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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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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秦淮录

小东门在旧城东。《嘉靖维扬志》云:小东门楼曰谯楼是也。又云更鼓铜壶

滴漏在此楼上。按今之旧城,即宋大城之西南隅,元至正十七年丁酉。佥院张德

林始改筑之,约十里,周围一千七百七十五丈五尺,高倍之。门五,曰海宁,今

曰大东,曰通泗,今曰西门,曰安江,今曰南门,曰镇淮,今曰北门,曰小东,

即是门,今仍旧名。南北水关二,引市河水以通于濠。今之新城,即宋大城之东

南隅,明嘉靖三十四年乙卯,知府吴桂芳始议兴筑,后守石茂华踵成之。自旧城

东南角起,折而南,循运河而东,折而北,复折而西,极于旧城之东北角止。东

与南北三面,约八里有奇,计一千五百四十二丈。门七,曰挹江,今曰钞关;曰

便门,今曰徐宁;曰拱宸,今曰天宁;曰广储;曰便门,今曰便益;曰通济,今

曰缺口;曰利津,今曰东关。沿旧城城濠南北水关二,东与南二面,即以运河为

城濠,北面作濠,与旧城连,注于运河,此旧城新城之大略也。乾隆三十年,旌

德刘茂吉绘扬州两城图,大街小巷,举目了然,巡盐御史高恒为记,今扬州画舫

皆在城外,惟大东小东二门马头在城中,故并附茂吉图于是。茂吉字其晖,习算,

明仪器,尤工绘地图,居旌德玉屏山之阳。冈峦回合,流泉灌输,中有良田,力

耕以食,茶笋鱼蟹之出,可供宾客。为是图时,年已七十,每日履行城内外,夜

则然炬,靡不周历,其诸城市、关津、公廨、里井、曲巷、通衢,尺幅中小大具

举,广狭攸分,细若掌文,犁然可辨,而字极蝇头,标诸名色,令观者如扪天上

之星辰,数局中之黑子,无不了然于心目间。今括其大概,记于左。

江都、甘泉二县同附郭,旧城西半壁,新城南半壁,为江都治;旧城东半壁,

新城北半壁,为甘泉治。

旧城南门至北大街,三里半,近南门者谓之南门大街,近北门者谓之北门大

街,中谓之院大街。自南门始,路东为南门左城脚、薛副使巷(巷内右通旧城东

南隅无名小巷,出左城脚,左折为孔北海祠通宋家桥,中有街通寿安寺)、寿安

寺巷(巷右折通孔北海祠,左折通粉妆巷)、堂子巷(有西雷坛直通卸甲桥)、

禾嘉巷(通张家桥。巷内路北为缸巷、粉妆巷,出常府巷至常府桥永丰巷,通小

东门左城脚)、路西为南右城脚(通水关内义济桥,右折菊巷,巷路西为庆余街

及城西南隅无名街巷,中有扬州卫署)、新桥(为新桥西街,路南为菊巷及城西

南隅,路北为都府引道,街竟右折为白果树巷),以上为南门大街。十字路口,

街东为甘泉县街,街西为太平桥(桥上有华大王庙)。直街以下,路东为李府巷、

拈花庵巷、牛录巷(中有例谷仓,巷竞为毓贤街)、乌衣巷(巷竟为纪家湾)、

安定书院、曾家园(通三元巷)、盐院署(署前有薰风巷,署东有观风巷)、路

西为通泗桥(与牛录巷口对,桥通南小街)、三节门(亦名清白流芳,以枋楔额

名)、文津桥(过桥即府学)、三板桥巷(通中小街),以上为院大街。十字路

口,街东为大东门大街,街西为开明桥(过桥即县学)。直街以下,路东为正谊

巷(左折小街通忠义关帝庙巷,右折材官巷,出大东门大街,直通大东门右城脚

无名街巷)、关帝庙巷、北门左城脚巷,路西北门右城脚(通北水关奎桥,左折

为北小街),以上为北门大街。至此抵北门,三街竟于此。

大东门至西门,一里半,近大东门者谓之大东门大街,近西门者谓之西门大

街。自大东门始,路南为大东门左城脚巷(城脚巷名有九)、盐院东、同仁牌楼

巷、院大街、中小街、江都县西街、系马桩、西门右城脚巷,路北为大东门右城

脚巷、材官巷、北门大街、北小街、县学、叶家门楼(俗名十八湾)、四望亭

(通双井)、旧书院(即维扬书院旧址)、郑家楼(内有螃蟹巷、泄水汪)、西

门左城脚巷,至此抵西门,二街乃竟。

南水关抵北水关市河,东岸直街为南门、盐院、北门三大街,西岸直街为南、

中、北三小街。小街自南门之菊巷口起,迤北路东为太平桥、通泗桥(南小街止)、

文津桥、三板桥、开明桥(中小街止)、奎桥(北小街止),路西为卞公祠古巷

(通里街孙官人巷,巷竟为白果树巷),石狮子巷(巷有关帝庙,左折出府照壁)、

府东圈门(府西直街入鹅颈项湾,至升平街口,对过为杨家庙,通西街。由府西

右折为府西街,有邗江书院课士堂、观音寺、旧柳巷及城西城脚无名街巷)、清

军署府学(府学右为江都县,县右为县西街,对过县丞署、城隍庙、禹王庙、石

塔寺,通府县两西街。路西为张回巷、梅家巷,通系马桩)、县学西、方寺巷

(内通北王巷)、东岳庙街(通双井)、均右折至奎桥,三小街乃竟。

小东门城脚至大东门城脚有九条巷,其上有两层街。自小东门右城脚起,为

兵马司巷头巷、二巷、三巷(内有真武庙)、四巷、五巷、六巷、七巷、八巷、

九巷,抵大东门大街。上一层街自小东门大街起,路西为糙米巷、旌忠寺巷(俗

传梁昭明太子著《文选》于此,因于寺后建楼,额曰“梁昭明太子文选楼”。按

是地昔名曹宪巷)、仁丰里孝子坊、三元巷、杨府关帝庙(内有三绝碑在志,旁

有火星庙,一名德星街),右折抵大东门大街。上二层街自小东门大街起,路西

为李府巷、拈花庵巷,过小司徒庙、毓贤巷、九莲庙巷,过纪家湾、曾家园、同

仁牌坊、观风巷,右折抵大东门大街,以上皆旧城街巷。

新城东关至大东门大街,三里,近东关者谓之东关大街,近大东门者谓之彩

衣街。自东关始,路北为便益门大街(街东皆城脚无名小巷,街西为仁寿庵巷、

草巷〔一名张家桥〕、姚家巷、刘家巷,抵便益门,以上凡街西之巷,皆通二郎

庙)、宗家店、二郎庙神道(庙东为兜兜巷、汪家祠堂,西通万家园)。哑官人

巷、剪刀巷(通万家园)、疏理道,(直路至准提庵,庵东为万家园,西为小关

帝庙、昙花庵庵后为光景好,皆通广储门大街。疏理道右折为后街,通安家巷),

过臣止马桥、广储门街口(街抵广储门,街东为安家巷、留佩对过巷,西为安家

店巷、广涛巷,内为樊家园,通天宁门大街)、百岁坊(即弥陀寺巷)、天宁门

街口(街通天宁门,街东小巷通弥陀巷,街西为磨坊巷,通姜家墩,墩下无名小

巷,北至城脚,西至河边)、姜家墩,抵大东门钓桥,路南田家巷(河下街由此

始,右折通琼花观巷)、古家巷、羊巷(通芍药巷,二巷相通处名银锭桥)、问

亭巷(通财神庙小巷,出现巷,西通盐义仓);观巷(直通罗湾,右折地官第,

右折琼花现)、马监(通三祝庵,街西为礼拜寺巷)、施家巷(通三祝庵桥)、

薛家巷、万家巷(通斗鸡场)、北圈门(即运司前)、北柳巷口(一名龙背)、

董公祠、坡儿下,抵大东门钓桥,街竟于此。

阙口门至小东门大街,三里,近阙口门者谓之阙口大街,上为左卫街、多子

街,抵小东门街。自阙口始,路北为河下街宏文巷、崇德巷、北始巷、井巷(皆

通流水桥)、皮市口、方家巷(通石牌桥)、刘家巷、打铜巷、辕门桥口、大儒

坊口,路南为河下街堂子巷、油坊巷(通刘备井)、南始巷(通洪水汪)、蒋家

桥、五城巷(皆通丁家湾)、三十家(通三元宫)、傅家店(通苏唱街)、史家

店、青莲巷(通犁头街)、砖街头(街东为犁头街、苏唱街、羊肉巷、演法庵巷,

左折万安宫,左折引市直路、李官人巷。出河下街,苍巷在引市路东,街西为达

士巷,右折官沟头。出木香巷,抵河下街,出连城巷,抵埂子上)、十三湾(通

达士巷,出埂子上)、埂子口,至小东门钓桥,街竟于此。

钞关至天宁门大街,三里半,近钞关者谓之埂子上,上为南柳巷、北柳巷,

至天宁门,谓之天宁门大街。自钞关起,钞关署东为河下街,西为埂子上,路东

为达士巷、连城巷(通达士巷,出砖街)、多子街口、新盛街口(南柳巷与教场

相起止,盖教场以新盛街为前街,贤良街为后街,南柳巷为西营外一层,永胜街

为东营外一层。新盛街北松风巷通教场,直街通三义阁,阁通打铜巷,东折而北,

通永胜街,抵古旗亭)、贤良街(直路至南圈门口,运司署与北柳巷相起止,贤

良街为运司前一层,彩衣街为运司后一层,南圈门至北圈门为运司街,大儒坊至

龙背为北柳巷。运司圈门三,南圈门外直路至教场、辕门桥,通多子街,西折为

古旗亭,东折为贤良街,北圈门内探花巷通斗鸡场,门外出彩衣街;东圈门直街

通三祝庵桥、地官第,出现巷,路北小巷皆通东关大街,路南小巷皆通黄家园、

古旗亭、湾子上)、彩衣街口至天宁门大街,路西为龙头关巷(内通外城脚,至

小东门钓桥)、小东门口(过此入大儒坊,名南柳巷)、水巷、董公祠、坡儿下

(通大东门钓桥)、磨坊巷(在天宁门街),至天宁门,街竟于此。

钞关东沿内城脚至东关,为河下街。自钞关至徐宁门,为南河下,徐宁门至

阙口门,为中河下;阙口门至东关,为北河下,计四里。自钞关始,路北为木香

巷(通官沟)、李官人巷(通引市至万安宫)、黄家店、高家店(皆通仓巷)、

居士巷(内有花园巷、大树巷,通离明宫)、徐宁门街口、樊家店(通徐宁门大

街)、双桥巷(一名杨胡子巷,中有古墓道,砖桥二,相距三武,江春名之曰三

步两个桥,刻石嵌桥旁砖墙上,巷通油坊巷、徐宁门大街)、王达士巷(通油坊

巷)。阙口门街口、石将军巷(北通诸葛花园,南通流水桥)、元老府、穿店、

夏家店(皆通安乐巷)、田家巷(此即琼花观街,街北为古家巷、芍药巷,街南

为小安乐巷、大安乐巷、井巷),至东关,街乃竟(路南皆通城脚之无名小巷,

不必备载)。

徐宁门至罗湾止,计二里,由徐宁门至蒋家桥,为徐宁门大街,由蒋家桥至

罗湾,为皮市街。自徐宁门始,路东为樊家店、杨胡子巷(巷西口即名双桥巷)、

土地堂巷(通刘备井)、洪水汪巷,东折火星庙巷(中有虚净庵,通蒋家桥),

北折蒋家桥(杨州有“三山不出头”之谚。谓康山、巫山、倚山也。康山在江春

家,巫山在禹王庙,倚山在蒋家桥东酒肆内,肆名倚山园,今改茶叶肆),入皮

市街(近南者为南皮市,近北者为北皮市),弥勒庵桥口(桥旁有李亚仙墓)、

二巷(通弥勒庵桥)、兴教寺街口(寺北有东隐庵,中有唐人石幢)、小安儿巷

(通安乐巷)。抵罗湾;路西为南河下口、花园巷、刁家巷(通坡儿上、方家巷,

南折大树巷,出仓巷,北折蒋家桥斜路,由坡儿上,至如来柱,出丁家湾)、描

金巷(通蒋家桥),北折蒋家桥(是地三叉,西折为丁家湾,路南为如来柱、离

明宫、三元宫、土地庙巷,路北为五城巷、三十家、傅家店。至此,地名苏唱街,

分为三支,一支直出砖街,一支入青莲巷,出犁头巷;一支入后街,出离明宫。

其离明宫直街,通居士巷,路西为井厅,通厨子庵,中有泉清洌),入皮市街、

风箱巷(通石牌楼)、宛虹桥口(中有都天庙,出湾子上)、真君殿巷(通板井,

出湾子上)、板井(内为灯草行)、东岳庙后巷(通洗马桥),抵罗湾,街竟于

此(罗湾上接观巷,下通湾子上,新城斜街惟此)。

湾子上为城中斜街,自罗湾起至打铜巷止,路东为小安儿巷,过洗马桥,为

东岳庙东首巷(通板井)、马市口(东通皮市,西通石牌楼)、萧家巷(中为萧

家井,通皮市街)、石牌楼、刘家巷(通左卫街);路西戴家湾(过太平巷),

过洗马桥、淘沙汪(汪在东岳庙照壁后,通玉井、古旗亭)、玉井巷(中有泉清

洌)、火星庙巷(通夹剪桥,出永胜街)、饺饵巷、明瓦巷(皆通永胜街打铜巷)、

三义阁神道,入打铜巷,出左卫街而竟。新旧二城斜街,惟湾子上一街,如京师

横街、斜街之类,盖极新城东北角至西南角之便耳。其罗湾上无斜街,打铜巷下

则有犁头街,过砖街、达士巷,出埂子上,抵钞关,凡此皆新城街道也。

城河即市河,南出龙头关,有坝蓄水,与官河隔,谓之针桥;北出大东门水

关至高桥,亦有坝蓄水,与官河隔,谓之黄金坝,此古市河也。今龙头关淤垫,

乃于小东门钓桥下筑坝,令河北徙,出大东门水关,汇镇淮门市河,入保障湖,

以利东城画舫,凡小东门外城脚头敌台、二敌台、头巷、二巷,皆画舫马头。

龙头关河道,半为两岸潴、氵彪池所集,浑浊污秽,五色备具,居人恒苦

之,素多怪。尝见两灯船自河中来,笑语嘈杂,顺流出龙头关而去,观者是时竟

忘是河不通舫也。

龙头关下水极深,中有一鼋,天晴曝背,居人恒见之。冬时水涸,不知所之。

相传其能化人为针线婆。

康熙间,西岸有女子缢死者,祟及邻里,每露形诱过客。沈叟年六十矣,为

所惑,渡而就之,女以手挽之人,寻以绳促其自缢,叟昏不知人。忽一女自屏后

出,推叟于地,令妇缢,妇求免不允,良久,引颈入绳中死。及旦叟醒,寻系绳

处,乃一蜘蛛如钱大,垂于担下,颈折死矣。自是怪绝。

小东门钓桥外,由多子街及左卫街抵缺口门,多子街口南由埂子上抵钞关口,

北由南北柳巷抵天宁门,其西则为小东门街口,由天宁门城内东入彩衣街,左折

运司街、教场、辕门桥、多子街、埂子上,出钞关门,右折花觉行,入九峰园,

此小东门外新城御道也。南巡时,墁石清道,如铺沙藉路之例。

多子街即缎子街,两畔皆缎铺。扬郡着衣,尚为新样,十数年前,缎用八团。

后变为大洋莲、拱璧兰彦色,在前尚三蓝、朱、墨、库灰、泥金黄,近用膏粱红、

樱桃红,谓之福色,以福大将军征台匪时过扬着此色也。每货至,先归绸庄缎行,

然后发铺,谓之抄号。每年以四月二十日为例,谓之镇江会。缎铺中有居晓峰者,

丹徒人,工于诗。

天瑞堂药肆在多子街,旌德江氏生业也。江藩字子屏,号郑堂,幼受业于苏

州余仲林,遂为惠氏之学。又参以江慎修、戴东原二家,著有《周易述》、《礼

考工》、《戴氏车制图翼》、《仪礼补释》、《石经源流考》,又蝇须馆杂记五

种,为《枪谱》、《叶格》、《茅亭茶话》、《缁流记》、《名优记》。

埂子上一为钞关街,北抵天宁门,南抵关口,地脉隆起,南接扫垢山,北接

平冈秋望。其上两畔多名肆,如伍少西毡铺匾额“伍少西家”四字,为江宁杨纪

军名法者所书;戴春林香铺“戴春林家”四字,传为董香光所书云。

天下香料,莫如扬州,戴春林为上,张元书次之,迁地遂不能为良,水土所

宜,人力莫能强也。江畹香署山东巡抚时,为乡试监临,以千金与元书制造香料,

作汉瓦、奎璧等形,凡乡试诸生,人给一枚,今元书家依其制为之,称为状元香。

童岳荐,字砚北,绍兴人,精于盐荚,善谋画,多奇中,寓居埂子上。童珏,

字二树,来扬州时,主其家。珏邃学工诗,善画梅,所藏古今人诗文集殆备,能

精别古画、铜磁、玉器、金石、钱刀,足迹遍天下,以所蓄玩好自随。

余观德,字均怀,行九,徽州余岸人。少贫,赋性豪迈不羁,老居埂子上。

创修小东门水仓。乙卯间,以修通龙头关河道,建太平马头,请于任太守兆冏,

尚未竣工。

翠花街,一名新盛街,在南柳巷口大儒坊东巷内。肆市韶秀,货分隧别,皆

珠翠首饰铺也。扬州鬏勒,异于他地,有蝴蝶、望月、花蓝、折项、罗汉鬏、懒

梳头、双飞燕、到枕{髟松}、八面观音诸义髻,及貂覆额、渔婆勒子诸式。女鞋

以香樟木为高底,在外为外高底,有杏叶、莲子、荷花诸式,在里者为里高底,

谓之道士冠,平底谓之底儿香。女衫以二尺八寸为长,袖广尺二,外护袖以锦绣

镶之,冬则用貂狐之类。裙式以缎裁剪作条,每条绣花两畔,镶以金线,碎逗成

裙,谓之凤尾,近则以整假缎折以细纟道,谓之百折,其二十四折者为玉裙,恒

服也。硝消皮袄者,谓之毛毛匠,亦聚居是街。

秋阁在翠花街,余旧居也。阁外种梅十数株。辛丑间,金棕亭见歌者居

山、小史李秋枝寓阁中,遂名其阁曰秋。跋云:江淹赋恨,无非累德之词;庾

信言愁,大有销魂之句。拥赵君之绢被,山木能讴,指吴儿之石心,小海独唱。

当歌必慨,下笔能工,丽则协乎诗人,旷达称为狂客。溯前身于青兕,共叹仙才;

舞后队之紫鸾,应成法曲。山名畚金,字名求,长洲人。父居屠,住花巷,好

勇,善泅水,少与群儿浴于河,戏杀一儿,系之狱,十年乃归。生畚金,为聘舟

通桥陈氏女凤姑为妇,及长,善清唱。十六入京师,充某相府十番鼓,以自弹琵

琶唱九转货郎儿得名。以归娶出都,至娶被盗,陈叟见其贫,令退婚,书券已

成,凤姑泣不许,遂不果退。山感凤姑义,悲己穷困,出齐门投水,不死,游

于扬州,依教师周仲昭,充洪氏家乐,得百金归长洲,赁屋迎娶。三日后,单

翟至惠州,入陈府班为老生,所得缠头,几至山积,未几逸去。舟泊海珠,遇

飓风覆舟,瞬息至虎门,为海船贾客所得。尚未死,知为梨园子弟,因留居舟中

作青衣,二年乃得返崇明。复毁容入扬州恒知府班为场面,又二年病瘵欲死,投

余阁中六阅月,遣人送之归,甫抵家,见凤姑不能言,以手画空而死。凤姑殓之,

葬于支硎山,庐其下,矢志不嫁。

小东门街多食肆,有熟羊肉店,前屋临桥,后为河房,其下为小东门码头。

就食者鸡鸣而起,茸裘毡帽,耸肩扑鼻,雪往霜来,窥食奚,探庋伺,以金

庖丁,迟之又久,先以羊杂碎饲客,谓之小吃;然后进羊肉羹饭,人一碗,食余

重汇,谓之走锅;漉去浮油,谓之剪尾。狃以成习,亦觉此嚼不恶,惟不能与贪

眠者会食,一失其时,残杯冷炙,绝无风味。

小东门西外城脚无市铺,卯饮申饭,半取资于小东门街食肆,多糊炒田鸡、

酒醋蹄、红白油鸡鸭、炸虾、板鸭、五香野鸭、鸡鸭杂、火腿片之属,骨董汤更

一时称便。至城下间有星货铺,即散酒店、庵酒店之类,卖小八珍,皆不经烟火

物,如春夏则燕笋、牙笋、香椿、早韭、雷菌、莴苣,秋冬则毛豆、芹菜、茭瓜、

萝菔、冬笋、腌菜,水族则鲜虾、螺丝、薰鱼,牲畜则冻蹄、板鸭、鸡炸、薰鸡,

酒则冰糖三花、史国公、老虎油,及果劝酒,时新酸咸诸名品,皆门户家软盘,

达旦弗辍也。

小东门码头在外城脚,城脚有五敌台,画舫马头有三,一在钓桥下,一在头

巷,一在二巷。头巷、二巷在头敌台,画舫二十有七,今增至三十有三,最大者

高宽丈尺以能出东水关为度,计狭于北门船二尺有奇,矮于天宁门船四尺有奇,

上不容雀室,下不容三百斛,舷不容步,艄不容非,河不挨榜,水浅不能施橹

纵桨,往来于路,如耕者让畔,每逢良辰佳节,群棹齐起,争先逐进,河道壅闭,

移晷不能刺一篙。

吴〈囗袁〉茨《扬州鼓吹词》序云:郡中城内,重城妓馆,每夕燃灯数万,粉

黛绮罗甲天下。吾乡佳丽,在唐为然,国初官妓,谓之乐户。土风立春前一日,

太守迎春于城东蕃厘观,令官妓扮社火春梦婆一,春姐二,春吏一,皂隶二,春

官一。次日打春官,给身钱二十七文,另赏春官通书十本。是役观前里正司之。

至康熙间,裁乐户,遂无官妓,以灯节花鼓中色目替之。扬州花鼓,扮昭君、渔

婆之类,皆男子为之,故俗语“有好女不看春,好男不看灯”之训。官妓既革,

土娼潜出,如私窠子、半开门之属,有司禁之。泰州有渔网船,如广东高桅艇之

例,郡城呼之为网船浜,遂相沿呼苏妓为苏浜,土娼为扬浜,一逢禁令,辄生死

逃亡不知所之,今所记载如苏高三、珍珠娘之类,尚昔年轶事云。

夏漆工娶梨园姚二官之妹为妇,家于头巷,结河房三间。漆工善古漆器,有

剔红、填漆两种,以金银铁木为胎,朱漆三十六次,镂以细锦,合有蔗段、蒸饼、

河西三撞两撞诸式,盘有主圆八角绦环四角牡丹花瓣诸式,匣有长方两三撞诸式,

呼为雕漆器,以此至富,故河房中器皿半剔红,并饰之槛,为小秦淮第一朱栏。

合欣园本亢家花园旧址,改为茶肆,以酥儿烧饼见称于市。开市为林媪,有

女林姑,清卢窥牖,软语倚闾,游人集焉,遂致富。于头敌台开大门,门可方

轨,门内用文砖亚子,红阑屈曲;垒石阶十数级而下,为二门,门内厅事三楹,

题曰“秋阴书屋”;厅后住房十数间,一间二层,前一层为客座,后一层为卧室,

或近水,或依城,游人无不适意。未几林媪死,林姑不知所之,遂改是园为客寓。

合欣园东厕在后门河边,往往有如厕而卒者。其地阴雨,辄为祟,有人语自

粪中出,啾唧不明。

苏州邬抡元善弄笛,寓合欣园,名妓多访之,抡元遂教其度曲,由是妓家词

曲,皆出于邬。妓家呼之为邬先生,时人呼为乌师。

邹必显以扬州土语编辑成书,名之曰《扬州话》,又称《飞跎子书》。先居

姜家墩,后移住二敌台。性温暾,寡言笑,偶一雅谑,举座绝倒,时为打油诗、

黄莺儿,人多传之。后患噎食病,鬻棺自书一诗,以题其和。

苏高三,名殷,号凤卿,小字双凤,住二敌台下。门内正楼三间,左右皆为

厢楼,中有空地十弓,临河庋版,中开水门。楼上七间,两厢楼各二间,别为子

舍,一间作客座,一间作卧室,皆通中楼。楼下三间,两间待客,一间以绿玻璃

屏风隔之,为高三宴息之所,有联句云:“愧他巾帼男司马,饷我盘餐女孟尝。”

林道源与人校射净香园中,高旁观久,揎袖前请射,三发而三中焉。林子因作诗

记之,一时和者百余人,阮阁学和诗云:“走上花裀卷翠裘,亭亭风力欲横秋。

眉山影里开新月,唱射声中失彩球。好是连枝揉作箭,拟将比翼画为侯。何当细

马春愁重,银镫双双著凤头。”未几高病,因自画兰竹帐额,自题绝句云:“袅

袅湘筠馥馥兰,画眉笔是返魂丹。旁人慢疑图花谱,自写飘蓬与自看。”年未三

十,以病死。

某公子者,美丰姿,携家资百万游于淮南,先至苏州、江宁,继居小秦淮,

所见大江南北佳丽极多,而曲巷幽闺,未经公子见者,皆为村妓。如是有年,所

携资渐减,其族人居显要,见其流荡,设策诱之归,遂无复再游江南,而公子之

名藉藉于诸妓之口者久矣。有方张仙者,为妓家教曲师,值中秋诸妓祀太阴,共

以酒邀方饮。方谓诸妓曰:“我在此三十年,始能辨声,今则能辨影矣。”诸妓

请试之。于是纳方窗内,于窗上辨诸妓之影,每一走过,辄大声曰是某,未尝失

一人。间有讹者,窗外告之曰否,辄另举一人,亦不失也。久之,一妓正过,忽

影后随一男子,长颈长腿,辫发垂地,后又随一丈许长人,面貌凸凹,赤身光腿,

握拳殴之。大惊,越窗出,汗下如雨。时夜已过半,院中别无男子,诸妓问所见,

乃告其故。问适过为谁,则解银儿也。银儿闻之,潸潸泪下,曰:“昔年某公子

暗以五千金与吾母,书券买予为妾,时吾身娠两月,值其族人遣归,谓予曰:

‘待我三年而不来,则听汝所为,惟腹中子不可损,损则我死必厉汝矣。’未三

年而败其盟,今所见必公子也。”众慰之,遂各散。归不数旬,银儿以呕血死。

珍珠娘,姓朱氏,年十二,工歌,继为乐工吴泗英女。染肺疾,每一单杓,

落发如风前秋柳。揽镜意慵,辄低亚自怜。阳湖黄仲则,见余每述此境,声泪齐

下。美人色衰,名士穷途,煮字绣文,同声一哭。后以疾殒,年三十有八。数年

后,仲则客死绛州,年亦三十有八。

乾隆七年,谭钥妻陈氏,守贞旌表,建坊在四敌台。其地名贞节牌坊,旁有

河房数间,为某姬所居,抚一女,年十二,教之识字。一日偶过牌坊下,仰视石

刻,朗朗成诵,遂逸去,不知所之。

贞节牌坊对过女墙上有何首乌藤,赤白二色,交结成块。每月夜,其神化小

儿冉冉而下,见人辄隐去。时作老人形,出游于街,人称为何老人。后掘其地,

得赤白何首乌,大如栲栳,自是月夜无复有所见矣。

小兴化姓李,色中上,丰肌弱骨,雾鬓烟鬟,足小不及三寸,望之亭亭,疑

在云中。

汤二官,不知其籍,其体富丽,其色华艳,善谐谑,后不知所终。

钱三官,扬州人,色不甚佳,而豪迈有气。某公子爱之忘日夜,伊苦劝其早

娶,收心理正务。公子感其意,遂力经纪,成素丰焉。

杨小宝,苏人,而卖为扬人作女,故咸云扬浜。绝色,其曲调声律与朱野东

等,黄君骅未遇时,杨识其为贵人。

杨高二、高三者,一为扬州人,一为仪征人。高二韶秀多丰致,然年大于三。

三举止大雅,望之无门户习气。与陈某善,陈游京师,归颇窘,度岁时,三以三

百金赠之。未几,三病垂绝,必欲得陈一见。陈至,泣曰:“十年之交,不及见

君一第而死,良可恸也。”遂绝。

梁桂林,扬州人,年十五鬻于娼家。身小而柔婉,性和缓,灵秀能音律,善

三弦及压笛。喜谈诗,间有佳句,如《看菊》绝句有云:“纵教篱落添佳色,过

尽春时不算花。”饶有别趣。丙午成申间,应试诸生与之宿而就道者,前后七人

发解,故有“嫦娥”小字云。二十岁外,即从良矣。

自龙头至天宁门水关,夹河两岸,除各有可记载者,则详其本末,若夫歌喉

清丽、技艺共传者,则不能枚举。如白四娘者,扬州人,因县吏朱某曾拯其急难,

后朱缘事几置法。伊倾家谋救,得充边远军,不至死。赵大官、赵九官、大金二

官、小金二官、陈银官、巧官、麻油王二官、杨大官、杨三官、吴新官、汪大官、

闵得官、闵二官、沈四官、沈大二官、赵三官、陆爱官、佟凤官、夏大官、小青

青、蒋大官、蒋二官、张三官、王大官、小脚陈三官、大脚陈三官,此皆色技俱

佳,每舟游湖上,遇者皆疑为仙至。若面店王三官者,则又开扬州苏浜之鼻祖者

矣。以技艺见重,不以色也。其妾五官娟好,然遇冶游询其年齿姓字,则面红潜

遁,此又苏浜中之奇人焉。若高小女子,本系扬人,丰姿绝世,而才艺一时无两,

徐九官与之齐名,其实则逊之甚远也。陈巫云、琼子、凤子、南门高二官、李二

官、兴化李二官、蒋六子、小丁香、郭三、三扬。陈四俗呼为“盐豆子”,有女

梅梅,年十四,真绝色,后为有力者购去,冀北之群空矣。

亢园在小秦淮,初亢氏业盐,与安氏齐名,谓之“北安西亢”。亢氏构园城

阴,长里许,白头敌台起,至四敌台止,临河造屋一百间,土人呼为百间房,至

今地址尚存,而亭舍堂室,已无考矣。惟流文荡画桥一石,款识十二字云“丙寅

清和八十一老人方文书”,尚嵌在杨高三家水门上。

小秦淮茶肆在五敌台。入门,阶十余级,螺转而下,小屋三楹,屋旁小阁二

楹,黄石巑岏。石中古木十数株,下围一弓地,置石几、石床。前构方亭,亭左

河房四间,久称佳构,后改名东篱,今又改为客舍,为清客评话戏法女班及妓馆

母家来访者所寓焉。

顾阿夷,吴门人,征女子为昆腔,名双清班,延师教之。初居小秦淮客寓,

后迁芍药巷。班中喜官《寻梦》一出,即金德辉唱口。玉官为小生,有男相。巧

官眉目疏秀,博涉书籍,为纱帽小生,自制宫靴,落落大方。小玉为喜官之妹,

喜作崔莺莺,小玉辄为红娘,喜作杜丽娘,小玉辄为春香,互相评赏。金官凭人

傲物,班中谓之“斗虫”,而以之演《相约相骂》,如出鬼斧神工。徐狗儿清拔

文雅,羸瘦玉削,饮食甚微,坐戏房如深闺,一出歌台,便居然千金闺秀。三喜

为人矜庄,一遇稀姓生客,辄深颦蹙额,故其技不工。顾美为阿夷女,凌猎人物,

班中让之,而有离心焉。二官作赵五娘,咬姜呷醋,神理亲切。庞喜作老旦,垂

头似雨中鹤。鱼子年十二,作小丑,骨法灵通,伸缩间各得其任。季玉年十一,

云情雨意,小而了了。秀官人物秀整,端正寡情,所作多节烈故事,闲时藏手袖

间,徐行若有所观,丰神自不可一世。康官少不慧,涕泪狼藉,而声音清越,教

曲不过一度,使其演《痴诉点香》,甫出歌台,满座叹其痴绝。瞽婆顾蝶,粥其

女于是班,令其与康官演《痴诉》作瞎子,情状态度最得神,乃知母子气类相感,

一经揣摩,便成五行之秀。申官、酉保姊妹作《双思凡》,黑子作《红绡女》,

六官作《李三娘》,皆一班之最。后场皆歌童为之,四官小锣又能作大花面,以

《闹庄救青》为最,其笑如范松年。教师之子许顺龙,亦间在班内作正旦,与玉

官演《南浦嘱别》,人谓之生旦变局。是部女十有八人,场面五人,掌班教师二

人,男正旦一人,衣《杂把金锣》四人,为一班。赵云崧《瓯北集》中有诗云:

“一夕绿尊重作会,百年红粉递当场。”谓此。

留一目,字继佩,行二,幼眇,精叶格,串老旦。晚年无故自缢死,无后,

其屋遂为妓馆。临水编竹篱,架豆棚,每歌唱时,恍惚中见一目在棚下若听状,

人亦不以为怪云。

是河中秋最盛,临水开轩,供养太阴,绘缦亭彩幄为广寒清虚之府,谓之月

宫纸。又以纸绢为神具冠带,列素娥于饼上,谓之月宫人。取藕之生枝者谓之子

孙藕,莲之不空房者谓之和合莲,瓜之大者细镂之如女墙,谓之狗牙瓜,佐以菱、

栗、银杏之属。以纸绢作宝塔,士女围饮,谓之团圆酒。其时弦管初开,薄罗明

月,珠箔千家,银钩尽卷,舟随湾转,树合溪回,如一幅屈膝灯屏也。

浦琳,字天玉,右手短而捩,称扌必子。少孤,乞食城中,夜宿火房。及长,

邻妇为之媒妁,扌必子惶恐,妇曰:“无恐。”问女家姓氏,自有美妻也。约以

某日至某处成婚,扌必子以为诈。及期妇索扌必子不得,甚急,百计得之。偕至

一处,香奁甚盛,纳扌必子而强为婚焉。自是扌必子遂为街市洒扫,不复为乞儿。

逾年,大东门钓桥南一茶炉老妇授扌必子以呼卢术,扌必子挟之以往,百无一失。

由是积金赁屋,与妇为邻,在五敌台。妇有侄以评话为生,每日皆演习于妇家,

扌必子耳濡已久,以评话不难学,而各说部皆人熟闻,乃以己所历之境,假名皮

五,撰为《清风闸》故事。养气定辞,审音辨物,揣摩一时亡命小家妇女口吻气

息,闻者欢ㄉ嗢噱,进而毛发尽悚,遂成绝技。扌必子体肥多痰,善睡,兼工笑

话口技,多讽刺规戒,有古俳谐之意。晚年好善乐施,金棕亭有《扌必子传》。

南柳巷在东岸。杭州陈授衣居巷中,后屋临河,厉樊榭诗中有“柳巷南头诗

老在”句,谓此。

南柳巷中水巷小阶级,为江园水船、便宜门、西门粪船之马头,亦间有游

人于此登舟者,为画舫捷径。河中有泉,在水巷口河边,色清味洌,不减下院井。

水长则没,水落则出,非烹茶、酿酒不常取,郡城烹茶,不取汲于井水,如天宁、

广储、西、北、大东、小东诸门自保障湖来者,谓之船水,南门、钞关、徐宁、

缺口、东关、便益诸门自官河来者,谓之河水。至城中井水之可用者,天宁门青

龙泉、东关广陵涛二泉,近今青龙泉已眢,广陵涛在东关南城脚人家中,几无可

考。其余仅供灌溉,谓之吃水井,无可甲乙。而丁家湾井、亭井、西方寺四眼井

为差胜。若是河之井,里中未之知也。若“广陵涛”之名,辩之者如聚讼,皆以

《七发》所云:“观涛于广陵之曲江。”谓曲江指今之浙江,以其观涛也。费滋

衡锡璜谓春秋时潮盛于山东,汉及六朝盛于广陵,唐宋以后,盛于浙江。此地气

自北而南,有莫知其然者。其说以《孟子》“转附朝亻舞”句,谓朝亻舞即潮之

舞,故北称渤海。渤同勃,怒也,逆也,此潮盛于山东之说也。《南齐书》云:

“永初三年,檀道济始为南兖州,广陵因此为州镇,土甚平旷,刺史每以八月多

出海陵观涛,与京口对岸,江之壮阔处也。”乐府《长干曲》云:“逆浪故相邀,

菱舟不怕摇。妾家住扬子,便弄广陵潮。”亦若今之钱塘弄潮也。《南兖州记》

云:“瓜步五里有瓜步山,南临江中,涛水自海大江,冲激六百里,至此岸侧,

其势稍衰。”《南徐州记》云:“京江,禹贡北江,春秋分朔,辄有大潮,江乘

北激赤岸,尤更迅猛。”并以赤岸在广陵,以此合之枚叔所云此潮盛于广陵之说

也。骆宾王诗:“门对浙江潮。”唐宋以后,纪载乃称钱塘,此潮盛于浙江之说

也。又曰:“浙江之潮,在春秋已然,观伍胥、文种皆乘白马而为涛是也。”凡

此皆所以辨广陵之在扬州者也。郭时若长源尝谓滋衡曰:“近人说广陵竟无涛者,

非若指东关城下为广陵涛,亦非汪容甫《广陵曲江考》力驳秀水朱检讨之说,以

《七发》八月观涛为在广陵而不在浙江。然而涛在广陵,必非井泉小水之谓也。”

今东关城下之说亦有二,一说在城门外马头下,一说在城内小城洞中。盖始东关

茶肆有名广陵涛者,又浴池有名广陵涛者,后遂相沿指其地,非广陵涛之真所也。

其实东关城下之泉,味自清洌不可没。

北柳巷在南柳巷之北,有董子祠。先为正谊书院,明正德间改正谊祠,祀汉

丞相董仲舒,又贮《春秋繁露》一书。本朝圣祖赐“正谊明道”额,遂名董子祠。

祠门临北柳巷下岸,路西二门南向,内建祭器库、宰牲堂、图书房、致斋所、资

任堂、博闻起道二斋,外建下岸楼二进,以居道士。盐务于此建施药局,如古之

买药所、和剂局之属。武生吴仕柏居董子祠,善鼓琴,日与徐锦堂、沈江门、吴

重光、僧宝月游,夜则操缦,三更弗缀。扬州琴学,以徐为最。字晋臣,受

知于年方伯希尧,为之刊《澄鉴堂琴谱》。次之徐锦堂,著有《五知斋琴谱》,

谓之二徐。若江门、重光,皆其选也。扬州收藏家多古琴,其最古者,惟马半查

家雷琴,内斫“开元二年雷霄斫”。

吴县叶御夫装潢店在董子祠旁,御夫得唐熟纸法,旧画绢地虽极损至千百片,

一入叶手,遂为完物。然性孤直,慎结纳,不以技轻许人。

大东门书场在董子祠坡儿下厕房旁。四面团座,中设书台,门悬书招,上三

字横写,为评话人姓名,下四字直写,曰“开讲书词”。屋主与评话以单双日相

替敛钱,钱至一千者为名工,各门街巷皆有之。

申申如者,素食肆也,在钓桥外。旁有羊肉店,名曰“回回馆”,后楼下即

大东门马头。

大东门钓桥外百步至街口东为彩衣街,南为北柳巷,北为天宁门街。城河西

岸自城门路北街级下入小巷,出河边,至东水关,东岸自钓桥外路北姜家墩巷阶

级下,左折出河边,至东水关。大东门马头三,一在钓桥外路南河边,一在城门

路北阶级下,一在东水关东岸。

抬轿叟,某医之舆夫也。清晨即至,不暮即归,同辈不知其家,有时寻之,

恒在钓桥上,如是数十年。能言人生死不爽,人以是奇之。后忽不见,共以为鬼

所托云。

大东门外城脚下,河边皆屋。路在城下,宽三五尺,里中呼为“拦城巷”。

东折入河边,巷中旧多怪,每晚有碧衣人长四尺许,见人辄牵衣索生肉片,遇灯

火则匿去,居人苦之。有道士乞缘,且言此怪易除也。命立“泰山石敢当”,除

夕日用生肉三片祭之。以法立石,怪遂帖然。

大东门外城脚河边,半为居人屋后予墙,半为河边行路,无河房。惟土娼

王天福家,门外有河房三间,半居河中,半在岸上,外围花架,中设窗棂,东水

关最胜处也。

王天福妻行三,体胖,人呼为王三胖子。其妾许翠,字绿萍,常熟人,年十

五时,一客以千金三胖诱之梳拢,不从,考掠备至,矢志更坚。三胖乃却金谢

客,客愿输金以成其志。逾四年,有某公子者,年十九,色美多金,往来三胖家

三阅月,未尝一言犯翠,翠爱之而与之私。向之以千金购翠者,于是妒公子而恶

翠。适三胖儿妇名小玉奴之戚自苏州来,索多金于胖子,胖子未有以应,遂以买

良为贱,讼之有司,天福夫妇及翠皆系于岳,公子力护之,翠得免,匿于江宁,

有贵公子劫之于武定桥东之河楼,翠急,乘间促过舟,至四条巷,避于熟识武弁

叶某居。某思乘其危,翠觉之,适贵公子所遗谍者至,翠急,即以身许武弁。弁

与谍者语于前宅,翠又乘间云欲买花,向弁妻借钱二百,出视宅后,河边有舟,

因诳舟子曰:“我有事,欲往西水关外。”与钱二百,登舟飞桨去。至龙江下关,

遇大风,众舟皆泊,翠高声曰:“吾母病于六合将死,谁能渡吾去,重谢之。”

忽渔舟应往,翠入渔舟,乘大风推帆至中流,渔人有不良意,翠心识之,因脱绸

绫衣及金簪钏,并解腰间钞袋,出银数锭,向渔人曰:“我随身物尽于是,能急

渡吾至六邑,则此物皆以与子。”渔人乐其物,冒险渡至六邑,藏寄某寓。贵公

子侦知赶至,急持之,翠大窘,因佯鸣曰:“欲我为妾,何必如是恶作?可觅肩

舆来同登舟。”公子喜,促舆,翠得暂释,即举茶瓯向众曰:“我虽娼家婢,不

能受此威胁,请从此逝矣。”因碎瓯而刎。贵公子吓,急挂帆而去。三胖及天福

寻至携归,翠从此烟花之意顿澹,捐落金粉而长斋绣佛矣。

徐二官,字砚云,江阴人。身小神足,肌理白腻,善吹箫谐谑,每一吐语,

四座哗笑。住合欣园,拳勇绝伦。与官家子某至密,一日雨中,官家子招之,雨

如注,舆不能行,因著男子服,跃马越敌台下,倒城坡而进,时人遂以“飞仙”

称之。

曹三娘,金陵人,体丰肥,有“肉金刚”之号。闲居喜北人所弄石销戏。有

某公子者,扬州武生,自负拳捷,一日与三娘对面坐榻上,戏三娘曰:“我欲打

尔。”三娘曰:“是好汉即来。”公子以手扑其乳,三娘一发手,公子跌于地,

自是以能扑跌名。后有识者云:“此金陵拳师某之女也。”

徐五庸以拳勇称,不受睚眦,凡里不平之事,五庸力争之。于是市井诸无

赖惮其力,称之曰“都老大”。许奎生者,素以力自雄,屈于徐,思有以报徐。

时崇明张千〈角力〉名杰,拳勇世无比者,许潜访之。至其家,再拜告以故。千

〈角力〉延之入室,款三日,谓之曰:“报施之道,须准公平,我即胜徐,子终不

胜徐也。”因掷一柬示之,乃礼物单款式,署“门下徐五庸叩首上节敬五百两,

年敬一千两。”许默然自悟,辞归,师事徐,尽得其技。徐晚年蓄一婢名珠娘,

吴门人,腰细善舞,教之拳。及五庸死,珠娘名噪一时,过者咸谓为青楼之侠。

其乡人钱梅庵为之绘《珠娘拳式图》,江宁金虞廷、杜九烟、随敬堂皆有诗,吾

乡黄秋平为之跋。

王氏收生堂,即媪婆也。年六十,谙妇人生产之理,刻《达生编》行于世。

如意馆食肆在大东门钓桥大街路北,前一进平房,后一进庋板为地,设梯而

下,又一层为楼下房桥,墙旁小廊即馆中楼下房廊。故老相传,云旧时此馆每席

约定二钱四分,酒以醉为程,名曰包醉。有周大脚者,体丰性妒,好胜争奇,始

于旧城城隍庙前卖猪肚得名,中年为是馆走堂者。秋斗蟋蟀,冬斗鹌鹑,所费不

赀,倾家继之,亦无赖中之豪侠者。

姜家墩在大街之北巷内,由仓圣祠、乐善庵抵天宁门内城脚,西接城河东岸,

东接天宁门街之磨房巷。

天心墩在姜家墩西河边下岸。

仓圣祠在姜家墩路西,蜀僧大岩自巴州得仓圣像供奉,入江南,居乐善庵。

乾隆己酉,迁于是祠,祠记为朱立堂森桂撰,应叔雅沣书,扁对为汪损之大黉书。

是秋,阶下生芝草大如掌,亦色。

净业庵在仓圣祠旁,康熙间,一富室女通佛典,善刺绣,所绣佛像极多。一

夕闭户将就寝,忽见一僧持锡杖,戴斗笠,方额长髯,来女前礼拜。惊问之不答,

叱之不退,走则张袖遮之,欲呼口噤不出,倒地昏死,移时复苏,视之见僧坐床

上,方脱笠解衣裤坐被中。良久,放帐幔,复起披衣立案前,灭火,复启帐放帐,

帐钩叮咚有声,床笫咿哑如不胜载。少顷齁齁然,鼻息出入,声如巨雷,或语,

或梦笑。良久转身,泠泠若溺,溺毕复睡,良久杳然。时天渐明,女股栗大呼,

家人往救之,床幔安帖如故,惟帐幔上淡墨横写“净业庵”三字,拭之如灰而灭。

迨四十年后,女之夫子皆亡,剃发为尼,于姜家墩路南建庵自居,遂名曰净业。

女死,惟一女道人守之。乾隆己酉,即庵屋改建史公祠。

顾姬,行四,字霞娱。工词曲,解诗文,住姜家墩天心庵旁。会钱湘舲三元

过扬州,于谢未堂司寇公宴席中品题诸妓,以杨小保为女状元,霞娱为女榜眼,

杨高为女探花。赵云崧观察有诗云:“酒绿灯红绀碧花,江乡此会最高华。科名

一代尊沂国,丝竹千年属谢家。拇陈酣摧拳似雨,头衔艳称脸如霞。无双才子无

双女,并作人间胜事夸。”

天心庵即天心墩,岁久为居民房舍侵占。今之天心庵,即古天心墩旧址。至

今之所谓墩者,乃古之墩旁一土阜耳。庵居女尼,乾隆三十年间,一尼坐化,玉

箸双垂。

如意庵,刘家相出家处也。家相幼爱梵声,长入梨园为小丑,声音嘹亮,盖

于一部。年未老,发秃仅存数茎,人称之为“刘歪毛”。遂不复剃发,屏弃世故

为头陀,买姜家墩如意庵,奉母修行。每日蓬头着大红袈裟,担云板木牌,扬声

诵佛号曰:“南无药师琉璃光如来。”高视阔步,行走如飞,街弄闾巷,足迹殆

遍,风雨寒暑,罔或间断。如是数十年,募金巨万,见大寺观之坍塌者,出金修

整,如建隆石塔诸大刹,半赖歪毛之力。平时入市,一见生物,出钱买放之,如

无钱,则合掌礼拜,皆以既见生物,必得放之为愿,故其时砖街中鸡栅鹅笼,鱼

盆肉肆,一闻击板声,辄匿去生物,岁以为常,迨年八十,高寺方丈延之入纳

老堂。

乐善庵即译经台旧址,国初吴氏于此构别墅,谓之吴园。雍正间,蜀僧大岩,

膂力过人,年四十,黥其身,自顶至腹,为一串肉菩提子。自置铁香炉一,烛台

二,重百数十斤,一肩担之,遇里不平,辄挺身解围。四方勇士,投赠金帛无

算。大将军岳钟琪深赏之。大岩欲往江南,将军给札十通,所过舟车行赆,迎送

不绝。大岩素不识字,故供奉仓颉圣像。及去蜀,迎像于舟,铁香炉、烛台,亦

载之行。居天台山十年,移扬州天宁寺。爱天心墩译经台,遂即其址为仓圣殿。

四面即吴园,荒亭花树,整而新之。复华严堂,建山门于姜家墩路西。门内层折

石级,上二山门,额曰“乐善庵”。会将军以金川事过扬州,访之于庵,赠联句

云:“有月即登台,无论春冬秋夏;是风皆入座,不分南北东西。”岩自来是庵,

渐富,技勇亦疏。里中有武生三人,一曰魏五,善骑射,通马语,狼山总戎阅兵

扬州营时,营马齐鸣,魏谓人曰:“三月后总戎当死。”已而果然;一曰张饮源,

善双刀;一曰薛三,能挽五十石弓,人称之为“魏马张刀薛硬弓”。平时与岩谈

艺不及,而受其睚眦,由是怨之,逡巡二十年。一日薛至庵中,擎铁炉掷之,岩

接以手,薛遂呕血死。数日后,张来又与之斗,亦不能胜。魏五曰:“是非阴谋

不能得也。”岩多癣疥,日必入混堂浴,魏俟其入,乘不备踣而殴之,岩膝断而

勇渐退,后死于庵中。其徒宝月,善棋好琴,广结纳。孙先机,字净缘,以琴棋

世其传,每弹普咒诸曲,石庄恒吹箫和之。

天心墩在河东岸,绵亘数十丈,高与城齐。深藤密菁,岩鹘骞腾,登者侧身

扪萝,乃得上。俯视屋舍,与蒿里相错,墩上遗事古迹,载在《幽怪录》及郡志

中。

黄秀才文,字时若,号秋平,居天心墩。工诗古文词。得古钱数百品,自

上古至今,一一摹之而系以说,为《古金通考》六卷。辨安阳平阳为战国钱,识

神农钱为倒文,皆极精细。又录金元以来杂剧院本,标其目而系以说,为《曲海》

数卷。又《隐怪丛书》十二卷,《丙官集》数卷。好葫芦,门庭墙溷皆有之,长

短大小,累累如贯珠,壁上画水墨葫芦无数,著《葫芦谱》,阐阴阳消长之精,

《糖霜》、《百菊》不足比也。妻张净因,名因,工诗画,著《淑华集》。子无

假,名金,得庸人绝句法。江北一家能诗者,黄氏其一焉。又著《通史发凡》三

十卷。

清静庵居河东岸大槐树下,本乐善下院,今改紫尼居三世矣。庵外旧多怪,

每夕水中有声,如鱼跳然。

东水关东岸,地本低洼,注水最深之地,谓之王家汪。因修城时委积瓦砾,

填平遂为居民房舍。汪之旧址,则今朱鹤巢所居也。汪中昔有怪,每夜火出旋转

如球,自汪填实,而昔之火球遂移至天宁门街,每夜或大或小,或飞或走。一夕

有老妪乞食,妪走化为火球,旋转而去。又有如厕者见此妪,立而趋之,又化为

火。二人自见此妪,一患疟几死,一三日后死其子。

米景泉住河东岸,于天宁门街开糕铺。工诗,好笼养。是时盐务商总以安绿

村为最,一日过其铺,闻笼中八哥言曰:“安公买我。”绿村喜,重值购之。盖

止教此一语,亦善于取利矣。朱震,字青藜,江都人。工诗。居东水关,前门临

河,小东门划子船皆倒撑至其门则转头。后门倚天心墩,拾级而上,接乐善庵之

后门。朱氏每逾墩上街,谓之过岭。

东水关两岸石,上设板,船过抽板,人过则搭板,以各城管钥启闭为常。

小秦淮之名,不载志乘。按王文简《虹桥游记》云:“出镇淮门,循小秦淮

折而北,为虹桥。”则小秦淮当在虹桥之上。《平山堂图志》云:“小秦淮为小

东门内夹河。”又以小东门夹河为小秦淮。今皆依《图志》所称,而旧名遂无知

者。胡善{鹿吝},徽州祁门县人,有《小秦淮赋》云:“扬州城西而北,有虹桥

焉,天下艳称之。其水号小秦淮,盖与金陵相较而逊焉者也。名之旧矣,而知者

尚少。幽居多暇,因为赋之。其词曰:试问吴城旧址,隋苑余基,十三楼之丹碧,

念四桥之涟漪。云山起阁,九曲名池,莫不蔓草迷离,烟光明灭,望里荒寒,寻

来凄切。入名区而访胜,孰停骖而驻辙?惟一水之潆洄,抱高城之载嵲。尔乃

源从蜀岭,委注韩溟,近穿廛,远入郊。镜流写月,剑卧涵星,映层峦而凝

紫,照芳陇以呈青,延缘远岸,窈窕回汀,北界黄金之坝,西通保障之湖,南带

潆而沼汇,东箭直于城隅。条四达而无碍,绵十里而有余。其中则有官柳连堤,

野桃散谷;处处榆,家家桑竹;碧梧风袅,苍松雨沐;桧是龙文,槐为兔目;

林杏飘红,岭梅绽绿;海棠如锦,木兰似玉;拒霜低映,银杏高矗。既匝地以千

章,亦参天而万族。又有鼠姑台回,芍药田低,菰蒲接畛,芹茆仍畦。芦荻萧萧,

中山诗里之垒;蓼花的的,放翁梦处之溪。池荷掩冉于左右,陇菊迤逦于东西。

彼凡葩之谁尚,杂庶草而难稽。于是别馆綦布,名园鳞次;杰阁华堂,瑶阶玉砌;

广榭山巅,孤亭水际;门挂藤萝,墙封薜荔;疏篱鹿眼,长廊凤翅。复有巍峨绀

宇,缥缈琳宫;花明塔里,风语铃中;回环台敞,碑丰;经声炉气,暮鼓晨

钟。似青莲之涌地,若彩云之东空。更复烟霭摘星之楼,树蔚平山之奥。路畔酒

垆,桥边茶灶。园丁豆下之棚,花叟松间之帱。间杂平坻,纷纭曲奥。当夫春

风初暖,冬冰未彻,暑雨乍收,秋云正洁。相与呼俦命侣,络绎纷纶,乘画舫,

出重,随轻飚,泛清沦。丝管竞奏,肴核杂陈。或赏静于蒙密,或乐旷于空明;

或观奇而暂止,或趋胜而径行;或孤游而自得,或骈进而纷争;或鱼贯而委蛇,

或胃集而纵横。游匿影,啼鸟藏声。齐姜宋子,厌深闺之寂寞;越女吴姬,受

风物而流连。亦复画轮远出,锦缆徐牵,粉光帘外,鬓影栏前。留衣香之阵阵,

露花笑之娟娟,既而晚烟渐起,明霞已没,华灯张,兰膏发,火树炫黄,银花

蓬勃。倒海之觞频催,遏云之曲靡歇。散万点之疏星,冷中天之皓月。一岁之中,

非夫重阴冱寒,未有寂历湖光;空蒙林樾,信为费日之场而销时之窟也。盖俗尚

轻扬,邑居繁庶,日为之因自然而培护。于以怡心神,鸣悦豫,而风流才士,文

章宿老,更与扬其光华,傅其丽藻。以故未臻此者,望虹桥如在银河,思法海若

游蓬岛,方将与明湖而相埒,何为较秦淮而称小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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