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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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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篇

平定文热恋本院大臣的侍女

古时,有个姓平名唤定文字平中的人,出身华贵,仪表英俊,谈吐文雅,可算是当时的超群绝伦的人物。因此,一般妇女,不论已婚或未婚,都乐于接近他,至于宫中、府中的侍女们更不用说了。

当时本院大臣府里,有个叫侍从君的侍女,容貌俊美,性情聪颖,平中由于经常到本院大臣府里走动,听说这个侍从君如何秀美,就朝思暮想起来。起初他是用书笺传情,却没得到侍从片纸只字的答复。平中在悲叹之余,不肯死心,就又写了封简直像在哭诉的信说:“哪怕你在回信里写上‘信患’两个字,给我些安慰也好。”

平中在差人由侍从那里拿着复信回来时,便忙不迭地夺过来一看,只见在一张薄纸上贴着从他信上扯下来的他写的“信患”那两个字。平中看后,是又气又急,简直是难以去怀。

这是二月来的事情,平中心想痴心无益,就断了妄想的念头,以后也就再没通信。等到了五月廿日前后,平中在一个不断降雨的黑夜,就又想起了侍女,他想如果在今夜这样的天气走去求她,恐怕就是狠心如鬼的人,也能怜我这片痴情吧!想罢之后,他就在风雨不息,眼前不辨咫尺的黑夜中,来到了本院大臣府上。他唤出已往传话的女童说:“我实在迫切相思,冒雨求访问的。”女童去不多时回来说:“主人现在尚未就寝,不便离开左右,请稍候片时,等主人安息之后,就暗地和你会面。”平中听后,心中非常兴奋,暗想今晚果然不虚此行,像这样夜里来访她,怎能不打动她的心呢!他这样想便在漆黑的门洞里等着,大有一刻千秋之感。

片刻之后,传来一阵准备就寝的声音,接着听到有人从里面走出来,仿佛已轻轻取下门的排钩,他大喜过望,就像做梦一样,近前一拽门,门果然就随手而开了,简直不敢信以为真。由于过度兴奋,浑身都颤抖起来。平中稍稍定了定神,轻轻地走进室内,立刻感到满室芳香。他向床铺摸去,果然摸到有个身穿单衣的女子卧在铺上。他从头摸到双肩,只觉得面容娇小,发似冰寒,喜得神魂飘荡,浑身越发颤抖,说不出一句话来。他忽听女的说:“了不得,忘了大事!隔扇还没扣上挂钩呢!我去把它扣上。”平中信以为真,忙说:“请快去吧!”于是女子匆匆起来也没罩上外衣,就穿着贴身的内衣和裙裤走了。

平中脱衣躺在铺上等待,听到隔扇扣挂钩的声,以为她稍停一会就会回来,不想脚步越走越远,直至声息全无。平中等了一会,觉得事有蹊跷,便起身走向隔扇一摸,感到挂钩果然挂好,用手拉了拉以后,才知道是由外边倒扣上的。这一来平中是又气又急,简直要跺脚大哭一场。他痴呆呆地靠着隔扇,泪如雨下,一面心想,这样作弄我,真是可恼,早知她要溜走就该和她一起去扣挂钩。这必是她想要试试我的心,所以才这样做的。她看我这样容易上圈套,还不知怎样笑我愚蠢呢?想前想后越感气恼,心想还不如根本看不到她呢!接着又想现在又不能张扬,索性在这里睡到天明再说。但在接近天明时,他听到人们的行动声音后,又觉得不能老躲在这里不出去,并且被人发现了也太伤体面,所以就在天亮以前急忙地离开了这里。

事后平中心想如能听到她些丑事,也许就能断绝这种念头,可是偏又刺探不出她的任何风声。在焦思闷想之后,他忽又想到,凭她生得如何貌美,但她那便器里的东西总该是与我们一样。如果能一看这些污秽东西,或者可能消除这种痴情吧!于是他便来到洗涤马桶的地方等候抢便器来看。他若无其事似地窥视在女侍房前,忽见走来一个年在十七八岁的女童,看她长发披肩,离夹袄下摆只有三寸,苗条非常,身穿一件红梅色面、藏青色里的薄袄罩,露出翻卷着的深红色的裙裤边,一手提着用淡红黄色薄绸包裹的便器,一手用红纸画扇遮着脸。平中一见分外高兴,就跟在她身后,乘着四处无人,跑过去就把便器夺过来,也不管女童如何气愤,便慌张跑进一座空屋子里,从里边落了锁,任凭她站在外边啼哭。

他一看这便器涂着金漆,想打开又舍不得,不打开又看不到这里面,并且觉得果真由这只迥异常人所用的便器就消除了眷恋那个女子的心肠,也有些舍不得,于是就守在旁边,犹疑了好久。后来一想终究不能长此守下去,于是就小心翼翼地打开了便器的盖子,岂料刚一打开,立刻芳香扑鼻而来,他心中感到诧异,忙向里一看,只见在半桶淡黄色的水里漂浮着三截拇指粗细的黄里透黑、长约二三寸的东西,不用问这一定是那东西了,但是却有一股馥郁香味,他就用一根木棍把它叉起,送到鼻尖一闻,馥郁之气颇像黑方薰香 [1] 。平中看到这些出人意料的事物,联想到女子的风情,更是颠倒如狂,急欲一亲香泽。接着他就拿过桶来喝了一点,觉得是丁香的香味,再尝尝叉出的那个东西,苦中带甜,馥郁无比。

平中本是个绝顶聪明的人,想来想去,恍然大悟,他发觉桶里装的水,原是用丁香煎熬过的,而漂在上面那三截东西,则是把用薰香蜜饯过的山芋,再用粗笔管故意做成屎橛的模样。

他想,这种作弄人的伎俩,还是易于想出,但是能料到平中来抢便器,这就不是任何人都能具有的智慧。遇到这样聪慧过人,不同凡俗的佳人,怎能不得会见,就此罢休呢!越思越难以自拔,接着就病倒不起,终于死去。

这件事受到世人的责难,认为平中真是无聊已极,男女双方都是作孽太多,所以说人千万不可沉溺女色。

第二篇

平定文的情人出家

古时,有个姓平名定文号平中的人。由于他性极好色,就经常逗留在京城的东西市上,寻芳猎艳。到中年以后更是沉迷得流连忘返。

一天,侍奉皇后的宫中女官们,乘车过市,恰被平中看见,他回家之后就写了一封情书。女官们接信之后,传出话来问他说:“车里的人很多,你的信是写给谁的呢?”平中就作歌答道:

车中女官知多少,

痴心独恋绯衣人。

平中所说的人,是武藏国守××的女儿,那天,她正好穿大红表里一色的衣服,这样,女官们就怂恿她回复平中一信。

武藏长得确实是艳丽非常,有许多王侯公子为她倾倒,但她自视太高,不肯轻许,但是,这一次她见平中如此钟情,也就不能自持,终于和平中私会了。

相会那天的次日清晨,平中回家后并未遣人送来后朝 [2] 的书信,她虽满心忧烦,但也没有告诉人,等到黄昏,仍不见他到来,她终夜辗转直到天明。第二天仍然没有信来,到了夜里人也不来。而在第三天早晨,偏又听到了用人们说:“对于这样一个出名的轻佻薄幸公子,小姐竟轻易以身相许,你看他纵然有事缠身,分身无术,也该有封信来。”这些话更深深地打中她的心病,所以,越发忧伤愧悔,哭泣不已。

当天晚上,她还抱着万一希望,又等了一夜,可是直到第二天早晨,仍然是人信两无,这样过了五六天,每日不进饮食,只是哭泣。用人们看到心中不忍,劝道:“小姐这样摧残自己,太不值得,不如放掉这种忧思,另选婚配。”她听不进这番劝说,竟趁无人之时,把头发剪去,决心为尼了。用人们见她如此,都惊慌得围着她痛哭起来。可是为时已晚了。

女子削发后对她们说:“我自认薄命,很想一死,却又做不到,所以削发为尼,一心修行。你们不必再来解劝,也不必大惊小怪。”

平中久无音信的原因为他本是宇多上皇的殿上近臣,常奉诏命公干,在他和武藏相会的第二天回家之后,本想立刻写信,偏巧突奉诏命,着他立刻进宫。他因此就顾不得一切,飞速进宫,后来又扈从上皇行幸大井川,在那里伴驾五六天,一想到武藏将不知如何焦急时,更是不胜忧烦,但是也只有苦盼车辇早日回銮罢了。就这样苦盼了五六天,才得扈驾还幸京城。平中到家以后,急想去会武藏,把经过情形详细地告诉她。忽听有人说:“有书呈上。”一看原来是武藏的乳母之子,他惊慌不安地把来人叫到门前接信一看,只见在芳香的纸里包裹着剪下来的一绺头发,笺上有一首歌,歌词云:

天河 [3] 与我无情分,

如今却使泪长流。

平中看罢,肝肠寸断,方寸大乱,忙向来人讯问原委。来人说:“小姐业已削发为尼,不单使侍女们为此伤感痛哭,想你看了这绺头发也将为之痛心。”说着哭了起来。平中对着书信,又听来人一说,也流泪不止。但见事已如此,无法挽回,随即哭着写了回信云:

世事伤心泻洒泪,

奈何仓促入天河。

写罢,平中对来人说:“听到这些消息,使人哀痛,我就亲去探望。”

后来他前去探望,只是女子深居一室,拒不见面,他向使女们哭诉说:“你家小姐不该这样性急,不察明真实情况,就那样做了。”

无论如何,男子的薄情,是无法辞其咎的。因为尽管忙到如何地步,一去五六天之久,总该写封信来,但竟无片纸只字寄来,如何能怨女子焦急难堪呢!但是,也有人说,这女子竟为此事轻易出家,也是前世的果报。

第三篇

近江国守的女儿私通净藏圣僧

古时,有位近江国守,姓×名××,既富有家资,又多亲丁,在成群的男孩子之外,并有一位爱女。

这位女儿自幼就非常娇丽,发光鑑人。父母把她娇养闺中,顷刻不忍离身。许多王孙公子虽然纷来求婚,只因国守妄想把她送进宫中,所以概加峻拒,因此,还是待字闺中。后来姑娘忽然被妖物迷住,她的父母为此忧愁不堪,多方设法祈祷,还是毫无灵验。正当忧愁烦闷的时候,听说有位净藏圣僧,道行超凡,法术无边,简直是位现世菩萨,世人对他无不敬重。

于是,国守就以重礼厚帛,去邀这位高僧来为女儿祈禳逐妖。净藏到后,国守大喜,经过祈禳,妖魔果然现露原形,这位小姐也就病体痊愈了。国守挽留说:“请圣僧多住几日,继续为我女儿祈祷。”这样,净藏就又住下了。净藏在府中,隐约看到小姐的美貌,因而产生了爱欲的念头。国守的小姐仿佛也看穿了净藏的心意,日子久了,不知怎样得到了机会,他们竟暗地里私通了。

这样的事虽然瞒着,人们自然也会知晓一二,后来就哄传于世了。净藏听到世上的批评,羞愧难当,就不敢再到国守府去了。他在愧恨之余说:“我这丑恶名声,已经腾传于人口,只好匿迹潜踪了!”如是就躲藏起来了。

后来,他来到鞍马山,就在这山深处隐遁苦修。或许是前世孽缘,他常想念那病人,映在他的心上,使他思慕不已,无法修行。一天他睡醒之后,发现在卧榻旁有封书信,遂向伺候他的弟子问道:“这封书信从哪里来的?”弟子答说不知。净藏拿书拆开一看,认出这是怀恋的人的笔迹,他就深为吃惊地读下去,只见上写:

鞍马深山纵幽邃,

仍盼伊人早归来。

净藏纳罕不已,暗想这信究竟是谁送来的呢?如何能找到这里呢?本想放弃这些念头,专心修道,但爱欲之情,终究占了上风,遂在当夜悄悄进京,来到国守府,把自己的来意,请人传给了小姐,小姐听后,立即请他进府相会,当夜,净藏又赶回鞍马山去了。

净藏回山以后,仍然思慕难忘,遂又修书悄悄寄给小姐,上写:

情根才断音书到,

闻得莺声魂又销。

小姐回书道:

闻得莺声才想起,

可知平素淡相忘。

净藏又写道:

薄情人不怪,

恨世为何来。 [4]

二人就这样一次又一次地传书递笺,闹得人尽皆知。国守本来心爱女儿,只想把她送进宫中,为了女儿的婚事,不惜开罪公卿,如今也就不再疼爱她了。

总怪女子不知持身自爱,如果操守坚定,即使净藏用尽心机,不也是枉然徒劳吗?所以世人都说这是她自取其咎,贻误终身,怨不得别人。

第四篇

中务省大辅之女在近江郡司家为婢

古时,有位中务省大辅姓××名××,没有儿子,只有一个女儿。

这位大辅家境贫寒,多年以来靠着赘婿兵卫府次官××××,总算竭力设法维持过去,赘婿也留恋情谊,无意离去。后来大辅去世,只剩下母亲一人,更感到有点困难,不料母亲人身染疾病,多日不愈,女儿越发忧心如焚。不久,母亲也与世长辞,这个独生女只落得孤身一人终日悲泣,无计可施。

天长日久,家里的用人也都渐渐走散,一天,女子便向她丈夫兵卫府次官说:“双亲在世时生活还能勉强维持,现在落得这样穷困,对你照顾难周。你在朝中为官,袍服如此褴褛也太难堪,请你好自安排,不要以我为念。”丈夫听罢,好生不忍,便说:“我焉能把你抛弃。”仍然留在家里。但是,冠带服装一天破似一天,实在无法将就,于是女子又对丈夫说道:“即使你离开这个家以后,如果想念我,也可以归来看望,照这样下去怎能在朝中继续供职,实在是太难看了。”丈夫见她辞意坚决,终于离家他去。

丈夫走后,女子在家更是寂寞凄凉,只带着一个年纪幼小的女童,过着要吃无吃,要穿无穿的苦日子,最后迫不得已,这个女童也辞工而去。

女子的丈夫当时虽说有些不忍,可是入赘到另外一家为婿,不仅一直没来看望,甚至连封书信都没有。女子的生活日告困窘,最后只落得在圮坍残破的正厅一角寄身,过着孤苦的日子。

在正厅的另一角,有位长期借居的老尼姑,她可怜女子的遭遇,常常送她些水果食品,多年以来,女子就仰赖老尼姑的周济维持生活。一天,来了一位年轻人,宿在老尼姑家里。他是该国郡司的公子,上京来给庄园领主府上看家护院的。他向老尼姑说道:“我需要一个侍女,请你物色一个现在闲空着的姑娘。”老尼说道:“我年老很少出去走动,如何知道哪里有这样的姑娘。不过这座正厅里,恰好有位美妙的女子,她出身名门,如今过着苦难的生活。”郡司之子听了心中一动,就说:“烦你带她来见见我吧,如果真的生得美貌,那我就把她接回家去配成夫妻,也胜似她过这种苦日子了。”老尼姑答应说:“我就把这意思转达过去。”

郡司之子托付老尼姑以后,就常常催问回信,老尼姑就借送水果食物的机会,顺便道:“你这样下去如何是个了局。”又说:“我那里有位从近江国来的公子,父亲也有相当的地位,他央求我对你说,既然你这样孤苦,莫如随他回乡度日,辞意十分诚恳。我看你就答应下来,总比无依无靠好些。”女子回答道:“不,这怎么行呢。”老尼姑只好告辞而去。

尽管如此,郡司之子还是念念不忘女子,当天夜晚就手持弓箭在女子房院前后行走,吓得众犬吠声四起。女子听了越发害怕,更感孤独难堪。天一亮,老尼姑走来,女子就说:“昨晚简直把我吓坏了!”老尼姑说:“正因为这样我才劝你和那位公子下乡同居,今后还不知道更有多少辛酸困苦呢!”老尼姑觉得女子为势所迫,心意已经活动,就在当夜把郡司之子悄悄带到家中。

郡司之子结识了这个京城的大家闺秀,怎肯中途分离,就想带她一同返乡,女子见事已如此,只好离京随他而去。不料郡司之子还有原配妻子和父母住在一起。妻子生性嫉妒,一知此事,就吵闹不休,弄得郡司之子再也不敢接近京里带来的女人,结果一位京城娘子竟变成了郡司的奴婢。就在这时新任国守,即将由京前来莅新,人人为迎接新国守,闹得忙乱不堪。

过不多日,新任的国守大人果然到任,于是郡司的家里也顿时骚动起来,忙着操办大批的果品礼物,准备送往国守衙门。这位由京城来的女子,多年以来就伺候郡司,所以被称为京姐,由于给国守衙门送的礼物,需要很多奴婢搬运,郡司就差她同去。

这天,国守正在府衙,他一眼看出京姐的举止仪态,与其他搬运礼品的奴婢不同,就把随车小厮唤过低声吩咐道:“你去打听打听那个女子是怎样的人,黄昏时分把她带进衙来。”小厮一打听,有人告诉他说:这是某某郡司的奴婢,于是把郡司找来说:“国守大人看中了她,吩咐黄昏时分把她带进府来。”郡司大吃一惊,赶忙回到家中,吩咐京姐薰香沐浴洗发,把她用心打扮了一番,并向他的妻子说道:“你看京城里的人一打扮起来能有多美!”

当天夜晚,郡司让京姐穿戴整齐,把她送进衙里。原来这位国守就是京姐的前夫兵卫府次官。

国守把京姐唤至身边一看,觉得非常面熟,共衾以后更是如胶似漆,就说道:“你究竟是何等样人,我怎么好像在哪里见过你呢!”她没料到他就是自己前夫,只回答说:“我本是京城之女,不是这个地方的人。”国守听了也就认为她不过是郡司由京城雇来的侍女,可是又觉得貌美,就夜夜招来侍寝,越看越觉得面熟,又对她说:“你在京里究竟做些什么营生。或许是前世因缘,才使我忘怀不下,你不必隐瞒,从实讲来。”京姐不敢再隐瞒,就哭着把自己的身世从头到尾诉说了一番,最后说:“我恐怕你与我前夫沾亲带故,所以一直没有实说,你既再三追问,只好实说出来。”国守听罢心想,怪不得我看有些蹊跷,她果然是自己前妻,心里一酸不禁滴下泪来,但他还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正在这时,忽然由琵琶湖上传来涛声,京姐问道:“这是什么声音?真正有点可怕。”国守随吟道:

湖上浪涛惊酣梦,

永愿琵琶不别抱。

接着又说:“我不就是你的前夫嘛!”这时终于哭出声来。她听说他就是自己前夫,感到万分惭愧,只见她一语不发,浑身越来越冷,缩成了一团,国守吃惊,连说:“这是怎么回事!”女子便自死去。

仔细想来,这件事真是可怜。女子一定是在听到国守就是自己的前夫后,感到这一切都是前世的冤孽,于是羞愧难当,气绝身死,男方也未免有些思虑不周,他应该不动声色地将女子收养起来。至于女子死后的情形,则不得知。

第五篇

穷人妻离婚嫁作摄津国守夫人

古时,京里有个身无一技之长的赤贫汉子。

这个汉子既无父母兄弟,又没有亲戚朋友,连个固定的住处也都寻找不见,无奈只好去给大户人家当差,但也得不到主人的重视。他为了谋个较好的差事,曾经更换过许多主人,可是一直不能出头。这人的妻子年轻貌美,性情娴雅,同他过着艰苦的生活。一天,汉子多方考虑之后,向妻子说:“我本想和你白头到老,永不分离,谁知日子越过越穷,或许因为你我夫妻命相不合,才招来这样厄运,我想不如就此离开试试你我的命运,你以为怎样?”妻子说道:“我不以为然,我认为这都是前世的果报,就是饿死也要死在一处。可是空口说白话也不能使日子好起来,如果苦日子真是你我一起招来的,那分开来试一试也可以。”夫妻二人就哭着别离了。

分别以后,妻子就到××××府上充当侍女,因为她年轻貌美,聪明伶俐,很得主人的怜爱。不久,主人丧妻,就命她照料身边琐事,天长日久,竟成了主人的侍寝。后来主人见她一切很合自己的心意,又把她扶正为妻,一切家务全都委她掌管。

不久,这人升为摄津国守,女子也随着越发尊贵了。她的前夫,本想和妻子分离以后来试试运气,可是越来越落魄,终于难在京城立脚,流浪到摄津国境内,给人家当了长工。汉子原非庄户人家出身,对于耕田种地、伐木砍柴件件都不熟习,东家见他作不了农活,就派他到难波海浜去割芦苇。正当割芦苇的时节,可巧摄津国守偕同夫人到任莅新,路经难波海浜。这位国守在这里停下车来,观赏了一番,然后摆下酒宴和随从人等开怀畅饮。国守的夫人也在车中和侍女们欣赏着难波海浜秀丽的风光。

这时,她在许多在海浜割芦苇的农人当中,发现有个长得有些不凡的人。仔细一看觉得很像自己的前夫,她怕自己一时看花了眼,就又定睛细看,果然不差。夫人见自己的前夫衣衫褴褛正站在水里割芦苇,心想他前世究竟造下了什么孽,如今落魄到这般地步,不觉落下泪来。但她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唤过人来吩咐道:“你去割芦苇的人中间,把那个汉子唤来!”差人奉命跑去喊道:“那个汉子,夫人唤你!”汉子万没想到国守夫人会派人唤他,仰起脸来直在那里纳闷。差人又高声喝道:“快走吧!”汉子这才停下手来,把镰刀插在腰里,来在夫人车前。

夫人逼近一看,果然是自己的前夫。只见他身上穿着一件沾满污泥的花黑半截粗麻布单衫,连个袖子都没有,戴着一顶破帽,浑身泥污,肮脏不堪。腿窝里正叮着一只马蟥,弄得血肉模糊。夫人好生不忍,就命人拿些酒饭来给他吃,他就在车前大吃起来,那样子十分可笑。

夫人回过头来向侍女说道:“我看这个割芦苇的汉子在那些贱民中,着实可怜。”吩咐从车中取出一件衣服道:“赏给那个汉子。”这时夫人在张纸条上写了一首诗,夹在了那件衣服里,只见纸条上写:

不因刈苇逸分别 [5] ,

为何住在难波边。

男子没料到夫人赏他衣服,正在纳闷,接过来一看,衣服里夹着一张写着诗句的纸条。汉子看罢才知道国守夫人原来就是自己的前妻,不觉愧悔交集,深感是自己前世的宿孽,因说道:“请赐笔砚一用!”他接过笔砚写了一首诗呈了上去:

别后仍未脱乖舛,

唯恐难波住亦难。

夫人一看倍增感伤,汉子就此远走他方躲藏起来,不再去割芦苇了。后来夫人也从未向人讲过此事。

这全怪汉子不知道一切都是前世的果报,只恨自己的命运坎坷。这件事是夫人年老以后讲出来的,后人辗转相传,直传到今天。

第六篇

大和国人收养他人之女

古时,××国有位国守名唤××××,他本是京城王侯家的公子,后来不知为何缘故外放国守,富有家财,诸事称心。国守有个外遇,是个显贵人家的侍女,一年,国守的夫人和这个侍女不相前后地怀了身孕。

不久,二人分娩,生下来的同是女孩。国守对于处理这件事很感困难,但又想不出办法,只得实话实说,告诉了妻子,妻子听罢,动了恻隐之心,就说:“既是这样,那就把她生的女儿接到家来抚养,也好给女儿做伴。”国守听她说得如此同情合理,很是高兴,就把这庶出的女儿连同乳娘接到家来。两个女儿住在一室,当中只隔着一层隔扇。

嫡母的心地慈祥,把庶出的女儿当作亲生看待,丝毫也不厌烦。但是这个嫡出女儿的乳母,却是一个心思狠毒的妇人,她把庶出女儿看成是眼中钉,用尽心机想把她收拾掉。有个大和国来的妇人,因事前来找她,乳娘就想把庶出女儿交给这个妇人带出扔掉,主意打定,当夜就趁着庶出女儿的乳娘睡熟之际,偷偷走进室中把小女儿抱走了。她把小女儿交给大和来的妇人说道:“这孩子弄得我心里不得安宁,你把她抱去,随便扔到一个什么地方喂狗算了。希望你千万不要向外人乱讲。你我交往非止一日,知道你为人非常可靠,才托你办这件机密大事,可看出我是怎样倚重你了。”这妇人接过孩子就不分昼夜地奔往大和。她走在中途,忽然遇到许多仆从簇拥着一位乘马的贵夫人。

原来当地城下郡住着一位藤大夫,他有钱有势,深以缺乏子嗣为忧,多年以来就常到长谷寺礼佛求子。马上的夫人正是藤大夫的妻子,这时正好从长谷寺烧香回来。

大和国的这个妇人本想按照乳母的吩咐把孩子扔掉,可是见孩子生得非常俊俏,就不忍心那么做。藤大夫的夫人起初以为这妇人抱的是她的亲生,就不在意地走过去了。后来仔细一看,妇人衣衫褴褛,可是怀中抱的将近百天的女孩却生得非常美丽,就疑心不是她自己的孩子,藤大夫的夫人盼子心切,想到这里就派人去问:“这是你亲生的孩子吗?长得真俊啊!”妇人回答道:“这不是我的孩子,是位显贵人家的姑娘,因为她一落生母亲就死去了,所以才吩咐我把她送给一个想要孩子的人家,我到这里就是打听哪里有人想收养孩子。”藤大夫夫人听罢大喜,就命人传话说:“我因为没有儿子,每年来到长谷寺拜佛求子,如今碰见你想必是前世因缘,你赶快把孩子给我吧!”妇人听了大喜就把孩子递了过去,藤大夫的夫人接过孩子来说道:“这到底是谁家的孩子?我既然收养她,就要打听个清楚明白,也免得将来成为一件憾事。你只管暗暗对我说,我全是为的这个孩子,即使知道她的父母是谁,我也绝不向外张扬。”说着就从身上脱下一件主服,高高兴兴地赏给妇人。这妇人本来出身微贱,没有什么志气,得到衣服,喜出望外,就把乳母再三嘱咐她的话忘记干净,说道:“我所以不说,是怕张扬出去,如果你保证严守秘密,我可以说给你听。”藤大夫的夫人起誓赌咒地说她绝不向外人去讲,于是这妇人说道:“其实她是某某人的孩子。”夫人一听孩子的出身不是平民的子嗣越发高兴,以为是观音保佑。她生怕妇人反悔,就抱走孩子,匆匆离开了那里。

她把孩子带到家中,夫妻尽心抚养。

再说那孩子家里自从丢了孩子以后,全家不安,派人四处寻找,始终没有下落也就只好作罢。这样一来越发把嫡出的小姐宠爱如掌上明珠,小姐长到十五六岁,父母把右近少将××××招为赘婿。这位少将少年英俊,性情风雅,女儿的父母把他待如上宾。这位小姐也长得俊俏无比,互相爱恋,形影不离。不料,小姐忽然得病,日见沉重,父母虽然为她多方医治祈祷,全无效果,终于死去,父母和丈夫悲痛之情,可想而知。

后来,少将由于悼念死者,对于世事心灰意冷,不仅无心利禄,也感人生乏趣,遂不续娶,唯一希冀只盼能见到一位与亡妻相貌相似的人儿。这时,在大和藤大夫夫妻娇养下的那位庶出的女儿,已经长大成人,出落得比死去的嫡出小姐更胜几分。

这位小姐原来诞生在京城七条附近,这年为了祈求出生地的土地保佑,就特从大和来到京城,打算在二月第一个午稻荷神社举行初午祭那天前去参拜。当小姐从京城步行去参拜稻荷神社时,恰好和为了排遣,刚参拜过神社归来的少将相遇。少将一看这位美貌多姿,仪态典雅,衣饰华丽的年约十七八岁的佳人,真是娟秀绝伦,而当那位小姐无意中一抬头,从笠下看出她的娇容,有几分像死去的妻子,就更感到她妩媚动人了。

少将这时目眩神迷,遂唤过侍童来吩咐道:“你跟着这位小姐,看她往哪里去。”侍童就跟在后面,随从发现有人跟踪就作色喝道:“你是何人,为何混在我等随从之中?”小童笑道:“就是那边站定的少将,命我来打探你家小姐的居处。”仆从们又说道:“小姐的家不必…… [6] 你只回复少将说她住在‘席子里’就是了。”侍童听罢,就返身报告了少将。少将百思不得其解,这时小姐已经走去,无法再问。后来有位在大学任教的博士来访,在闲谈中少将顺便道:“‘席子里’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博士答道:“根据旧闻掌故,‘席子里’就是大和国境内的城下地方。”少将听了心中暗喜:原来她就住在那里。他虽然还摸不清小姐的身世,但是已经心迷意乱为之颠倒了。

因为他一心惦念着那位小姐,所以决心寻踪去找,于是带领着跟踪小姐的那个侍童和一名熟悉大和附近情况的家将,一名马夫悄悄骑马奔向大和。一行人虽然找到了城下这个地方,但不知道小姐究竟住在哪里。后来见到一所迥异寻常人家的高大房屋,外面围绕着绿柏薄板编的篱笆,心想那位小姐或许就住在这里,于是下马站在门前。这时侍童看见上回陪伴小姐到稻荷神社参拜的使女从房里走了出来(以下缺文)

第七篇

右近卫府××××少将下镇西

古时,右近卫府有位少将名唤××××,是个容貌清秀,性情潇洒,喜好管弦的风雅人物。

一年九月中旬,他乘着皎洁的月色出门访友,走到××和××中间,隐约听到透过树林丛一所很是荒凉的房子,传来了筝声。少将本来很好弹筝,就想下车来访问这位弹筝的雅人。他走进大门,在中门廊下观看,只见西厢房竹帘微卷,有位年约二十的绝色佳人,正面对套间弹筝。皎洁的月光照着她那双在琴弦上来回跳动的纤手,简直妙不可言。

少将看得出神,忘记了要去的地方。他见女子身边除一个侍女外别无他人,以为这是不可失去的良机,就闯入室内。女子见人进来,大为惊恐,但又无法藏躲,只好勉强迎接。少将因见女子十分惹人爱怜,就更倍加温存。女子究竟胆小,一到天亮就苦苦催少将起身说:“天将晓,请速归去。”少将只好在万般叮咛之后,离开那里。

从那以后,一直无缘再会,少将为此悲感不已。这位小姐原是××××的女儿,早已丧母,父亲续娶后,对于照管女儿有些冷淡,所以她独自留在母亲生前所住的这座宅院里。

不久,她父亲升为太宰府 [7] 的次官,即将离京往镇西莅任,突然想到平日不大照管的女儿,这时对她说:“你一个人留在京中,不成事体。”就决定带她同去。少将听到这个消息,更感忧烦,心想她在京中即使一时难得聚首,总还有个希望安慰,如果同她父亲到镇西,那就相会无望了。少将虽然心感悲伤,但又无法阻拦,女子终于随父到镇西去了。

小姐走后,少将觉得了无生趣,最后相思成疾,几至不起,心想能够和她再见一面也好,因此就向朝廷请准了假期,然后又禀告他父亲大纳言××托词去“朝山进香”,竟悄悄离京直往镇西。他只带领一个随从、一个侍童和一个马夫,随处歇宿,途中一切开支也是由这两个从人供给。过了几日,来到了太宰府,他不敢径直登门拜访,便设法把前在京中和小姐初次相见时她身边的那个侍女唤了出来,她看见吃惊地说道:“哎呀,这可不得了,你怎么会到这地方来了!”就跑去告禀小姐,小姐听了心中也愿和少将相见。

少将见得小姐就说:“我觉得不久于人世,这番是为了最后一面而来的。”小姐说:“难得公子如此见爱。”一夜无话,次日天明,少将让小姐随他一同乘马回京。小姐口里虽说:“这如何使得。”但是没法拒绝,只好听天由命随他启程。这时正当腊月中旬,大雪纷飞,北风凛冽,他们只顾急急赶路,不觉日已西沉。后来雪越下越大,天也越黑了,终于连个宿头也没有碰到,最后无奈只得在一棵树旁下马,准备暂避一夜,细一打听:“这是什么地方?”有人回答道:“这里叫山井。”他们手捧河水烧水做饭,让小姐吃用,大家也都吃了。自从离京以来,就靠这几个仆从变卖所带的绸布勉强糊口,今天来到这个人烟稀少的所在,更觉前途茫茫,万分凄凉。他们在一望无垠的荒郊里交谈过去,述说将来,全都感伤落泪。

这时,少将说声告便,就向无人之处走去,许久不见回来,小姐觉得奇怪,就告诉从人去看,不料少将却不见了。小姐吃惊,走到田中观看,只见田埂旁边只有少将一只袍袖。小姐惊叫了一声:“这可怎么好!”就再也说不出话来。她仓皇地往远处再看,田埂那边还有少将穿的一只靴子,仆从们走过去,拾起来一看,原来只剩下了一只脚心。众仆人看到,悲痛得简直无法形容,就把这只鞋送到小姐面前伏地痛哭。小姐茫然了一会,随即哭倒在地。

过了两天,太宰府次官听说这事,就从镇西派来许多人沿途打听,少将的父亲大纳言听说少将往镇西去了,也派人出京寻找,同时到了这棵树下,京里的来人望见他们欣喜问道:“少将现在哪里?”随从一时答不出话来,半晌才如此这般地据实说了一番。来人一听大惊,不禁痛哭起来。镇西的来人见此光景,就催小姐返回镇西说:“事已至此,哭也无益,请速回去。”但是小姐悲痛不已,伏地不起,来人(以下缺文)

第八篇

大纳言的小姐被府中侍卫劫去

古时,××天皇朝代,有位大纳言名唤××××,他虽有许多男孩,但只生一女。这个女儿生得丽质天成,容貌娇艳,大纳言十分宠爱,片刻不离开她的身旁,只想把她送入宫中给天皇做妃子。

大纳言府上有个看家护院的带刀侍卫名叫××××。这人因为常在府里当差,自然可以隐约地瞧见这位小姐。他见小姐美貌无双,忽然产生了爱慕之心,他明知道二人身份悬殊,无疑是痴心妄想,但从此再也不想别的事情,只是昼夜一心地想念小姐,日久天长就相思成疾,懒进茶饭,只落得奄奄一息了。他左思右想,终于想出一条妙计,一天他找到小姐的贴身侍女说:“我有一件机密大事本想禀告老爷,现在打算先回禀小姐,请你替我通禀一下。”侍女问道:“你有何事回禀?”他答道:“此事极其机密,不能由别人代言,我在老爷手下当差多年,内宅外宅常出常进,所以我想请小姐来到廊下亲自秘密回禀。”侍女听后便悄悄据实回禀了小姐。小姐说道:“也不知他有何机密大事要向我回禀,不过他确实是老爷的心腹,我也无须避嫌,待我亲自问他。”这人听了侍女传话以后,喜出望外,心中不禁乱跳。原来他已下定自杀的决心,他想:我这样下去终究难免一死,不如把小姐劫走,叫我称心如愿之后,再投河一死。

这人暗暗计划以后,感到余生无几,心里也自感伤,只是初衷难改,遂又催问侍女说:“那事情怎样了,我急待回禀呢?”侍女禀知以后,小姐就走出角门,站在廊前隔帘听他回话。

当时夜静人稀,这人逼近廊前,他本来无话可讲,跪在那里待了半晌。当时,他的思想纷乱已极,心想:这真是自寻绝路的一种举动,但又情欲难熬,最后,就不顾生死闯入帘内,抱起小姐,如飞一般地奔出府去。

这一来,从大纳言起不论上下人等整个府中人都乱作一团,都说:“小姐失踪了。”只是没有方法寻,只好作罢。虽知这个侍卫也在当夜失踪,可是万没料到小姐是被他劫走,只以为是被什么王孙公子诱骗了去。至于传话的侍女虽然亲眼看到侍卫劫走了小姐,却因惧罪,怕牵连自己,只是随声附和。

却说那个侍卫,眼看闯下了这般大祸,不敢在京久停,就想逃到远处,不论山野之中,只要同小姐在一起,于是佩弓带箭,搀扶小姐上马,携带两名心腹随从,向陆奥而去。昼夜趱行,到了陆奥国安积郡的安积山中,看这里外人绝难找到,就砍伐树木盖了一座小屋,把小姐安置在里边,然后领着心腹仆从下山,到村里求些食物带回来给小姐充饥。

多年以来,只要丈夫下山觅食,小姐就孤身一人留在家里,后来,她怀孕了。一次丈夫又下山觅食四五天不见回来,她因等得心焦,就走出屋来探望,发现山后有一潭泉水,就想到久已没有揽镜自照,不知容颜改变得如何,及至走近泉边一看,原来自己的面容已然憔悴得非常可怕,一时羞愧难当,就自言自语地吟道:

安积山中泉水浅,

我心也不比泉深。

吟罢并用笔写在树上,然后返回茅屋。她追思往事,百感交集,想自己在家时父母以及家人万般爱护,不知是前世什么孽缘,如今落到这步田地,想起来悲痛无比,竟至感伤而死。

后来,丈夫让仆从拿着求得的食物赶回一看,小姐早已死去了,他大吃一惊,及至看到树上的诗句,思前想后更觉悲惨,就走到屋中卧在妻子的尸身旁边也感伤而死了。

这个任人皆知的故事,大约是侍卫的仆从传说出来的。可见一个女子总应时怀戒心,即使是身旁的男仆,也不可不加防范。

第九篇

信浓国弃姨山的来历

古时,信浓国更科地方有个人把年老的姨母接到家里,像母亲般地奉养多年。他的妻子却从心里厌恶这位姨母,觉得她老态龙钟、弯腰驼背地在家里充婆婆,十分可厌,便常在丈夫面前说姨母的坏话,丈夫听了说道:“这事真叫人心烦!”姨母虽然不愿多事,可是家庭中总有些纠纷,加上她年岁日老,竟至直不起腰来,所以妻子更加讨厌她,恨她不早死去,便向丈夫说:“你这位姨母的心术坏极了,不如把她扔到深山里去!”丈夫起初还不愿意,可是经不起妻子的催逼,于是就起了抛弃姨母的念头。这天正是八月十五,月光分外皎洁,他向姨母说道:“咱们走吧,老婆婆们都在寺里念佛诵经,我带你去看看吧。”姨母听了就说:“那真是件好事,咱们去吧。”他们原住在山腰底下,于是丈夫背起姨母一步步登上高峰,他约莫姨母万难走下去了,便把她丢下,一人逃回家去。

姨母虽然“喂喂”连喊,可是这人连头也不回地直跑回家去。

这人回家以后,心想多年以来自己奉养姨母如同亲娘,而今被妻子所迫,竟把她丢在山中,叫人怎能心安,他对着高高升在山巅上的明月,更难入睡,怀念姨母万分伤感,就自言自语地吟道:

仰望更科月,

愧对弃姨山。

于是又登上山巅将姨母接了回来,孝养如初。

世人切不可听信妇女之言,妄生恶念,像这类的事恐怕如今还有。从此以后,这座山就改名弃姨山。后来故事里就常用弃姨山来形容人的追悔心情。这座山本来叫作冠山,因为它的形状像一顶礼冠。

第十篇

下野国人去妻复返

古时,下野国××郡有对结婚多年的夫妻,后来丈夫不知何故变心,抛弃了妻子,另结新欢,并把她家中的所有什物,全都运到新人家里,前妻看见这般光景当然十分伤心,可是又不能拦阻,只好听任丈夫所为,眼看着所有什物都已运走,剩下的只是一个喂马槽 [8] 。

这家有个马童名叫真梶 [9] 丸,丈夫就打发他来搬运这个马槽,前妻对马童说道:“我看你今生今世不会再到这里来了。”马童答道:“请夫人不要这样看我,我怎能不来呢?”说着拿起马槽就走,前妻又说道:“我有一句话你能替我转告主人吗?”马童答道:“我一定遵命转告。”她就说道:“我写信他也未必肯看,你只口头替我说一说吧。”接着吟了一首诗:

大海茫茫怎渡济,

从今舟楫两无踪。

马童回去如此这般地禀报了主人。主人听后回心转意,就将搬走的一切什物,重新送回前妻家中,夫妻和好如初,不为其他女子而动心了。

看来,有情有义的风雅人物就该如此。

第十一篇

某公子去妻复返

古时,有个名门公子,至于他的姓名,这里姑且不谈,这人生得聪明非凡,而又潇洒多情,后来外放国守。

他和妻子结婚多年,只因另外贪恋一个浮华女子,就把旧人完全忘却,长年在新人身边,致使前妻苦度着凄凉的岁月。

一次,这人离京到摄津国的庄园去游玩,路经难波海浜,眺望海浜的秀丽风光,忽然看到许多小蛤蜊,和一簇簇生长繁茂的水松,觉得非常有趣,就捡了些,打算叫人送给自己心爱的情人欣赏把玩。这人既是风雅人物,他的侍童当然也很不凡,他唤来侍童吩咐道:“你把这两件东西小心送到京里呈给夫人,然后传我的话说这两件东西别具风雅,特送夫人玩赏。”谁知侍童错会了主人的意思,带到京里以后,没把它送给新夫人,却把它送到前妻家中,并把主人的话学说了一遍。夫人绝没料到丈夫会把这样有趣之物送给自己,“等回京后一同赏玩”。便问道:“老爷现在哪里?”侍童答道:“现在摄津。这是老爷在难波海浜拾起叫我送给夫人的。”夫人虽然怀疑是侍童没听清楚错送了地方,仍然将东西收下,并吩咐侍童回禀老爷“一切照办”。侍童赶回摄津复命说:“东西业已送到。”主人也以为自然是送到新夫人那里了。再说前妻自收到这两件东西后一看果然招人喜爱,就用水盘养好,摆在眼前观赏。

过了十多天,这人从摄津回京,笑问新夫人道:“上次叫人送来的东西还在吗?”她便答道:“你曾叫人送来礼物?是什么呢?”这人说道:“我在难波海浜看见个小蛤蜊和一簇簇生长繁茂的水松,很招人喜爱,就捡了些派人急忙送给你玩赏。”新夫人道:“我没接到这些东西,是叫谁送的?若是送来了蛤蜊可以烤了吃,水松可以拌醋吃。”这人见她如此粗俗,心中很是不快。

于是他到外边,把侍童唤至身边问道:“你把那些东西送到哪里去了?”侍童知道是自己误会了主人的意思,便把错送到前妻那里的情由说了一遍,主人一听怒喝道:“还不快去给我取回来!”侍童见做错了事,急忙跑到前妻那里命人进去禀报事情的经过,夫人心想,果然不出所料是送错了,便忙从水盘里捞起蛤蜊和水松,用陆奥国出产的浅黑纸包好交给侍童带回,并在纸上写了一首诗道:

蛤蜊与我本无缘,

水松更难共赏玩。

侍童拿回来禀告了主人,主人来到外边接过一看,两件东西都完好如初,暗暗佩服前妻的雅怀,进屋打开纸包一看,只见纸上还写着一首诗。看罢很是感伤,把说“蛤蜊烤着吃,水松拌醋吃”的后妻的粗俗和前妻的风雅对比,登时回心转意,立刻拿着蛤蜊回到前妻那里。夫妻相见后想他必把后妻所说的话讲给前妻听了,此后他就忘掉新欢,和前妻同栖了。

风流人物自当如此,后妻的粗俗言语如此令人扫兴,前妻的行径又那样风雅,当然会使他回心转意了。

第十二篇

丹波国人之妻能诗

古时,丹波国××郡住着一个这样的人:虽然是生长乡间却也颇解些风流,他娶妻妾二人,毗屋而居。原配是当地人,很受丈夫冷遇,新宠是京里的女子,很得丈夫欢心,这样,那个原配自然要受着凄凉况味了。

这家房后靠着一座山,一年秋天,丈夫正在新宠室内,忽然从山上传来鹿鸣之声,便问新宠道:“你听这鸣声如何?”新宠说道:“我觉得鹿肉煎着吃香甜,烤着吃适口。”丈夫听后大为扫兴,心想,我原以为京中女子必谙风雅,对于鹿鸣的古歌会感兴趣,想不到竟庸俗至此。接着便又去到原配家中问道:“你可曾听到鹿鸣之声?”原配答道:

鹿鸣在求爱,

独居久无闻。

丈夫一听分外伤感,再把新宠所说的话拿来一比,觉得那个女子更没有什么风情,遂把她送回京去,又和原配团聚如初了。

仔细想来,这人虽是乡间人,却善于体察女子的心事,所以才有此举,原配也是娴雅的女子,才作出这首富有深意的诗来。

第十三篇

夫死后不嫁二夫

古时,××国××郡有个女子,经父母给配了丈夫,不久丈夫死去,父亲想把她另嫁别人,女儿听后忙对母亲说:“我若能有和丈夫偕老的缘分,丈夫何至中途死去,之所以而今寡居,正是我前生的孽缘,即使再嫁,也恐难免妨克,今后请不要再提此事了。”母亲闻言大惊,忙将女儿所言转告父亲,父亲便道:“我已年老,余生无几,我死之后,你靠何人!”仍然要给女儿择配。女儿对父母说道:“既然如此,我家燕巢中一双已孵雏燕的燕子,现在把这雄燕拿来杀了,然后在雌燕颈上系一标记放走,如果来年雌燕另偕雄燕归来,就请与女儿配夫。燕子虽是飞鸟,夫死之后恐也不会再配,何况比飞鸟有心的人呢!”父母说:“你说的也有道理。”就把家中筑巢孵雏的燕子捉来,杀死雄燕,在雌燕颈上系了一根红线放走。

第二年春天,只见颈系红线的雌燕是只身归来,未偕雄燕,也没有营巢产卵竟自飞去。父母看罢说:“果然有这等事。”就打消了给女儿择配的念头。女儿作诗道:

雌燕尚知不再配,

父母当可谅儿心。

仔细想来,古时女子深重情义,与近来的女子确乎不同。雌燕在雄燕死后,虽不产卵孵雏,它却仍返故巢,实在可怜。

第十四篇

妻化为弓又变鸟飞去

古时,××国××郡住着这样一个男子,他有个姿容秀丽体态轻盈的妻子,二人恩爱异常,片刻不离。一天夫妻就寝后,丈夫梦见心爱的妻子向他说:“我和你虽然恩属夫妻,但是现在我就要远行,不能再照看你了。我要给你留下一件遗念,请你就像对我那样爱怜它吧!”说到这里丈夫就从梦中醒来。

丈夫醒后,一看妻子不见,大吃一惊,赶忙起来到左近寻找,结果踪影全无,正在纳罕,忽然看到枕边架着从没有过的一张弓。他暗想莫非这就是梦中妻子所说的遗念,仍然希冀妻子归来,可是等到后来终于不见。他怀念妻子,倍增感伤,却也无计可施,偶然想到这张弓或许是鬼神变化时,有些恐惧。但是,事已如此,无可奈何,只好把这张弓立在近处,每当早晚思念妻子的时候,就拿在手中拂拭,不离身边。

这样过了几个月,竖在前面的那张弓忽然变成一只白鸟冲出户外,向南遥遥飞去。丈夫惊异地出来一看,只见白鸟凌云而去,他随后追踪寻问,不觉来到纪伊国,发现这只白鸟又变成了人。他想:不出我之所料,果然不是寻常之物,就返回家来作了一首歌:

清晨围场打猎人,

来往多如纪川波。

这首和歌和近来的和歌大不相同,清晨是指清早用镜的时候,围场指的是狩猎的原野。这首歌读来颇费理解,不知所云。

再说,这个故事,也有些离奇怪诞,不近情理,但因旧书中有此记载,照录于此。

* * *

[1] 用沉香、丁香、甲香、薰味香、白檀香、麝香配制而成的一种薰香。

[2] 古时男女相会的次日,男子例须即通信问候,即是称为“后朝”的书简,不然便算是负约。

[3] 天河的“天”与“尼”,日文同音,双阙“为尼”的意思。

[4] 据原书注解,这首和歌可能不是和前首在同一时期吟咏的。

[5] 此歌取语音双关,“不因刈苇”双关为不是相处不好的意思。

[6] 下有脱文。

[7] 日本古时设于筑前的官厅,管理九州、壹岐、对马,兼任当地国防、外交等事务。

[8] 和名类聚抄云:“槽名与舟同”,所以日文原作“马船”。

[9] 日文“梶”通“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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