色以远之韩昌黎氏曰人其人火其书庐其居明先王之道以道之斯言至矣

先生复汪谦书曰学?以明道是以古昔圣贤恂栗戒惧存养於未发之前使是道之体昭然于方寸之内精一谨独省察於已发之际使是道之用流行於日用事

物之间极其至与天地同其大造物同其功岂词章功利之可拟哉昔孔子之?传顔曾思孟之?学皆以此也及孟子没而失其传者千有余年周子发其端於前程子遂扩而大之朱子又集而全之故吾道遂大明於宋焉西山真氏亦庶几乎此也元之鲁齐许氏虽其道德之全未及於宋观其?行端慤务实亦非世儒训诂之可比也外此诸儒皆以考索为足以明道注解为足以明道求其操存践履之实盖寡焉若双峯饶氏公迁朱氏已不免此弊其流至於陈氏吴季子等则其害为尤甚某思与学者讲明而践行之刋落华浮一趋本实庶有以革其弊但力学疎浅终不能遂也【敬斋集】

【佳】按自宋末训诂繁而性命之旨微至先生时其弊已极此阳明先生?以有廓清之功也

又曰今之可忧者道术分裂教出多门人才聪明便好高喜妙脚根不曾点地便要自高大道理须自下学中朴实头做工夫积累之久自然贯通【寄张东白书下同】

又曰此道理与生俱生有一毫未尽便是欠缺了自家底故提警扶持全有赖於吾兄窃观圣贤之教虽多不出於存心处事存心以敬处事以义敬义立而德不孤看来後人处事多是智计才识未尝有义以方外之实学此处见得分明则王道伯术判然为二途而不混矣居业録要语

静中有物只是常有个操持主宰无空寂昏塞之患离内外别心迹此二本也盖心具衆理衆理悉具於心心与理一也故天下事物之理虽在外统之在吾一心应事接物之迹虽在外实吾心之?发见故圣人以一心之理应天下之事内外一致心迹无二异端虚无寂灭此理先絶於内以何者而应天下之事哉由其专事乎内而遗其外不考诸迹而专求诸心厌弃事物之理专欲本心之虚灵是分内外心迹为二本矣

天下无道外之物故政刑文章皆须出於道

天高地下万物散殊而礼制行矣流而不息合同而化而乐兴焉此礼乐之本意也圣人制作只是因其自然之理曷尝有一毫私意安排礼乐既成则?以节民之欲感人之心成人之德乃自然之功用故程子曰若逹便是尧舜气象

学不为已根本已失读书穷理皆非自己之物

孔子只教人去忠信笃敬上做放心自能收德性自能能养孟子说出求放心以示人人反无捉摸下工夫处故程子只说王敬

【佳】按孟子说操则存舍则亡即程子主敬意也又曰寡欲即周子主静意也求放心工夫孰切於此

忠信笃敬是孔门第一等工夫非礼勿视听言动也靠就这里做去熟处便是仁

事事存其当然之理而已无与焉便是王者事着些计较便是私吝心即流于伯矣

成已者必能成物自治者必能治人

程子有笃恭而天下平气象

气之发用处即是神陈公甫说无动非神他只窥测至此不识里面本体故认气为理

明道天资高本领纯粹其学自大本上流出於细微处又精尽

孔门学者以求仁为要真是好是教他在最切要处求非但自己一身好与天地万物血脉便相贯通

不为尧存不为桀亡大行不加穷居不损须要识此人不能处事只是不曾穷理理明天下无难处之事矣化民全要身修

有理而後有气有气则有象有数故理气象数皆可以知吉凶四者本一也

异端之道全是安排造作儒者只是顺其自然之理君子役物小人役於物

言者心之声事者心之迹心正时言必不差事亦顺理程子曰未应不是先已应不是後盖未应之时此理全具於寂然不动之中当此之时敬以操存之而未发之中天下之大本立焉已应之时此理发见於感而遂通之际当此之时敬以省察之则发而中节之和而天下之逹道行焉未应体也静也已应动也用也体即用之所存用即体之?发非有两事也固无先後之可言亦是动静无端隂阳无始之意

读书须着实理会做入书内里去皮肤上绰过不济事明道行状云狡狯者献其诚暴慢者致其恭闻风者诚服觌德者心醉其为政也道之而从动之而和不求物而物应未施信而民信此圣人境界上事声色之於以化民末也

退藏於密只是其心湛然无事而衆理具在也

涵养之道须深?笃实方能制其飞扬之心消其麤厉之气主一工夫易施心易纯也

订顽立心便可语王道物我之私既去则天地之生意在我推而行之将无一物不得其?不然则虽一匡天下不过出於智计之私况祸败者乎

王道之外无坦途仁义之外无功利

程子天资高其於义理不用甚穷索只优游涵咏以得之虽曰反求诸六经然亦不甚费力自孔顔而下?造精粹未有及之者

一本而万殊万殊而一本学者须从万殊上一一穷究

然後会於一本若不於万殊上体察而欲直探一本未有不入异端者

未发时仁义礼智之性浑然在中感而遂通之时恻隐羞恶辞让是非之情随应而出动静一理体用一源故未应不是先已应不是後

人以朱子调息箴为可以存心此特调气耳只恭敬安详便是存心法岂假调息以存心以此存心害道甚矣异教谓用志不分乃凝於神又谓絶利欲源便到至道他却肯如此做工夫令学者反不及也然看他工夫虽专而隘虽捷而偏?以卒悖於道

有一分利欲便蔽一分天理利欲长一分大本便亏一分

天地圣人只一个诚私意间处便不诚诚实理也不可以人伪杂之君实虽无伪然与圣人之诚不同者於实理未尽也乃无私之私无伪之伪也子路之欺亦然感化之机虽在无声无?处然政刑礼乐既具教化乃行

天依形地附气此二语说得天地规模最亲切凡有气者尽属天有形者尽属地凡物皆然气属阳形属隂天只是气有甚形质地则有形质矣地虽有形质非附乎气必不能存附天之气亦必依地之形以行也韩退之极聪明志大才高故程子言自孟子後能将许大见识寻求只此人如原道等篇亦窥见圣人之用论性亦过於荀杨惜乎未得圣贤用功之要故用力虽勤多在言语文字之间自任虽重於义理本原终未有得其以博爱为仁行而宜为义虽能窥见仁义之用於仁义之本体有所未覩也昔孔子言立人之道曰仁与义则人之道乃仁义之所为以见人之身全体是仁义命之於天全之於我而博爱与行而宜不足以尽之也子思曰仁者人也义者宜也以见仁即人身之理义即其理之宜也孟子曰仁人心也义人路也以见人心全体是仁义乃当行之理程子曰心如谷种仁则其生之性则益亲切矣朱子曰仁者本心之全德是仁而义在其中即程子所谓专言之仁也又曰仁者心之德爱之理义者心之制事之宜也是兼体用而言也朱子之言尤为详备惜退之未覩乎此也

为物欲所胜者皆是心不能做主也处事不得其宜者亦是心失其职也此涵养省察之功当尽也

理与气不相离心与理不二心存则气清气清则理益明理明气清则心益泰然矣故心与气须养理须穷不可偏废尝验之存心密则麄暴昏浊之气自消理直则刚大之气自生心也理也气也二而一也正则俱正邪则俱邪以文词取士不过空言无实岂能得人不若推访论荐乃能尽衆人公道其得人必胜如词科必欲教养推选人才使无遗逸须如周礼司徒明道学校劄子

孟子在良知良能上体验故曰性善荀子在情欲交动处看故曰性恶依孟子说则礼乐教化皆吾性中事依荀子说是?气质物欲为真情故以礼乐教化为伪为也明道所论十事条理详备先王之法尽於此矣当时若能用之从容三代之治

定性无内外无将迎明道不惟所见端的又工夫完纯非去圣不远不能如此尝验之无内外工夫犹可能无将迎非心性已定无一毫牵引之私不能也

春秋传程子精约简当胡氏详备议论发越然胡氏亦有穿凿过当处

令人屏絶思虑以求静圣贤无此法圣贤只戒谨恐惧自无许多邪思妄念不求静未尝不静也

扬子云之言沈晦见道不明也辞不厉所守不确也顾諟天之明命是事事不违天理顔子非礼勿视听言动孟子必有事焉是此等工夫

象山天资高力量大用力甚切但其见理过於高大存心过於简易故入於禅其自幼与伊川不合者伊川收敛谨密其言平实精确象山必有凌虚驾空之意故闻伊川之言似有伤其心其晚年身在此处能知民间事又预知死期则异学无疑其门人杨简以问答之间忽省此心之清明忽省此心之无始末忽省此心之无所不通此非儒者之传授其行状言四时之变化先生之变化也天地之广大先生之广大也鬼神之不可测先生之不可测也亦过高之言也

【佳】按先生之学正当以高明简易济之其论慈湖非儒者之传授则确论也

每读象山之文章笔力精健发挥议论广大刚劲有悚动人处故其遗风余烈流传不泯然细推之则於圣贤细密工夫不甚分明故规模腔殻虽大未免过於空虚也

朱子曰静而常觉似说重了些子只说常惺惺常精明则可说常觉便有心分为二底意思朱子於中庸或问言至静之时但有能知能觉者而未有所知觉也此为至论

人之气贵乎刚却怕麄气刚则才大气麄则才疎才大而疎成少败多故君子养其气以至刚大完密则才德全矣

泥古则濶於事情狥俗则伤於苟简二者皆非天理时中

一者诚也主一敬也由敬入诚

欲天下治须得贤才欲得贤才须行推访选举法其本在於君身修君心明欲君身修在於学

只从父子君臣夫妇长幼朋友上求道便是真实底道理

古人做工夫极切实貌曰恭言曰从视曰明听曰聪思曰睿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

只不愧屋漏则是吾之职分已尽若夫富贵贫贱祸福皆当处之以义不可累吾心也

只正已而已人之从违用舍皆不可必苟以人之从违用舍为累则失其所守必矣

人须持敬亦要义理来浸灌方得此心悦怿不然只是硬持守也

古人云晏安如酖毒甚可惧也惟庄整严肃战兢惕厉可以胜之

心常有所事则杂念不生故程子以必有事焉而勿正为主一若正则反生事心反不寜勿忘勿助乃本心存处天理妙处程子以与鸢飞鱼跃同活泼泼地

欲为天下第一等人当做天下第一等事

学者须要?得这身起

须收敛凝定精神聚志向专察理必密

趋向正底人方好读书

【佳】按必读书然後趋向正致知在格物也好字当作去声

处事不用智计只循天理便是儒者气象

操持要极其谨密穷理要极其精微应事要极其详审规模要极其宏大此君子无所不用其极也

中庸可以尽易之理

日月至焉亦是到那境界只是不久也

先儒言仁惟公近之公则无物我包涵徧覆无所不尽孟子天资本英明刚大他又去集义养气上做工夫所以才气愈刚大

清明刚大之气须要养如何养只是循天理不为物欲所屈便是

看来朱子只恁勇猛做向前去更不退缩朱子直是豪气

孟子直是英气朱子直是豪气天资合下皆大

陆宣公才极精密周遍三代以下罕及但唐德宗庸君不能尽其才

范文正作事必要尽其方曰为之自我者当如是其成与否则有不在我者虽圣贤不能必吾岂苟哉此范公有脗合圣贤处故其进退出处超然无累行藏卷舒过於他人

圣人在上气势大风化盛人之善心自长恶心自消观二南之诗可见

工夫在大学效验在二南

古之圣王心同天地其生物之心敌国皆知之虽或诛暴禁乱不得已而兴师彼之人民皆心服谁肯与我为敌此是个大兵法人不识只有孟子识得透

事虽要审处然亦不可揣度过了事虽要听从人说亦不可为人所惑乱择须精行须果

志不可一日坠心不可一时放

心有主虽在閙中亦静故程子以为金革百万与饮水曲肱一也然必知之深养之厚心方不动

文王在羑里演易周公又击爻辞是欲以此尽天下古今之变以为卜筮恐不可

被杂事昏扰者心役於物也苟能立已事虽多常整整不乱

自孟子後千四百年无人见得此道分明董子见其大意孔明天资有暗合处韩退之揣见彷佛至程子方见得尽自朱子後无人理会得透彻真西山庶几

【佳】按昌黎当晦蚀之後灼见道脉推尊孟子岂揣见彷佛者哉惜其功力有未至耳

做当今一个好人须壁立千仭

学至圣人地位方了得一生事

见理义不怕见得钝只怕见得浅虽见得快若不精深亦不济事故曰参也竟以鲁得之是理会得事透彻守得牢固

一气交运便齐不得故所生物万有不齐而刚柔善恶邪正古今淳漓治乱盛衰亦万变不一然其间莫不有一定之理圣贤随其事而以理处之虽万变交於前而吾之心未尝不定也

春秋即人事以明天理用天理以处人事

尽天理不以一毫私意智力挠之便是尧舜气象凡事熟则精精则巧巧则神公输子之巧师旷之聪伯牙於琴瓠巴於瑟羲之於字皆至熟至精而神生焉圣人之於天理至熟至精故神妙不测也

心麄最害事心麄者敬未至也

孔门之教只是求仁而尧舜事业尽在此

此理须从优游涵畅中出来则意味自别即孟子所谓自得之也

闻人之谤当自修闻人之誉当自惧

不显亦临无斁亦保此圣人之心学者只是要无间断看书须沈潜反覆待其义理融液周匝方可放下圣人只是尽其道感化之妙自然而然圣人固欲人之感化亦未尝有心也故曰同归殊途一致百虑只虚中无我而已

孟子才高在心性源头处理会曰存心养性曰求放心扩充四端之类其曰操曰存曰养曰求曰扩充孟子工夫便在此下手非有孟子天资便无可依?故孔子只教人忠信笃敬博文约礼便有依据持徇而心性工夫亦无不尽矣河洛之教实祖孔子故主敬主一斋庄严肃整衣冠齐容貌格物穷理益详益尽学者亦不患无依据下手处矣

程子说鸡雏可以见仁切脉可以观仁是无时无处不体认鸡雏是生意醇粹处切脉是生理贯通处程子用心熟方见

朱子体段大相似孟子但孟子气英迈朱子气豪雄孟子工夫直截朱子工夫周遍

以上皆张古城所辑居业録要语也余摘其尤要者着於篇

胡子粹言吴廷举曰敬斋胡先生所着居业録中间天地之化生鬼神之情状圣贤之出处学问之精微心性之渊源异教之归宿礼乐纲常之懿兵刑政教之端事事物物句句言言皆能探其隐微中其肯綮廷举入仕颇早见书苦迟弘治中同知蜀郡始得薛文清公读书録既撮其録中要语刻粹矣正德中参江西政又求得所谓居业録者而抄之喟然叹曰朱子而後立论广大精微高明平实者先生一人耳又撮其论学论心切要之语分为上中下三卷録为一帙出入时习且命工刻之以传题曰胡子粹言他日四方或有与予同嗜者见其约以求其博因其语以得其心读其全书推其所学遭时遇主不为一代巨儒名卿矣乎若然先生虽亡所以持世者固存也先生虽远所以垂范者犹近也岂非斯文之愿哉先生闭户读书开门授徒盖逹於昼夜死生之变不知人世之有忻戚富贵者有所着述将以明道皆不得已而然亦非攻於文辞以干泽求知也余曩吊其墓下有志存伊旦学希圣贤有体有用识经识权濓洛之後独得其传九原可作当为执鞭之诔岂厚诬哉使先生生於周末与顔曾由闵同游洙泗之间考德问业而下上其议论或可以为天民先觉之亚矣【吴清惠公胡子粹言序】

觉得心放亦是好事便提撕收敛再不令走便是主敬存心工夫若心不知下落茫茫荡荡是何工夫

穷理非一端所得非一处或在读书上得之或在讲论上得之或在思虑上得之或在行事上得之读书得之最多讲论得之尤速思虑得之至深行事得之最实古今圣贤说敬字曰钦曰寅曰恭曰畏曰翼曰戒惧曰战兢曰斋庄字虽不同其实一也洪范貌曰恭是外面之敬至曰恭作肃则心亦敬也内外一致也临深渊履薄氷形容戒惧之意最切孔子言出门如见大宾使民如承大祭又画出一个敬底様子出来与人做程子言整齐严肃是入敬处主一无适是就存主处说谢氏惺惺法是就敬之精明处说尹氏收敛身心不容毫髪事又即是孔子见大宾承大祭之意形容得最亲切朱子敬斋箴说得全备毫髪有差便流於禅定故朱子有三纲沦九法斁之戒

周子有主静之说学者遂专意静坐多流於禅盖静者体动者用静者主动者故曰主静体立而用行也亦是整理其心不使纷乱躁妄然後能制天下之动但静之意重於动非偏於静也愚谓静坐中有个戒谨恐惧则本体已立自不流於空寂虽静何害

【佳】按先儒主静之说是教人心不乱驰以全其湛然真一之体即主一无适之谓故程子每见学者静坐叹其善学朱子亦教人半日读书半日静坐收敛浮气归於寜一则纷扰何自生乎若其静也惺然不昧则全体自立不偏空寂矣

高者入於空虚卑者流於功利此二句说尽天下古今之病自古害世教只有此两般人正学不明名教无主学者才要身心上用功便入空虚去才有志事业便流入功利盖见道不明以近似者为真故也

人心一放道理便失一收道理便在

敬者德之聚也敬则衆善毕集不敬则怠惰放僻随至而德败矣

莠之乱苖紫之夺朱皆以其相似而难辨与儒道相似莫如禅学此最害道者後之学者做存心工夫不得其真者多流於禅所谓高者入於空虚盖天资高迈者多厌世事之冗而乐於虚静又好奇妙而忽卑近又力去做静中工夫扫除物欲屏絶思虑是内里先做空了不觉流於禅学只缘在小学四书近思録不曾实体验而於穷理工夫不到故如此

【佳】按先生之学可谓正矣其力言学者不当专做静中工夫似乎太过盖是时有白沙之学易流禅寂故先生每切言之

若得工夫真又无间断学须日夜进长

修身便是王道

主一工夫可渐至纯亦不已

学不为已虽有顔孟之聪亦不济事

读书须着实理会既晓其大义便真去做务要令此书自我身上发如忠信笃敬非礼勿视等处若实做得来自然长进程子说孔子言仁只说出门如见大宾使民如承大祭看其气象便须心广体胖动容周旋中礼又曰居处恭执事敬与人忠充之则睟面盎背推而逹之则笃恭而天下平又曰惟上下一於恭敬则天地自位万物自育气无不和四灵毕至此体信逹顺之道聪明睿智皆由此出以此事天享帝不是程子实做过来如何会如此道今须以程子为法将圣贤言语句句从自己身上体验何患不长进若未到此地位只是我未曾实做得工夫只管打点做上去此为学之大法也心无主宰静也不是工夫动也不是工夫静而无主不是空了本性便是昏了天性此大本所以不立也动而无主若不猖狂妄动便是遂物徇私此逹道所以不行也已立後自能了当得万事是有主也

其心肃然则天理即在故程子曰敬可以对越上帝程子教人静坐所以救学者之偏亦所以定其纷扰乱杂之心

容貌辞气上做工夫便是实学谨独是要

【佳】曰不谨独而只在容貌辞气上做工夫乃为伪也

心常惺惺自无客虑

当然处即是天理

学者之所患最是惰与轻惰则自治废轻则物欲恣只一敬字可以治之

人庄敬体即立大本即在不然则昏乱无本

圣贤只说戒谨恐惧则心自存何尝看住此心不许他走只说整齐严肃则心便一何尝遏絶思虑以求不杂放心是逐物於外惕然警惧则即此而在矣是知戒谨恐惧乃存心之要也

释氏心亦不放只是内里无主

真能主敬自无杂虑欲屏思虑者皆是敬不至也程子曰有主於内则虚是内里洁浄明莹无昏杂与无主而虚不同如人家主人在内杂乱人不入故虚异端言虚只是空屋无人矣

心精明是敬之效才主一则精明二三则昏乱矣孟子求放心不是捉得一个心来存只惕然肃敬心便在此

敬便是操存非敬之外别有个操存工夫格物便是致知非格物之外别有个致知工夫

程子以必有事而勿正心勿忘勿助长为敬是孟子言外之意主一即此义也於此会得则私意不容天理流行矣故与鸢飞鱼跃同活泼泼地非如释氏其实无见只是弄精神也

心不可放纵亦不可逼迫故程子以必有事焉而勿正心勿忘勿助长为存心之法虽借用孟子之言其义尤精此自然之理非有毫髪之意故与鸢飞鱼跃同活泼泼地

涵养本原与穷索义理实交相涉入盖人心只有许多义理更无别物涵养既至则天理自明穷理既精本心愈安也

程子发明心有主一句真学之要此便见虚中有实大本卓然彼徇於功利者杂扰而无主溺於空虚者寂灭而无主只收敛专一便是有主之道朱子所谓自作主宰自操自存今有一等学问常照看一个心在内里乃异教反观内视之法其无主一也

悔悟是去病之药然以改之为贵若流滞於中则又因药发病

不和不乐鄙诈之心入之矣不庄不敬慢易之心入之矣此礼乐所以不可斯须去身也

虽整齐严肃亦要个沈?细密意思不可把捉大过心常有主乃静中之动事得其所乃动中之静

人苦无才此只是不穷理理明才自长然又须养气以充之存心以察之

今人为学多在声价上做如此则学 时已与道离了费尽一生工夫终不可得道

圣学以敬为本敬可以去昏惰正邪僻除杂乱立大本人存养久则气质自变

人之学先在持其志志一则动气如人昏困是气昏也若悚然自持则志立而气自清故持志在敬盖严肃之地昏惰不生集义养气亦由于此

穷理须得心专一方有细密工夫方见得透彻若不专一则粗疎草略纵敏者亦略见仿佛而已

学者务名所学虽博与自已性分全无干涉济甚事穷理格物先从性情上穷究则见得仁义礼智浑然全具於吾心恻隐羞恶辞让是非随感而发从此力加操存省察推广扩充此便是源头工夫根本学问又於日用事物人伦天地山川禽兽草木无不究极其所以然明而礼乐幽而鬼神日月之更迭寒暑之往来岁月之交运古今风气盛衰国家治乱兴亡民之安危兵之胜负无不穷究方为穷理致知之学

敬该动静静坐端严敬也随事检点致谨亦敬也敬兼内外容貌庄正敬也心地湛然纯一敬也

立得志定操得心定不至移易则学自进

才觉私意起便克去此是大勇

人心要深沈静密方能体察道理故程子以性静者可以为学若躁动浅露则失之矣

志不可放倒身不可放弱程子曰懈意一生便是自暴自弃朱子曰才悠悠便是志不立

今人有聪明都不会用只去杂驳上学或诵记辞章或涉猎史传或泛观诸子百家用心一差其聪明更为心害善用聪明者潜心积累先从小学大学近思録论语孟子精思熟记体验得圣贤心事义理工夫了然得之於心然後循序渐进博学群书

才昏惰义理自丧

一是诚主一是敬

收放心只是一个敬不主敬而欲收放心东追西捉愈见费力纵使捉得住亦是个死物事其虚灵不昧所以具衆理应万事者俱不能矣惟整齐严肃主一无适则随动随静自然收敛不放心既不放则内有主自然神明不测体用不亏此释老之学空寂无用儒者之学所以通逹万变也

用心不可太过过则生疾心为神明之舍过苦则神伤只主一无适优游涵泳自然义理明

释氏之存心有二一是习为虚静絶灭思虑使之无杂扰一是常照住此心不令走作殊不知圣贤教人有洒扫应对周旋礼乐孝悌恭敬皆是存心之具如九容九思亦是存养之法故心存理得而事治释氏之存心适以坏其心之体絶其心之用其害莫大焉

右吴东湖先生所辑胡子粹言也其书视要语颇有异同然於学者身心用功之要尤为切紧

进学铭曰凡学之道立志为先其志伊何曰圣曰贤圣贤之学在於为已扩而充之无所不至彼为人者丧厥良心惟名是务惟利是徇学问之功循序渐进行远升高自卑自近存诚主敬立我根基匪敬匪诚外物昏之其诚伊何尽厥真实其敬伊何容庄心一诚敬既立本心自存虚灵不测是曰天君即事即物务穷其理理无不穷其知乃至理虽在事实备吾身力行既久全体皆仁举而措之家齐国治圣人能事此其毕矣为此铭戒告我良朋毋暴毋弃毋忽毋轻

刘念台曰敬斋云敬无间断便是诚予谓心有间断只为不敬故若敬则自无间断敬则所以诚之也此所谓自明而诚也非敬即是诚敬斋尚未及和靖敬斋只持守可观而和靖於涵养分上大是得力【山隂要语】

又曰敬斋笃实

敬斋先生曰朱子曰看来人处大事中无一时闲吉凶悔吝一息不曾停如大轮一般一恁滚将去圣人只随他恁地去看道理如何愚按朱子此言论乾卦潜见惕跃飞亢之事学易者当知此意【先生要语钞】

清高太过则伤仁和顺太过则伤义

先儒言合内外之道又曰表里交正曰内外交养曰本末相资曰体用一源显微无间曰动静相涵曰敬义夹持此等处最宜理会此处见得破则知所用力知所用力则功利无所诱异端不能惑矣【纂理学彚编】

只是这个道理更有甚事圣贤随其所指分别出来贯通後万理只一理以其流行不息赋与万物者谓之命万物各有禀受而此理无不全具谓之性性中生意粹然为衆善之长谓之仁裁度断制处得其宜乃性中之义仪章品节天秩灿然不乱乃性中之礼分别是非条理分明乃性中之智实有此理原无虚假谓之信见於日用各有所当行者谓之道通天地人物莫不各有当然之理搃谓之道其所以阖辟天地终始万物无穷无尽谓之太极无非是这道理

道一也所指不同孔子曰一隂一阳之谓道邵子以道为天地之本又以道为太极朱子曰元亨利贞天道之常子思曰率性之谓道然道即理也一隂一阳之谓道形而上者谓之道是指此理行於形气之中也道为太极为天地之本是指此理为造化之主也率性之谓道是指此理见於人身日用也元亨利贞是指天理之流行而言也

理乃气之理气乃理之气混之则无别二之则不是天地只是一个生物之心圣人全天地之心故仁民爱物自不能已

天人之理虽一天人之分则殊故天做天底人做人底各尽其分而吾之理则天之理也故维天之命於穆不已乾道变化各正性命是天做天底圣人之心纯亦不已应酬事物各得其所是人做人底夫人即那天命不已乾道变化中来吾之性即是那各正性命底故天命之性尽在於我无毫髪少欠若存得吾心养得吾性则天命全体浑具於中发而应事各得其所则吾身天道亦流行而无间矣盖天许多道理我尽有之但尽得吾身之理则天道亦尽今不来吾身做工夫只去思想天道愈见二了岂能合天人之理乎故程子曰天人本一言合天人已剩着一个合字

何乔远曰居业録大率躬行之言也其辞辩其气昌凡古今治乱学问之深浅才术之高下了然洞豁有体有用有经有权非尺幅拘挛之比也以陈献章倡勿忘勿助之学为乱苖之莠而庄?豪放之士且使学者流于旷荡之归其欲求本实以真体验如此陆瑞家曰本朝理学之臣胡叔心完璧也席珍怀待聘之资遯世絶忧闷之志

余佑认斋先生

字子积江西鄱阳人弘治己未进士仕至吏部右侍郎

始入小学即慨然有求道之志闻余干胡居仁潜心践履徒步往从之居仁一见以女女焉

授南刑部主事转员外勲臣有争袭者公当署其案忤刘瑾意落职瑾诛以荐起知福州镇守内官市物不予直又以白金二百强府为市改机公入其金於帑民以不予直诉者十百为羣公泣慰遣之将以闻于朝镇守惧稍戢会天旱镇守曰余知府自谓爱民必能动天可令独祷公斋戒出郊雨随应镇守愈惭隂遣人构于厰卫曰不去余知府镇府不得伸手也既媒蘖无所得则谩为好言曰余知府好官我敢不敬之但好亦无庸慢我会迁山东按察副使丁父忧未上服除补山东整饬徐州兵备南京进贡内臣多挟商货索夫马价至数倍知州樊凖白公诘其私货入之诬逮锦衣狱谪南寜同知稍迁韶州知府投劾去嘉靖初陞河南按察使屡与抚按争可否当其辞气棘棘听者至不能堪乃因考察横中之其劾章曰心慕乎古气失之偏公闻之曰偏则有之慕古吾岂敢也坐调广西累陞吏部右侍郎公自调广西後公论益明当国者知公刚正可大用故未久屡迁吏侍报至而公已不及闻矣戊子岁也年六十四公好善嫉恶出於天性所交游皆贤士大夫而与魏挍张岳尤善人有过不能忍常面斥之退无後言有攻过者欣然乐受人以是信重之推论当世正人必及公云公克念力行居恒言学岂在多言惟去其念虑之不诚不敬者使心地光明笃实不患不至於古人矣【明书理学传】时文成朱子晚年定论初出以朱子到底归于涵养先生谓文公论心学凡三变如存斋记所言心之为物不可以形体求不可以闻见得惟存之之久则日用之间若有见焉此则少年学禅见得昭昭灵灵意思及见延平尽悟其失後会南轩始闻五峰之学以察识端倪为最初下手处未免阙却平时涵养一节工夫别南轩诗惟应酬酢处特逹见本根答叔京书尾谓南轩入处精切皆谓此也後来自悟其失改定已发未发之论然後体用不偏动静交致其力功夫方得浑全此其终身定见也安得以其入门功夫谓之晚年哉先生之学墨守敬斋在狱中着性书三卷其言程朱教人拳拳以诚敬为入门其性书之作兼理气论性深辟性即理也之言盖分理是理气是气截然为二并朱子之意而失之有云气尝能辅理之美矣理岂不救气之衰乎整庵非之曰不谓理气交相为赐如此

陈献章白沙先生

字公甫广东新会人正统丁卯乡贡士授翰林检讨不仕

先生身长八尺目光如星右脸有七黑子如北斗状少頴悟絶人读书一览辄记尝读孟子至有天民者叹曰大丈夫行已当如是也

正统十二年举广东乡试明年会试中乙榜入国子监读书闻临川吴与弼讲伊洛之学遂从之游既受业归足迹不至城市闭门读书彻夜不寝少困则以水沃其足久之乃叹曰夫学贵乎自得也自得之然後博之以典籍之言自我之言也否则典籍自典籍而我自我耳遂筑一台名曰阳春日静坐其中者数年【言行略】

【佳】按学於古训乃有获以吾未有所得故求之典籍以圣贤为师而指迷开悟欲其自得之也今曰自得之然後博之以典籍其毋乃非先王之训也乎

成化三年复游太学邢祭酒让试和杨龟山此日不再得诗曰能饥谋黍稷冒寒思植桑少年负奇气万丈摩青苍梦寐见古人慨然悲流光吾道有宗主千秋朱紫阳说敬不离口示我入德方义利两途分析之极毫芒圣学信匪难要在用心臧善端日培养庶免物欲戕道德乃膏腴文辞固粃糠俯仰天地间此身何昂藏胡能追逸驾但欲漱余芳特此木鑚柔其如磐石刚中夜搅衣起沈吟独彷徨圣途万里余髪短心苦长及此岁未暮驱车适康庄行远必自迩育德贵含章迩来十六载灭迹声利塲闭门自探讨蜕俗如驱羊隐几一室内兀兀同坐忘那知颠沛中此志竟莫强譬如济巨川中道夺我航顾兹一身小所系乃纲常枢纽在方寸操舍决存亡胡为漫役役斲丧良可伤愿言各努力大海终回狂让得之惊叹扬言于朝谓真儒复出由是名动京师一时名士罗伦章懋庄昶周暎辈皆乐与之友荐绅谒

见考德问业无虚日吏部侍郎尹旻贤之遣子从学辞不纳给事中贺钦抗疏辞官去执弟子礼肖先生像悬于别室有大事必咨焉罗伦改官南京修撰闻先生议论亦解官去

既归白沙絶意仕进?心大业四方来学者日益衆乃筑小庐山书屋以待学者虽中官缁流番夷农贾无不得其欢心家故贫或货粟於人佥事陶鲁以田遗之不受海北提举汪廷贞慕甚作怀沙亭以想像之江西布政使陈炜修复白鹿洞书院走书币聘为师谢不往自朝至夕与门人讲学或至漏下亹亹不少厌倦楚人李世卿来学留凡七越月别归先生语之曰子凌迈高远则有之优游自足无外慕?乎若忘在身忘身在事忘事在家忘家在天下忘天下未必能与我合也比与朝夕言名理凡天地间耳目所闻见古今上下载籍所存无所不语所未语者此心通塞往来之机生生化化之妙非见闻所及将待子深思而自得之非有爱於言也世卿归登大崖山吟弄赤壁之风月予所未言者世卿终当自得之进士姜麟使贵州特取道如新会以师礼见出曰吾閲人多矣如先生者耳目口鼻人也所以视听言动者殆非人也至京师有问之者曰白沙今之孟子也

十八年广东布政使彭韶荐於朝曰国以仁贤为宝臣等自度才德不及献章万万而未见用恐失社稷之宝请以起吴与弼故事起之巡抚朱英复疏荐召至京大臣尼之令就试吏部辞疾不赴越数日赴试至部复以疾骤发辞卒不就试时年五十六恳辞乞终养疏曰臣母以贫贱早寡俯仰无聊殷忧成病老而弥剧使臣远客异乡臣母之忧臣日甚愈病愈忧愈忧愈病忧病相仍理难长久臣又以病躯忧老母年未暮而气则衰心有为而力不逮乞归养特授翰林检讨疏谢曰臣虽至愚亦知衔负恩德图报称於亲终疾愈之日不敢负朝廷待士之盛意不敢违臣子效用之初心归至南安知府张弼问出处对曰康斋以布衣为石亨所荐故不受职求观秘书冀得开悟主上惜时相不悟以为实然言之上令受职然後观书殊戾康斋意遂决去某以听选监生荐又疏陈始终愿仕故不敢伪辞钓虚名或受或不受各有攸宜尔自後屡荐不起或劝之着述不答也

先生事母林氏甚谨朝夕不离侧或在外母有念先生辄心动亟归果然太夫人颇信浮屠法及病命以佛事祷先生从之既丁内艰服阕絶不衣锦绣人问之曰向者为亲娱耳【名臣録】

先生论治道必曰天下非诚不动非才不治必才与诚合而後治可化【理学彚编】

尝曰吾年二十七始发愤从吴聘君学於古圣贤垂训之书盖无所不讲然未知入处比归白沙杜门不出专求所以用力之方既无师友指引惟日寻书册忘寝忘食如是者亦累年而卒未得焉於是舍彼之?求吾之约惟在静坐久之然後见吾此心之体隐然呈露常若有物日用应酬随吾所欲如马之御衔勒也体认物理稽诸圣训各有头绪来历如水之有源委也於是涣然自信曰作圣之功其在兹乎林俊曰康斋之有白沙犹李挺之之有邵康节也始求之博久之曰杂矣又求之静久之曰偏矣杂佛老而超佛老其立志甚专向道甚勇涵养甚熟德器粹完脱落清洒独超万物牢笼之外而寓言寄兴于风烟水月之间盖有舞雩陋巷之风焉【儒林记】

沈朗思曰隐然呈露常若有物是未见此心体也静中养出端倪此言极是有病

应嗣寅曰白沙全不从下学起不可法也

【佳】按先生之学极似邵子平生不事着述大都寓意於诗究其所自得可谓安且成矣

尝梦拊石琴其音泠泠然见一伟人笑谓曰八音中惟石音为难谐今谐若是异日得道乎因别号石斋晚号石翁弘治十三年卒年七十有三万历十三年从祀孔庙谥文恭

先生疾革知县佐某以医来门人进曰疾不可为也先生曰须尽朋友之情饮一匙而遣之

许敬庵曰或疑白沙诗教多类禅家话头余观白沙先生戏作禅语耳其学自静中养出端倪所称亥子中间元神灏气之说盖近玄而不近禅得禅之精者王文成先生也【理学彚编】

胡敬斋曰陈公甫言静中养出端倪又言藏而後发是将此道理来安排作弄都不是顺其自然

又曰陈公甫亦窥见些道理本原因下面无循序工夫故遂成空见【居业録】

章枫山谓当时人物以陈白沙为天下第一流又谓白沙不免於作诗写字之间

天下学者做诚未至动不得人惟白沙动得人【并枫山语録】先生访庄定山定山擕舟送之中有士人滑稽肆谈无忌定山怒不能忍几至厉声色先生则当谈时若不闻其声及既去若不识其人定山大服【镜人集】

先生素不与物竞隣人有侵其居地者扬言曰陈氏子我必辱之於途及见不觉自失先生曰尺土地吾当为若让其人惭而去

尝买婢得邑人尹氏女既而知之叹曰良家子也命内人抚育如己女及笄择壻嫁之

友人庄昶病遗书求先生门人知医范规者往视范贫不能赴先生即备行?服食津遣与人交无死生炎凉之别都御史朱英柩归桂阳为文遣子不远数千里设奠尚书彭韶御史袁道经历张黻之殁也亦然吊胡荣母丧於新喻祭吴与弼于崇仁罗伦墓于永丰访庄昶宅於江浦尝慕先哲宋丞相崔菊坡之为人也迎其像为文祭於家隅坐瞻仰若弟子之於师者久之

先生始惧学者障於言语事为之末也恒训之曰去耳目支离之用全虚圆不测之神其後惧学者沦於虚无寂灭之偏也又恒训之曰不离乎日用而见鸢飞鱼跃之妙【门人张翊行状】

石翁先生诗曰从前欲洗安排障万古斯文看日星其本乎曰一笑功名卑管晏六经仁义沛江河其用乎曰时当可出寜须我道不虚行只在人其出处乎所谓吟咏性情而不累於性情者乎【门人李承箕撰序】

先生澄莹开朗韵致极高自游康斋而心学正友一峰而节概明友定山而诗学又大进勾押烟霞陶写风月尧夫之襟度识量高洪才虑深远有道之风致而舂容懿醇轩特崭絶则又叔度之雅与子陵之风焉先生虽不用於时而道风义槩起乡人而欲动天下广之风所以大异於畴昔者谁之功天下之士稍知自立而不随风以靡者又谁之力与使游濓洛关闽得其微言奥旨侣羣哲会数圣以肩项四子无疑也【见素集】

丘文庄公雅不喜陈白沙大学衍义中有一处讥议异学似乎为白沙发也然公之文学固足以名世而未有以深服白沙之心其卒也白沙祭之以文意殊不满此殆程子所谓克已最难者也【困知记】

临川聘君後江门广其传静中见端倪百年无两贤致虚本自然此语?无前心理两凑拍如马入辔鞯後来少解事阳明堪後先用舍虽异趣门户能窥全辟彼子克家才力各有专去世非辽远瞻望媿联翩【罗念庵闲述诗】白沙先生人品最高抱负殊伟言论脱洒善开发人使白沙见用於时做出来必有精采何椒丘张古城胡敬斋章枫山谢方石皆以禅学称白沙何也夫名依实而立者也苟无其实人安得而名之诸君子多善白沙而名其学如此亦必有所据矣【罗整庵答湛甘泉书】

四端在我无时无处而不发见知皆扩而充之即是实地上工夫今乃欲於静中养出端倪既一味静坐事物不交善端何缘发见遏伏之久或者忽然有见不过虚灵之光景耳【困知记】

念庵曰戒慎不睹恐惧不闻此圣门用功口诀也白沙先生曰戒慎恐惧所以防之而非以为害也此为矜持太拘迫者言乃救病之药不应遽拈平生不就自身紧切处用功而为多言所转垂老无成正当为戒

白沙诗云千休千处得一念一生持于千休之中而持一念正出万死於一生者也今言休而不提一念便涉茫荡必不能休言念而未能千休便涉支离亦非真念苟不知念则亦无所谓能休者能念不期休而自休矣【文要】

天然无句是推敲诗到江门品絶高几处感花真有此古来周邵本人豪冥心水月谁堪会浣手山泉我自抄读到鸟啼春在处江山垂老觉神交

才力凡今我与翁百年端许自知公横渠老笔虽终劲周子通书自不同南海巨觥都水月卧林狂句也溪风无缘更许何时约烂醉罗浮四百峰【庄定山读白沙诗】

有着真无妙无涵万有粗溺无寜有有泥有定无无口噤痴前梦身劳醉里扶若为逢有道细与究图书【张东白元祯寄白沙】

罗一峰曰白沙先生处南海者二十余年矣观天人之微究圣贤之藴充道以富尊德以贵天下之物可爱可求漠然无动于其中者又曰富与贵是人之所欲也贫与贱是人之所恶也先生不欲富贵而一於贫贱者何心哉志其大而已矣

庄定山谓汪文光曰吾闻南海之山名玉台者有巨人焉静而无欲深知所谓?之道者子能不勚万里而往问焉当必有说

李承勲曰白沙之学以自得为宗吃紧工夫全在涵养喜怒未发而非空万感交集而不动

李世卿曰先生不着书尝曰六经而外散之诸子百家皆剩语也故其诗曰他年得遂投闲计只对青山不着书又曰莫笑老慵无着述真儒不是郑康成

陈龙正曰白沙终身不仕相知者欲为建一山房终不肯受高洁之性皭然不滓矣其学近禅其人则儒张东白叙先生为学云自聘君归後静坐一室虽家人罕见其面数年未之有得於是迅扫夙习或浩歌长林或孤啸絶岛或弄艇投竿於溪涯海曲捐耳目去心志久之然後有得焉盖主静而见大矣由斯致力迟迟至二十余年之久乃大悟广大高明不离乎日用一真万事本自圆成不假人力无动静无内外大小精粗一以贯之先生之学自博而约由粗入细其於禅学不同如此尹直琐缀録谓先生初至京潜作十诗颂太监梁方方言於上乃得授职及请归出城辄乘轿张盖列槊开道无复故态丘文庄采入宪庙实録可谓遗秽青史宪章録则谓采之实録者张东白也按东白问学之书以义理须到融液操存须到洒落为言又令其门人馈遗先生深相敬慕寄诗疑其逃禅则有之以乌有之事阑入史编理之所无也文庄刻深喜进而恶退一见之於定山再见之於先生与尹直相去不远就令梁方之诗不伪方是先生乡人因其求诗而与之亦情理之所有便非秽事既已受职乘轿张盖分之攸宜揽之以为话柄则凡讲学者涕唾亦不得矣【黄太冲学案】

白沙要语

道至大天地亦至大天地与道若可相侔矣然以天地而视道则道为天地之本以道视天地则天地者太仓之一粟沧海之一勺耳曾足与道侔哉天地之大不得与道侔故至大者道而已而君子得之一身之微其所得者富贵贫贱死生祸福曾足以为君子所得乎君子之所得者有如此则天地之始吾之始也而吾之道无所增天地之终吾之终也而吾之道无所损天地之大且不我逃而我不增损则举天地间物既归於我而不足增损於我矣天下之物尽在我而不足以增损我卒然遇之而不惊无故失之而不介舜禹之有天下而不与烈风雷雨而勿迷尚何铢轩冕尘金玉之足言哉或曰道可状乎曰不可此理之妙不容言道至於可言则已涉於粗迹矣何以知之曰以吾知之吾或有得焉心得而存之口不得而言之比试言之则已非吾所存矣故凡有得而可言皆不足以得言

士从事於学功深力到华落实存乃浩然自得则不知天地之为大死生之为变而况於富贵贫贱功利得丧诎信予夺之间哉

为学莫先於为已为人之辨此是举足第一步

夫道无动静者得之者动亦定静亦定无将迎无内外苟欲静即非静矣故当随动静以施其功也

治心之学不可把捉太紧失了元初体段愈寻道理不出又不可太慢慢则流於泛滥而无所归

但得心存斯是敬莫於存外更加功大抵学者之病助长为多晦翁此诗其求乐者欤

学以自然为宗以忘已为大以无欲为至其观於天地日月晦明山川流峙四序所以运行万物所以化生无非在我之极而思握其枢机端其衔绥行乎日用事物之中以与之无穷【送张廷实録】

天地间一气而已诎信相感其变无穷人自少而壮自壮而老其懽悲得丧出处语默之变亦若是而已孰能久而不变哉变之未形也以为不变既形也而谓之变非知变者也夫变也者日夜相代乎前虽一息变也况於冬夏乎生於一息成於冬夏者也变之不一而成形也其必有将然而未形者乎默而识之可与论易矣【云潭记】

周子程子大贤也其授受之旨曰寻仲尼顔子乐处所乐何事当是时也弟子不问师亦不言其去仲尼顔子之世千几百年今去周子程子又几百年呜呼果孰从而求之仲尼饮水曲肱顔子箪瓢陋巷不改其乐将求之曲肱饮水耶求之陋巷耶抑无事乎曲肱陋巷而有其乐耶其亦慎求之毋惑於坐忘也圣贤垂世立教之所寓者书也用而不用者心也心不可用书亦不可废其为之有道乎仲尼顔子之乐此心也周子程子此心也吾亦此心也得其心乐不远矣

天下之理至於中而止矣中无定体随时处宜极吾心之安焉耳

出处语默咸率乎自然不受变於俗斯可矣

天下非诚不动非才不治诚之至者其动也速才之周者其治也广才与诚合然後事可成也

复江右藩臬诸公聘主白鹿书院曰某於圣人之道非直不能至而已其所求於其心措於其躬者亦若存而若亡虽欲自信自止而不可得况以导人哉百钧之任以与乌获而不与童子虑勿称乎力也使之不以其诚任之而过其分与自欺而误人者其失均耳天下有任大责重而禄位不与者苟能胜之则至大至通无方无体故能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极为往圣继絶学为万世开太平所谓建诸天地而不悖质诸鬼神而无疑百世以俟圣人而不惑此其分内也宇宙无穷谁当负荷君子之事亲也尽其在我者不必其在人者苟吾之所为不畔乎道不愆乎义则其为孝也大矣禄之失得勿计也

夫学有由积累而至者有不由积累而至者有可以言传者有不可以言传者夫道至无而动至近而神故藏而後发形而斯存大抵由积累而至者可以言传也不由积累而至者不可以言传也知者能知至无於至近则无动而非神藏而後发明其几矣形而斯存道在我矣是故善求道者求之易不善求道者求之难义理之融液未易言也操存之洒落未易言也夫动已形者也形斯实矣其未形者虚而已虚其本也致虚之所以立本也戒慎恐惧所以闲之而非以为害也【复张东白内翰】圣贤处事无所偏主惟视义何如随而应之无往不中吾人学不到古人处每有一事来斟酌不安便多差却随其气质刚者偏於刚柔者偏於柔每事要高人一着做来毕竟未是盖缘不是义理发源来只要高去故差自常俗观之故相云泥律以道均为未尽君子未尝不欲人入於善苟有求於我者吾以告之可也强而语之必不能入则弃吾言於无用又安取之

学者先须理会气象气象好时百事自当此言最可玩味言语动静便是理会气象地头变急为缓变激烈为和平则有大功亦远祸之道也非但气象好而已先生欲理会着述及诸外事莫若且打叠令我洁洁浄浄先生平昔所笃信者非朱紫阳乎非全放下是难凑拍是紫阳语否【上三书并与罗一峰】

学劳攘则无由见道故观书博识不如静坐【与林君】终日乾乾只是收拾此而已此理干涉至大无内外无终始无一处不到无一息不运会此则天地我立万化我出而宇宙在我矣得此欛柄入手更有何事往古今来四方上下都一齐穿纽一齐收拾随时随处无不是这个充塞色色信他本来何用尔脚劳手攘舞雩三三两两正在勿忘勿助之间曾点些儿活计被孟子一口打并出来便都是鸢飞鱼跃若无孟子工夫骤而语之以曾点见趣一似说梦会得虽尧舜事业只如一点浮云过目安事推乎此理包罗上下贯彻终始滚作一片都无分别无尽藏故也自兹已往更有分殊处合要理会毫分缕析义理尽无穷工夫尽无穷【与林缉熙】

人要学圣贤毕竟要去学他若道只是个希慕之心却恐末稍未易凑拍卒至废弛若道不希慕圣贤我还肯如此学否思量到此见得个不容已处虽使古无圣贤为之依归我亦住不得如此方是自得之学心地要寛平识见要超卓规模要濶远践履要笃实能是四者可以言学矣【接人接物不可拣择殊甚贤愚善恶一切要包他到得物我两忘浑然天地气象方始是成就处】

士大夫出处去就分明已占了好田地更能向学求向上一着不枉费浮生岁月岂不抵掌为之三叹乎为学须从静中坐养出个端倪来方有商量处若未有入处但只依此下工不至相悮未可便靠书策也【上与贺克恭】人心上容着一物不得才着一物便有碍是以圣贤之心廓然若无感而後应不感则不应又不特圣贤如此人心本来皆一般只要养之以静便自开大

人须有远大见识方做得远大事业如为学要积累然後可望发越若朝作而暮改鋭始而怠终方其发愤之初意气之盛真若可以凌驾古今平步圣途及其衰也志索气馁忽如坠千仭之渊所守只是恒人此无他无远大见识又无积累岁月平日激昂以为之者特一时好名之意气耳安能保其久而不衰耶

【佳】按一废弛即求为恒人而不可得读此须当猛省然如先生之教亦易鋭始而怠终盖无程朱循序之功不深造之以道而惟求其自得则人静坐几时孰无恬愉之境而无所依据卒至衰息亦所必至矣

人争一个觉才觉便我大而物小物尽而我无尽夫无尽者微尘六合瞬息千古生不知爱死不知恶尚奚暇铢轩冕而尘金玉耶

禅家语初看亦甚可喜然实是儱侗与吾儒似同而异毫厘间便分霄壤此古人所以贵择之精也起脚一差立到前面无归宿凖的便日用间种种各别不可不勘破也

前辈谓学贵知疑小疑则小进大疑则大进疑者觉悟之机也一番觉悟一番长进其初学时亦是如此更无别法即此便是科级学者须循次而进渐到至处耳只平生问学一事极索理会不可悠悠人一身与天地参立岂可不知自贵重日与逐逐者伍耶某更无他惟是一味守此益信古人所谓自得者非虚语

神理为天地万物主本长在不灭人不知此虚生浪死与草木一耳伯干病至此当大为休置纵未洒脱地亦渐省得些挠乱幸而天年未尽神理日着非小益也名节道之藩篱藩篱不守其中未有能独存者也大抵吾人所学正欲事事点检今处一家之中尊卑老少咸在才点检着便有不由己者抑之以义则咈和好之情於此处之必欲事理至当而又无所忤逆亦甚难矣

人未死前一日谁肯信着此事终日劳劳而不自足及至死时便无可主张亦可悲也已

学无难易在人自觉耳才觉退便是进也才觉病便是药也

道不明虽日诵万言博极羣书不害为未学道不行虽普济羣生一匡天下不害为私意

疑而後问问而後知知之真则信矣故疑者进道之萌芽也信则有诸已矣论语曰古之学者为已

着些利害不免开口告人此浅丈夫也伊川平生与东坡不合至於成党自来未尝向人道及真无愧於斯言矣

人所得光隂能几生不知爱惜漫虚掷卒之与物无异造物所赋於人岂徒具形骸喘息天地间与虫蚁并活而已耶浮屠氏虽异学亦必以到彼岸为标凖学者以圣人为师其道何如彼文章功业气节果皆自吾涵养中来三者皆实学也惟大本不立徒以三者自名所务者小所丧者大虽有闻於世亦其才之过人耳其志不足称也学者能辨乎此使心常在内到见理明後自然成就得大论语曰朝闻夕死可矣孔子岂欺我哉

天下未有不本於自然而徒以其智收显名於当年精光射来世者也易曰天地变化草木蕃时也随时诎信与道翺翔固吾儒事也

忘我而我大不求胜物而物莫能挠孟子云我善养吾浩然之气山林朝市一也死生常变一也富贵贫贱夷狄患难一也而无以动其心是名曰自得自得者不累於外物不累於耳目不累於造次颠沛鸢飞鱼跃其机在我知此者谓之善学不知此者虽学无益也

予书每於动上求静放而不放留而不留此吾所以妙乎动也得志勿惊厄而不忧此吾所以保乎静也法而不囿肆而不流拙而愈巧刚而能柔形立而势奔焉意足而奇溢焉以正吾心以陶吾情以调吾性此吾所以游於艺也【书法】

易所谓复其见天地之心乎此理洞如然非涵养至极胸次澄彻则必不能有见於一动一静之间纵百揣度祗益口耳所谓何思何虑同归殊途百虑一致亦必不能深信而自得也

人具七尺之躯除了此心此理便无可贵浑是一包脓血裹一大块骨头饥能食渇能饮能着衣服能行淫欲贫贱而思富贵富贵而贪权势忿而争忧而悲穷则滥乐则淫凡百所为一信气血老死而後已则命之曰禽兽可也

子之养其亲期於适焉耳苟至於适虽圣人不能以有加也遑问其他具足乎内者无所待乎外性於天者无所事乎人又非但事亲一事为然也

七情之发惟怒为遽衆逆之加惟忍为是絶情实难处逆非易当怒火炎以忍水制忍之又忍愈忍愈励过一百忍为张公艺不乱大谋其乃有济如其不忍倾败立至【忍字赞】

天道不言四时行百物生焉往而非时之妙用会而通之一真自如故能枢机造化开阖万象不离乎人伦日用而见鸢飞鱼跃之机

知广大高明不离乎日用求之在我毋泥见闻优游厌饫久之然後可及也

夫人生几何徒以难得之岁月供身外无益之求弊弊焉终其身而不知悔惜哉

以无着之心行於天下亦焉往而不得哉

朋友求可与言者不可得世味之移人者不少大者文章功业然亦为道之障为其溺也

古人弃糟粕糟粕非真传眇哉一勺水积累成大川亦有非积累源泉自涓涓至无有至动至近至神焉发用兹不穷缄藏极渊泉吾能握其机何必窥陈编学患不用心用心滋牵?本虚形乃实立本贵自然戒慎与恐惧斯言未云偏後学不省事差夫毫厘间寄语了心人素琴本无弦【答张东白】

白髪孤灯坐青春二妙来若无天度量争得圣胚胎至乐终难说真知不着猜蒙蒙烟雨里归思若为裁【赠黎萧二生别】

贤圣低徊久千年想一临希顔非乐道疑孟失求心逸驾行应速寒泉汲务深尝闻根本学不尽泰山岑【再示诸生】半属虚空半属身絪緼一气似初春仙家亦有调元手屈子寜非巨眼人莫遣尘埃封面目试看金石贯精神些儿欲问天根处亥子中间得最真

不着丝毫也可怜何须息息数周天禅家更说除生灭黄老惟知养自然肯与蜉蝣同幻化祗应龟鹤羡长年吾儒自有中和在谁会求之未发前

罗念庵曰此白沙无心於言也信口拈来自与道合虽欲靳之有不可得

閲穷载籍终无补坐老蒲团亦是枯定性未能忘外物求心依旧落迷涂

刘念台曰只无欲二字直下做到圣人濓溪是已後到白沙亦於此有得白沙诗曰无极老翁无欲教一番拈动一番新

时时心气要调停心气工夫一体成莫道求心不求气须教心气两和平

收敛一身调息坐要贪真静入无为脱然心境俱忘了一片圆融大可知

羣贤列圣无他适百伪千邪向此消须向一原观体用灵根着土发灵苖

工夫须用寛而敬鱼跃鸢飞在此间不用苦心求大迫转防日用自生难

饱历冰霜十九冬肝赐铁様对诸攻羣讥衆诋寻常事了取男儿一世中

罗念庵曰此诗自叙在成化癸巳岁时先生四十有六盖其自得久矣頋收敛归静若初入室然者晦不久则光大不固先生进道之因也今学者既乏静专又易发露欲与古人上下乌可得哉

岁有荐辟援诏不行曰漆雕开以孔子为的者也苟其未信师不能强吾自知甚明惟有饬厉素履庶几丘园之义少禆明时耳及门之士有嘉鱼李承箕番禺张诩增城湛若水东莞林光皆能绍明之临没谓其徒曰道止如此无他求也张诩称先生之学繇知而好繇好而乐而承箕铭其墓曰虚以立本动而能神凝而涵之天飞渊沦

李承箕字世卿为诸生已厌科举之学矣所司迫蹙不得已就试成化中与其兄承芳同举乡荐久之承芳登进士授官大理承箕独不肯会试从白沙受业涉江浮海水陆万里往见者四白沙与之登临吊古赋诗染翰投壶饮酒终不及为学之方久之辞归白沙送之文曰天地间耳目所闻见古今上下载籍所存吾无不与世卿语所未语者此心通塞往来之机生生化化之妙待世卿深思而自得之也承箕为人凌迈高远读书山中故超然有混浊寰宇之意及归自白沙日坐一室洗涤身心不以着述自见曰近世笺注繁芜郢书燕说鼎沸丝棼思一剗去之不得而更推波助澜乎客至与剧饮赋诗醉起更书斜整无不如意其为文辞出入经史纵横跌宕滚滚不休久之承芳谢归大理相与日聚黄公台更唱迭酬伯仲间自相师友学者称承芳曰东峤先生承箕曰大厓先生年五十余无疾终【儒林记】

张诩字廷实登成化甲辰进士养晦六年部檄起之乃授户部主事复谢病归从白沙学亦受其诗法白沙与语每喜其玄微有会为人清虚高迈忘已无欲论学以敬畏为宗曰无所事乎畏则怠而入於忘必先有事乎此然後浴沂风雩在勿忘勿助之间者可渐至而深得也辞疾隐居二十余年既用荐起南京通政司参议辞归

林光字缉熙成化中领乡荐任襄府左长史初不即仕诛茅榄山杜门而求朱考亭之学白沙与语终日乾乾收拾此而已矣此理包罗上下贯彻终始都无分别都无尽藏会此者天地我立万物我出而宇宙在我矣曾点浴沂风雩正在勿忘勿助之间光恍然有得白沙书其所记以贻贺钦而番禺复有何廷榘者弃诸生业率诸士首先事白沙在白沙门徒中长而且贤其厉学若负重进进而不敢懈休又有广州布衣李孔修字子长南海谢佑字天锡皆白沙弟子霍韬曰白沙抗节振世之志惟子长张诩谢佑不失

湛若水甘泉先生文简公陈白沙弟子

字元明广东增城人弘治乙丑进士仕至兵部尚书

从白沙先生游即以随处体认天理为宗白沙曰此子参前倚衡之学自是潜心默会日有所得

赴南雍祭酒章懋试睟面盎背论甚奇之乙丑会试学士张元祯杨廷和主考抚其卷曰此非白沙之徒不能为

擢编修时阳明王公在吏部相与倡道京师学者称甘泉先生嘉靖初陞南国子监祭酒开讲院与诸生论学刻心性图说陞礼部侍郎先後有勤圣学疏凡数十上縂为献纳编又仿大学衍义补作格物通以进迁南兵部尚书致仕所着有遵道録樵语古文小学四书测等书

平生志?而力勤无处不授徒无日不讲学从游者殆遍天下所论以自然为本体以勿忘勿助为工夫大抵得之师门为多白沙尝谓曰人与天地同体四时行百物生若滞一处安能为造化之主善学者常令此心在无物处便运得转耳学以自然为宗不可不理会又示以诗曰天命流行真机活泼水到渠成鸢飞鱼跃等语其得於指授者如此

卒年九十五有大星陨於广州之河南其声如雷云先生尝曰昔年读书西樵山曾闻士大夫多宗象山象山宇宙性分同此心同此性等语皆灼见道体之言以象山为禅则吾不敢以学象山而不至於禅则吾亦不敢盖象山之学虽非禅而独立高处夫道中而已矣高则其流之弊不得不至於禅故一传而有慈湖慈湖真禅者也後人乃以为远高於象山吾以象山过高矣慈湖又远高之焉是何学也学者欲学象山不若明道或问曰心不同乎曰否曰立心有异乎曰然然则心有内外乎曰心无内而有静心无外而有动故动者外之机其流也为人静者内之机其实也为己为人者务外为己务内务外者妄动之谓也务内者主静之谓也动静之机内外人己之门也然则如之何曰动乎动而不离於静故不流如何曰静乎静而不离於动故能实藏心於晦发而愈明神之贞也役志於明久而滋晦神在外也

夫道无内外内外一道也心无动静动静一心也故曰知止而後有定夫苟至於有定则动亦定静亦定而内外忘矣人之有心莫不有知觉不能不动而为情外物触其情而交焉莫知所止天理灭矣人之有形不能无视听言动也在勿之而已故终日酬应而吾有主焉非置其身於无物之地而後能静定也若恶动以求静则有时而动矣何者动系於念不系於事也知此斯可以悟性矣是故与其习静以养动不若慎独以养静慎独以养静不若动静之皆忘时静时动察见天理而存养之此予之所得力也

罗整庵曰尝得湛元明所着书数种观其词气格力甚类扬子云盖欲成一家言尔然元明自处甚高自负甚大子云岂其所屑为哉区区之见多未合恨无由相与细讲以归于至一

一隂一阳之谓道吾夫子赞易语也元明云自其一隂一阳之中者谓之道然则圣人之言亦容有欠缺处耶殆不然矣【困知记下同】

格物通近方见之不意其侮圣言一至於此

嘉靖初上经筵讲疏曰圣学之大莫过求仁易曰君子体仁以长人仁本以天地万物为一体者也伏惟圣明全体物之仁玩取身之义立大公以普天下疾痛疴痒无不相关使天下後世颂为至仁之主臣不胜愿望一日侍经筵进讲大学先慎乎德章退复申明要旨以劝圣学谓圣学莫大知要臣所讲章其词虽多不过止在体认天理四字至为简易易行体认天理即所谓慎德大学一书尽在是矣时朝廷初政方新谠言日进而近习渐幸灾变顿仍公疏言陛下龙飞水国习知舟事臣请以舟喻谚曰同舟共济天下一大舟也人主一心舟之柁也公卿贤士辅导之臣运筹指方舟之长年三老也百僚宣力篙师榜人为之左右也内臣外戚附舟之人也天下民臣实为邦本君之宝货在载也附舟之人与宝货之利害在舟舟之安危在柁柁之张弛在长年三老之操纵而篙师宣力与否也舟危则凡在舟者无不危舟安则凡在舟者无不安恃宠坏法以败人家国如同舟之人凿舟而破之自以为安鲜不先溺今陛下不急亲儒学之臣不闻正心之术乾刚未奋宰制不施初政渐衰近习蒙蔽天戒屡见不实修省臣工交章未或举行臣恐柁渐弛矣左右亲信之人蛊惑上心不引以声色则引以异教亲戚希无厌之赏近幸夺法司之狱刑赏僭差纪纲废弛是同舟之人凿舟而破之者也大臣见斥则将相继求去如尚书林俊孙交者百僚视之人怀危心是犹长年三老篙师榜人引去而谁与宣力者天下万民其谁与济臣实痛心渺乎不知舟之危也

陞南国子祭酒陈言六事大率不离科举之制而本之以德行道艺寓之以乡举里选辟观光馆居四方来学公退相与论学其中陞礼部左侍郎时上方稽古制南北分祀礼成视谷西苑祗先蚕坛位公献圣主躬肇农桑颂及西苑赋因进天德王道疏君臣同游雅诗精诚恳切必欲唘沃上心勉行敬天勤民之实兴道致治以回三代隆平之风上览疏多温旨嘉纳

【佳】按甘泉在当时即不为罗整庵诸先生所许所着圣学格物通其训格物取扞格物欲之义言致知在所养养知莫善於寡欲此说已经朱子驳过辨之或问甚详则大指已误余尚何论哉余尤不喜其所至建书院也

史桂芳惺堂先生

字景实江西番阳人嘉靖癸丑进士官至两浙塩运使

初岭表邓德昌白沙弟子也以其学授傅明应先生读书白鹿洞傅一见奇之曰子无事豪举为圣门有正学可勉也手书古格言以朂先生戄然向学之意自此始其後交近溪天台在歙又与钱同文为寮讲於学者日力

为南京刑部主事晋郎中时谈者以解悟相高先生取行其所知而止不轻信也其学以知耻为端以改过迁善为实以亲师取友为佽助若夫抉隐造微则俟人之自得不数数然也天台曰史惺堂苦行修持人也天台督学南畿先生过之卒然面质曰子将何先天台曰方今为此官者优等多与贤书便称良矣先生厉声曰不图子亦为此鄙语也子不思如何正人心挽士习以称此官耶拂衣而起天台年家子宜黜而止先生曰此便是脚根站不住天台行部值母讳日供张过华先生过见之勃然辞去谓天台曰富贵果能移人兄家风素朴今改观矣其直谅如此先生守汝寜与诸生论学诸生或谒归请益即辍案牍对之刺刺不休谈毕珍重曰慎无弁髦吾言也激发属吏言辞慷慨遂平令故有贪名闻之流涕翻然改行郡有孝女不嫁养父先生躬拜其庐民俗为之一变其守延平七日忧去而尽革从前无名之费若先生者不徒讲之口耳矣

贺钦毉闾先生白沙弟子

字克恭世为浙之定海人以戎籍隶辽义州卫成化丙戍进士仕至参议

少頴敏沈厚好学不倦偶得近思録朝夕玩读得其旨要遂厌俗学而学焉

授户科给事中成化四年旱灾抗疏极谏谓此时游乐是为乐忧复以言官旷职召灾自劾一介之馈非义不受取孔子鄙夫之言题於壁上数拉僚长言事僚长不言乃自言之白沙在太学先生见其论学叹曰至性不显宝藏犹霾世即用我而我奚以为用遂执弟子礼事白沙上疏解官去既别画像悬室中事之甚谨白沙尝谓曰君言议侃侃无露锋鋩乎要须和平沈深先生辄用自戒徧书其语於目前必期至是乃己

泰陵初荐授陕西参议以老病母忧上疏恳辞且陈四事一资真儒以讲圣学谓今日急务莫先於讲学而经筵劝讲之官所谓师友之臣尤当访求真儒以充其位二荐贤才以辅治道谓陈献章天性高明学术醇正诚当世之大贤为士大夫之矜式宜以非常之礼起之或任内阁俾参大政或任经筵使养君德三曰遵祖训以处内官内官不可使职掌奏牍得预大政外不可使镇守地方掌握兵权四曰兴礼乐以教化天下谓陛下绍基之初宠黜浮屠妄诞之邪举行朱子丧葬之礼但初政之施方发其端而颓败之俗尚仍其旧乞申明正礼之当行革去教坊之俗乐疏入报闻允公辞

有边将诈诱杀为阵获者见先生即吐实曰不忍欺也正德己巳逆瑾括民田东人思乱义州以守臣贪故遂先发衆纵火行刼城中大扰然相戒曰母入东街惊贺黄门先生闻往谕之曰渠辈知悔乎明日体勘人来须乞求生耳慎无杀人己而镇抚人果至俄闻发军捕剿衆复呼噪再往问之先生曰城中被尔等扰乱若此其发兵固疑兵虽至尔等第不杀人无害也衆即罗拜而泣曰吾父也遂解散数日竟如其言城中不伤一人先生禀学白沙遂澹然於富贵故天下议白沙率人於伪牵连而不仕则以先生为证构小斋读书其中随事体验未得其要?心玩味杜门不出者十余年乃见实理充塞无间化机显行莫非道体事事物物各具本然实理吾人之学不必求之高远在主敬以收放心勿忘勿助循其所谓本然者而已故推之家庭里閈间冠婚丧祭服食起居必求本然之理而力行之久久纯熟心迹相应不期信於人而人自信叹曰万古圣贤惟此一理深契力行同归无二遂推所得以淑诸人

先生真切恳到专读五经四书小学静思默识反身实践佛老庄列不以寓目其虚怀诚受见善不及人人爱而敬之冠昏丧祭遵用家礼每教人读白鹿洞?小学乡人由是兴於行义老更好易究心象数手不释卷正德庚午卒年七十四乡人祠之凌溪钓台【言行録】

贺毉闾笃行渊雅确乎不易亦管幼安之流亚与教人惟主小学逹序矣【松窗晤言】

白沙与书曰三十年妄意古人之学衆说交腾如水底捞月恨不及与克恭论之【诗教】

先生最喜教童子曰为其染俗未深而去道不远也【见间録】

贺克恭在忧中辞参议之命不受极论内侍力荐白沙几至得罪而浮议已纷纷矣【邹智与刘汝德书】

陈士贤初擢御史贺克恭初擢给事中皆辞不愿受以难尽其职也後二公竟做出好来【枫山语録】

尝曰学之无成政教之不举风俗之不美世道之不泰皆由本蹶实丧而崇事虚弥耳其由朱子以入孔顔之途真谓学脉可寻而正大光明之心笃信谨守之意可质鬼神而无疑者也

陈白沙与先生书曰归去辽阳杜门後可取大学西铭熟读求古人为学次第?模实下工夫去做黄卷中自有师友惟及时为祷

按白沙後来劝克恭读佛书克恭不答克恭子谘有书疑辨白沙亦未之答湛甘泉问白沙曰克恭笃信谨守人也别二十年其守如昨又问白沙曰吾子不闻程子谨礼者可令读庄列之书乎与此书不类

白沙又诗曰一封初展制中书万里辽天见起居何处江山还着我斯文今古正关渠伤心入夜思贤母老眼当年识凤雏濓洛诸公传不远风流衣鉢共团蒲【佳】按衣鉢团蒲虽喻言毕竟杂引未妥

又寄乃子谘诗曰耳目无交不展书此身如在太清居雪消炉焰冰消日月到天心水到渠一一园花都傍暖飞飞江燕未将雏好春好伴须行乐束起松根七尺蒲公子谘博学笃行领乡荐尝陈王政十二事不报终身不仕

先生言行録曰白沙後有书来谓其前时讲学之言可尽焚之意有不自满者门人於衢路失仪先生曰为学须躬行躬行须谨慎隐微小小礼仪尚守不得更说甚躬行於显处尚如此则隐微可知矣【下俱辑毉闾先生言行録】有来学者学些人事也好先生曰此言便不是矣人之所学惟在人事舍人事更何所学

善恶虽小须辨别如覩黑白

问静极而动者圣人之复岂常人之心无有动静乎曰常人虽当静时亦不能静

此理无处不有无时不然人惟无私意间隔之则流行矣

古之政事学问一贯事耳令人学自学政自政判而为二故所学徒诵说而已未尝施之政事政事则私意小智而已未尝本之学问也故欲政事之善须本之学问为学之要在乎主静以为应事建功之本

读书须求大义不必?绕於琐碎传注之间

世风不善豪杰之士挺然独立与俗违抝方能去恶为善

人於富贵之关过不得者说甚道理

骄惰之心一生即自坏矣

今之读书者只是不信故一无所得

事之无害义者从俗可也今人以此坏了多少事先生每言後世之人知迁善改过即可与之有为尝欲取古人改过成身者録为一帙以化乡闾竟未果也一人欲行家礼乃自疑曰我家无秀才奈何先生曰家无秀才无人伦乎若用佛教则家有和尚乎其人遂服或以吴文正学统学基为问先生曰圣贤气象不如是也观论语可见

韩文公上宰相书亦甚陋矣谢叠山却还称他善占地步已是放倒旗枪更说占地步耶

问古人数世同居者其庙制当如何曰此不难处既立继高祖之宗所奉祀之庙於中却于其旁其後别立祠堂以为其余继祖祢小宗等奉祀使之各主其祀外则合为一垣四时之祭以次行礼如此方为得宜若只合祀於一处便只是苟且将就必不能得停当矣

因论为学之道叹曰人须是信方可望不信则心不相符决无所成

草庐看来只是聪明博学躬行切实意思少故其出处着述皆有可议

今要躬行须先以敬为主今後放旷之言放旷之事便须收拾起方可望进

邹智立斋先生白沙弟子

字汝愚四川合州人成化丁未进士谪吏目

公生而頴敏过人年十二能文章经史一目即不忘尝居龙泉庵贫无膏油扫树叶焚之以照读书逹旦如是者三年文思警抜千言立就

改庶吉士翰林会星变应诏陈言极论隂阳之理言少师万安持禄怙宠殊无厌足少保刘吉附下罔上漫无可否太子少保尹直挟诈怀奸全无亷耻世之所谓小人也南京兵部尚书王恕托志忠勤可任大事兵部尚书致仕王竑秉节刚劲可寝大奸直隶巡抚右副都御史彭韶学识醇正可决大疑世之所谓君子也乞尽斥小人而进用君子又言君子所以不进小人所以不退大抵宦官隂主之疏入不报【并郑端简名臣记】

弘治三年御史汤鼐劾万安刘吉尹直万尹去刘留恨鼐御史魏璋附刘啖璋能去鼐陞佥都御史璋即草疏署陈景隆等名劾鼐与夀州知州刘概妄言朝政嫉公者因入公名下诏狱公身亲三木仅余残喘神色自若无所曲挠狱官苦讯公公书词曰智与今汤鼐等来往相会或论经筵不宜以大寒大暑辍讲或论午朝不宜以一事两事塞责或论纪纲废弛或论风俗浮沈或论生民憔悴无赈济之策或论边境空虚无蓄积之具当事恨公坐公鼐槩妖言惑衆罪死刑部侍郎彭韶辞不判徐文靖公亦力言吾辈不可使朝廷有杀谏臣名获免左迁广东石城所吏目鼐谪戍河西

公既谪毅然就道衣结屦穿几不能存亲识馈遗坚却不受至石城视事甫两月废政?举縂督都御史秦紘檄遣董鹾修书得居广城友白沙顺德令吴廷举於古楼村建亭居之扁曰谪仙其父来视责以不能禄养箠之泣受四年十月暴疾卒年二十六廷举治其丧所着有立斋遗稿

【佳】读先生钦崇天道诸疏其毅然必为君子无疑矣惜当时不能用之而卒窜身以没悲夫要之先生能出之以深潜养之以沈厚早得白沙而从事焉其年与德当不止是也夫

吏部尚书王恕徵至京公曰三代而下人臣不获见君事多壅蔽愿公勿受职先请见君历陈政事可否于前庶其有济一受职再无可见之时矣端毅善其言卒莫能用也【崔铣撰传】

公乡举会试道经三原时尚书王恕致仕公见之且曰治道在进君子退小人方今小人在位羣邪肆毒此行非但会试正欲上疏天子使进君子退小人则天下其庶几乎恕笑而不答【通纪】

公诗人到白头终是尽事垂青史定谁真梦中不识身犹系又逐东风入紫宸又进朝诗尽披肝胆知何日望见衣裳只此时但愿太平无一事孤臣万死更何悲孝宗即位明日当朝御史汤鼐侍班纠仪公告曰祖宗朝御史纠仪得面陈政事得失近年遇事惟退而具本此君臣之情所由间隔不通也公以言官奏对幸直大政维新之日请效故事此太平机会也鼐不能用【见闻録】公慷慨负奇一时御史汤鼐中书舍人吉人进士李文祥皆与公善并以进贤退不肖持论见浮沈世事辄叱骂之敬皇帝登极旧政一新鼐等劾免万安尹直遂夸诩谓君子已进小人已退刘吉嗾魏璋去鼐等会左庶子张昇劾吉十罪璋与给事韩重交劾昇坐左迁更日夜伺鼐因掇拾鼐概所言梦诬以诽谤因入公名王恕何乔新皆为概讼得减死公与文祥等谪戍

【佳】按此则端毅不答其言正所以抑其躁也

先生奉书白沙曰克修书来问东溟几万里江门未盈尺妄以道冲而用之不盈之意答之未知先生之意果然耶不然则作者为郢书解者为燕说矣京师事智自知之但先生所处是陈太丘柳士师以上规模晚生小子脚根未定不敢援以为例耳然亦当处之际不至露圭角也朱子答陈同父书顔曾子以纳甲推其命正得震之九四先生所推与之合耶果若此爻其於朱子何所当耶幸教

过闽蔡介夫清赠诗曰此行如游学十年观造诣炎荒无友生神交方逊志

方居石城有顺德人锺晓师事之後历御史知府卒有立以风节称

陈茂烈白沙弟子

字时周福建莆田人弘治丙辰进士仕至御史以母老乞终养旌为孝亷

公先世浙之瑞安人戍藉兴化遂居郡梅峰公髫年丧父继戎役励志迈俗不与羣儿伍昼入公署夜归读书祖母怜其孱弱亟止之乃韬灯默诵不少辍年十八慨然叹曰善学圣人者莫如顔曾顔之克已曾之日省岂非学之法与作省克録以自考登进士奉使广东所司以故事致赆谢曰吾穷时尝授徒两臬司尚不?利于人况今日耶往拜陈白沙执弟子礼白沙与语累日甚喜告以为学须静一退作静思録终身佩其教

为吉安推官持大体开至诚通以民彛之懿豪家利寡妇财诬许婚断从守志夫制於悍妻嫁有娠妾既生子归承其业族人争之验与姊类争者媿服时守张本以严击豪强徐辅以寛当道尚深刻徐开解为霁信孚上下考绩归至淮乏寒具冻几絶所知覆以敝裘得不死为监察御史袍服朴素借骑一牝马身若无官者有尚书似公子受赂崔志端以道士起家皆根植自固言者屡劾不动先生再劾似去而崔犹留遂以母老乞终养灌园萟蔬大守闵其劳遣二力助汲閲三日往白守曰是使野人添事而溢口食也还之力供甘旨短床敝席不办一蚊帐身治畦一苍头给薪水出则自执小油盖妻子服食麤粝皆人所甚不堪而泰然自足日坐斗室究极五经四书之旨体验身心随得随録常曰儒有向上工夫诗文特土苴耳【林俊撰墓志】

正德中吏部以公养母清苦奏改为晋江教谕资其禄疏辞不拜既又援侍郎潘礼例奏给月米制曰陈茂烈清苦可嘉着有司月给米三石以资孝养又疏辞曰陛下隆孝理之化长清白之风下逮微臣亦荷收恤岂独臣一家之幸而已第念臣家素贫寒食本俭薄故臣母自安於臣之家而臣亦得以自遣其贫非诚有及人之亷尽已之孝也古人行佣负米皆以为亲臣之贫尚未至是而臣母鞠臣守贫居寡艰苦独至臣虽勉尽心力之义竟未酬?滴之恩且臣母年已八十有六来日无多返哺至情固欲自尽资养月米心窃不安奏上不允制曰朝廷以孝治天下陈茂烈既家贫亲老月米资养不准辞公以母年九十未有嗣息日夜为忧方抱疾而母卒强起号哭寝地疾转亟卒林见素治殓且立其族子远扬为後

都御史王应鹏荐公亷约如石守道而所养独纯孝行如徐仲车而所处尤困诏表宅里曰孝亷恤其家见素曰陈公领悟既深而充养亦熟隐衷粹行对天地质鬼神乡国敬服殆黄宪管寜之流也【名臣言行録】

郑端简晓论曰黄伯固巩陈时周茂烈二公皆莆产忠洁足以明志孝亷足以存节究其用经济才也孰非人臣孰非人子观者能无深省乎

韩贯道尝问林待用以莆田人物曰从吾谓彭方伯韶也又问曰陈时周时公方为诸生韩太息曰人物如莆君再屈指讵乃一书生耶林曰时周俊每接晤言躁虑消释宿疾为顿愈【宝善类编】

公清苦刚狷贫甚自操井臼有人候之见其自运谷入室其妻妹夫林某归宦槖颇厚茂烈过之林曰君见吾室宇得无笑之耶公曰吾贫公富皆命也吾安吾命而已何笑为【稗史彚编】

陈白沙曰韩退之称孟东野无田而衣食事亲左右无违混混与世相浊独其心追古人而从时周有之矣又谓时周平生履历之难与已同而义过之求之古人如徐节孝者真百链金孝子也

何维柏端恪公

字乔仲广东广州人嘉靖乙未进士仕至南京礼部尚书

少游三水庠见同舍生临祭而谑辄引避以为辱已衆皆愧服

尝慕西樵泉石之胜负笈读书其中值湛文简若水霍文敏韬亦山栖与语多所默契

选庶吉士授御史疏止沙河功德二役省费百万再疏罢征安南极论毛尚书伯温夺情上亦纳之寻病归西樵与刘模王渐逵王激衷往来论学复补御史按八闽赈恤饥民存活计数十万因条救荒十策着为令首发少师严嵩罪状比之李林甫庐杞上震怒遣官逮系所过士庶遮道攀留缇骑持之益急诸生大哭公谢曰此予虑定而後发人臣之义自当如是何哭为逮至几死杖下竟削籍归屏居僧舍聚徒论学

隆庆改元复原官屡迁至左副都御史协理台务万历初转吏部侍郎前後疏请修圣德勤圣学饬羣工语多切中会少师张居正遭丧夺情衆议保留尚书张瀚私叩之答曰天经地义何可废也语泄见忌出为南京礼部尚书次潞河遂乞归

角巾野服恣游名山辟天山书院聚讲发明白沙宗旨荐绅之士即皓首犹北面就弟子列卒谥端恪所着有易学义礼经辨太极图解天山存稿及编陈子言行録行於世

明儒言行録卷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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